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初露,秋晨的雾气渐渐消散,仍有些许微凉。
因昨夜安排今早出猎,故而禁卫们早早的集合起来。
值了一宿夜,被露水洇湿的铠甲披在小队率身上,小队率觉得黏糊糊的,就像刚出来的蝌蚪,令人几分不适,仔细展了几次,还是别扭。
日出时分,昭阳公主也已穿戴完毕,出帐踏上了玉骢。
众禁卫忙不迭参拜,有胆大的偷偷瞄了眼传说中的公主,只见公主一身修短合度的红色猎装,黑色披风,格外英气。
李逸风也在偷偷打量,两眼看的发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甚至来不及埋怨队率此前骗人的话。
有些禁卫看出了些门道,咋舌不已,这不是昨天和骑尉挑刺的小子吗?
元气满满的昭阳,看着小队率湿意斑斑的铠甲和略微发青的脸庞,有些满意,她微微一笑,得意的扬了扬鞭,“出发!”
便人如蛟,马如龙的向前跃出。
一出营地,昭阳公主就仿佛脱缰的野马,恣意驰骋起来。
众禁卫的马儿,哪儿比的上公主的玉骢神俊,跑了没几里就远远的落在了后边。
倒是一向懒洋洋的小队率,叼着根草儿,不远不近的吊着,看起来似不甚费力。
终于,昭阳公主在一片水草丰美,林木茂密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浮光掠影间,有鹿在林中跳跃,有鸟儿在云间成排。
一夜没休息好,此刻无精打采,睡眼朦胧的小队率,慢悠悠的来到了昭阳公主身边,不经意听到一句“秋盛苇草尽,马踏水云来。”
便下意识的也和了一下“劲弓挽欲射,谁堪敌锋矢!”
和完就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半分,这可不是跟他那两个损友在一起,这位可是不讲理的昭阳公主呀!
“想不到你这武夫,也会吟诗作句。既然你对自己的箭术这么自负,不妨露两手,让本宫也见识见识。”
说着,昭阳公主打趣般的一指百五十步外的一头小鹿,“喏,就那头鹿,能射中否?”
又恢复迷瞪状态的小队率,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道:“不射,那小鹿我见犹怜,要是它娘亲见不到它,估计得哀呦而死。”
“那,那个兔子!”昭阳挥了挥马鞭,指向了林间另一处。
小队率略微睁开几丝眼皮,顺着马鞭方向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那兔子肚子微尖,已有孕相,一箭好几命,有干天和,不射。”
“你这也不射,那也不射,都是找借口,肯定是技艺不佳,切,我告诉你,你要是中午之前猎不到猎物,就别想着吃饭了!”
“我就是一箭不射,也照样能猎到东西。”
“难道你会惊弓之鸟,还是守株待兔?哈哈...”
“嘿,我随便挖个陷阱埋个圈套,都有人傻傻的钻进来,更别说猎物了。”
见旧事重提,昭阳宛如被刺了一下,顿时扬起马鞭,向赵丰戟甩来“你找打!”
赵丰戟心中一紧,本来朦胧的双眼瞬时睁开,赶紧向后闪去,暗忖“本来只想嘴上占个便宜,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真是多嘴!”
为了转移注意,便高喊了一声:“他们追来了。”
昭阳公主回头一看,只见果儿和禁卫们正火急火燎的赶来,也已不远,便扭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赵丰戟。
果儿下了马,气喘吁吁的向昭阳公主跑来:“公主,你可不要一个人再到处跑了,走丢了怎么办?何况,猎场这么大,听说还有虎豹大虫,遇到危险可怎生是好!”
