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声称呼感动了一颗心
书名:红色岁月 作者:明月 本章字数:13197字 发布时间:2021-07-29

17.一声称呼感动了一颗心

乔书记的心肝宝贝女儿面临啥灭顶之灾暂且不说,且说三天前的星期天,小伙伴们来我家东屋上课,小小子把亲妹妹带来与他坐在一块。我在学校时,小伙伴们天天都来我家东屋自学,有不懂的相互问问就解决问题了,真正弄不懂的留到星期天我们一块解决。小小子亲妹妹也天天跟着来玩耍。我检查了小伙伴们的自学情况,作业完成得都很好,授新课时提出的一些问题除小小子外都能对答如流,心里一高兴就和他们出去多活动了一会。

在我家大门外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汩汩向东流淌几十步便形成瀑布跌入谷底。近来雨水多,小河就成了大河,瀑布也由原来的不足三尺宽扩展到近丈宽,若站在它斜对面观之颇为壮观,这时候不禁会令人想起唐代大诗人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绝妙诗句。小伙伴们在瀑布斜对面看了好一会,我布置了描写瀑布的作文后大家就往我家东屋返。当快到我家大门口时候,忽然传来几声哭喊,回头看时,是小小子后妈的一对儿女正挣扎在离瀑布不远的淤泥里不能上来。我们看瀑布时并没发现他两个,也不知他俩是打哪跑到那儿来玩水的,若耽搁时间久了不能爬上来,很可能会被流水冲过去随瀑布跌入谷底的,那样可就糟透了。于是我忙叫铁娃他们快去饲养室附近扛来干草,我则到我家扛了一根丈椽儿朝淤泥跑去。丈椽儿横着放过去,他俩死死用力扒住了。把干草铺在淤泥上,小伙伴们踩着厚厚的干草拼命拔出他俩才松了口气。小小子后妈的这对儿女这会已完全成了一对泥人儿,仍在一个劲儿地抽泣。喘息片刻,我们把他俩送回了家才返回了我家东屋。

“小小子,你后妈这对儿女也是你的弟弟和妹妹,你天天把他们也引到这儿来就不会发生今个的事了。光他俩到外边玩耍很危险的,再说了,你那个弟弟也该念书了。”我说。

“是啊,桃子家东屋早就成了我们的学堂。小小子,往后来的时候把你亲妹妹和他们俩都带来,我们一块儿学习一块儿玩耍多好啊。”红杏、铁娃他们也都很赞成。

“可是我妈妈不叫他俩来,她怕我们都欺负他俩。”小小子说。

“你回家后再跟你妈妈多说说,往后我再去说说。”我又加了一句。

小小子似乎很有些为难,我想,大不了往后我去做做他妈妈的思想工作吧……

与小伙伴们快乐地度过了星期天,星期一正要上课,学校突然接到公社通知,叫全体师生都去参加批判会,不得有误。于是学校各年级都只得被迫停了课。

批判会在牌楼底召开。各机关单位员工、古郊大队支书主任及各生产队正副队长小会计社员代表、农中和中学的老师和学生都参加了,高小的老师和学生也通知参加了,迫于舆论压力赵老师也领我们去了会场。会场上也有很多看西洋景的群众。

也就是前晌快下第一节课的时候,堂堂公社书记被人按着头、胳膊朝后拽着押到会场。会场上立刻有造反兵团的骨干高举拳头带头呼口号。造反兵团的人都带着红袖章。

“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乔治国夺权!”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无产阶级专政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班同学举拳头呼口号都看赵老师。从步入高小的那天起到今个已一年多些,在这近四百天的日子里,赵老师不仅仅是传授我们书本知识,而且在我们成长的方方面面也都密切关注着,生怕我们学坏走上歧途,我们做每件事情都不瞒着赵老师,在我们的心目中赵老师就是一盏灯,给我们照亮前面的路。赵老师咋做我们咋做准没错。我们班同学们发现赵老师呼口号不同于其他人,带领喊口号的人喊到“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时,赵老师才举臂高呼,于是大家也都纷纷效仿。批判会场上人山人海没人会在意我们。小演说家吴天亮挤到我跟前小声说:“牌楼底塞得满登登了,我们个子低根本看不见乔书记叫那些人弄成啥了,桃子,我俩也爬上牌楼看看吧,你看牌楼上早有人了。”

