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烟火如花姐姐寻弟 泪水成河孙儿祭祖
书名:人间高考 作者:茜纱公子 本章字数:7354字 发布时间:2020-09-21

话说蓝果丽提起两人斗地主能猜牌的事儿,里南一想也是,眼珠一转,笑道:“我有法子!咱们抽掉一部分牌放一边,不就猜不着了?”果丽觉得可行,两人便斗了起来。

无奈里南牌技生疏,出牌全无章法,果丽玩了一会儿也觉索然无味。两人吃着零食,望向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连午饭也忘了饥饿。火车驶入南方水乡,窗外河网如织,稻田千里,里南不禁感慨:“古人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果然出门长见识!”果丽噗嗤一笑:“井底之蛙!”里南冲她扮个鬼脸,扬声道:“总有一天,我要跳出去!”果丽竖起大拇指,赞道:“有志气!”便从包里抽出那本《仓央嘉措诗集》,低头翻阅起来。

列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滚滚长江奔涌而来,里南趴在窗边惊呼:“长江,好壮阔!”果丽头也不抬,翻着书页笑道:“明儿见了大海,你怕是要跳起来!”

抵达上海已是傍晚。果丽收起书:“快找个地方吃饭,然后赶去外滩看国庆烟火。想吃啥?”里南下车,只见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恍如置身异星,一时看呆了。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果姐姐,咱们还去那白胡子老大爷家吃吧!”果丽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是肯德基的招牌,忍俊不禁。两人进去匆匆点了汉堡可乐,囫囵吃完,便打车直奔外滩。

到了外滩,里南一眼望见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东方明珠塔,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正想指给果丽看,忽听“咻——嘭!”几声,夜空中几处烟火腾起,瞬间爆裂成漫天绚烂的花雨,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里南看得如痴如醉。正沉醉间,一丝尿意袭来,他忙拍拍身旁的果丽,把行李箱塞给她:“果姐姐,我去趟厕所!你看着箱子!”果丽接过箱子,又递给他一包纸巾:“我就坐这个木凳子上等你,别乱跑!”

里南点头应下,一路问了几个人,总算找到公厕。酣畅淋漓地解决完,出来洗手时,却对着那不锈钢水龙头犯了难——没开关!左拧右按,就是不出水。这时,有人从隔间出来,里南忙退到一边。只见那人将手往龙头下一探,水流便“哗”地涌出。里南看得惊奇,等人走了,也学样伸手过去,水果然应手而出。

用这“神奇”的水龙头洗完手,里南兴奋地跑回去,想跟果丽分享这新奇事。可跑到记忆中的长木凳旁,凳上坐着的却不是果丽,而是个胡子拉碴的流浪汉,旁边的行李箱也不翼而飞。里南心头一紧——他身上那点钱,根本不够独自回家!他站在原地,焦急地四下张望,人影幢幢,哪里还有果丽的影子?他忍不住嘟囔:“不是说好在这儿等我的吗?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那流浪汉正带着满足的微笑起身去看烟火。里南只好在木凳上坐下,打定主意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心里默念:“果姐姐不会丢下我的,她肯定一会儿就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烟火越来越密,越来越亮,映得江面流光溢彩,可里南哪有心思欣赏?半小时过去,果丽依然杳无音信,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又等了一会儿,他再也坐不住,失魂落魄地沿着江畔漫行。江面上缓缓驶过的游船,载着巨大的电子屏,闪烁着“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8周年”的鲜红大字。这热闹喜庆的景象,此刻只衬得他形单影只,孤独感如同当年沉入纹兴河底般将他淹没。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河底冰冷的水蛭,猛地钻进脑海——“难道……果姐姐在出租车上说要丢下我的话……是真的?她真把我扔在上海了?为什么啊?”这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他赶紧甩头,拼命告诉自己:“不会的!果姐姐绝不会丢下我不管!”可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如同趵突泉般汹涌而出。他低着头,在江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时而抬头看看漫天绚烂的烟火,时而低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忽然,风中似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里南——!”他猛地扭头,只见果丽正站在不远处另一个木凳旁,踮着脚焦急地呼喊。果丽也看见了他,含着泪跑过来,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你这倒霉孩子!跑哪儿去了!”随即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哽咽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丢了!”

