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1、江西瑞州军营
1857年（咸丰七年）2月27日，祖父为营救在瑞州被太平军罗大纲，周国虞部所围困的二弟曾国华，从南康来到瑞州军营已有几日，国华叔感激地说：“大哥，长毛闻讯大哥率部而至，真乃闻风丧胆，已全部散逃。真是多亏了大哥，否则弟的小命真要送给长毛了。”
父亲说：“别说丧气话，罗大纲，周国虞等逆贼未毕是撤逃。”国华叔问：“大哥怎么见得？”
父亲说：“长毛对我们兄弟已深恶痛切，怎么可轻易放弃攻打瑞州的良机。一定是石达开的奸计，我们接连挫败，就是吃了他的药，吃了他的苦头。我敢肯定，长毛见我离开了南康，一定是集中全部力量攻打南康，然而再反过来取瑞州，不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国华叔觉得父亲分析得在理，便焦虑起来，忙说：“这可怎么是好？”
父亲走到战图旁仔细观看敌我布阵，然后说：“我写一书信，让胡林翼火速来江西，与我们形成对罗逆贼的夹击。按棋局上被围与反包围，一举可扭转局势。”
正在兄弟俩商讨战局时，忽然荆七带着荷叶塘老家来人盛三进来，说：“大人，老家来人了。”
父亲和国华叔转脸顺声望去，只见壮汉子盛三一身孝报，拱手施礼，说：“大人，二爷，老爷不幸登仙了。”
父亲兄弟听到祖父去逝的不幸消息，忧如晴天霹雷，国华叔禁扶着父亲的身子痛哭起来，父亲也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居然阴沉面脸。他挺了挺精神吩咐说：“拿丧服来！”随后与国华叔滩到太师椅上。
入夜，军营静悄悄。父亲曾国藩吃不下晚饭从悲痛中冷静下来，他命人叫来国华弟，说：“你去打点一下，明早封印回家。”
国华叔停立片刻，然后说：“大哥是朝中重臣，且敢随意离去。还是让弟先走一步，大哥上折等皇上诛批下来再回家为妥。”
父亲毫不犹豫地说：“现有德抚布等欲上奏加害于我一案，也还有胜将也想灭我湘军，扬他军威。他们都是皇上亲自派下来的满官。我们现在是越早离开越好，看他们有何能耐剿灭长毛。也上皇帝清醒，清醒，分明谁是忠奸之臣。”
国华叔说：“我听大爹的。这是大事大非问题，还是大哥有主见。”
国华叔离去后，父亲的心绪总是宁静不下来，他还要思虑嚼味着弟弟的话语，便坐到书案边，还是提出笔给皇上拟了一个《回籍奔父丧折》折称：“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宗闱。前此母丧才周，墨经丧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还过十日程途；即日奔丧回籍。”
父亲写完上折，心情这才稍稍安静下来。
2、从瑞州回荷叶塘路上
春回意暧，水边的杨柳枝已吐出星星点点的嫩牙尖。父亲曾国藩带着国华，国荃弟和荆七，默默地骑马赶路。身后留下了送行的彭玉麟，杨载福和康福等文武官员缭属，以及文俊专程派来吊唁的粮道李恒和瑞州城的知府，知县等人。
3、京城养心殿
咸丰皇帝身着便袍，正专心批阅奏折，忽有军机大臣来禀报“皇上，淅江急电来报，长毛逆贼罗大纲，周国虞与李秀成会合于淅江城城外，有十万长毛兵临城下，呈请朝廷火速调兵增援。”
咸丰听报奏，急得猛地站起身来，说：“淅江乃我大清朝的美丽富饶江南水乡，且容一逆贼蹂躏。爱卿，你说调何军可好！”
军机大臣站直身子，认真说：“京城乃我大清朝之心腹，京城御林军不可调遣。湘勇因曾国藩得皇上谕准，在籍守丧终制，没有主帅，也不调遣。将咸丰三年，皇上受赏特赐神省力，到河南，湖北，安徽，直隶，山西，山东等地围剿长毛，虽每战辄败，但因无自练之兵，无治饷之权。如皇上能赐与相应权等，则是可宜人选。再各省绿营，守好本省确保社会和民众安宁，也是责任大，也不可调遣。此乃微臣浅见，请皇上定托。”
咸丰愤愤地说：“这个胜将，朕赐他神省刀，能先斩后奏，权力还不大吗！不知兵，龙不晓事理，胜将分明是败将么。”