“有啥好看的,还不就像折磨我爹一样,这帮狗娘养的。”我也小声说。

吴天亮见我没同意也就打消了上牌楼的念头。牌楼由两根方方的两人多高的石柱子支撑着,木制结构,屋顶琉璃瓦,外表呈菱形,两根石柱子底部都围有一圈石雕。虽然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牌楼底却从没仔细端详过牌楼,趁此机会细观之,的确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奇妙建筑……我正望着美丽壮观的牌楼遐想,刘河东指挥着他那帮人推搡着乔书记上了戏台。顿时台下的与会者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我踮起脚跟仰脸看戏台上时,乔书记脸上已被抓破了,血糊满了脸盘,撕扯开的白衬衫也成了红衬衫,胸脯袒露着,满是血道道,真可谓惨不忍睹。刘河东在戏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我们闹革命乔治国反对,我们要扳倒这块绊脚石,我们要夺当权派的权,让印把子牢牢地掌握在我们手中……”

接着批判会场又响起了“打到古郊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乔治国、夺回古郊公社的印把子”等口号,口号声此起彼伏,不知咋的,人群中像搅动了的蚂蜂窝一般骚动起来,刘河东那些爪牙们赶紧走下台维持秩序,查找带头闹事之人,不查还好,一查更糟,人群乱哄哄的一发不可收拾,加之天气闷热,有不少人趁机溜回了家……

“桃子,他们把他批成啥了?”吃晌午饭时侯姨姨抹着眼泪问我。

“姨姨,你没去参加批判会?他们不会抓你的辫子吧?”我问姨姨。

“妈妈早把长辫子剪短了,谁还能抓到她的辫子,哥哥你说。”巧兰淘气地摇晃着我说。

“皇帝还不用病人哩,队里通知我参加,我装病了,可不敢到外边乱说昂。”姨姨说。

巧兰很乖,我说决不乱说,她也抢着说不乱说。巧兰上炕睡了,姨姨说:“他老家在河北,是个南下干部,都革命这么长时间了,到头来叫人家革了他的命,这世道真是颠倒了。”

姨姨说的他就是乔书记,在姨姨口中“他”成了乔书记的代名词。姨姨真够可怜,还没跟乔书记组成新的家庭,乔书记就走了败运败走麦城,姨姨一个劲的抹着眼泪,她是怕乔书记遭遇不测,我想多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要是吴天亮在旁就好了,他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就好像都在嘴边放着呢。不过最后我还是想起了狗娃妈来看望我爹时说的那句话,就对姨姨说:“姨姨你也甭太难过了,乔书记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啥事的。”

姨姨走到门口栓上门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见姨姨栓上门,我就知道姨姨要做啥了。姨姨“请”出藏在箱里的用红布包着的观世音菩萨像和一只小香炉放到桌上,焚上一炷香,拿椅垫子垫在地上,双膝下跪,双手合十,很虔诚地在菩萨面前为乔书记默默祷告;当时,我不知道“南下”是啥意思,只是从好些人口中得知乔书记是个好干部,他的功劳古郊人民有目共睹,见姨姨为他下跪菩萨,我也忙跪下祷告起来。虽然我对祈求神灵心存疑虑,但我还是像姨姨那样十分虔诚地默默祷告了一番。我相信,姨姨祈求菩萨的目的和我完全一致,都是央告菩萨保佑乔书记平安无事。

末了,姨姨问:“桃子,你祷告啥来?跟姨姨说说。”

我冲姨姨挤挤眼,说:“姨姨,我和你祷告的一样。”

祷告罢我就叫上良田玉往学校走去,我们班前些时候成立了“学雷锋理发队”和“胡兰头剪发队”,赵老师还自掏腰包准备了好些推头和剪发所需工具:推刀、剪子、白围裙等。利用课余时间好些男生学会了推头,好些女生都学会了剪胡兰头。今个趁各生产队还在歇晌时候,我们打着横标到牛皮生产队学雷锋去。牛皮生产队在西河右上边的牛皮坡上,是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人推头或剪头常常要走二里地到古郊的推头铺来,也往往有误了出工的时候。同学们正走着,就见前边有个同学惊叫一声:“蛇!注意!”

这是条样子好生奇怪的蛇,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蛇,它有两个头,是条豆绿色火箸粗的双头蛇,这会它一个头正鼓着眼睛愣愣的朝我们看,嘴巴大张了两下,随后伸出细长的黑色的信子摆动几下,很像一种自卫动作;另一个头却在吞食一只癞蛤蟆。据说这种蛇只有在非洲大陆才有过,没想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有,神话小说里有九头蛇之说,看来这种说法很可能不是凭空杜撰的。郎萍同学说:“咋见到这样一条蛇?看来我们今个出师不利。”

良田玉却反驳道:“啥出师不利?快甭迷信了,我看这是种珍稀动物,应该保护才是。”

有个同学正搬起一块石头要砸向那条双头蛇,听良田玉说是种珍稀动物应该保护,就把石头重又安到路边那塄上去,说:“那我们快往牛皮走吧,甭影响双头长虫吞食美餐了。”