被果丽紧紧抱着,里南才看清,自己的行李箱就静静躺在几步外的木凳边。原来江边不止一张长木凳,果丽一直守在原处,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想到刚才竟怀疑果丽会丢下自己,里南羞愧难当,眼泪也跟着扑簌簌掉下来。周围看烟火的人们,只当是一对小情侣久别重逢,纷纷微笑着让开空间。

果丽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得知他是认错了凳子才走丢,气不打一处来:“不看了!离开这倒霉地方!”里南乖乖点头,拉起行李箱跟着她离开了喧嚣的江边。

果丽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上车便道:“逸林酒店!”车子很快停在一栋摩天大楼下。里南下车仰望,惊叹:“好高啊!”果丽笑道:“我每次来都住这儿。”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堂,她径直走到服务台:“开一间套房。”

电梯里只有两人,里南小声问:“一间房……那我睡哪儿啊?”果丽睨他一眼:“当然是客厅沙发!难道我睡客厅?”里南面露难色:“可是……”果丽打断他:“可是啥?赶紧把我的电话号码背熟了!下次再丢了,我可真不找你!”里南“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进了房间,里南立刻被眼前的奢华惊呆了。里外间都纤尘不染,沙发电视一应俱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夺目的上海夜景。果丽拍拍他:“进来抱床被子,今晚沙发凑合吧。”里南跟她走进卧室,刚抱起被子要走,又被她拉住:“先别走,咱俩商量下这几天的行程。”

里南在床边坐下。果丽从包里拿出个小笔记本,趴在床上翻看:“明天,2号,去南京路逛街。这是主要任务,原则问题,没商量。后天,带你去复旦和同济转转,提前感受下大学氛围。”里南笑道:“我要考北大,你让我看复旦,这不是动摇军心嘛!”果丽眼一瞪:“那好办,后天继续逛街!”里南赶紧改口:“其实……我觉得去复旦同济转转也挺好!”果丽笑着掐了他胳膊一下,继续说:“4号,去海边玩一天。5号,买点东西回家。这计划怎么样?”里南竖起大拇指:“完美!”说完,抱着被子溜出了卧室。

果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去洗澡了。里南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一回头,只见果丽刚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白色薄纱吊带睡裙,肌肤若隐若现。他吓了一跳,慌忙扭过头,假装专注地盯着电视,直到听见卧室关门声,才松了口气,起身去卫生间。只见浴缸里还飘着未散尽的玫瑰花瓣,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他这才恍然,果丽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馨香,原来源自于此。坐了一天车,里南早已疲惫不堪,胡乱冲了个淋浴,倒在沙发上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阳光已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他发现自己竟是趴着睡的,口水浸湿了枕头一角。见果丽房门紧闭,他赶紧起身准备洗漱。刚站起来,卧室门开了,果丽已梳妆整齐,笑盈盈地看着他:“醒啦?”里南有点不好意思:“你也起这么早?”果丽促狭一笑:“我瑜伽都做了半小时了!某人睡得可真香,姿势……嗯,很独特噢!”里南顿时脸颊滚烫,逃也似的冲进卫生间。

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餐,乘车来到南京路步行街。节日的南京路,满眼都是鲜艳的国旗,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果丽一到这儿,如同鱼儿入水,拉着里南东奔西跑,左顾右盼。里南则像头被牵着的小牛犊,从一个店铺被拽到另一个店铺,手里的购物袋也随着果丽试穿一件又一件衣服而不断增加。

到了中午,果丽依旧神采奕奕,里南却已苦不堪言。刚想歇歇脚,又被拖进一家挂着“Cantwo”英文招牌的时装店。果丽在里面试得不亦乐乎,最后挑了件淡蓝色T恤换上,走出试衣间问里南:“好看吗?”话音未落,几个伶俐的女导购已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夸赞:“好看!太好看了!”“你看,你女朋友一穿上,我们都成丑小鸭啦!”