看着果儿皱成包子一般的小脸,昭阳心中不忍,与果儿虽是主从身份,可自幼一起长大,实与姐妹无异,便柔声宽慰道:“好了,我知道了,不是还有他跟着嘛,他跑的比我慢,遇见虎豹也是先吃他。”
听的赵丰戟哑口无言,就像数九寒天灌了一肚子凉水似的,心里忒不是滋味。
昭阳公主对果儿虽好,可对那群禁卫却没什么好脸色。
或许恨屋及乌。也不待那些禁卫怎生休息,便吩咐他们去林子里驱逐猎物出来,以便发挥自己高超的箭技。
独独留下了赵丰戟。
众禁卫羡慕不已,走了没多远,回头一看,好家伙,自家队率跟马夫似的,牵着公主的爱驹,而公主悠闲的坐在上边看风景。
唯有李逸风心中存有怨念,“我要是那匹马该多好,马鞭也成啊!”
马小六、丁小乙等一伙禁卫进入林子没多久,偌大的林子便群鸟惊飞,猪突狼奔,一如黄鼠狼进了鸡窝。
昭阳公主的那匹玉骢,甚有灵性,昂头踱步,根本不用人牵。
倒是被赵丰戟牵着时,玉骢时不时扭头下,好几次差点把小骑尉甩个趔趄,一点都不给面子,让马上的昭阳娇笑连连,还夸赞玉骢干的好。
自尊心超强的小骑尉不干了,被一头畜生欺负也就算了,可给人牵马坠蹬太难看了,还给一个丫头片子!即使这丫头片子是公主也不成!
便直说要去砍柴,以待烧饭时所需。
昭阳自然不允。
好说歹说,昭阳公主终是同意放小骑尉出去走走,但要求小骑尉自食其力,围捕猎物不许用弓,也不许用绳子!
小骑尉倒是不介意,掂着刀,哼着小曲,晃晃荡荡的向林子走去。
没多久就拿着几个砍好的树枝,坐在河边慢慢削了起来。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皇甫勋和马小六、丁小乙他们效率也够高,来来回回给昭阳圈了两三批猎物。
有三四头麋鹿、一只狐狸、一只野猪、数只兔子,甚至赶出几只山鸡。
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连山鸡都逃不出他们的天罗地网。
于是,昭阳射的不亦乐乎,箭技也算例无虚发。
不过,一旁的小队率也没怎么关注那些,正在小河里专心致志的叉鱼。
收获倒也颇丰,有几条鱼甚是肥硕。
将近中午,一些禁卫开始砍柴、起灶、烧水,收拾猎物。
但昭阳仍有些意犹未尽,嫌猎物有些少,而且有些瘦小。
丁小乙、马小六在李逸风的撺掇下,自告奋勇的说定能寻到虎豹大虫,以为公主助兴!
昭阳一听,双眼放亮,当场允诺,若是寻到,必有重赏!
于是,丁小乙、马小六,李逸风三人又风风火火的钻到了林子里。
等了半天,一些猎物都蒸煮完毕,就待食用,远远就听见林中呵斥连连,很快,声音由远及近,还未见人影,便听见马小六撕心裂肺的大喊:“快来啊,兄弟们,有大熊!好大的熊啊.....”那声音依稀带着哭腔。
留守的众禁卫一听便觉不妙,迅疾掂起家伙什前往支援。
一旁的昭阳公主早已按捺不住,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一个大的!
很快,她翻身纵马,迅速向前掠去。
此时就见李逸风三人狼狈不堪。
李逸风平时最是注重仪表,现在却连头盔都不知丢哪儿去了。
丁小乙衣服也是一条一条的。
马小六更惨,他身下的那匹马,大腿根没了好大一块肉,血淋淋的。
那匹马坚持了没几步,终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马小六连滚带爬,迅速起身,嗷了一嗓子,跑的居然比马都快!
众禁卫见人没大伤,正要取笑他们仨,却见林中窜出一道硕大的黑墙!
好家伙,这头熊瞎子,长近一丈,宽也有六尺,简直就是熊中之王,快成精的那种!