双头蛇美餐罢自会找个洞穴钻进去或是钻进茅草丛或是爬上树藏起身来,我们别过双头蛇继续往前走。到了牛皮把横标竖在村中一棵老核桃树下,我到附近住户借来几个低腿凳子算是支开了摊摊,这期间早有良田玉和吴天亮等去各家招揽要推头或剪头的人,可是走了一圈却收效甚微,只有俩仨小孩儿出来看热闹,大人们探头探脑的朝我们这边望望就回屋了,没一个肯来叫我们推头或剪头,也不知是何缘故。吴天亮等给小孩儿推,我记起那个头发恁长的老人,就叫了景时运与我同到老人家中给他推头。老人很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去,在我穿白围裙时景时运早给老人围上围裙洗起头来,洗罢头老人搬个低腿凳子坐下,我即拿推刀开始推,老人不留头要求推成光头,没一会就推完了,我与景时运几乎是同时说:“老人家,往后我们每隔上段时间就会来给您老推头的,再不会叫您头发长恁长了。”

自那后我们没食言,每隔段时间都要去给老人推头,直到老人谢世。

当下,在我与景时运返回老核桃树时,只有两个年轻妇女出来剪头,一个是良田玉家的亲戚,一个是良田玉和她家的亲戚好说歹说劝来的。难道真像郎萍同学所说,我们今个见了双头蛇果真出师不利还是其他缘故?于是我问那俩妇女,她们说老人们都说小辈给长辈推头或剪头会欺住人家,从而推掉或剪掉人家头上的那些福气,就都不情愿叫我们这些孩子给他们推头或剪头,她们俩犹豫了会,想想良田玉这闺女说的很在理,就偏不信这个邪,就随良田玉出来剪了。我们没想到这个村还有这种说法,想再到各家做做解释时,看看树荫天已快过午,我们都还要上学,只能等明个再来了。临走,我们说明个还要来学雷锋做好事,并嘱托那俩年轻妇女千万千万到各家替我们做做思想工作,俩妇女欣然答应。

上学后,良田玉悄悄告诉我,她妈妈和她也都为乔书记祷告菩萨来。

前晌由于批判会场发生骚乱与会者走的所剩无几,前晌的批判会没能开成,随即乔书记就被关起来隔离审查,乔书记往后命运会咋样,我们也只能等待时间给个圆满的答复了。

第二天歇晌时候我们又到牛皮学雷锋去,那俩年轻妇女嘴上功夫果然了得,经她们俩一番游说,昨个没出来推头或剪头的大爷大妈伯伯叔叔们今个都来了,他们正在老核桃树下乐乐呵呵地迎接我们的到来呢,我们理发队和剪头队都两两结合全体上战,凡来推头剪头的看着我们娴熟若推头铺那理发师剪头师,都竖着老拇指啧啧称赞:“啥老师培养啥学生,这些孩子品德高尚,手艺也不赖,不愧是人家赵老师培养出来的学生!”

当我们回返学校时,快来到西河碰见个孩子赶着头猪要到牛皮坡那边去放,这个孩子比我们要小几岁,问是几年级,说是三年级,问他为啥没去上学,他说他爹不叫他上学了,叫他到家放猪。这孩子边说边赶着猪去了,走恁远了还打着口哨儿。我想,这孩子一丁点大就辍学在家,肯定有啥原因,我得去了解一下,于是就对良田玉说:“你领着同学们先回去,见到赵老师跟他打个招呼,就说我还有些事得迟回一会。”

来到那孩子家,他爹妈正准备上地,见我来他们家就问:“孩子,有事吗?”

我问他们家孩子为啥辍学在家,回答是如今课本上是一大堆毛主席语录,上学也学不上啥本事,还不如到家把猪照护大卖个钱。听了这话,我说:“大叔说错了,这话要叫外人听见,恐怕你也得像我爹一样叫人家抓去戴上高帽游街。就是没外人听见,时间一长,肯定要有人怀疑是大叔不叫孩子上学学毛主席语录,要叫人怀疑上可就糟透了,大叔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依我说还是上学好,学毛主席语录不是也能多认些字吗?再说了也能领会领会毛泽东思想,也只有领会了毛泽东思想,才能知道一些人是不是歪曲了毛泽东思想。”

那孩子爹妈见我这样说,就说:“我们咋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这孩子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明个我就叫我们家孩子上学去,我们可不想叫人怀疑上。”稍顿了顿又问我:“孩子,你咋好好的来跟我们说这个,是哪个老师叫你来的吗?回去后替我谢谢这个老师昂。”

我见我来那孩子家奏效了,就告辞出来撒腿飞快往学校跑去。来到教室,我见同学们说赵老师今个也没午休,也是到附近生产队给人推头,并带了几个还不很会推头的男生,叫他们都再实地观察观察,也是才回来不大会。赵老师说:“同学们利用歇晌到各生产队学雷锋是件好事,老师支持你们。星期一至星期六,把每天的歇晌都做个安排,远处的生产队尽量放在星期六,因为星期六下午有自由支配课。”

