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里昂公寓,美丽、狭小、精致、无趣的家。可家毕竟是家。
回来时顺手买了几分报纸。这世上真是怎样的报纸都有出版。在街面上买了份四开的一纸小报,名叫《千山回报》,配合这叫人不懂的诡秘标题,吃喝饮酒的广告,内里的“新闻”虽是丝毫没有新意,倒也中规中矩,多是些江湖戏场事情。前时听闻恒社四处招揽会出版编辑者,要多做几份新的报刊,此报大概便是如《东报》一类的帮派舌喉。
老家也没有很多好事,面对亲戚的世界,任何语言都无法构成谈论。
余约章、方定佘两人约在西藏路泛星咖啡馆吃点。谁会去叫个虞洽卿路呀,虞家人也不兴这般叫嘛。谈论了一些在日本的见识的境况。政治的前途一片昏暗,海陆倾轧,政友会无能,议会体制将尽,迟早会摧垮不健全的机械。然后,不是苏俄,就是中国,而后是英法,最终是美国……狂徒们总是傲慢地信赖着自己眼中屹立且不颓唐的能耐,但他们却能做许多拼杀,尤其是在我们的国土,在我们的世界。下一次,可不会如上海那般结束。平津,海上,浩荡袭来的军队,要如何去抵御?然而毕竟年还未散,话题仍于望海紫的婉声中转了些方向。余约章谈论他们家人的新生活,讲他四弟与五妹的新事业,方定佘讲他有意去美国学些东西,只是那美国人的爵士,与我们所知的许多知识,实在很是疎远。
继垣的新作,初试映时我还未归,于是邀我今日过去。素贞、怀萍也在。本剧名《夜半歌声》,一部幽美瑰怪的良作,活人如死者掩藏着,亡灵又与生者浑融。主演是金山与胡萍,内里星海和漱人的影子亦很浓,乐曲用了他们联作的歌,韵味极好。此作投资不小,又是新华经办,舞台的功力及戏外的嚼头,一份不缺。看完后,本要与继垣同去漱人的现场一探,胡萍也在彼处。但马家有些琐碎事情要办,便未有成行。我知继垣与他们那一干热血的人并不很好相处,于此方面,我倒更像是继垣这样精于手艺的和善人了。
有某报李某来问寻采访之事,只言“此时方归,暂无拍摄的意图”。近一两年,市场繁盛,各位都很匆忙,倒是我却未有什么亮眼的新作,只是一味往平津、东京跑去。太秦、大映,高过了秦汉的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