第六十五章 观者如山色沮丧
上回说到，霍青参加晨练时，看到了自己的成绩：及格。于霍青看来，这不亚于一次赤裸裸的羞辱。因此，他选择了在跑步时，和军官班较劲，尤其是肖亮跑不动时，他夹着肖亮继续跟随跑。这显然激怒了军官班的学员们，于是各个扛起了八十斤重的单人原木，开始五公里负重越野。面对军官班的挑战，霍青放下了肖亮，却来到了二百多斤的集体原木跟前。这令旁观的老兵们，感到了不可思议：乖乖，那玩意儿的重量是单人原木的两倍多，且经常被浇水，分量只怕不止二百斤。这小子，难道疯了吗？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项羽转世、李元霸重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青弯下腰去，抓住一根集体原木的把手，提了提，试了试分量，却没有扛起来，反而摇了摇头。
此一举动，令场边老兵们猜测起来：
他这什么意思啊？是嫌太沉了？
正常，这玩意儿特别沉，通常得三到五个人才行。
他肯定是试了试分量，觉得太沉了，扛不起来。
也有老兵发表不同观点：“难不成，他嫌太轻了？”
当然，他立马遭到了嘲笑：“别开玩笑了，那玩意儿有多沉，你没试过？那是一个人能玩得了的东西吗？”
别说围观之人了，连近在咫尺的肖亮，瞅着霍青，一个劲儿犯迷糊，心说：
你想干嘛，你不会是想扛这玩意儿吧，那俺可得离你远点，万一你举不动，砸下来，可就危险了。
他刚后退了两步，心中又犹豫起来：
俺爹说了，朋友之间，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俺若这么走了，岂不是太没义气了？
肖亮停下了脚步，可架不住还是心里害怕：
危险就是危险啊，俺就是害怕呀，这可咋办。
他想问问霍青，却又不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众人怎么猜测，肖亮如何纠结，霍青无暇理睬，他来到两根集体原木中间，左右手分别抓住了两根原木把手。
此一举动令周围人震惊了：难不成他要扛两根原木，还是两根集体原木？
老兵们瞪大了眼睛，虽然怀疑霍青故弄玄虚，但还是隐隐有点期待：
要知道，军事大学建校以来，第一个能扛着集体原木，跑五公里越野的人是马原；
第二个则是金龙军团领军将军、军事大学总教官沈东楼了。
可前两者，也只是扛着一根，霍青可是要扛两根啊！
若能成功，是否会有来者，姑且不论，但前无古人，那是板上钉钉了。
兴奋归兴奋，老兵们瞅着霍青，还是有点怀疑：
这小子有些个头，身材也够得上健壮，可长相那么秀气，真不像力气大的人，他能行吗？
新兵班学员们，虽没有扛过原木，但不是瞎子，单体原木和集体原木从外形大小上，有明显区别，不禁为霍青暗暗捏了一把汗。
此次晨练，与军官班相比，新兵班的学员们实在丢人丢得厉害，那些军官班学员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德性，明显瞧不上新兵们，若有人打击一下其嚣张气焰，求之不得；
因此，心中暗暗为霍青加油的人，也不在少数。
霍青刚要举，看了看旁边一脸害怕的肖亮，朝他笑了笑：“你还是离远一点吧，这原木挺沉，别砸着你。”
肖亮一听，如蒙大赦，心说：这可是他说的，不是俺自己要走的，现在走，可不算没义气。
刚想走，他心中又纠结：
你看，他为俺着想，俺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自私了？
俺爹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既然对俺这么好，俺不能不讲义气。
肖亮热血沸腾，脱口而出：“俺不走，万一你要是有啥危险，俺离着近，还能帮帮你。”
此话刚出口，肖亮又后悔了：
坏了，这一下子，想走也不能走了，唉，真是的，俺可真是够笨的了。
霍青不知他心中纠结，只道肖亮如此义气，倒也深受感动：
自入学至今，此人待我一片赤诚，我处处碰壁、事不如意之时，从此人之处，也获得了不少安慰。
他遭受打击，心中难过，得遇肖亮，犹如暗室逢灯，心中一暖，眼眶一湿，遂朝肖亮深深一揖：“多谢了。”
霍青行完一礼，也不等肖亮回礼，两手抓紧原木，运起内气，猛一较力，怒吼一声：“起！”
顿时，重达四百斤的两根集体原木，竟被他轻轻松松提了起来；
随后，两臂向上一举，手腕一翻，两根原木，似柔弱柳条，听话地轻飘飘落上双肩。
