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东侧，也就是沙发旁边有扶梯上去，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四处看。只是将视线转向中间的画架，上面盖着布，不知道画了什么。
爱生红着脸，假装看着外面的风雨，悄声说：“雨一点也没有小呢！”
艾慎行也看了一眼窗外，这点风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却偏想逗她，假装为难地说：“是啊，一出去衣服就湿了。”
“嗯，”爱生丝毫没发现艾慎行的故意，反而说，“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要不，你就在这里住一晚吧！如果你不介意睡沙发的话。”
艾慎行仔细看着爱生的背影，意外而又惊讶，他因为大雨留下并不是想留宿，他只是觉得爱生单纯而又美好，他情不自禁想靠近。但是爱生这样随意地留宿他这样一个成年男人，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还是她的清纯都是装出来的，如果是装的，那也装得太好了，他看了太多的伪装了，他不信自己会被爱生骗住。
“我不介意。”艾慎行仍旧看着爱生。
爱生从阳台转过身，也看着艾慎行，坦然说：“我这沙发很舒服的，是我爷爷给我买的。不过……”爱生看着艾慎行，“好像你睡有点小了。”
“没关系。”艾慎行决定看看爱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只是你这里有换洗衣服吗？”
“哦！”爱生有点为难，“有，不过我是给爷爷买的，准备国庆放假带回去给爷爷的，如果给你穿，就要给爷爷重买了。”
爱生说着打开电视旁的柜子，翻出一套老年人练功服，递给艾慎行，“你可以当睡衣穿，你身上衣服换下来，晚上洗好，我这洗衣机是新的，可以烘干，你明天早上可以穿。”
艾慎行看着爱生手里的衣服，有点相信爱生是真的没有前男友。爱生以为艾慎行没有接过去是嫌老气，或者担心穿不下，就说：“爷爷比较胖，你肯定穿得下，虽然老气，但我以前给爷爷买过一次，爷爷说很舒服的，我买的是比较好的料子，你……将就一下。”
“好。”艾慎行接过来。
“我先去洗，你看会儿电视，或者玩电脑也可以。” 爱生将电视遥控放在电脑桌旁。
艾慎行点了点头，爱生关上卫生间门的时候，他听见了落锁的声音，还是有点防备他的，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掀开画板上的布，一股莫名的喜悦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流转，因为画板上是他自己。是他今天白天遇见她的样子，他从头发上看出来了，那时他顶着一头浓密的假头发。他放下画布，坐回沙发，打开电视，却没有心思看。爱生难道是个画家？不然怎么这么厉害，就看了他几眼就能画出来。他猜测着她的职业，心里被喜悦充斥着，却又不便表露出来。
电视柜下的柜面上叠放着几幅画，艾慎行看了看，他对画一点都不懂，只看出有风景，有动物，还有花花草草的，反正没有他这样具体的人出现在画中。艾慎行的开心又多了一些，反正爱生肯定不是专门画人物肖像的，而是可能专门画了他。他做刑侦多年，忍不住就推测爱生的用意。
半个小时过去了，爱生还没有出来，这洗澡时间有点长啊！艾慎行好歹也是差点儿就结婚的人，知道女生洗澡一向时间长，不过，爱生似乎更慢一些。
爱生洗好出来，看见艾慎行开着电视，却低头看着手机，就柔声提醒：“艾慎行，我好了，你去洗。”
艾慎行闻到了一股花香，抬头，爱生穿着碎花睡裙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他觉得有点渴，赶紧离开。
艾慎行出来的时候，爱生才吹了一会儿头发，诧异问：“这么快？”接着又笑了，她爷爷的练功服艾慎行是穿得上，就是袖子短了，裤脚短了，尤其是胸前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条龙，看上去很是奇怪。这一笑，倒是稀释了空气里的那点儿不自在。
艾慎行看着上衣胸前左右两侧各绣着一条龙，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最重要的是，他听见外面的雨声已经小了很多，但是，他并不想回家。
爱生果然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洗，艾慎行发现她并没有把俩人的衣服分开，就那么一股脑都丢进了洗衣机。艾慎行就悄无声息地扬起了嘴角。
