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书名:我的父亲曾国藩 作者:欢喜雪娃 本章字数:5297字 发布时间:2021-07-29

第十二集

 

1、江宁总督府

处斩李秀成后,父亲总算可暂喘一口气了。已近深夜转身便进入卧室休息,然而,他脑中却反复显现的是南京破城、残败不堪、颓垣败瓦、满目荒凉,又忧虑起重建事宜。忽然,有荆七来报:“大人,大厅已集了三十余人,要面见大帅。”

父亲本就和衣而卧,听到报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猛然起来,并说:“都是些什么人?”

荆七说:“都是大人的爱将。”

父亲说:“夜深人静的,来这些人有何要事!你去,就说本帅会来见他们的。”

父亲整装来到大厅,一眼就是自己的亲弟曾国荃站在首排,会同众将肃立着。父亲仍是那么严肃地说:“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大家就座。”

父亲见众将不坐也不语,自己也不先坐,而是用那明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大家如此相对看,父亲心中有了定数,便命:“荆七,拿纸笔来。”

荆七迅速去父亲书房拿来纸笔墨砚,放在桌案上,父亲不满意地说:“去换大红纸来。”荆七又迅速拿来大红纸。

父亲走到桌前,挥笔写了十四个大字的对联: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人自知!父亲竖眉瞪眼,丢笔于桌,一语不发,从容离去。

众将望着父亲离去,也是不敢言语,屏息良久。最后还是国荃叔走到桌案前,众将随后围上前来,他观其对联,并朗声诵读,脸上好是激动,一会便有点凄然,他猛地转身,又显得愕然。众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叹气,有的热泪盈眶,真乃感慨万千。

国荃叔半响才说话,他用机紧的目光望着大家,宣布:“大家不要再讲什么了。这件事今后万万不可再提,有任何枝节,我曾九一人担当好了。”

画外音:此前的安庆克复后,王罔运从京城赶到安庆,就劝父亲作万艮之主。父亲当即呵斥:狂妄!狂妄!狂妄!此后有胡林鉴、左宗棠、郭嵩焘、彭玉麟、李元度等也劝过,如彭玉麟的劝言: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意欲父亲为帝。此乃诛九族的不忠之举。父亲是绝然不做那遭千古唾骂的罪人的。

2、这是一个春光盎然的日子。三姐纪琛和姐夫罗兆升从湖南湘乡接来江宁。

3、父亲书房:爹喜出望外,晚间又叫罗兆升到他房,对罗语重心长地说:“女婿半边子,你在这要和在家一样,不要受任何拘谨。纪琛在老家长大,我又不在家,可能是我少教的原故。她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要多谅解些。你们既是夫妻,也要互相恩爱,这样才能有益心身健康,白头到老。”

罗兆升自愧地说:“岳父大人,过去在家,是家母过于苛求,我有不周济的地方。在您这里招待这么周全,实是有愧于您。请您相信,今后我一定会痛改前非,对纪琛恩爱有加的。”

4、江宁总督府

这天,我很高兴,李鸿章请母亲欧阳夫人,四姐纪纯和我去他府上吃饭。花轿早已等在门前,出门时,我见姐姐穿着淡红的绸裤,便赶到内房去找,原来姐穿的就是我看到的那件,我赖在房里不出去。好一会,我母亲让姐来喊我,说:“满妹子,快点,都等着你呢!”

我嘟着嘴不理她。她去后,母亲又来叫我。我一见母亲就伤心地哭了,母亲说:“满妹子,去李大人家是高兴的事,为何哭泣。”

我哭着说:“我也要穿姐姐身上的绸裤。”

母亲焦急地说:“绸裤只有一条,你小些,就让姐穿。”

我听母亲这样袒护姐,哭闹得更厉害了,说:“不不,没有绸裤穿,我不去作客了。让姐一人去。”

母亲说:“这如何使得,你爹在门外等得要发火了。快去,满女子。”

我更大声地哭了,还说:“爹就只喜欢姐,为什么不给我买绸布。”我一下坐到地上不起来。

这时,父亲进来,问清原委,便安慰我说:“爹明年若继续任总督,必为你添制一条比你姐更好的绸裤。”他拉起我,并说:“我的乖满女子啰!起来,轿子都等好久了。

我想到今后也有绸裤穿,便不哭了。笑着跟出来。我相信爹向来说话是算数的,绸裤一定会有的。

5、江宁总督府父亲书房

父亲在灯下挥笔敦然上奏:定议裁撤湘勇。臣统军太多,即拨裁撤三四万人,以节靡费。正在这时,国荃匆匆进来:“大哥,有事找我?”