此一幕，令围观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瞠目结舌、鸦雀无声，但沉默仅持续了很短时间，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喊了一声好；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将“好”喊得山呼海啸、山摇地动。
受到最大震撼的，是肖亮，他距离最近，瞧得最清楚，他全身发抖、嘴唇哆嗦，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高兴，一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围观众人如此呐喊，军官班成员们，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好奇地朝霍青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啊。
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的吃惊，只不过是一场满汉全席开胃酒而已，好戏才刚刚开场。
两根原木上肩，霍青双臂一夹，手紧握把手，运起内气，抬起双脚，朝前跑去；
此时，军官班已经跑了一圈了，他必须缩短距离。
于是乎，满场人目瞪口呆，瞧着这个长相英俊秀美的新兵，扛着两根原木，就和扛着一双筷子似的；
脚步轻松，表情淡然，速度迅疾，犹如一头冲刺的猎豹，于训练场上狂奔起来。
最初围观之时，仅是一些训练期间休息的无聊老兵，后来人越来越多，整个训练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惊叹目光投向了那个白色身影。
安静，绝对安静，人们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之前还会喝彩，现在除了静静观看，似乎已说不出话来；
眼前一切，太过令人感到震惊，太匪夷所思了，每个人心中都响起了一句话：
这个强得变态的家伙，是人吗？
霍青内息修炼已久，气息绵长不绝，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疲劳，尽管身体疼，可他越跑越快；
他很快就追上了军官班一圈，然后迅速反超对手，一圈、两圈、三圈；
他看到了对手眼中惊讶，不，已不是惊讶，而是恐惧，对手瞧着他，像是瞧一个妖怪。
周围人的感觉，霍青懒得体会，也不想在意，他还在跑，拼命跑；
原木很沉，表面粗糙，随着一跑一颠，作训服布料尽管耐磨结实，但也架不住反复摩擦；
很快，肩膀先是发红，接着发紫，一根根木刺，刺入布料，狠狠扎进肉里。
与原木紧贴的脖颈、耳朵，也很快被蹭掉了皮，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滴在衣服上，染在原木上；
皮肤疼，生硬的疼，蜇人的疼，火辣辣地疼；
骨头也疼，钻心的疼，刺骨的疼，入骨髓般的疼。
可霍青不在乎，他眼里早已没有了对手，似乎只有拼命跑，才能发泄出连日来，所积压的愤怒与痛苦；
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进入了眼睛，微咸汗滴将眼睛刺激得生疼，世界好安静，只有风声掠过耳朵。
我是谁？他轻轻自问了一句：我是霍青！
我曾经为了变强，不惜身处严寒之中，修炼内功；
我为了完成任务，与刘沉、赵弓、董盾，三名内奸，在绝龙谷的黑暗中，斗智斗勇，即便负伤中毒，也未曾退缩；
我为了救罗兰，曾单刀赴会、以一敌百，手刃百敌，未曾退缩；
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是最强大的军人，是最优秀的战士！
一个灵魂像闪电般空中划过，审视自己生命中的一切；
霍青终于停了下来，场上早已没有了他的对手。
军官班学员们，站得远远的，用复杂眼神，凝视着这个可怕的家伙；
老兵们、新兵们，皆屏住了呼吸，静静注视着霍青，目光充满畏惧。
霍青将两根原木，轻轻卸了下来，往地上使劲一戳，两声闷响，原木犹如两棵大树，被深深种进地里，深度将近一尺；