爱生个子小，不抬头自然不会看见艾慎行的笑容，她只是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惯，下一步就是把米放进电压锅，调了预约的时间，这样早晨起来就可以直接吃。这可是她唯一会用的厨房电器了，也是她唯一能做出来的可以吃的东西。因为粥稀一点没关系，稠一点也没关系，至于饭吗，爱生就比较头疼，除了浪费米还是浪费米。
爱生站在电压锅前，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已经小了很多，可艾慎行的衣服已经被她扔进了洗衣机。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让艾慎行离开，好像，她不是那么希望他离开。她想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她没有单独跟男生相处的经验。以前的时间，她全用在画画上面了。一下子多出一个人，总不能让人家看她画画吧！
爱生站在小小的厨房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并没有觉得留下艾慎行是多么不妥的事情，也没有觉得留下艾慎行这样一个男人会有什么危险。想了想，她走到艾慎行身边，略有忐忑在艾慎行身边的沙发坐下，问：“艾慎行，你要看电影吗？”这是爱生能想到的唯一俩人都可以做的，也可能不会讨厌的事情了。
“出去看？”艾慎行问。他这样怎么出去？
“不是，在家看。”
艾慎行微微扫了爱生一眼，随意靠在沙发上，点点头，睡觉自然还早，他其实很想跟爱生聊天，大概平时审讯做多了，他并不喜欢聊天，但是，他却想跟爱生聊天，既然她想看电视，那就看吧。
“你喜欢看什么的电影？”爱生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某个影视软件，递给艾慎行，“你选吧，选好了直接投屏。”
“你选吧，我什么都可以。”艾慎行没有接。
“嗯，那就看影院最新下线的这部？”爱生征询艾慎行的意见。
“好！”
电影开始播放后，爱生又去倒了茶来，递给艾慎行。自己则拿来一些小零食，放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
电影没啥意思，爱生瞧着艾慎行，艾慎行虽然眼睛看着屏幕，却并没有聚焦在屏幕上，显然在想什么事情，爱生将手里的零食递给艾慎行，问：“你要不要吃一些？”
艾慎行摇头，问：“我可以抽烟吗？”
“不可以。”爱生说，“我对香烟过敏。你口袋里的烟我放在外面餐桌上，其他东西也放在一起了。”
艾慎行只好也拿起一袋小零食，他对这些并不陌生，李靖和邵晶晶喜欢吃。他撕开袋子，香草味的蜜饯，闻起来就很甜，又瞥了一眼爱生，爱生正看着他，艾慎行勉为其难地捏了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爱生笑了，觉得艾慎行听了她的话，没有抽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电影看了一半，洗衣机传来音乐声，爱生说：“衣服好了，我去挂起来。”
爱生搬着净衣桶到阳台，拿起艾慎行的衣服，发现烘干了以后有点皱，就拿出熨烫机。
“不用这么费事。”艾慎行淡淡地说。
“那不行，熨平了你明早可以直接穿着去上班。”
“你这里虽然小，什么都有啊!”
“那当然，我住在这里四年多了。”
“嗯，你今年多大？”艾慎行以为爱生只是刚毕业，毕竟看起来像个学生样。
“我26了，还是周岁。一毕业我就住在这里。工作四年多了。”
“你在哪里上班？”艾慎行猜可能是在美术馆或者画室什么的。
“我是一中的美术老师，教美术班的孩子。今年教的是高二。”
怪不得像个学生，原来一直没离开校园。“这房子是租的？”
“不是，是买的。”
“你父母给你买的？”
爱生摇摇头，说是她自己买的好像不完全对，但也不是父母给她买的。
“你自己买的？”A市的房价可不便宜，这房子虽然又小又旧，但是在大学城和一中的中间，位置好，市场价怎么也得六十万往上，现在的老师工资有这么高吗？四年买这样一套房。“公积金贷款买的？”
爱生继续摇头，“不是，全款买的。”
艾慎行是真的有些吃惊。
“我是五年前买的，那时一中还没搬过来，房子没现在这么贵。我有一个室友，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家经济情况还不错，买了这里，俩人同居。后来，他们俩都要出国，就在毕业前把这房子卖给了我。”
“当时卖多少钱？”
“当时十五万。”