“九弟,你坐。”

兄弟两拭目以待,还是父亲说:“你为克复金陵立下了汗马功劳,大哥心中有数。”

国荃叔忙插话说:“全仗大哥用兵如神。”

父亲接着说:“想必为朝廷追查伪幼王一事,你应该有所醒悟,功高震主,危及自身啊!”

国荃叔没有言语,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父亲的主见。父亲继续说:“裁湘强淮,时不宜迟,这是上上之策。”

国荃叔忙说:“大哥,你要弄清白,我们苦心经营的湘军怎么能说裁就裁呢。那不是拱手让淮军得势,李鸿章得利。”

父亲说:“大哥我还是此意,自古握兵柄而兼窃利权者无一不凶于国而害于家的惨痛教训。”

国荃叔说:“既然大哥主意已定,那怎么个裁法。”

父亲说:“我已拟好奏折,只等准奏便从我手下的五万人开始裁撤。先裁撤助攻天京的萧庆衍部的万人和韦俊的二千人,再裁撤列连捷、朱洪章部。你部放在最后裁撤。共裁两万伍千人。余下只留用二万伍仟人。

国荃叔听明大哥的裁军意图,再没说别的,便告辞离去。

6、江宁街景

父亲在国荃叔的陪同下,带了亲兵,一路巡视街景,看到满目疮夷,断墙缺壁的江宁古城,不住的摇头叹息,一路有朝野官绅向父亲庆贺,并说:“总督大人,英谋远瞻,勘定大乱,乃朝廷之幸事,民众之幸事!”

7、李元度军营

父亲一路巡视,心中还有一事就是攻克江宁后,不见李元度的态度,他突然来到李元度军营,李元度忙迎出军营施礼,说:“不知大帅驾到,有失远迎,望大帅恕罪。”

父亲默默笑了下,说:“元度破城有功,何罪之有,起来吧!”

他们进到军营,父亲在正堂上坐下,有侍从递上茶。父亲说:“本帅刚才察看过街景,遭到战乱的古城一片狼籍,如不迅速堪乱重建,乃有愧于江宁的父老。”父亲说到这里,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李元度也说:“都退去。”

此时,只有父亲、国荃叔、李元度三人,气氛有些凝固起来,李元度还是说:“总督大人,现在江南哀鸿遍野,草莽尚未消,而西方各国张开大口,群相逼饲,狡犷不可测度。当前安内攘外,消大乱于未萌是在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说:“元度忧虑国事,也担心本帅,真乃一片赤诚。经思虑再三,本帅决定自裁湘军。”

李元度望了曾国荃,便说:“大帅裁军之举,下官手里3000兵勇定当率先裁之。”

国荃叔说:“大哥,就是从李将军之部裁起,我吉字营也随后裁减员额,这样湘军也就不再如此之大,自然遭致不了风刮。

父亲说:“元度啊,你乃从平江入军,一直跟随本帅征战至今,此举只好随你之意,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又接着说:“但对回籍湖勇一定要从优发给遣散费,让其到家安居乐业。”

父亲说完便起身告辞,李元度又说:“大帅,下官也有荐言一封,不知当否,请大帅敬谅。”他将信递给父亲,同时说:“下官本当差人专程呈送大帅的,不想大帅来到营中。”

