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醋意
金扶摇做着种种猜想，从好想到了坏，终是无喱头。
他打开门向外疾走，一开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兰心妍满脸酒气，歪歪斜斜地险些摔倒。
多亏金扶摇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了她的背包带儿。
“喝这个色。”金扶摇带着一丝不满。
“金子，你看我弄来了什么？”兰心妍不管金扶摇的表情，一进门就喊，“而且……我还找了一份……赚钱的工作。”
“带回了什么？”金扶摇不解地问，“什么好工作，让你如此兴奋？”
“《精英股论十八讲》的……课件耶！”兰心妍斜靠在床头，得意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U盘，“这……要是全听下来，得两百多节……课呢。而且……朴老师还许诺，他的课……我可以随便听，不……交学费。”
金扶摇接过U盘，一种酸酸的感觉袭来。
他定睛看了看兰心妍，还是不能确定今晚她是不是掉下了护城河——湿（失）了身。
他默不作声地在手提电脑上插好U盘，小屋里便充满了朴精英磁性的声音：
“炒股和做人都是一个‘炼狱’的过程。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很多人以为股票就是低买高卖，有句俗语叫不知天高地厚。哪是顶、哪是底，你知道吗？你就是问手握几十亿资本的大佬，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吗？何况我等手里没几个子的小散！”
金扶摇听着，朴精英的声音已无磁性。
“还有人说，我只是玩玩而已。真金白银，钱财儿女动人心，股市不是棋牌室，有那么好玩吗？你以为买在了地板上，谁知道在板下面是地窖、地窖下面是地狱、地狱还有十八层……”
白天听，朴精英的股市真理像泉水叮咚；晚上听，就像塞北老家春天的风一样裹挟着沙尘袭来。
“朴精英讲得……不错吧？”兰心妍全然不顾金扶摇的表情，得意地问。
“朴精英的‘朴’……是不是嫖娼的‘嫖’？”说实话，金扶摇从心里也认为朴精英讲得不错，但说出话就变了味。
“我知道……你今晚醋吃多了。”兰心妍虽然喝多了，可好赖话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吃什么无名醋啊！”金扶摇讪笑着。
“我们学的是……本领，他……色不色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古人还说过，无嗜好者不可交也……”
“你是说我不可交了？”金扶摇边收拾碗筷边冒酸水，“兰子，我知道你中交。可是，别听了一天的免费课，再播种上一个小兰子。”
“你还有完没完？”兰心妍一听此话，人坐起来、脸拉下来，怒视着金扶摇。
她知道金扶摇一直不咸不淡的表情表达了什么，“这说明你心里不干净。”
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电脑里讲课的声音打断了一时的尴尬，显得更加清晰——
“炒股要掌握好一个‘播种’的时机。农民讲究‘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过了芒种、不可强种’。股市也是一个道理，冬播，在股市大跌人绝望时买入；春生，在股市转暖主升浪时待沽；夏收，在热度升腾人鼎沸时卖出；秋游，在冷热不均不明朗时带着你的妞子去野游……”
“我的人生已经过了芒种了，你不用担心会生个小兰子。”许久，兰心妍喃喃地打破了沉寂。
“大师没说啥时带你去野游啊？”金扶摇今晚要是不说，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贼心老婆去当家，拿着自家比人家。我知道你想说啥？可是，你算我什么人呢？”兰心妍又有怒意。
“啥也不是。”金扶摇一急，来了个双关。
兰心妍并没有恼。她转念一想，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金子，朴老师只是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这和农民种地相近又相反，切不可杀红了眼睛、乱了方寸、破罐子破摔、不问青红皂白地傻干。”
她一着急，酒醒了，话也流利了。
“不是我头脑发热，我不也是为你好吗？”金扶摇还沉浸在莫名的醉意中。
他要进一步论述，可他沙哑的声音终究干不过朴精英磁性的声音：
“炒股还要有一个浇水的头脑。浇水不是注水，浇水是为了冷静，注水会造成愚钝。炒股做人切忌思想僵化、麻木不仁、不能举一反三，更忌头脑发热、心浮气躁、见小忘大。尤忌自以为是、固执偏见、人云亦云。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鸵鸟遇险头扎地和东倒吃猪头、西倒吃羊头的做法都是炒股做人的天敌……”
“你就是个脑袋注水的小男人。”兰心妍也有些生气了。
“我怎么小人了？”金扶摇不服，“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不能让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我知还你要说什么。实话跟你说吧，我拿来的《精英股论十八讲》的课件是和朴老师拼酒赢来的，不是睡来的！”
“为了个不知有没有用的课件，健康也不要了吗？”金扶摇一听，由醋意变成了心疼。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兰心妍，赶紧去给她倒水。
心照不宣的处境，短暂的沉默。
金扶摇想，就他们目前的处境，不能太苛求她。他们之间还只是一面之缘的朋友关系，不能太多干涉她的生活。
兰心妍心里也很清楚，那个“精英”确实给她瞄上了。可她，只佩服他的才学，讨厌他的色相，这让他想起那肮脏的前男友。
想到这儿，她说：“明天我不去听课了。”
“也好，先做足上面的功课。”这正合金扶摇的意，“然后，咱们分头行动，边模拟炒股边寻找真正的股神。”
“磨刀不误砍柴工，该是你的少不了。”兰心妍刮了一下金扶摇的鼻子，算是表决心。
金扶摇笑了，给兰心妍铺好被子，自己赖在写字台前，没有去小旅馆。
他边思也写，在笔记上写下自己的一天心得：
少量炒，贪大求全最不好，最后谁也跑不了。
跟随炒，真金白银血汗成，免费导师不好找。
灵活炒，成就大业终有时，少交学费寻股道。
此时，他想起了临“出征”前额吉叮嘱的话一一
“扶摇，假如你误入风险投资，要记住：庄稼不是天天种的，股票也不是天天做的，一年能做上四次，就会有不小的收获。”
夜色深沉，树影摇窗。
兰心妍不知何时醒了。她悄然来到金扶摇身后，扶着椅子背儿，小声说：“天太晚了，别出去住了。”
这话正合金扶摇的意，他一直磨蹭，就等这个结果呢。
兰心妍淡淡地说：“一念一天堂，一念一地狱，住是住，你必须理性。我在屋里划条线，过了就是禽兽。”
说完，用手在写字台和床之间空划了一条“线”，转身和衣而卧。
金扶摇望了望兰心妍那醉眠单人床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往电脑桌上一趴，眼睛一闭，心想，今晚只有“禽兽不如”了。
他沉沉睡去，大脑里全是“银子、股论、心态、过程、时机、头脑”这些词。
这些词在梦中变成了一札札的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