赵老师说罢就要开始授课了,我连忙拿出书来……

且说今个是星期三,两天前的星期一乔书记才被隔离,今个黑来他的心肝宝贝女儿又命悬一线,天灾人祸同时降临一个家庭,如若我们不出手相救,我们将对不起天地良心。我和陈冲将如何施救?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啥话也没说,只能凭默契配合了。

今个黑来,在室外看到的本就够惊奇,我和陈冲拨开乔书记房东家大门到院里一看,那闪光的球形物件好像用遁地术隐蔽了起来,到院里四处找找再无法觅到它的踪迹,小女孩的哭声真揪人心,我俩顾不上再寻找那奇怪的球形物件,用小刀拨弄开房东住家的门,煤油灯光里,更奇怪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房东大妈盘腿坐在炕上,身上、脸上涂满焦黑,木讷的瞪着门口,整个人儿没一点反应,简直就是一尊坐雕;再看房东大妈怀里搂着的小女孩却是毫发无损,见到我和陈冲,哭得撕心裂肺似的叫人心疼不已。

“大妈。大妈。你这是咋了?……”

我们连喊几声,房东大妈还是没有反应。小女孩泣不成声稚嫩地说:“俩……哥哥,门口……过来……球……碰了奶奶,奶奶……就变这样了……不说话了,奶奶说要带我……找……找爸爸……她骗……骗我,爸爸几天没来……看我了,呜……”

这个闪光球儿不知是啥物件这样厉害,房东大妈住在大门左侧,它还能拐着弯儿挤进门缝伤害大妈,我和陈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可思议。小女孩仍在哭喊着要爸爸,陈冲用话哄她,我就用手在大妈眼前来回晃动晃动,大妈仍是那么瞪着你,没一点反应。

陈冲哄不住小女孩,也把手伸到大妈鼻孔处试试,说:“大妈不知啥时候早没了气。”

我又把手伸到大妈鼻子底下试试,大妈果真没了气。

大妈死了,陈冲没在跟前见过死人,不免有些害怕。我说:“陈冲,我奶奶死时我就在跟前,我还伏在奶奶身上痛哭来呢,一点都不怕。”

陈冲说:“都说人死了就成了鬼,我害怕鬼。”

我想起老师们都说过的话,忙解释说:“陈冲,老师们不是在课堂上常说,世界上根本就没啥鬼神,所谓鬼神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觉得大妈可怕吗?我倒是觉得大妈那模样很可亲呢。你看,这个小妹妹不是也不害怕大妈吗?来,帮帮忙,我们得先救走小妹妹。”

室外天空仍有闷雷滚过,室内煤油灯灯头摇曳得更加厉害。小女孩这会也哭得没了力气,嗓子都哑了还在一个劲的抽泣,她不知道大妈已死了,还在说大妈骗她。

我用手掌轻轻拭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边哄她说:“小妹妹很乖,听哥哥话,不哭昂,你不哭,我们马上带你找爸爸去,好吗?”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们带我找爸爸去。”小女孩见说要带她找爸爸就停止了哭泣。

陈冲小心翼翼捉着小女孩,生怕小女孩再哭起来,我来掰开大妈紧搂着小女孩的双手,双手交叉在一起,手指早硬了,稍一用力,那料手指骨脆得像干柴似的“咔嚓咔嚓”就折了。幸亏小女孩只是在大妈怀里拼命哭叫,没挣扎,要不大妈全身的骨骼可能都要散架了。陈冲稳稳当当抱出小女孩交给我,说:“桃子,你要把她送到哪?我家肯定是不行的。我觉得古郊各生产小队哪家都不行,要是都知道她是乔书记的女儿,肯定要有人使坏,也肯定没人敢收留她,乔书记虎落平阳被犬欺,现他人在难中,我们得想办法把小女孩安置到个安全的地方才好,你说呢?可是这安全的地方到哪里去找啊?”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你不必发愁,这事就叫我来办好了。你快回家叫醒你爹告诉他说大妈出事了,叫他快些过来看看,我先走了。”

天很黑,我抱着小女孩走出来,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弱的煤油灯光,绕过院里的水坑出了大门,陈冲也踩着积水和泥泞往家走了。我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姨姨家门口,屋里煤油灯还亮着,姨姨还没睡,她肯定是在想乔书记挨批一事。我叫开门,姨姨接过小女孩亲了一口,问我:“是他房东大妈叫你把乔芬芬抱来的吧?大妈咋了?”