父亲接过信便离去,李元度等送出军营,一直望着父亲一行远去。

8、江宁总督府书房

入夜,父亲端坐在书案前,拆开李元度的信来看,不禁直冒冷汗,信上有:你们兄弟从湖南偏僻的小村庄走出十几年后封候还不算,手挽四省兵符,天下的大吏几乎都是“曾家人”,并且治河、漕远、盐运、水师等常人难以处理的事都归您管辖。我真为您担忧啊!……窃谓图治以教养为先,在今日则养先于教,世乱才胜法,去乱而治,则当以才用法,而不为法所缚,至于内治既修,外侮自强 ,道在蓄威养望,有以大服乎中外之心,久之必嚎则不遑。

9、湘军军营操练场

这时,天凉阴狸,在湘军操练场,已经脱掉勇服的回籍的湘军,整队聆听父亲最后的临别赠言,父亲高吭地说:“诸位,自招募到湘军以来,英勇善战,从长沙到湖北、到江西、到安徽,现在在江宁。连攻数城,为朝廷堪乱收复失地,为百姓消除匪患,名垂青史。现又服命遣散回籍,乃最终亦是最好的归处。亦可称荣归故里,乃本帅可望不可及矣!望众位早归故里,阖家团聚,朝暮相守,安享天年!”

众人齐呼:“大帅英明!大帅英明!”

随着,李元度宣布:“发给银饷,回籍兴业。”

众人依秩序从台前的差官手中接过银饷,惜别而去。忽地那个过去曾吐涎到父亲脸上的地霸刘松岭,依恋地来到父亲面前,双膝齐跪于地,连拜不已,念道:“谢大帅恩典,谢大帅恩典,小人永生难忘!”

父亲上前掺扶,并说:“松岭请起,回籍勿望征战疆场生死,多造福乡邻。”

刘松岭,立起身来竟一阵嚎啕大哭起来,哭着说:“小人铭记大帅教诲,定当从之。”

父亲一直目送着众人离去,消失在天际。

10、养心殿

在养心殿正在进行的早朝上,有大臣禀奏:“启禀皇上、西宫太后,金陵乃逆贼巢营,暗修宝库,或有无数瑰宝和金银宝藏。湘军收复以来并未奏明财宝事宜,其实乃湘军自己私匿。”

又有大臣奏报:“启奏皇上、西宫太后。眼下,整个东南乃湘军所辖,现又拥有长毛窃后的财宝,亦有称之为“曾家军”之实,实乃我大清国的一大忧患,不能等闲视之。”

皇上说:“众爱卿。曾国藩乃平乱长毛、收复失地的有功之臣,朕才下诣奖赏,怎能出尔反尔,下旨查之。”

慈禧太后转向小皇帝说:“皇上,卿说得也有道理,也不可不防。不如下道上谕,说,曾国藩以儒臣从戎,历年最久,战功最多,自能慎终如始,永保勋名。惟所部诸将,自曾国荃以下,均应由大臣随时申儆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对天京金银珠宝,令曾国藩迅速查清,报明户部,以备拨用。”

皇上便说:“太后说的即是,速照此拟旨传两江总督曾国藩。”

11、玄武湖翠竹亭

在金陵城外玄武湖的翠竹亭,父亲曾国藩召集了曾国荃、左宗堂、彭玉麟、鲍超等湘军将领,围坐在翠竹亭内,远处岗哨林立的湘勇。父亲立于案前,在挥笔作诗,众人聚于后观之。父亲写道:“秋来楼阁静,幽处天地宽。平者江湖性,真恩老钓竿。父亲放下笔后,说:“大家请坐。”

本来心怀对朝廷不满的众将,见父亲有如此宁静作诗,也都默不作声,随即坐下,聚望父亲,父亲说:“今日召大家来翠竹亭议事。一则数月来的征战,难得居静休娴,二则我乃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家则莳(分栽)养花竹,出门则饱看山水。自然,这二者是乃养生大悟。当然,亦含做人之处哲。近来,我湘军又连遭忌妒之人上奏弹劾,九弟按朝廷上谕,作为指挥失宜。今日遂有军机处令,欲我呈报历年经费开支帐目。等等非礼待遇,也是我攻克金陵之先的预兆,不足为怪。”