“你……”艾慎行觉得自己再问有点像审讯了，可他还是好奇爱生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哪来的钱买这个房子。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有钱买房子？我可不是富二代。”爱生不想让艾慎行误会自己，“我们学美术的，其实很费钱，我爸妈都是很随性的人，虽然只有我一个孩子，却不怎么管我，记得就打钱给我，不记得就不打，大一第一学期快放假的时候，我没钱用了，他们也不打钱给我，正好外婆来看我，我就说自己没钱用了，外婆才知道爸妈就开学给了我钱，很心疼，一下子给了我一万块，回去后，外婆又告诉奶奶，爷爷和外公又较上劲了，觉得我拿了外婆外公的钱，会更喜欢外公外婆，就也打了一万块给我。后来，他们知道爸妈记不得打钱给我，就每学期都打钱给我，爸妈后来也知道了我差点儿要跟同学借钱用，觉得很对不起我，担心会忘记，就每年春节都打些钱给我，然后平时想起来就给我一些。我也没乱用，就都攒了起来，另外我平时会画一些东西，也能挣点儿生活费。没想到毕业的时候我居然攒了二十万，十五万买了这个房子，还有五万给闻歌开餐厅了。后来我也上班了，工资可以养活自己，不过，爸妈有时还是会打钱给我。他们好像不太记得我已经上班了。”
爱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只有闻歌知道，今天居然全说给一个才认识了一会儿的男人听。
“你真厉害！”艾慎行本想说可爱，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哪里厉害了？”爱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攒钱的本事厉害。”艾慎行勾起嘴角，“你们女生不是买个包都要一两万的吗？你能把钱攒下来不是很厉害吗？还有什么化妆品啊，香水什么的，都是要好几千的。”艾慎行的这些经验当然是来自朱珍儿，他的前未婚妻，若不是艾谨言，他根本养不起那样一个女友。
“哦，我的包很少花钱的，都是买纯色的成品包，很便宜，自己在上面画画，比那些包好看，还能给别人画。化妆品我也买，不过买一次能用好长时间的。香水我不用。”爱生很想说，她现在就给别人画手绘包，还挣了一些钱呢。
说话间，爱生把衣服熨好了，挂在阳台上，又坐到沙发旁，说：“我就是觉得我现在一个人生活挺好的，可是，单身很麻烦。要不然也不会去相亲。”
艾慎行点头表示赞同，他只有一个老爸一个哥哥都快被烦死了，这个小姑娘有四位长辈再加上父母，可以想象得出。
“你呢？说说你吧！”爱生的桃花眼眨了眨，眼波盈盈直视艾慎行。
“我，没什么可说的。”艾慎行避开爱生的目光，这目光，看得他心猿意马，“早点睡吧，明天周一，你要上班，我也要上班。”
“好吧！”爱生失望地站起来，她说了这么多，他竟然什么都不告诉她。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以及职业，什么都不知道，职业还是亲眼目睹，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爱生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看看时间，九点半，以往这个时间，她还不愿意睡觉，可是，阁楼下的人，又不愿意跟她说话。只好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翻着翻着，也就睡着了。
夜里，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艾慎行睡觉警醒，立刻睁开眼睛，轻声喊了声“爱生”，楼上没有声音，但是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幻觉。艾慎行坐起来，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只看见微微的灯光。艾慎行轻步走上楼梯，发现楼梯口有跟扶手一般高的小木门，艾慎行没有打开，探头去看，原来是爱生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泡沫板，爱生抱着被子睡得很香。看来爱生知道自己夜里会从床上掉落，整个阁楼上都铺满了这种厚厚的泡沫板。爱生头发散落着，脸上线条柔和，晕黄的灯光下，一切都是安静而美好的。艾慎行轻轻打开木门，想把爱生抱回床上去，爱生又翻了个身，艾慎行没动，静静地看着，打消了抱爱生上床的念头，他忽然觉得自己一旦抱住眼前这娇小的身体，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艾慎行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爱生还是在熟睡，爱生一定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他轻轻关掉台灯，掩上小门，窗外有一丝月色透过来。
回到沙发，艾慎行一时睡不着，沙发是很舒服，对他来说也真的偏小，空调外机嗡嗡响着，艾慎行开始思考爱生跟他提出的要求，他拒绝得是不是太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