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1、上海总商会
在上海总商会会客厅,父亲、李鸿章、上海道台吴熙、会长杨坊,盐道米道等官员、外国总领何伯、英、法、美等国领事,正在商讨通商细节问题。父亲身着朝服端坐在正台席上。
何伯说:“贵政府已与我英法美签订了通商条款。白聚文所经营盐米乃是为了贵国民众之所需,应减轻落地税。以便我等与贵国贸易的繁荣。”
李鸿章说:“上海乃我国通商口岸之大商埠码头,过去,我方只与白聚文有个丝绸、茶叶、枪炮生意,他还曾经帮助过长毛。此等私运盐米,实属犯过,总领大人切莫袒庇。”
英国领事说:“白聚文是我英国公民。此事我将报告贵国政府的总理衙门,要保护英国商人的利益。曾大人、李大人,你们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父亲顿时拍案,瞪眼说:“放肆!洋商违例私运盐米,违反条约的规定,白聚文行为所犯罪情重大,至今未将该犯交出。”
何伯说:“白聚文一直是你们在追查。现在不知去向,我要以外交官的身份向贵国要人。”
父亲狠狠地说:“且有此理。今后,一律令洋船停泊候查,查出之后,令洋人一律严惩。我国的大清律法,不能只对中国,在我大清国土上,洋人犯了,照例严办。”
父亲回到住所,连夜拟写奏疏,称:军兴以来,中国国民久已痛深水火,加以三口、五口通商,长江通商,生计日蹩,小民困苦无告,迫于倒悬。今若听洋人行盐,则商贩之生路穷矣;听洋人设机,则行店囤积之生路穷矣;听小轮船入内河,则大小舟船水手、舵工之生路穷矣。应改变以臣辖江、楚、苏、浙、闽、粤六省数千里之远,鞭长莫及之况。
2、江南制造总局
父亲在江苏巡抚丁日昌的陪同下,亲临上海查阅江南制造总局轮船洋炮等制造工程。他们在工地看到,工人们忙于机器旁,一片机声浓浓,连工人们问候父亲的话语也听不清,父亲只好拱手还礼。
走出制造工地,这里正在兴盖厂房,再向内走新盖的厂房内正在安装动力发电机组。随行的容宏说:“总督大人,制造总局在您的关注下,已经初具规模。能否再办一所兵工学校,招收中国学生、学习机器工程理论及实验、自行培养造就机械师和工程师。”
父亲说:“此建议极好,有了自己的机械师和工程师,就不必再依赖于外人了。你等要迅速着手制造轮船。”
容宏说:“中国式的轮船图纸已审定,模形已在陈列室。”
父亲又兴致地来到陈列室,只见宽敞的陈列室中央的大案桌上摆放着一艘两米多长的黄灿的轮船模式。父亲走近抚摸着,欣喜地说:“要能成了真正在水上飞,本署一定要向朝廷为你等请赏。”
容宏说:“现在已分工序,进入了下料阶段,想不日将请总督大人登船试行。”
丁日昌在一旁说:“正要请总督大人为轮船命名呢。”
父亲又看一工程技术递过的图纸,指划着给大人看,父亲也看不大明白,尤其标有的那些个外文字母。便说:“开办兵工学校,还要学洋文,也可到译书馆请洋先生,对不!”
众人见父亲笑着说“洋先生”,也都笑了起来。
3、制造总局译书馆
根据父亲的提议,众人一起来到机器母厂特设的翻译馆。馆内书柜整齐排列,特聘的英国人伟烈亚力、傅兰雅,美国人玛高温,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正在书桌上忙翻译工作。徐寿、华 芳也在此。他忙起身,齐声道:“恭迎总督大人光临!”
父亲来到一位年青的外国人面前,说:“你是美国人”。
玛高温用右手向胸前一抬,鞠躬说:“是大人。”
父亲又说:“你们美国独立才百多年,先进技术发明很快。我们制造总局的机器,是制造机器的机器么都是容宏从你们美国购来的。”父亲又转向另两位英国人说:“我们中国和英美法俄的合作,都是为了各国的利益,也友好共容共存。你们要在翻译馆努力工作。”
几个外国人说:“是!大人”。
接着,徐寿上前来向父亲介绍说:“译书馆所翻译的内容涉猎之广,有算学、电学、化学、光学、天文、地理、历史、政治、交涉、兵制、兵学、船政、工程、学务、矿学、商学、医学、图学、格政等各个领域。那些洋机器已全部被我们翻译过来。”
父亲又说:“洋人制造机器全是根据数字推算,其中的记录,均以图纸为根据。如果彼此之间文义不通,虽然我们每天都在和机器打交道,也难弄清楚其使用机器与制造机器的原理。你们想,要过这道难关,只有靠翻译。翻译一事,系制造之根本!”