我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姨姨,姨姨也惊呆了。我又把我的想法说了一遍,姨姨有些担心地说:“要不是你二伯伯,你村倒是个避风港挺安全的。”

“二伯伯他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嚣张了,我有了他的执据,你放心吧姨姨。”

“可是还有个你大哥呢,人家现在也是红人啊,他把孙院长逼下台,孙院长一病不起,临死他都没去看看,你说这种人咋就没一些人情味呢?这事要叫他知道了,他要走漏风声咋办?会不会又重新连累到你爹?我只觉得他知道了,你一家人肯定凶多吉少。”

“二伯伯与我爹闹翻根子在奶奶的聚宝盆身上,老伯伯与我家又没啥大矛盾,大哥没必要与我爹结怨吧?他把孙院长逼下台起码能捞上个院长当当,造我爹的反,他能捡到啥好处呢?再说他又不知道芬芬是乔书记的。往后只喊‘芬芬’不喊她姓,没人会识破的。”

“外人问起,就说是河南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她父母得病死了,留下她没人管,亲戚的邻家照亲戚生前遗嘱就把她送来了。这样说更稳妥些。”

巧兰正熟睡着喃喃的说呓语,姨姨说她得去良田玉家走一遭,把乔芬芬卧炕上叫我看着,姨姨出去后,我哄乔芬芬说:“你爸爸可能出远门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哥哥家有大姐姐,有小妹妹,往后你就住到哥哥家跟她们玩耍,有人问起你的名字,你就说:‘我叫芬芬,是河南人。’记住昂,芬芬乖,谁问你都甭带‘乔’字。”

乔芬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乖巧地使劲点了点头。

一会,姨姨叫来了良田玉爹妈,良田玉妈过来在乔芬芬身上爱抚地摸了摸,抱起来交给良田玉爹,然后对我姨姨说:“你姐一家都是好人,肯定会接收的。要不你也跟桃子他们去吧,黑更半夜的,路上多个大人作伴,说说话话也红火些。巧兰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行了。”

良田玉妈留下来看巧兰,良田玉爹抱着乔芬芬,姨姨往她兜里塞了些饼干,星夜我们就把她送到了我家。爹妈、姐姐和巧云看到乔芬芬聪明乖巧也都十分喜欢。妈妈接过乔芬芬,乔芬芬看到老炕上熟睡的小盼娣,说她累了很想睡,妈妈就给她脱了衣裳卧在了盼娣身后。看到乔芬芬睡了,我们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返回姨姨家正赶上鸡叫两遍,良田玉爹妈回家了,姨姨和衣躺下,说:“桃子,你也一夜没合眼,还能脱了衣裳少睡一会,我要睡会了。”

亮窗上糊的小棉纸已微微发亮,我没脱衣裳,刚下过雨,感觉有些凉就拽开盖底蒙着头躺了会,猛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妥,就再也躺不住了。

想到还有件事没办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我想叫我的心情尽量平静下来,可是一闭上眼,乔书记房东和乔书记的影儿就一直在眼前晃动,似乎是在催促着我。

乔书记房东六十岁出头些,三年内战时期,丈夫在“支前”时不幸中弹身亡,原有个女儿也没活到五岁就夭折了,四年前乔治国携家眷来古郊当书记问房住,她就成了乔书记的房东。乔书记夫妇没儿女,二年前俩人去探望南下湖北时结识的好友徐明义,徐明义有一男一女,女儿刚满周岁,乔书记夫妇见到徐家这对儿女十分喜爱,就提出想收养其中一个,徐明义夫妇见刚会走路的女儿芬芬几天里总是往乔书记夫妇俩面前跑,并不停地嚷嚷着让夫妇俩这个抱抱那个抱抱,这个亲亲那个亲亲,夫妇俩直逗得芬芬乐个不停,芬芬好像与乔书记夫妇天生有缘,就答应把芬芬送给乔家。自此,乔书记夫妇终于有了个可爱的女儿。多了芬芬,夫妇俩多了无穷喜悦,房东大妈每天都能听到西屋里爽朗的笑声。只要能听到这爽朗的笑声,大妈心里的孤独感也一扫而空,每当这时她都要过去抱抱芬芬。乔书记夫妇管房东叫大妈,芬芬就跟着叫奶奶,四口人相处得还真像祖孙三代。收养芬芬不久,大妈把正屋腾出来硬叫乔书记一家住进去,她就搬到了西屋。好景不长,一年后乔书记爱人就得紧病死了,乔书记因工作关系照护不了芬芬,大妈就把芬芬抱到西屋和她住一块。爱人死后,乔书记住到了公社,但每天黑来饭后都要去看芬芬。

这一切都是姨姨告诉我的。跟姨夫离婚后,乔书记经房东大妈介绍认识了姨姨,俩人的关系还没公开就被迫搁浅了。乔书记挨批被关,房东大妈又离奇死亡,乔芬芬送我家的事情一旦泄露,说不准要好事变成坏事性命不保。想到这些我就寝食难安,于是我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顾不得洗脸就要跑去找陈冲。姨姨也许是被我惊醒,也许是根本就没合眼,见我要出门,就问:“桃子,天还早,你要去哪?”

