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声长鸣,在城市终点站停下它长途跋涉的车轮。苏腾跟随旅客们走下车厢。
昨夜下了一场暴雪,世界已是一片银白,此刻,稀稀落落的雪花还在飘个不停。
这个名叫“梦幻之都”的城市,他上中学的时候,曾经来过。不过,时间过得太久,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他来到火车站外十字大道上,仰头首先看见的,是拜庸门派总部那座钢铁建筑高入云霄的尖顶。他,已经来到了敌方势力的中心。
城市是那么美丽,宽广的街道、整齐的绿荫、完备的设施,艺术的布景,这些都是尊雅门派引领城市上千年留下的功绩。
尽管现在城市被拜庸门派占领,到处都开始出现拜庸门派的低俗潮流,尊雅门派在这里留下的气息依然是那样的浓厚。
他先去附近找歇息落脚的地方。他没有去满大街随处可见的高级酒店,因为两万块经费加上他个人的积蓄,总共没超过三万块。他已经给了母亲五千块,还要给苏韵一部分生活费,自己剩下的就不多了。
没有进入到庸派内部、真正稳定下来之前,他在街头流窜的日子将会有多久,这是一个未知数。人家什么时候来接应他,是他自己不能掌控的事。
所以他的生活必须尽可能的保持节俭,何况他是处在“逃亡”之中,他的生活应该跟他的现实相符合。
他只能去找一家廉价的旅馆。这样的旅馆倒也好找,他走进选好的旅馆,租下了一个单人房间。里面有电视,有沙发,有独立洗浴间。条件比他在山上的宿舍好很多倍了。
他首先进到洗浴间,洗一个温水澡。尽管房间里条件较差,没有供暖设施,天气很冷,他仍然觉得很舒服。
洗完澡出来,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他的穿着不再是雅派弟子的银白色服饰,而是完全城市居民不起眼的打扮。
他本来应该躺到床上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几天的车旅劳顿,确实很累。不过他太惦记二妹苏韵了,太想马上见到她。所以他先去学校找她。
他把背包留在房间,只带上钱,走出旅馆大门。他没有叫出租车,决定步行而去,沿途要认真看一看这座城市,认识它、熟悉它。因为接下来的岁月里,他将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学习、在这里战斗。
离开旅馆,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大型购物商场。苏腾还记得师父跟他讲过的,那场雅派和庸派的城市争夺战。这里曾经只是一个货物仓库,五十名雅派弟子,抵抗八千名庸派战士,整整坚持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全部阵亡。
离开商场,看到的,是一大片工业园区。这里原本只是一片居民建筑,在那场两派争夺战中,三百名雅派弟子在这里死守阵地,庸派一万二千名战士进行了三十多天的强攻,死伤无数,依然没能攻下来。最后庸派使用了阴招,他们不惜掘开上游的河堤,引洪水淹灭了整个街区,冲毁了所有建筑。这里因此失守,三百雅派弟子全部捐躯。
离开工业园区,来到一座跨河大桥,桥下河水奔流,浊浪翻滚。这里过去也是一座铁桥,在那场大战中,雅派一百名弟子死守桥头,阻止敌人的进攻。但是敌人的攻击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即使桥头堆满了尸体,敌人仿佛地下爬出的僵尸一样,进攻的劲头依然没有减缓。最终雅派弟子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只剩最后一个人。
这是一个雅派无名英雄,大家只知道他姓董。他孤身一人冲向桥下,使尽生平千钧之力,一掌将桥墩打断,大桥倾刻坍塌,将敌人阻隔在对岸,延缓了敌人二十多天的进攻步伐。他自己也跟着大桥葬身河底。
穿过大桥,来到的是一个大型文化广场,广场中央,现在耸立着一尊由庸派设计的金属塑像,那是一枚巨大的铜钱。
这个文化广场,还是雅派占据城市时,就修建起来的。它的整体设计都带着天人合一的雅派理念,人与自然完美结合。
这里曾经最是繁华辉煌,人类的一切聪明才智都在这里充分发挥。文化艺术在这里得到最大程度的发展,而正因为有发展才有了更多的创新。
这里有过很多的高雅剧场、电影院、音乐厅,为人们奉献最古老、最美妙的戏剧和音乐;这里有过最受孩子们喜爱的魔术杂技团;还有许多民间人士的才艺表演。无数才华横溢的音乐家、画家、摄影家、钢琴家、舞蹈家纷纷涌向这里。这里每年都会举办盛况空前的才艺比赛和颁奖典礼,这里曾是整个城市享誉世界的骄傲。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看不见了、消失了。这里满眼的只是餐馆饭店、烧烤摊,除此就是地摊服装,地摊工艺品。然后是骗子摆的象棋摊,扑克摊。
人们已经厌倦了对艺术的兴趣和追求,唯一的乐趣,只剩下不停的赚钱。
人们任凭自己的心智越来越变得平庸,活得越来越象整天忙碌找食的仓鼠。
苏腾记得师父讲过,这个文化广场,正是那场两派武林大战中,战斗最为惨烈的地方。当年庸派三万名士兵进攻到了这里,雅派只有两千名弟子与之对抗。这里无险可守,对雅派来说,形势极为不利。
这里战斗进行了一百二十八天,广场阵地总共十八次易手。时间最短的一次,雅派才占领了一分钟,一口水没喝完,旗子都没插好,又被庸派蚂蚁般涌上来的疯狂武士打了回去。庸派弓箭手在这里撒下的箭雨,铺起了两尺多厚,步兵砍坏的长刀遍地皆是。
最后雅派只剩下十余名弟子,不得不含泪撤退。雅派就此失去了他们最最重要的阵地,基本上宣布了这场大战中,雅派大势已去。也宣布了雅派不得不暂时放弃文明中心,退走僻远的命运。
怀着沉重的心情,苏腾继续往前走。离开文化广场,来到的是一个大型停车场,里面停满了好多已经废弃的汽车。这里之前是一个天文观测台,在那场大战中,雅派八十名弟子仅凭一道斜坡,抵抗住三千名庸派士兵,历经六十天,阵地未失寸土。
最后庸派教主下令,使用了禁忌武器,发射化学火焰弹。大火烧了整整一天,阵地被夷为平地,八十名雅派士兵,包括成千上万的百姓,全部化灰,尸骨无存。
站在那里,他举目望向远方,隐约看见了女皇的宫城。自从拜庸门派占领了城市,可怜女皇的宫城也被长年围困。
再也没有人呼喊“女皇万岁”,人们呼喊的永远是“金钱万岁万岁,万万岁。”
走过停车场,苏腾终于看见了那座被河沟包围的城堡,那正是苏韵就读的“玛丽亚高等学府”。
他走过城堡与市区相通的小桥,走向那所大学的大门。现在已经是寒假,师生大都已经离校,校园里自有一些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