随后,译书馆便将父亲的“翻译乃制造之本”一语书写多张贴在壁上。
辞别最后父亲对容闳说:“江南制造总局,你要认真,兢兢业业经营。资金,我再给你四万银两,等机器制造出来,轮船制造出来,枪炮制造出来,就能卖钱。也能象洋人样赚钱。”
容闳躬身说:“小人铭记总督大人教诲,一定不负期望。”
4、江宁总督府
入夜,春寒乍冷,父亲身着旧棉袍,正在书案前阅览家书。书中说:富厚堂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以显我曾氏之荣耀,整个改建耗资银线七千串。父亲看到这里激愤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如此著荣,何以为勤俭!”
他终于冷静下来,坐在书案前,写下日记:接腊月廿五日家信,知修整厚堂屋宇用钱共七千串之多,不知何以浩费如此,深为骇叹!余生平以起屋买田为仕宦之恶习,誓不为之。不料靡费若此,何颜见人!平日所说之话全不践言,可羞孰甚!屋既如此,以后诸事奢侈,不问可知。大宦之家子弟,无不骄奢好逸者,忧灼曷己!
5、江宁下关码头
江南制造总局所造第一艘轮船完工,于1868年10月15日试行驶至金陵。这日,下关码头彩旗飘展,鼓乐齐鸣,父亲身着朝服,信步登船试行。随行的有赵烈文、丁日昌、徐焘和伟烈亚力等洋人。
父亲登上高耸的驾驶台,把舵航行。随后又接着容宏递“千里眼”极目远眺,一览祖国宽广美丽的江河,远岸也近在咫尺。
轮船兜游了一转回到码头。赵烈文命人拿来笔墨,摆在宽敞的船舱桌案上,父亲神情严肃挥笔写下:“恬吉”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他放下笔,见众人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己,便说:“此船命名为“恬吉”号,意取四海波恬,厂务安吉也”
容宏介绍说:“恬吉重300余吨,长18.5丈,宽2.7丈,逆时时速70华里,顺水时速120华里。是中国人自己制造的第一艘真正的现代化火轮船,耗资8万两。
父亲健步踏着跳板,上岸来,向众人大声讲道:当初安庆“黄鹄”气轮制造成功,已开先河。今日“恬吉”堪与西洋坚船媲美,为我国第一艘近代轮船。本署设局倡率,俾各处仿而行之,渐推渐广,以为中国自强之本。”
众人高呼:“大人英明!”
一时间,报童在街头大叫:“卖报,中国第一艘火轮船试行成功。曾国藩命名为“恬吉”号。
6、江宁总督府书房
父亲心旷神怡,夜不能寐,遂在书房来回踱步。在心里说:造船成功乃中国振兴之象!中国水域广阔,船舶用途之广。
他又坐到书案,写下了《新造轮船折》。奏:“恬吉”轮船造成后,先在吴淞口外行驶,再由铜沙直出大洋至浙江舟山而回,10月15日驶至金陵,臣亲自登轮试行至采石矶,坚攻灵便,可以远涉重洋。原打算造四艘,既第一号船属于明轮,今后续造改为暗轮。将来越造越精,即使是20余丈的大军舰,上有可伸可缩的大烟囱,可高可低的轮轴,也可以研究制造出来。自从上年试究以来,臣总担心日久无战,未敢恩奏,辜赖朝廷不惜巨款,不责速效,很以从容试制,取得成功。中国自强之道或基于此。
7、养心殿西阁
慈禧卧于龙床,安得海立于一旁念道《新造轮船折》。慈禧听后,打起精神,欣喜地翻过身来,搭着安得海的手走下床来。笑盈盈地说:“造成轮船,乃我大清国的天大的喜事。以此为起点,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也能和洋人抗衡了。”她又说:“小安子。速将这一喜讯告知众大臣。速拟一道谕诣。中国试造轮船,事属创始。曾国藩独能不动声色,以容集事,将第一号轮船造成。足见能任事者,举重若轻,深堪嘉尚。”
安得海忙说:“喳!”
