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小姐知道何为妖吗?”暗星城堡的尖塔顶,因远离地面显得寂静无声,李山川一身白衣站在窗前用灰白的瞳孔远眺着这怪石嶙峋的地底世界。
他其实是看不到这瑰丽的景色的,映入那双盲眼的是残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蓝色妖气。如同黑色天幕下的北极光,灼得他眼睛生疼。
“李先生,想告诉我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高低错落坠下的钟乳石林间,有一大片不和谐的空白,新鲜的断痕仿佛还在流血。她一贯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不安,期期艾艾的问道,“是……和丹尼奥有关吗?”
“你是个聪慧的姑娘,那孩子能得到你的抚育是他的幸运的。”李山川靠在身后的石柱上,昨日里还算得上鹤发童颜,今日来却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丹尼奥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贯里风风火火的妮娜,此时此刻竟有些不敢问下去了。
“先告诉我,你在水面上都看到了些什么。”李山川低垂着脑袋皱眉的问道。
“金色的瞳孔,那时丹尼奥空洞的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有,身边萦绕着尖锐的风刃,连我也不能靠近分豪。”妮娜扬起手来,上面清晰的道道血痕还在隐隐疼。
“金色鹰瞳,御风而行,果然……是他回来了。”李山川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由得又担心起了远在天涯的亲人,他那固执的父亲,他的姐姐妹妹,他那可怜的孩儿,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儿媳……,你们可还安好。
“你说什么,谁回来了?”妮娜看在眼里,心中愈加的不安起来。
“我的家族世代封印的大妖,万鹰之神——海东青,”李山川想起了儿时偷入封印之地,在那池边看到的浸满水中的黑色妖气,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大妖?”妮娜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事态严重,却不得不对那陌生的名词做一番计较,兜兜转转的竟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这么说你大概听不懂。”李山川这才想起妮娜是土生土长的外国巫师,哪懂他华夏的妖族之说。
一只打扮精致,小巧如猫的身影忽的闪现在她肩上,看着那小东西,李山川若有所思的说道,“用你们的说法应该是称之为——精灵。”
“精灵?”妮娜的脸上更加疑惑。
“华夏的妖族和你们西方的精灵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得以开智慧而修行的灵物,不同的是我华夏有一个古老的说法。人乃万物灵长先天道体最适合修炼,所以妖族才有了化人一举动。”在李山川的天眼之中亚亚子周身所带的气息和妖族是一样的。
“先生,有一点你倒是有些误会了。”妮娜一手提起亚亚子把他丢到地上,小家伙一落地竟变成了一个头顶白色卷毛的小男孩模样,“精灵也是可以变成人类模样的,只是亚亚子不太喜欢这样。”
“所以,你明白海东青是什么了?”李山川显然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海东青是一只强大又邪恶的精灵?”妮娜不太确定的问道。
“我们的说法是堕妖,满心怨恨在愤怒中失去理智的强大妖族。”李山川叹息道,“许是我那先祖造下的孽也不一定。”
“可这些和丹尼奥有什么关系,他是人类,不是精灵也不是什么妖族!”妮娜终于有些急躁了起来。
“丹尼奥……就是那海东青的转世之身。”李山川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叹道,“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可以肯定,他的身体里潜藏着海东青的力量。”
“先生,你的意思是,丹尼奥是恶魔?”听到这话,妮娜瞬间怒从心起,手指捏得噼啪作响。
这话和当年十刑司的言论如出一辙,让丹尼奥一度陷入了自我怀疑中痛苦不已,想起这些妮娜恨恨的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他是那么的温柔。”
“妮娜相信我,我比你更在乎他。”李山川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照片举在妮娜眼前,几乎是哽咽的说道,“他是,我的孙儿……”
接过照片妮娜仔细打量着,那是一张巴掌大的黑白老照片,用透明塑料细心的封起来,照片里有两位老人和三个半大孩子,两名少女中间站着的男孩,那眉眼隐约有着丹尼奥的模样。
“那是全家福,留下这张照片是我也就跟他差不多大。”李山川此时也不知该悲该喜,只是苦笑的问道,“怎么样,那孩子应该是像我的吧。”
“这照片里的男孩,确实和丹尼奥有七分像?”妮娜抬起头奇怪的奇怪的打量着李山川,难以置信的问道,“可是先生,你确定这真是你的照片吗?”
“嗯?”李山川疑虑了片刻,忽的恍然大悟,以手拂过面部,再看之时他已俨然年轻了十几岁,模样也是周正了许多,随着一阵噼啪的骨节措响,微缩的身子骨也是展开了几分,好在衣服本就宽大倒没显得多突兀。
“'这是,难道是变形咒?”妮娜看着眼前,眉眼之间已和丹尼奥有几分相似的大叔惊讶的问道。
“华夏可没有魔法。是缩骨术和画皮。”李山川把玩着手上的人皮面具说道,“很有趣的小手段,是那些修为尚浅的妖行走人间的手段。”
“我也是从一只小妖怪手上学来的,本来想用这些躲开十刑司的眼线……。”李山川自幼离经叛道,正经的符箓术学了个七七八八,奇巧诡谲的旁门左道却是学了不少。
“我该怎么办 ,丹尼奥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要怎么告诉他这样的真相。”妮娜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事实,揉着额头痛苦的问道。
“什么也别说,我们不能让他知道真想。”李山川看着妮娜慎重的说道,“如果海东青的记忆彻底觉醒,丹尼奥将不再是丹尼奥。”
妮娜不知如何作答,她不想看着丹尼奥痛苦迷惘,却更不希望他去冒险,静静的站在高塔上无语凝噎。
“我会很快离开法国,但愿丹尼奥能回归到往日的平静生活。”李山川重新戴好了画皮,面具如活了般探出根根触须,扎进了李山川的皮肤里。
“拜托了,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迈着沉重的步伐李山川从妮娜身边走过,踏上漫长的阶梯独自远去,留妮娜在这塔顶独自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