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衡府,温如奕避开景王的探子将已安排好的长使、官吏介绍给顾尚,储君之事准备妥当后,两人在花园中小酌。
立秋后的夜晚依旧清凉,月下长空,园中有假山,溪水自流入湖中,清泉潺潺,小桥流水,妙意天然。顾尚坐于亭中赏此景,心情畅然,转首看温如奕,正斟酒于樽中。
“别倒了,直接拿壶喝吧。”顾尚摆了摆手。温如奕闻言笑了,递给他一壶酒,与他并肩而坐。
“阿清,大仇将报,开心吗?”温如奕喝了口酒,问他。
温如奕以为顾尚会立即说开心,可他听到的却是沉默。他偏头看去,顾尚望着湖面,像是在出神,又像什么也没想。而后,顾尚勾起唇角,答:“开心。”仰头喝酒。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如奕觉得阿清没有那么高兴。但他真的很高兴,一路走来,他庆幸于能遇见他的阿清,庆幸于能帮到他的阿清。以后或许还有更艰难的路,但只要和阿清一起,他就无所畏惧。
“阿清,你怕痒吗?”温如奕想逗顾尚开心。
“不怕。”顾尚面不改色。可奈何温如奕的手已悄然伸向他的腰,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阿清,你不是不怕吗……哎哈哈哈哈……”顾尚抢先挠了温如奕,见温如奕痛不欲生的表情,笑得一塌糊涂。
温如奕实在没法,大喊道:“诶诶别挠了不别闹了……阿清……我可是你师叔。”
顾尚停手了:“你何时成了我师叔?”
温如奕喘了口气:“你看,你爹是齐嵩掌门弟子,我也是。”
“你也是?”
“嗯,我一生下来父皇便不怎么待见我,母妃求父皇把我送上山练功,我六岁上山,十三岁下山,人情世故本就不如温如轩,无论拉帮结派,我严重怀疑父皇是故意的。刚回来时,温如轩待我算好,凡事都会点拨我,后来,不知道哪来的我会威胁他继位的声音,父皇又要立储,渐渐便疏远了。
“其实当初跟着师父练功,非我本愿,我嫌苦嫌累,根本不愿习武,只喜欢琢磨诗赋经书,风趣儒雅,为此可没少被打。后来真的练出来了,反而不想回宫里,没有自由,宁愿在山上,可这都由不得我。所以,我本对皇位没多大兴趣,也不愿趋附于丞相。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温如轩的本性,才明白百姓需要公正安乐,才知晓我的身份由不得我自在,我无法置之度外。”温如奕眼中慢慢盈了泪水。
顾尚边听便饮酒,待他说完,握着他的手道:“你做得对,百姓需要明君。”
“你说是不是得改口啊,嗯?师侄?”
顾尚被他逗笑了:“那得看我心情。”
温如奕与顾尚碰了杯,世间有一安隅,能容我与所爱之人交心对酌,有这样的时光,人生之幸,岂非美哉。
“阿清。”
“嗯?”
“此生,除了报仇,你可还有想做之事?”
“我入景府之前,四方流浪,看多了流民难存、娼妓难生、贪官横行、草芥人命的景象,曾有改变天下不等思想之愿,呵,听起来像个笑话,我以为我的诗可以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太天真了……你呢?”顾尚看向温如奕。
“我想做个浪迹天涯的客人,活这一世,能逍遥快活,无所顾忌,看遍这世间的繁华美景,南有海阔天空,北有雾凇冰山,东有烟霞青巷,西有长沙红林,再有一知己能一同品茗小酌、对诗作赋,岂不乐哉?”
温如奕尝了口酒,微微一笑:“阿清,等我们安稳下来,便一齐走遍天下各地、环游四方,可好?”
顾尚晃了晃酒壶,用一只眼看向壶口,像是在丈量还剩多少,而后开口:“若真到那时,便好。”
九月初一,皇上在太和殿设宴,广邀各国使节,王子皇孙,宣立太子之位。
皇上未到前,殿中议论纷纷,声音此起彼伏,当然,提到景王的声音盖过提到衡王的声音。温如奕和顾尚到是静如止水,安静地品茶,有坐看风起云涌之势。
一句“皇上驾到”使大殿即刻静若无人。
各国使节依顺序觐见献礼后,在场之人皆期待皇上言词。
“今日,朕要宣布一件国之要事,朕老了,我国缺一位储君,如今,是时候填上他了。奕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