果丽看他窘迫的样子,故意火上浇油:“你觉得行,我就买了!”这话如同给导购们上了发条,攻势更加猛烈。里南招架不住,只得连声说:“好看!好看!”导购们立刻转向果丽:“你男朋友真有眼光!”果丽呵呵一笑:“既然他说好,那就买了吧!”

买完衣服,果丽带他走进一家装潢精致的“大娘水饺”馆。落座后,里南看着菜单咂舌:“这么高档的饺子馆,不知道饺子跟张家馆子的有啥不一样?”果丽笑道:“饺子跟人一样,穿得好是老板,穿得差是乞丐,本质没区别。”里南认真道:“我觉得人要是没气质,穿啥都不好看。”果丽挑眉:“那你看我有气质吗?”里南想了想,认真地说:“当然有。我觉得你们仨,就像三种花。”果丽疑惑:“仨?谁啊?”里南笑道:“你像牡丹,花开富贵,艳冠群芳;纯纯嫂子像水仙,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你们那个死党时荷香,像水莲,端庄秀丽,风流婉转。”果丽先是指着他笑骂“油嘴滑舌”,随即神色又淡了下来,幽幽道:“我哪是什么牡丹,顶多算我家院里那株芍药。知道芍药别名吗?”里南摇头。果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声道:“将离。”说完,又抬眼看他,问道:“那田英素呢?她像什么花?”里南一时语塞,仔细回想,觉得英素身上那种清冷神秘的气质,倒与果丽家书房里那幅画上的蓝色花朵有几分神似。正胡思乱想,饺子端上来了。看着玲珑剔透的饺子,里南顿觉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就吃。果丽却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胃口,吃了几个,便把剩下的饺子一股脑儿拨到他盘里。里南不解地抬头。果丽笑道:“下午还得当苦力呢,怕你吃不饱!”里南忙道:“吃得饱!”果丽托着腮:“我减肥,你吃吧,我看着你吃。”目光似落在他身上,又似飘向了别处。里南只好埋头吃起来。

下午,果丽不再像上午那般风风火火,只是慢悠悠地走着,边逛边问:“弟弟,喜欢哪个牌子?姐送你!”里南囊中羞涩,更不懂什么牌子,挠头笑道:“衣服都是我妈买,我从不操心这个。”果丽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勉强笑道:“你真幸福。”里南赶紧岔开话题,指着路边:“果姐姐,刚才路过一家店,门口贴了副蓝对联,挺奇怪。上联看不懂,下联倒有点意思,叫‘不走寻常路’!”果丽哈哈大笑:“上联是不是‘美特斯邦威’?”里南点头:“对对!啥意思啊?”果丽笑得直不起腰:“傻瓜!那是衣服牌子!”里南恍然大悟,尴尬地挠头:“我说对联怎么是蓝的!”

三号,果丽带里南逛了复旦和同济。看着校园里青春洋溢、无忧无虑的大学生,里南心中满是羡慕,恋恋不舍地回到酒店,又是一身疲惫。到了四号,他本不想动弹,但听果丽说要去长江入海口,能看到江海交汇的奇观,又被说动了心。一下车,少了都市的喧嚣,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里南顿觉神清气爽。爬上大堤,眼前豁然开朗:左边,长江之水天边来,浩浩汤汤;右边,海天一色无边际,苍茫壮阔。这景象,远非家乡的纹兴河可比。两人对着江海狂喊了一阵,便跑去东边的海滩捡贝壳。

果丽穿着在南京路新买的海蓝色小短袖,脱了鞋,赤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捡了一会儿贝壳,见里南坐在礁石上对着大海出神,便跑过来,摊开手心:“发什么呆呢?看我捡的贝壳好看不?”

里南依旧望着海天相接处,缓缓道:“以前觉得纹平河就够宽了,今天见了大海,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海的那一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果丽挨着他坐下,低头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问:“如果有机会去海的那一边,你愿意去吗?”