国荃叔早已瞪红了眼,迫不急待地说:“大哥,当年吴三桂造反乃是朝廷逼出来的。朝廷现在也在逼我们了。又是追查长毛金银的下落,又是要呈报湘军的帐目,这不等于是逼我军上绝路吧,我军不如……”

父亲不等国荃叔把后话说出,忙说:“九弟,我军对朝廷的忠耿有天地为证,自不必自暴自弃。怎么能与吴三桂相提并论。”

鲍超愤然地说:“大帅,九帅的话不是莫无道理。我们束手待擒,不如主动应对,先向朝廷奏明湘军实情,如若朝廷人等还要威逼于我,不如奋起反击。我军誓死跟随大帅!”

父亲听到这里,将茶杯狠狠摔碎于地,瞪着眼说:“尔等为何只想着一条绝路,做历史的罪人,遭千古垂骂!湘军打了十多年的烂仗,朝廷所拨军饷无几,我募捐抽厘,七扯八凑,勉强度过日生。我几将幸勉于之,心里何尚没有苦衷。此前,我也凑齐了五百万银饷,亦作湘军裁撤之开销。待湘军裁撤妥善,我将会请朝廷,解官回籍终老,这是最理想的归宿。

一直没有发言的左宗棠忙说:“大帅为何出此下策,此时如果要解官回籍,朝廷未毕甘肯罢休我军。此前,我上奏是想减消朝廷对湘军的担忧,不想朝廷更要威逼我军。朝廷现内忧外患,朝政又由太后垂帘,乃是大帅称皇之良计。”

父亲横眉冷对,凶狠地说:“季高何出此逆言。大家可否还记得,胜保曾想并湘军,借自己是满官深受朝廷之宠信,又与苗沛霖等国相为倚重,与我湘军抗争。我湘军一往无敌,迅速即复安徽、江西等失地,而苗沛霖率团剿捻无功,胜保失去支撑,遂擅自调他入陕,朝廷终于认清了胜保,即多隆阿率湘军重兵拦截,并赐令其自尽。败将才彻底而亡。”

一句“败保”说得众人终于笑了起来。国荃叔说:“大哥,你的心情九弟理解。但为了湘军众弟兄跟随大哥出生入死,为保众人的安危,除了裁撤湘军仍不能消除朝廷的疑虑,但大哥不能解官回籍,让九弟辞戎回籍,先行隐退为上策。”

彭玉麟便说:“大帅,我认为九师近来身体不佳,以疾回籍,上奏朝廷,才是真正的上上之策,才能消除朝廷人等的猜忌,以保众人的安危!”

画外音:在玄武湖会议上,父亲以他在湘军中的绝对权威,竭力压制湘军将领的反清称帝激愤情绪,誓做忠君完人。

12、江宁秦淮河桃叶渡一带

连日来,桃叶渡一带装点一新,白天把酒祝庆,夜间歌舞谈笑。湘军和百姓在为国荃叔回籍饯行,依依惜别。

万里碧空,无数彩旗挂灯。一条大货船停于岸边,国荃紧紧握着送别他的父亲的手,热泪盈眶地说:“眼下阴晴未测,九弟不在大哥身边,大哥你要多加注意。”

我们全家人聚在父亲身后,为国荃送行。这是第一次父亲准许我和家人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场合。父亲也凄惋地说:“大哥我早已置祸福毁誉于度外,坦然去做  ,见可而留,知难而退,但不得罪东家,好来好去就行了。”

他们兄弟俩戎马征战一二十年,生死与共,此刻分手,真难舍难分。俩人又紧紧地抱成一团。许久才松开,国荃又望了望全家人,又望了望两岸的人,向众人拱手说:“国荃这就回老家去了,望各位善自珍重,异日再待相见。”

这时,父亲又命荆七拿过一卷红纸来,递给国荃叔:“七弟,你的大府弟建好后,将大哥替你写的这副楹联贴上去。”

国荃叔将红纸展开来看是: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他卷起楹联,递给侍从,又握上父亲手说:“大哥!我走了!”他转身踏上货船。货船徐徐离岸而去。众人挥手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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