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算盘
半个多时辰后，昭愿领了一个中年妇人进来。
这女人虽是半老徐娘，却仍然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嘴上的胭脂也是红的刺眼。
她进门来打谅了大家一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对着老夫人福了一福见了礼。老夫人便让她去看看杨氏。
此时杨氏正挣扎着要起来，两个丫头强行把她按在床上，她便开口大骂，胡言乱语，与她平日的端庄稳重完全不同。
只见这吴大娘走到杨氏床前看了看道：“夫人的情形怕是冲撞了什么吧？”
“那该如何？”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别急，待我仔细看看。我要去问问仙家，一会儿我若入定，一定不能让人打扰我。”她说完，命人拿香炉焚了香，便席地而坐。
香烟袅袅升起，她慢慢闭上眼，半晌不出声，如睡着了一般。众人也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待一柱香快要燃烬时，她忽地睁开眼睛道：“我已明白了！”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我刚刚入定通神，遇上的正是司命之神，她说夫人命不该绝，却恰巧有一劫难。”
“劫难？为什么会有劫难？吴大娘，那我娘这劫难该如何化解呢？”兰懿道。
“夫人乃是被不祥之人冲撞了，只要此人离开贵府，潜心静修，夫人便会安然无恙。”
“谁是府上不祥之人？吴大娘，你快说！”
“我刚才也问了，神仙说了，此人自幼克母，婚后克夫，妙龄孀居，克主母！”
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婉澄。
“你胡说！哪里有什么神仙，简直一派胡言！母亲分明是生病！不找大夫，找个无知妇人能看出什么！”昭寿愤然道。
“五哥说的对！祖母，我爹常说不相信这些巫婆神棍，她们就是借此骗钱罢了！”兰馨道。
“你们俩个住嘴！我娘都这样了，两个大夫都束手无策，现在吴大娘找到病因，你们却说她无知，你们安的什么心！无非是你们知道了不祥之人是大姐，想替她遮掩！”昭愿道。
“都住嘴！”老夫人喝道。“吴大娘，依你之见，该如何？”
“老夫人，这事好办，只要把这不祥之人送出府出，找一个清静的庵堂，剪掉万千烦恼丝，常伴青灯古佛，从此潜心静修，远离主母，主母便可大安了。”
“这……”
“老夫人要早下决断，您看，夫人的病因被我道破后，已经不再胡言乱语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三日内，不祥之人必得离开，否责夫人性命堪忧。”
婉澄与如雪对望了一眼，原来杨氏打的是这个算盘。杨氏容不下她，想逼她出家。
“老夫人，这是您的家事，我本不该多言，但兰萱乃是我义妹，我不得不多言几句。刚才五少爷和六小姐所说有理，所谓神仙指示皆是虚无缥缈之事，岂可相信？还是多请几个郎中来看看吧！”柴荣道。
“柴公子，多谢你关心。我符家的事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吧。昭寿，你送两位客人回房。昭信，昭愿你们送吴大娘和鲁郎中回去，多拿些银两。兰懿留下照顾你娘，其他人各自回房！兰萱，你随我来。”
婉澄跟着老夫人来到卧房。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她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婉澄的脸颊上抚摸着，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来：“可怜的孩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连娘家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婉澄替祖母拭着泪，道：“祖母，我没事，您不要难过。”
“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我怎么舍得你出家？况且你还年轻，我不能断了你的一生幸福！我虽不喜欢杨氏，她到底是昭愿他们的娘，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没了命，我想好了，你不必出家，我和你一起走，你从前是住在你叔叔家的，咱们一起去颜能那里住，远离了这里。”
“祖母，叔父家远，您年纪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还是别做这个打算了。”
“那你甘心出家吗？”
“让我想想。祖母，我去院中走走。”
出了房门，婉澄便一个人在院中踱步，来至花园中，却听得有打斗之声，她寻声过去，却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处，正是柴荣和如雪。
这二人都是会功夫的，但此时，他们却用的是无赖打架的招式，拼命的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没有只言片语的争吵，只有互相撕打的声音。
“住手！”婉澄站在二人面前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似乎没有听到婉澄的喊声，依然狠命的撕打着。如雪一拳打在柴荣的脸上，柴荣也不示弱，抓住如雪的衣服，一阵狂撕。
“住手！”婉澄再次喊道。她的声音里夹杂了哭腔。两个人终于松开了对方。
二人累得气喘如牛，却都默不作声。婉澄扶他们起来，拉着他们回到客房。此时夜已深了，家丁仆妇都已睡下。
婉澄点了灯，见二人全身上下尽是泥土，柴荣的左眼一片红肿，如雪的脸颊上有明显被掌掴的指痕。嘴角也渗着血丝。
婉澄轻轻为两人处理着伤口，三个人都不作声，待伤口处理好，婉澄让二人打水沐浴，自己起身告辞。
如雪一把拉住她，强行将她揽入怀中道：“婉澄，我带你走！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带你走！”
婉澄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感觉到有两滴热泪滴在自己的脸上，便不再挣扎，伏在如雪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一旁的柴荣也红了眼，他转过头去，任泪水从眼中滑落。
婉澄抽泣良久，才慢慢地挣脱如雪的怀抱。她平静了一下对如雪道：“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你们明日便离开吧，不要管我了！”
“你明知道不可能！我不可能不管你！”如雪道。他又接着望向柴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她的心意，你为什么不开口带她走！若是她对我也有这般心意，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带她走！柴荣，你这个懦夫！”如雪近乎咆哮。
“如雪，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跟他走的！”
“这个家有什么好留恋的？他不带你走，我带你走，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奢望，只要每天看到你，看到你平安快乐就好！你可以像从前那样和翠环住在一起，我别无所求，让我把你扔在这里，我做不到！”
“我心意已定，如雪，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离开这里，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留下来，明日我便去找杨夫人谈一谈，她会让我留下来的。”
如雪说服不了她，只能心疼地闭上眼睛。自始至终，柴荣都不曾说话，他甚至不敢回头来看婉澄一眼，他怕自己坚守的防线会一下子崩溃了。
如雪在三人面前挑得如此明白，令他更加情怯。他不是如雪，他有慧娴和三个孩子，他不敢说带婉澄走，如雪可以给她一份完整的爱，而他却只能让她触景伤情。
婉澄心中轻叹着。他们三个注定是苦苦挣扎，却没有结局了，既然如此，相见不如不见，明日，她便要找杨氏做个了断。也让柴荣和如雪赶快离开。她需要一个人静静的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