他握紧了双拳，对着训练场，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怒吼，声振寰宇、天地失色。
训练场上所有人，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但随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波涛般的叫好声；
这就是军营的特点，崇尚强者，你只要够强，人们就会认同你，崇拜你。
肖亮第一个冲了上去，紧紧抱住霍青，嘴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霍青，你太强了！太强了！”
新兵班学员们也冲了过来，将霍青举了起来，使劲向上抛去，等霍青落下来，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
从他们入校至今，处处被军官班比了下去；
那群家伙，总是趾高气扬，每次看新兵，总是一脸不屑，此等姿态，令人反感，使新兵们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新兵们也会自我安慰，人家是老兵，有差距甚至差距很大，是正常的，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太好受；
如今霍青以压倒性优势，击败了军官班，瞧着那群家伙们一脸沮丧，感觉真是爽啊。
点将台上，总教官沈东楼居高临下、远远注视霍青，适才发生一切，他皆看在眼里，脸上波澜不惊，但心中亦被深深震撼：
原来这小子这么厉害，难怪马原、李秀凝对他如此看重。
想起之前与霍青接触，沈东楼心中对其愈加厌恶：
臭小子，上次跟我这儿装孙子，我差点就被你给骗了，原来你是玩儿扮猪吃虎啊。
按说，霍青露了这一手，若沈东楼是个爱才之人，比如说像曹孟德，自然会有将其纳入麾下之心。
可问题是，并不是所有领导都能成为曹丞相，霍青的优秀表现，不仅没有使他产生赏识之心，反而厌恶之情愈加浓烈。
为什么呢？
初始原因很简单，霍青是马原的兵。
沈东楼也好，他父亲沈介溪也罢，跟马原关系很不融洽。
所以，霍青被其厌恶，也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意。
这当然只是个外因，若从内因来讲，沈东楼的优秀，造成了他嫉贤妒能；
沈东楼确实有过人之处，文章不错，力大无穷，武艺超群，故向来以文武双全自诩，自信满满、自负不输于任何人；
有能力的人，肯定会比较自信，甚至再自负一点，也是人之常情，这不算什么。
可人总会遇到比自己强的人，这也很正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一般心理健康的人，遇到比自己强的人，会有两种处理方式：
或者奋发图强，迎头赶上。你比我强是吧，好，没关系，我回去好好努力，勤学苦练，一定要超过你；
或者冷静面对，扬长避短。你这方面比我强，好，没关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这方面不如你，可别的方面比你强啊；
无论是哪种方式，都不失积极向上之意。
沈东楼则不同，他既然认为自己最优秀，那么，就容不得有人比他强；
若有人比他强，他必然要将其视为平生仇敌，想方设法对其予以压制排挤，使其难以发展，方能心安。
如今沈东楼见霍青如此强悍，心中嫉妒之火，烧得愈加猛烈：
臭小子，我扛一根原木，你就扛两根，什么意思？故意向我示威吗？
不知为何，沈东楼想了李秀凝，想起了她娇艳面孔、性感身材、高雅气质；
又联想到了霍青，联想到他英俊挺拔、英气勃发的身姿。
理智告诉沈东楼，将这么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联系到一起，是没有任何依据的；
可潜意识中，一股莫名邪火，还是冒了上来，沈东楼的拳头攥了起来，投向霍青目光中，充满了憎恶与怨毒……
清晨训练就这样结束了，霍青在肖亮陪伴下，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口；
吃过早饭，上午的训练课，是新兵队列训练，此等课程，对霍青来讲，轻松至极。
上午课结束，吃过午饭，午休结束，到下午两点，新兵班迎来了今天的第三节课：徒手格斗。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徒手格斗并不是主要训练科目；