里南刚要回答,一位老太太领着个小男孩走过来,对里南笑道:“小伙子,帮个忙好吗?这小家伙的玩具船漂到海里了,能帮我们捡回来吗?”小男孩抱着奶奶的腿,泪眼汪汪,模样可爱。里南爽快应道:“好嘞!”说着脱掉鞋,卷起裤腿就淌进浅水里,把那只小小的塑料轮船捞了回来。小船失而复得,小男孩破涕为笑。老太太拍拍他:“快谢谢叔叔!”小男孩有些害羞,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声说:“谢谢叔叔!”说完,牵着奶奶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叔叔?”里南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地抓住果丽的肩膀摇晃:“你听见没?我都能当叔叔了!”见果丽还在低头沉思,他湿漉漉的手在她肩头留下个泥印。果丽吓了一跳,佯怒道:“我这可是日本名牌!弄脏了,你得赔!”里南一听那天自己“钦点”的衣服竟是日本牌子,心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得蹲在地上不吭声了。果丽以为他当真了,忙过来笑道:“逗你玩的!”里南怕她不高兴,也努力挤出个笑容,继续望向大海,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沉重。

奔波一天,里南身心俱疲,心情也低落,回到酒店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果丽只当他是累坏了,也没在意。

不知睡了多久,里南耳边响起零星的枪声,紧接着是炸弹的轰鸣和士兵的呐喊。他以为是电视没关,挣扎着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竟趴在一堆冰冷的尸体之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使劲揉眼辨认,那些尸体头上的钢盔,赫然印着青天白日徽章!抬头四望,周围硝烟弥漫,断壁残垣,一片焦土。“这是哪儿?我怎么跑到战场上了?是解放战争……还是抗日?”他心中惊疑不定。忽然,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不远处响起:“还有能喘气的没?给老子报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烟灰、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尸堆中站起,军服褴褛,血迹斑斑,右手提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腰间捆着几颗手榴弹。他看着遍地战友的遗体,双眼赤红,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这时,另一处尸堆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踉跄爬出,嘶喊道:“排长!能喘气的……就剩咱俩了!”那汉子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看着周遭兄弟们的惨状,虎目之中,泪水汹涌而出。那伤员爬到排长身边,扶住他摇晃的身体,悲愤道:“排长!剩咱俩,也要跟小鬼子拼了!给兄弟们报仇!”

里南默默看着这悲壮一幕,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突然,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呼啸!抬头望去,数十架涂着血红旭日徽标的敌机,如同嗜血的秃鹫俯冲而下,投下成串的炸弹!排长沉浸在悲痛中,对头顶的死亡毫无察觉。千钧一发之际,那伤员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排长扑倒!轰隆!炸弹在近处炸开,炽热的弹片瞬间嵌满了伤员的后背。

伤员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排长抱着他尚有余温的身体,发出狼嚎般的悲吼:“二狗!二狗啊——!”随即放声痛哭,声裂长空。

里南心如刀绞,爬到排长身边。排长猛地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希望:“小刘?!你没死?!”里南不知为何被唤作“小刘”,正想开口安慰,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硝烟中,猛地刺出一把挂着太阳旗的刺刀!紧接着是野兽般的日语嚎叫!他失声大喊:“排长!敌人上来了!”

排长闻声扭头,看到那群狰狞扑来的日本兵,钢牙几乎咬碎!二话不说,端起机枪怒吼着扫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应声倒地。后面的鬼子立刻举枪还击。里南在后眼睁睁看着几颗子弹穿透了排长宽阔的胸膛,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重重砸在他身旁。

里南扑过去抱住排长,鲜血汩汩地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里南的双手。排长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里南含泪将耳朵贴近他嘴边,只见排长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里南低头一看,信封上几个隽秀的毛笔字如惊雷般劈入脑海——“爱妻秦英子亲启”!他浑身剧震,泪如泉涌——眼前这位壮烈殉国的国军排长,竟是他1937年牺牲在上海的太爷爷!