细看的话,那熊瞎子屁股上还零落的插着几支箭,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色彩斑斓。
众禁卫见状不敢怠慢,飞快的结成阵,长枪,短矛,佩刀等家伙都攥紧在手里。
不时有羽箭飞向那黑熊,可惜那畜生皮糙肉厚伤害不大。
马小六奔入队中,心头稍安,可双腿仍不听使唤的直打摆子。
这时,那头大熊好像也感觉到了危险,在阵前停了下来,对着人群不停低吼。
众禁卫列队向前,挥出的长枪短矛被黑熊蒲团般的手掌扇飞,即使能伤到,也很难刺的更深。
搏斗片刻,那浑身带伤,血流如注,偌小山般的大熊被激起凶性,更加悍勇难挡。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几个禁卫便险象环生,有些吃不消。
这个畜生,个头这么大,皮糙肉厚不说,身躯还格外灵活,速度极快,力气更是惊人。
如果是比拔河的话,毫无疑问,这头熊一胳膊就能把他们这些禁卫全拉过来。
昭阳瞄了许久,终于等到机会,一声弦响,箭如黑线,直插黑熊左目!
她长舒一口气,以为黑熊将迎箭而倒,孰料,那黑熊耐力惊人,本就是困兽的它,要害的疼痛更是激发出它最后的潜能,大吼一声,如流星般向射箭的方向奔来,声如雷动!
哪料到这头黑熊竟然如此悍勇绝伦,她一时措手不及,第二支箭尚未搭上,那黑熊已来到她面前,人立而起,作势欲扑,那个头竟比马上的的昭阳还要高几尺!
离得如此之近,昭阳甚至能清晰的闻到它口中的腥臭!玉骢霎时被惊,“希嗦嗦”一声,本能的半立而起。
若不是昭阳骑术精湛,几欲摔下马来,便下意识的借力错蹬,调转马头。
“公主小心!”众人的心悬在了嗓子眼,焦急的喊道。
危在旦夕之间,却见那头黑熊,竟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轰然间,尘埃落定。
见那黑熊终是纹丝不动后,小心戒备的众禁卫才将心放回去。
虚惊一场,有重新回到这世界的感觉。
若是昭阳公主真出了什么差池,他们这些人可真是担待不起呀!
昭阳也松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跳马躲避的觉悟了。
她虽然可能没事,但玉骢终归是在劫难逃了。
这头黑熊强悍绝伦,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惊魂落定,昭阳和其他人一样,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黑熊来,在它的额头,一支狼牙箭静静地插,几没至羽。
难怪,最后时分,它会突然倒下。
昭阳又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只有依然簌簌发抖,双手握刀的马小六,再远处,只有那个人在数百步外,他背对着这里,恍若未闻般,依旧用自削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叉着鱼。
于数百步外,穿透那庞然大物坚硬的颅骨,一箭毙命。
这准头,这力度,这速度......
“劲弓挽欲射,谁堪敌锋矢!”会是他吗?
不对,他连弓都没有!
一时间,昭阳怔怔的看向那人背影,眼中充满了怪异,连果儿呼唤了她几声都未省得,直到果儿用双手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公主,你没事吧。”果儿略有不安的低声问道。
“我没事。”昭阳对果儿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接着转身面对众人,“众禁卫听着,今日猎获大熊,大家出力甚重,凡参与围猎之人,赏银十两,引熊出来的你们三人,赏五十两,你叫什么名字。”
昭阳望向有些兴奋,有些激动的马小六。
“公,公主,小的叫马小六。”
“马小六射杀大熊有功,赏银百两!”
那群禁卫一阵欢呼,比起每月二两的饷银,这顿赏真不薄了。
“公主,这头熊不是我射杀的。”马小六嗫嗫嚅嚅的说出,有几分肉疼的感觉。
“我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再啰嗦半句,一两也不赏你。”
昭阳狠狠的瞪了马小六一眼。
有好事的人盘算了一下,在场的皆有赏赐,除了,在捕鱼的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