原因很简单，大规模军队作战，通常是先摆好阵型，讲究的是：
步兵方阵、骑兵方阵，彼此配合；
远程兵器、近战兵器，相得益彰。
两支军队相遇之时，首先要布好阵势，再与对手两阵交锋、整体作战；
如果有一方的阵型被另一方破掉，就会导致阵型大乱，从而使部队失去了整体作战的依托，最终将面临战败的后果。
作为士兵或者军官，首先要掌握的知识就是：
第一，口令、旗号、击鼓、鸣金等信息传递方式，以及各种阵型的识别和熟练掌握。
第二，本兵种基本技能：例如，骑兵的骑马、劈砍、移动射箭；步兵的刀盾之术、射箭之技等等。
对于战争个体单位——士兵来说，敌人远了可以用弓箭，敌人近了则用刀枪，徒手格斗很少用到，故不为古代军队训练所重视。
徒手格斗既然不重要，军事大学为什么还要作为新兵班的重要课程呢？
有两个原因：
其一，有助于培养新兵的战斗技能。
教学实践中，教官们发现，如果新兵能熟练掌握徒手格斗技能，对其进一步掌握兵器技能，会有很好的促进作用。
其二，有助于新兵积累实战经验。
徒手格斗与兵器搏斗有相通之处，也讲究距离控制、步法移动；
相比较而言，戴着拳套的徒手实战，比起身着护具、手持木制武器的搏斗而言，安全系数明显更高，使新兵受伤概率大大降低。
因此，徒手格斗这种训练项目，为新兵教官们所喜爱。
训练室内，一个标准四方拳台：
四周用绳子围起，围绳内面积三十六平方米见方，台面距离地面一米，台面延伸出围绳外不少于半米；
拳台四角各有一个角柱，用以拴固围绳。
总教官沈东楼穿着一条黑色紧腿裤，露着肌肉发达的上身，戴一副红色拳套，冷冷凝视台下新兵班学员：
“新兵们，你们好啊，我是你们的总教官沈东楼，这一堂徒手搏击课，由我来给你们上。”
他将左右手拳套使劲一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有人对我说，对新兵得慢慢来，不能急着开始实战。
不过，我可不这么看。
我认为，一个男人，如果连徒手实战都害怕的话，那他根本就不配当个男人，更不要说，成为一名军人了。”
“好了，不废话了，”沈东楼的眼神充满杀气，从新兵脸上一一扫过，“谁想先上来感受一下？”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去，莫能与之对视；
其中也包括了霍青，从别人口中，他知道了沈东楼的身份，这不是个能惹得起的家伙；
霍青早晨大出风头，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这不代表，他会精神亢奋到自找不痛快。
“都不敢吗？”沈东楼嘲笑着，“是男人吗？连这点强度的实战都害怕？那上了战场怎么办，你们还不得全尿裤子？”
任凭他嘲笑，还是没有人回应；
新兵们并非听不懂他的嘲讽，也并非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题是谁敢啊？
沈东楼是总教官，又是沈介溪的儿子，身份显赫、位高权重，上去和他打，那不等于给他当免费沙包吗？
霍青倒是能打，也不敢上去打；
给他当沙包，霍青不乐意；
拿他当沙包，霍青不敢；因此，索性装聋作哑了。
心思不一，但都秉持着不上去的新兵们，各个低下了头，盯着脚尖，尽可能让身体瑟缩一点，免得引起这位总教官的注意。
“呦呵，都哑巴了？”沈东楼用胳膊一压围绳，一纵身，潇洒翻身而出，来到新兵们面前，
“既然没有人主动，那我可就要点名了。
今天早晨，你们当中不是有人追着军官班跑吗？不是跑得还挺快吗？”
霍青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被他盯上了……
当霍青像一道闪电一样，掠过训练场时，他看似征服了在场观众们，获取了虚荣心的少许满足时，也面临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又一次挑战。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时不是你去找麻烦，而是麻烦会来找你。
面对沈东楼的挑战，霍青该如何应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六十六章《狐裘不暖锦衾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