“我忘了安插陈冲一件事,趁这会芬芬的事知道的人还不多,我得去把它办妥。”

没等姨姨答应,我就跑出来火速去了陈冲家,陈冲正在给他妈妈熬草药,见我气喘吁吁跑来,就问:“桃子,又咋了?那件事办妥了吧?”

“那件事办妥了,可是还有件事没办妥。大妈离奇死亡,我想叫芬芬的事更离奇一些,这样她才更安全。趁这会还没人知道她在我家,陈冲,咱俩何不再做些文章?”

“其实你抱芬芬走后我也想来,若能把芬芬的事说得更离奇一些,就没人会吃饱了撑着的再去查找真相了,反正这事只有咱俩人知道,我就如此这般的对我爹说了谎。”

“陈冲,你真够聪明,圆得连我都找不出一点破绽来。你爹问我来吗?”

“问来,我说你不舒服到你姨姨家要西药片去了,他也就没再往下问。”

原来陈冲怕造反兵团那些人知道了乔芬芬还活着,会对芬芬不利,就对自己的爹也隐瞒了真相。乔书记房东离奇死亡的事他如实告诉了他爹,说到芬芬,他对他爹说,那个闪光篮球打乔书记房东家出来就幻化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红龙,红龙摇摆着尾巴挺好看的,一声炸雷响过,龙爪舞动,红龙就驮着乔芬芬飞上了天,越飞越远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陈冲说的比我想要说的还要离奇,这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草药已煎好,我帮着篦去药渣子,陈冲端起满满一碗草药水送过去,服侍他妈喝药。一会出来说:“走,看看我爹他们去,大妈的土板几年前就预备下了,他们可能在那搬土板准备要请木匠做材呢。”

大妈的尸体已被停在一扇门板上用盖底蒙着放在地上,门板两头还垫着墼。土板已搬出院来,陈冲爹已叫人去请木匠了。几户邻家见到我和陈冲,要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我们就如此这般添枝加叶说了一遍,他们都很迷信,私下里说也许小女孩是七仙女下凡,王母娘娘睡醒后不见了宝贝闺女,就派天神化作光球下界查访,得知大妈怀里的乔芬芬就是七仙女时,天神就强行来夺,大妈搂着不放就把大妈击毙了,随后又化作红龙把七仙女带回了瑶池,人哪能胜过神呢?惹怒了神人要遭报应的。西洋景往后看吧,人还是行善积德好啊,说不定哪天刘河东也会遭报应的,还有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天亮了,多云天气,地上仍然满是泥泞,我和陈冲相跟着去上学,陈冲问我:“桃子,那光球好像是有方向有目标的作案,这事情咋解释呢?”

“光球击毙了大妈,乔芬芬在大妈怀里却是安然无恙,我也一直很纳闷。”

我俩迟到了,同学们都在安静地自习。放学后我俩跑去向赵老师详细说了黑来发生的事,赵老师说:“桃子、陈冲,你俩做了一件大好事。如若雷锋在世也会这么做的。桃子,陈冲,其实你们这些孩子一直都用自己的行动在诠释着雷锋精神。至于光球能进房间有选择的进行作案,我们眼下确实无法理解,相信随着社会的进步,往后定会有个科学的解释。”

这时良田玉在门外喊报告,赵老师说了声“请进”,良田玉拤着厚厚一摞作业本进来放到床头那张条桌上,然后问我和陈冲:“跟老师说了黑来发生的事情了吗?”

“我俩跟赵老师和盘说了,那光球真是个奇异东西。”我和陈冲一齐说。

“桃子,造反兵团若要查到乔芬芬下落,你爹妈可就成了窝藏犯。”良田玉说。

“没事的,造反兵团这一两天准会听到乔芬芬已不在人世间的消息。”我说。

“听到乔书记房东和芬芬都被光球击毙的消息,他们不会再专门派人查找芬芬下落的,乔书记虽被他们打成了走资派,他们迫害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有啥意思。”陈冲说。

“从萧家庄的地理特征来看,没人说,外界的人还真不知道那座大山里还藏着个小村庄呢,眼下倒还算个避风港,造反兵团那些人虽是本地人,我料想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乔芬芬藏在那儿。不过,你们都记住,任何事情都麻痹大意不得。”赵老师说。

“说到麻痹大意不得,我倒担心时间长了,桃子他大哥会坏事的。”良田玉说。

“你们都不必担心,我自有对付我大哥的锦囊妙计。”我说。

良田玉和陈冲问我有啥锦囊妙计,能不能说出来听听,我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也。赵老师没吱声,只是朝我笑笑。我的锦囊妙计需要有一人和我共同去实施,我必须提前说服他。

这个人是谁呢?是我四哥。我思来想去,没我四哥帮忙,单凭我可能对付不了大哥。

于是,这些天每到后晌活动时候,我都要找四哥对弈几局。四哥起初没意思与我对弈,下了课总是躲着我,但不管他藏到哪个角落里,我始终不放弃寻找,而且总能很快找到他。他说:“桃子,这些日子下了课你一个劲地来纠缠我,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想和你下盘棋,希望你答应。”

“下盘棋你找个其他人不就得了,为啥偏找我?”