他颤抖着手想拆开信,几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兵已冲到眼前,明晃晃的刺刀带着寒光,狠狠捅进他的胸膛!钻心的剧痛袭来!更多的刺刀刺下!里南知道必死无疑,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拉响了太爷爷腰间的手榴弹引线!

“轰——!”

在手榴弹爆炸的巨响和烈焰吞噬一切的瞬间,里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这声惨叫将他从噩梦中彻底惊醒!他猛地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心脏狂跳,冷汗浸透衣衫。好半天,他才确认刚才那惊心动魄、惨烈悲壮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那排长(太爷爷)中弹后抽搐冒血的惨状,那塞进手里的信封,那刺骨的痛楚,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脑海里。巨大的悲痛和震撼让他无法自抑,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那惨烈的一幕幕,正如一首悲怆的《满江红》所记:

梦回那时,淞沪地、漫天烽火。

抬望眼、血流漂杵,尸横江左。

壮士三千齐殉国,英雄十万同挥戈。

问世间、何物比情高?家与国!

钢盔上,徽灼灼;残垒外,烟漠漠。

看男儿喋血,泪飞如濯。

旭日机投千颗弹,国军阵剩两人搏。

到如今、读此尚悲歌,心如削!

里南的惨叫不仅惊醒了自己,也惊醒了里间的蓝果丽。果丽起初以为是幻听,正要再睡,又听到外面压抑的哭泣声。她披衣出门,打开灯,只见里南蜷在沙发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果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询问。里南抽噎着将刚才的梦境和库家几代人惨死于日寇之手的往事,断断续续讲了一遍。果丽听完,心中沉痛,一时无言,只是默默陪他坐着。

里南哭道:“我们库家几代人都……都死在日本人手里……所以我连日本豆腐都不点……昨天你说那衣服是日本牌子……我心里就特别难受……恨自己当时太懦弱……怎么就……就顺着那几个导购的话说了……”果丽听完,默默起身回到卧室,拿出那件崭新的淡蓝色T恤,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唰”地一下拉开窗户,毫不犹豫地将衣服从二十三楼扔了下去!她转身看着里南,眼神坚定:“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买日本东西了!”里南哭得双眼红肿,哽咽道:“天亮了……我想去持志大学的原址看看……祭奠太爷爷……”果丽用力点头:“好!我陪你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出门打听持志大学旧址。问遍了酒店前台、出租车司机,竟无人知晓“持志大学”。直到中午,才从一位白发老先生口中得知,持志大学便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前身,旧址就在上外附近。两人立刻打车赶往上海外国语大学。然而下车一看,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现代都市的繁忙景象,哪里是凭吊先烈的肃穆之地?里南无奈,只得对着校门方向,默默洒下几行热泪,黯然离开。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太爷爷浴血奋战的悲壮身影和牺牲时的惨状再次浮现眼前,里南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落。果丽看在眼里,心中酸楚,轻声提议:“我们在黄浦江边,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祭奠一下吧?”里南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黄浦江畔,选了一处游人稀少、相对僻静的江岸。里南对着滚滚东去的浑浊江水,郑重地跪了下来,深深叩了三个头。忽然,他发觉身边人影一动,扭头一看,果丽竟也并排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目轻叩。里南疑惑:“你……你怎么也跪下了?”果丽依旧闭着眼,声音轻柔而庄重:“为保卫我们这个民族而牺牲的英雄,都值得我这一跪。”里南闻言,眼眶再次湿润。他转回头,对着江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太爷爷,您为国捐躯,我们库家都因您而骄傲。您曾在北大立下的志愿,爷爷和爸爸没能实现……孙儿里南今天在这里向您发誓,我一定发奋读书,考上北大,振兴库家,让您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他闭上眼,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江岸冰冷的石板上。

良久,里南才缓缓站起。果丽在他耳边轻声提醒:“走吧,再不走,真要赶不上火车了。”里南最后凝望了一眼浑浊奔流、承载着太多历史血泪的黄浦江,转身,与果丽一同匆匆赶往酒店。

欲知两人能否赶上火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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