军机大臣杜翰连忙自打耳光，低下头去，并说：“微臣该死，皇上明鉴。”咸丰接着说：“朕看曾国藩与长毛交战虽败不少，也为我大清国收复了一方失地，他是屡败屡战。朕不是只赏假准曾国藩回籍守制三个月假满仍回江西督办军务吗。现在假期满了。传朕谕旨，命曾国藩统领湘军急速援浙，剿灭长毛，不得有误。再准曾国藩在家乡修建“思云馆。”
军机大臣忙答：“喳！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4、湖南荷叶塘曾府
这天骄阳似火，在家守制的父亲被闷热得烦躁不安。他睡在黄金堂东边厢房的竹床上，情绪总是平息不下来。母亲欧阳夫人，见近来父亲情绪不好，别下撒骄的我，来到父亲身边，边给他打扇，边说：“爹，已是快七旬的人，是福寿全归了，你不要老惦在心上。我看你这次回家，不比六年前了，头发，胡须都已花了，脸相也不比过去富派。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其实，我也是不信那些巫说的。说是这黄金堂爹在改建时没有请张巫师来指点，说是黄金堂朝向不对，有鬼，纪泽媳妇难产去命也是此出一因。”
父亲猛地坐起身来，用吓人的目光瞪着母亲说：“真乃妇人之鉴。祖父在生时，是怎么教训我们的，烧香惹鬼，晒谷逗鸡怎能听那些鸟七八糟的巫师糊言乱话。”
母亲还是用手在不停地给父亲打扇，静听父亲训斥，等了好一会，才说：“我看爹是担心你们在外的兄弟，操心着这个大家庭，积成的病。就您走的前不久，不知从哪里听说的，你和胡材翼合计与长毛“连横，”与朝廷作对，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天大的罪过。您老人家听到这个音信，就一直米食不进，卧床不起，就这样匆匆地去了。她说着又流下泪来。父亲愤然地说：“一定是那个王闿运。他志有天高，心存偏心。几次想鼓动我，他真是太龌龊了，定不得好终的。他也因为仗着做过肃顺家庭教师，真是胆大妄为。他接着说：“我倒觉是澄候恶事做尽，遭到爹的身上，我多次来信告诫，他总不听劝阻。他停了下便说：“你去吧，这么热的天，别让儿女们暑着了，尤其是满女子，最小，越来越惹人喜爱了”
母亲见父亲心情好多了，不便说出国潢的罪恶，以免激怒父亲，闹出兄弟矛盾，便离去，父亲想到前几天有人说，湘乡县城新建一个码头，按惯例是杀猪宰羊，用“三牲”来祭祀，国潢叔却亲自主持却杀了16个活生生的无辜百姓，还有湘乡县令熊某是个佛教徒，秉性慈善，国潢总是借县令的手乱杀遣散返乡的湘勇和哥志会的人。熊县令执拗不过，杀人后总要躺着哭几天。
父亲仰望繁星密布的苍天，决定惩教其弟。第二天午间，他去母亲房要了个锥子，对正在走廊里竹床上午睡的弟弟那粗壮的大腿，趁其不备猛剌鲜血如注，弟猛醒疼痛直呼：“残暴！残暴！痛死我了！”
父亲仍威严地说：“我今天要替爹惩教你这个乡孽，以告尉爹在天之灵。”他又说：“我只用了锥剌了你一下，你就痛死了。你滥杀无辜，乡邻敢怒不敢言，人家就不痛，人家心里是么滋味。”
一时，曾府上掀腾起来。众弟兄，妯娌，子女和仆婢不知发生了何事，聚来看个究竟。母亲欧阳夫人，劝尉说：“好了，好了。澄弟不敢再糊作非违了。”又面对众人说：“这里没你们的事，都去吧。“我躲在人群里吓得不敢瞧见凶狠的父亲。
父亲怒气未消，面对众人说：“你们要与邻居争咫尺之地，我来信说过，让人三尺又何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曾家上下都为乡邻所称道，才能使家族兴旺。”这句话是清康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张英所作诗中的一句：“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画外音：我家的让地之举也深深地感动了邻居，被乡邻们作为美谈。并留芳后世。1988年，年过“古稀”的曾德培老人还在台湾散说，记得1939年我是上抗战前线时，慈祥和蔼的妈妈坐在油灯下，拉着我的双手说了曾国藩“让他几尺又何妨”这首七绝诗，乃终身受用，乐趣无穷。