画外音:在那个乱世年代,父亲曾国藩就想到了中国的强盛,必须要引进西方先进科技和管理经验。他的此举深得朝廷当权者的重视,于1868年(同治七年)11月初四,奉命调补直隶总督。两江总督着马新贻调补,此前,奉上谕改授为武英殿大学士。父亲这一创兴洋务的壮举,被后人尊为洋务运动的领袖和中国“近代史之父”。
8、江宁总督府
在江宁总督府后院内左边的空地块上,盖起了三间新屋。屋外装饰古朴典雅,室内宽敞明亮。板壁上挂有世界的、中国的和江宁及邻省的地图、疆域、海域地图。厅堂中间的案桌上摆设着的是地形实样图,旁有个六尺直径的大地球仪,是制造局特造的。
父亲欣喜地观察着一个个地圈圈点点,他对身后的赵烈文说:“咱们老家湘乡山峦重叠,要乡试得走几十里路,腿肚子都酸得要命啰。可在这上面,湘乡就只这么一点啊!”
赵烈文说:“大人,您又想家乡了!”
父亲说:“人老啰!几十年在外风风雨雨,生生死死。连有时做梦都还在荷叶塘啦!”他又指着浙江沿海说:“湘乡那小地方,我不担心什么了,洋人不得去。倒是这沿海,洋人可以长驱直入,强取豪夺我国民之利呀!”
我好奇地来看见了新造的好大的地球仪。父亲便告知我地理,他说:“你还要学习园周率、勾股开方那近世所谓代数几何等。再请专门的老师教你,你想不想学。”我高兴地说:“父亲说的我就要学。”父亲高兴,邀侍从在书斋用善,红烧鱼、鲍鱼片、再就是豆腐汤。相习成风。
傍夕,父亲将纪泽从蔬菜园叫到书房,说:“纪泽,你将府内银钱所有帐目说说”。
纪泽出去,一会抱来一叠帐簿,边说边让父亲自己看。父亲说:“三间新屋本是为摆设地图之用,不料工料过于坚致,檐过于深,费钱太多,而地图仍将黑暗不能明朗,心为悔慊。”
纪泽说:“父亲大人,不必过虑自责。此乃摆设地图之大用。父亲心中装着国家的疆域,办事更有了底细,也非浪费矣”。
父亲看过帐目,起身去取书架上的字书。过来递与纪泽。纪泽展开来看,上有四字言:家勤人兴、人勤则健;能勤能俭,永不贫贱。
纪泽感动地说:“父亲此言乃治家格言。纪泽已有所悟,定当记住。”
父亲又说:“我不是让你一人记住,而是要全家人照着去做,世代继承。”
画外音:父亲已临近花甲,必力愈来不如从前,说话已开始藏有后话遗嘱之意。
突然,父亲又隐若地听到了母亲欧阳夫人的咳喘声,便说:“你母亲近来身体也欠佳,咳喘愈来愈烈,定是又想起你澄孙子夭折的伤心事,二年他连殇两个孙子,殊不可解啊!我们去瞧瞧。
夜已深沉,父亲、纪泽来到母亲房间,我正坐在母亲床头,见他们进来,忙起身施礼。
父亲便问:“你母亲刚才还咳得厉害?”
我说:“还有一点。”
父亲、纪泽走近母亲的床边,细问着。我看母亲难得答话,已揍过去说:“母亲的咳喘已久,只是今日,在后园菜地摘了南瓜,一高兴吃多了点,遂致肚气胀痛。已请来郝医生看过,服了药。”
父亲转向我说:“你的四个姐已先嫁是人家的人,母亲身边只有你这个满女子了。你要细心照料。纪泽也要多撂些心思看看你母亲。”
母亲听到我们的说话,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这病不是一日二日的事,你们少惦记些,忙你们的正事。有满女子陪着我就行了。”
这夜,我们在母亲房陪坐了很久。
画外音:不久,大姐在湘潭袁府病故,年不足三十,父亲又撞上去了京城,母亲忧伤至极,整日泪水不干。眼中茫然,右眼遂失明。请来保定的郝医生用什么针炙治疗,毫无疗效。不几日左眼亦失明。遂双目皆看不见什么了。1869年3月20日,母亲欧阳夫人携着全家人乘舟到清江,搭车到保定直隶督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