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嫁玉
酒宴罢后，老夫人命人安置众客人休息，独留了婉澄陪着她一起。几年未见，老夫人的头发已然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她面容极为慈祥，面对着她时，婉澄总有一种在兰姑身边的错觉。大概这就是天下祖母都有的气质吧。
祖孙两人叙了很久的话，婉澄将自己这些年在夫家的遭遇讲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发，心疼地道：“萱儿，是祖母对不住你！你娘死的早，祖母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寄养在外多年。祖母知道杨氏容不下你，怕她害了你，才忍痛将你送走。可是祖母不该向她妥协，让你嫁去李家，毁了你的一生啊！”
“祖母，这不关您的事，我们与李家有婚约在先，何况当时李家与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并没有委屈了孙女。夫君长得仪表堂堂，对我又极好，本来这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只是后来没想到公公会叛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自然也不能怪祖母。”
“跟着你的锦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锦屏大了，孙女将她许了人家，让他随夫君去过日子了。后来河中战事吃紧，我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罢了，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再找好的丫头伺候你就是了！”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只想陪在祖母身边，孝敬您！”
“我老了，你还年轻，岂可陪着我虚度光阴。我看今天来送你的两位公子都是不错的人，不知他们可有婚配？”
“祖母，孙女新寡，需为夫君守丧。李公子从前待我极好，我不能对不起他！我那义兄和柳公子不日便会离开了，且柴公子已有妻室，祖母切不可搪突了！”
“唉！祖母老了，只想把你安置好，将来到了那边见了你娘也好有个交待！你孀居家中，我担心杨氏那贱妇会害你呀！”
“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保护我自己！我不惹她，想来她也不会找我的麻烦。天不早了，祖母快休息吧！”
第二日清晨，婉澄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急忙起身，早有人准备了洗濑用具供她洗濑。
一个小丫头笑道：“小姐，您醒了？老夫人说了以后由奴婢照顾您。奴婢名叫绿屏，是今年新来的丫头。从前在老夫人房里做洒扫的。”
“绿屏，祖母呢？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老夫人去前厅了，四小姐的婆家今日送聘礼来。老夫人说大小姐连日太累了，不让奴婢叫您。早饭厨房已送来了，奴婢怕凉了，在炉子上热着呢，一会儿奴婢伺候您吃吧！”
婉澄点头。梳洗毕吃过早饭，她刚想去前厅，却见三姨娘带着丫头青屏过来了。婉澄忙将她让进里屋。
“大小姐，你回来了我和馨儿从心里高兴啊！自从你出嫁之后，妾身日夜悬心。当年的事因为我安排不够周密，辜负了你，我一想起来便觉得对不住你啊！”
“三姨娘，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知道您当年也尽力了，怪只怪我命数不佳，不要再提了。”
三姨娘从丫头手里拿过来一只锦盒，打开道：“这是当年大小姐赠予我们的东西，可是我事情没办好，无脸要这些东西，还请小姐收回吧！”
婉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盒子里的地契房契等东西道：“这个是我送给小妹做嫁妆的，岂有收回之理？三姨娘还是好好替小妹收着吧！这些东西我以后也用不着了。”
三姨娘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她忙道：“大小姐这样厚待我们母女，我和馨儿感激不尽。以后大小姐要有什么事差遣，我定当尽力！”
“眼下我倒真有一桩事请姨娘做主。”
“何事？”
“于櫆大哥是您的远亲，他帮过我许多忙。他与玉儿两情相悦，我想请姨娘为他们办了婚事。成全了他们的情意，也成全了我的心意。”
“这是好事儿啊！我办，一定办！”三姨娘高兴地说。
“那就有劳姨娘费心了！”
“小姐说哪的话，我这就派人去准备！保证风风光光的为他们办婚礼。”
三姨娘说办就办，她找人看了日子，三日后便是吉日。又命人为玉儿赶制嫁衣，准备一应婚礼用品。
国公府上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符老夫人也是个爱热闹的，便邀了许多亲朋故旧前来观礼。
婉澄亲自为玉儿梳妆打扮，又帮她穿上嫁衣。
“玉儿，你真漂亮，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和于大哥过日子，我真心地祝福你！”
“兰萱姐姐，我舍不得你！”泪珠在玉儿的眼眶中打转。
“玉儿，你和于大哥能在一起，我从心底为你们高兴，你要好好珍惜彼此的缘份，你过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不用担心我，祖母派了绿屏伺候我，她聪颖机灵，我不会有事的！别哭了，要不妆都花了。”
吉时到，婉澄亲手为玉儿盖上盖头，迎亲的队伍已到门前，于櫆身着喜服，意气风发，牵了玉儿的手向婉澄道了别。婉澄的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不舍。
愣愣地站在院中，望着远去的花轿，心中百味杂陈。
“小姐，小姐咱们去观礼吧！”绿屏道。
“好！”
原来三姨娘安排花轿出门后围着国公府走一圈再抬进来。新房就设在国公府的一处偏房。两人要在正厅拜过天地，方能送入新房。
婉澄来至前厅，老夫人正和几个熟络的女眷聊的热闹，见她来了，老夫人一一给她介绍，婉澄便一一见了礼。
不一会儿花轿进了门，两人拜了天地。由于没有高堂，老夫人便受了二人的拜谢，夫妻对拜后送入洞房。符家摆了几十桌酒席，来贺亲友纷纷入座，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真是热闹非凡。
婉澄趁人不注意离了筵席，一个人来至花园中。今日月色极好，她望着那轮明月，心中默默祝福玉儿。
“澄儿，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柴荣站在了她的身后。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出来，不放心就跟了出来。”
“我没事，我在这里是想祈求月神娘娘保佑玉儿幸福快乐！”
“你总是想着别人，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
“我有什么可想的？以后只安心陪着祖母便是了。”
“澄儿，别人不知道，我却十分清楚，你并不是符兰萱，你没必要按她的样子活着！你有你的生活！”
“我占着兰萱的位置，做着符家的大小姐，符家便有我一席之地，否责我便是无依无靠，也无立足之地，我现在只能选择做符兰萱！”
“澄儿，你知道我不会不管你！”
婉澄默默地想：那又如何？你能放下军务陪着我吗？你能抛弃一下和我在一起吗？不能！你我都不能做对不起慧娴的事。
“澄儿，你说句话，你在想什么？”
“大哥哥，就让我做兰萱吧，至少还有祖母疼我，有兰馨和昭寿爱我！”
“澄儿，我不能给你什么，可是如雪他对你一片真心，他可以给你爱，给你温暖，给你幸福！他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柴荣说的很诚恳。的确如果要把婉澄交给另一个人，那便只能是如雪，只有如雪，他才放心。
“不要再说了，我是李崇训的未亡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明日一切安顿好，你与如雪也该走了！”
“澄儿！”
“我累了，要休息了，大哥哥回去吧！”
婉澄并未回头，而是径直离开了。柴荣沉思良久，但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他回身观望，但见一个孤独的身影踉跄着离开，那背影落寞而萧瑟，正是如雪！
柴荣心中轻叹着，恨命运不公，折磨的三人如此痛苦，然而婉澄心意已决，他也无可奈何，唯有在心中默默心疼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