5、荷叶塘曾府父亲书房
父亲端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是他重复通读的《左传》《史记》《汉书》和《资治通鉴》等。翻看着丑道人遗的《道德经》，却翻出一块薄薄的白绢，落款是：江右阵敷顿首谨拜。父亲遂想起前天广敷生以丑道人面俱说的情志伤于心则血气晴耗，神不宁舍，伤于脾则食纳减少，化源不足，营血亏值，不能上奉滋养于心，心失所养，以致心神不安而成不寝。各种情志又多耗精血，血不养心，亦变致不寝之症。父亲自己大悔大悟，自言念道陶渊明的名句：悟以终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忽地江贵进房来上报：“大人，巡抚衙张巡抚来报，有皇上谕旨。”
父亲曾国藩忙放下《道德经》，起身扯了扯衣襟，便来到堂厅相会。张巡抚递上衙信书。父亲接过展开看是，一顶兵部侍郎曾国藩：奉皇上圣谕，命你统率湘军火速赴浙援解，湘军粮饷由骆秉章，胡材翼佐等确保，不得有待。军机处。
父亲看完公函，吩咐江贵打发张巡抚的赏银。张巡抚施礼说：“谢大人，小人告辞。”
父亲一时欣喜便写了：奉命援淅，即日择将出的奏疏叫来荆七说：“你带上此书信，先行赶到长沙。借巡抚衙门的官封拜发。”
荆七说：“是！请大人放心！”
6、江西九江军营
自父亲离开湘军回家后，胡林翼想法换取湖广总督官文的合作，官文是满人实是朝廷派到湖广鉴视汉人的耳目。在湘军营内，胡林翼、李续宾，杨载福，彭玉麟等将领，身着官服，跪在官文前面，官文宣读：“奉天昭阅，几月来，朕喜闻湘军捷报频传，先是收到薪水，广济黄播，小池口，接着水师外江内湖会合，又收复湖口，梅家州，还一举克复长毛驻守自称固若金汤的九江城。逆贼林启容二万人马全军覆没。威杨我大清国威。为此。特殊封赏官文，胡林翼太子少保衔，李续宾赏加巡抚衙，杨载福实拔水师提督，彭玉麟授按察衔使，均赏穿黄马褂。钦此。”
众将叩拜齐声说：“谢主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7、湘军曾国藩军营
父亲回到湘军军营，胡林翼前来迎接，父亲呷了茶说：“仁兄，此一年多来，湘勇在仁兄的率领下，奋起剿贼，收复失地，重振了湘勇雄威，国藩从内心为之感激 ！”
胡林翼恭谦地说：“涤兄大人，林翼身在营中，每时每刻不铭记着大人的教诲。现在大人奉旨回军营，湘军便觉有了主心 ，有了统帅，曾记得咸丰元年，大人亲自到寒舍，为我父亲吊唁，护亲送灵枢出城。林翼就钦佩起大人。”
父亲笑了笑说：“仁兄可否记得，当时还赠我《陶文毅公全集》国藩读不失手，颇受启迪。”
胡林翼说：“要不是大人出面找骆秉章保荐，要他上奏朝廷，留在湖南家乡。又在湘军中得到大人的滋遇，大人亲自上奏皇上，称俾人胆识过人，才大心细。是军中不可少之员。哪有林翼的今天。其实和大人比真显相形见屈，有林翼学不完的世理。”
父亲拿出一叠稿子，说：“这是国藩反思过去的历史教训，在路途写就的《原才说》仁兄有何见解，尽管道来，以补完善。”
胡林翼接过墨汁芳磬《原才说》细细看来，忙说：“以己所向，转移习俗，提出得好，治事育人，正人先正自，以身作则。”
最后父亲说：“明日，我们兄弟一同去巴河镇，召集水陆将领商讨军情，趁湘军士气高昂，尽快剿灭长毛，不辱皇上圣谕。”
胡林翼说：“涤兄大人只管吩咐。”
他俩谈得夜深入静，似亲兄弟一般。军营外早已正是漆黑茫茫。在巴河镇江边的大船上曾国藩召集众将定托围剿长毛大事。太平军忠王李秀成派康福潜水到船边密探，偷听到湘军将分两路进兵皖中，喜出望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