“他们都没你的棋艺精,不是我对手,我就想与你下。”

四哥被纠缠得没法子,总算答应与我对弈。还别说,四哥还真是我的棋逢对手,每局我俩都只能下个不分胜负,哪次围观者都屏着呼吸想看个结果,结果是哪次都没看上;哪次我与四哥都是上自习钟声一响,才不得不收起棋盘各自走进各自教室。

这天后晌下了第二节课,我找到四哥说:“四哥,明个后晌我们的自习都是‘自由支配’,我们跟老师请个假到古郊东头的郎家祠堂医院和大哥坐坐吧?”

“桃子,今个我们不下棋,比打乒乓球,你若能赢我,我明个就陪你去。”

“好,听四哥的,一言为定,那我们就击个掌吧。”

击过掌,我们就去挨号。该着四哥了,四哥连着战败了几人,轮到我与四哥交锋了。

“一比一,一比二,二平,二三,三平……哎呀,桃子输了。”

一场激战,我败得很惨,又去挨号,又轮到我了,又是一场激战,结果我又战败,又该我与四哥了,又是我败。我悻悻的回到了教室,心想,这下完了,四哥跟我击过掌,明个肯定不跟我到郎家祠堂了,我只得一个人去医院找大哥交涉了……

第二天后晌活动,我请了假自个往医院走去,走了一阵,身后有人撵来在我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我回头看看是四哥,就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哪能不来呢?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桃子,你是对的,你拿我爹执据也是为咱村上安宁和谐。我爹跟我妈以前做的确实有些过分,坟上大闹,打小报告,都是小人之举。我不能学他们了,我们小弟兄们应该拉近距离和谐相处。”

“上辈的光荣传统我们应该发扬,他们的积怨不能继承,那张执据适当时候我会烧掉的,这会我还得保留着。今个你能陪我到医院,说明我们之间的距离早没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你相助,说服大哥改邪归正我充满了信心。”

“即使我今个不陪你来,你也能取胜,因为你最后总是有杀手锏。”

“说实话,我还真有个杀手锏,不过那是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

我们到了医院径直走进了大哥的卧室。大哥这会很幽闲,正躺在靠窗的床上看报纸呢,见我俩进来,指了指方桌两旁的小椅说:“坐吧,有事吗?”眼睛仍对着报纸。

“正有些事想跟大哥说说呢。”我坐下单刀直入想尽快进入主题。

“是啊,大哥,都是为了咱村上好。”四哥也坐下说。

“咱村上咋了?好长时间我都没顾上回去,是不是又出啥事了?”大哥边看报纸边说。

“眼下没出啥事,是为了往后不出啥事才来找你。”我赶紧说。

“我跟桃子想了想,往后就只有大哥你有能力救咱村。”四哥也不失时机抓紧说。

“往后时势很难料,我又没诸葛亮那本事,拿啥招数救咱村。”大哥侧转身脸朝里说。

“咱仨人加起来不就胜过诸葛亮了吗?大哥,我的意思是,往后咱村上谁家有了啥事,你这会是红人,只要你不往外乱说绝对能保证了咱村上的安全。”我拣重点说。

“往后谁家有啥事,我爹跟我妈都保证不再乱去汇报了。”四哥追加了一句。

“你俩今个来是啥意思?是想给我上上政治课不是?我告你们说,说不说那要分啥事,谁家要包庇坏人,或者窝藏坏人及与坏人有牵连的人,或者做啥坏事情,大哥可是不敢隐瞒的。”大哥有些火了,放下报纸一骨碌坐起来说。

“我跟四哥来今个不过是想给大哥提个醒。看着大哥变得像刘河东了还不知道悬崖勒马,我和四哥都很惋惜,没想到大哥仍是执迷不悟。”我说。

“大哥,不能再学刘河东了,醒醒吧。”四哥说。

“两个小毛孩子毛圪蚤都想来教育大哥,真是反了。我对你俩说,人家刘河东是领导古郊人民闹革命呢,走的是一条革命路线,要不是看在你俩还小、还是我本家兄弟这个份上,我今个非把你俩抓起来不可。你俩走吧,大哥不追究你们了。”大哥给我俩下了逐客令。

“大哥,你不要把我和四哥的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你不听我俩的,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有天黑来,你跟大嫂在屋里偷听敌台,声音虽然小,台湾那些反动言论我跟牛大还有铁娃可是都听见了,你不仁可甭怪我们不义昂大哥。甭费周折了,四哥,走,叫上赵老师去找刘河东,就说我们逮住大哥夜里拿收音机偷听老蒋煽动了。”我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了。

我拉起四哥就要走,大哥拦住我俩责问:“四弟五弟,你俩说造反兵团司令的坏话大哥都不追究了,为啥要死死咬住大哥不放呢?那天夜里除了牛大、铁娃,还有没有其他人去偷听我?你们咋知道大哥收听的就是敌台?”

杀手锏任何时候都得有,平时好好收藏着,一旦需要总能拿出来,任何人一旦戳到他的软肋他就不那么强硬了,这是我的经验。这会,甭看大哥表面平静,我知道他做贼心虚,就说:“大哥跟刘河东穿着连裆裤,就是跟他说了,他也会偏向大哥的。”

“可甭那么说,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万万不能跟他说。”大哥有些慌了。

“那大哥是答应要和我俩共同维护咱村上的安全了?若大哥能保证往后不出卖咱村上任何一家人,我就能保证大哥收听敌台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也保证叫牛大他们都不往外乱说。”我盯着大哥枕头旁边的收音机趁机说。

“我也向大哥保证。”四哥也趁机说。

“好好好,大哥也向四弟五弟保证往后不出卖咱村上任何一家人。五弟,我知道你肯定跟赵老师说过了,不然你不会知道我收听的是敌台,是吧?。”大哥说。

“我是跟赵老师说过,不过我们的赵老师没啥坏心眼,他不会去伤害人的。他要想汇报你早就汇报了,不会等到这会,大哥。”我说。

我和四哥要走了,大哥放下架子来把我俩送出门,还又特意叮嘱了一番。

啥是敌台,起初我也不知道。那也是个星期天,黑来,我给红杏、铁娃他们补习罢功课,红杏、毛毛、小小子都回家睡了,铁娃有道题没听懂,就晚走了一步非要我重新给他讲一遍。铁娃弄懂后刚要走,牛大不知啥时候进来的,他说:“你俩先甭睡,你大哥后晌回来了,人家带来个好东西,可稀罕了,是个收音机,那上边的小轮子一拧,里边就有许多人说话呢,今个黑来他肯定要播放,咱仨人不妨到他窗外听听去。”每逢大哥回家来,牛大黑来必去听窗,这已成为他的习惯。我和铁娃本不想跟牛大去,可是收音机我们还从来没听过,也就随他一同去了大哥窗外。星期一上学后跟赵老师一说,才知道黑来大哥收听的是敌台。偷听敌台要叫人查到了是要坐牢的。我跟四哥又向大哥保证了一遍大哥才回屋了。

吃黑来饭时,姨姨说:“桃子,这些天不知他身体咋样了?挨批头一天就显感冒了,以后又轮流到各大队接受批斗,听说每天回来都叫公社关进一间潮湿的小黑屋里,我真担心他身子骨要拖垮,人身体垮了就完了,我没法子去看看他,要么你明个替我去看看他,你还是孩子,假装到那玩耍没人会介意的。你去了叫他‘姨夫’他会觉得很亲切,心情也会好些。对了,他房东的死讯你甭提,千万记住。”

这是星期五歇晌时分,小小子的舅舅在公社做饭,我找到他,谎称:“小小子叫你到供销社给他买瓶鸵鸟墨水,后晌放学后我来拿,明个回家我就给他带回了。”

“好好。放学后你来拿。”说着拿出个还有些温度的馒头叫我吃。

小小子的舅舅四十来岁,人很实诚,闲聊中得知乔书记每天挨批回来就关在厨房隔壁,每天黑来都由他来看守。放学后我来拿墨水,与小小子的舅舅小声说:“叔叔,我村红杏奶奶生病时侯乔书记听说后还捐过钱呢,他是个好人,我想去看看他,你能行个方便吗?”

“才挨批回来不大会,一会就要开饭了,天黑下来再来吧,最好不要叫人看见你。”

照小小子舅舅的吩咐,我先回姨姨家匆匆扒拉了一碗饭,天已黑下来,姨姨准备了二斤鸡蛋放进提包里,说:“把这个带上,有人撞见你就说给陈冲妈带去补身子的,没人时候再找小小子舅舅昂,免得给人家招来祸。鸡蛋能生喝,叫他藏起来补补身子吧。”

路上还真撞见了个人,我照姨姨吩咐说了,那人当时果真没起啥疑心,哼着“下定决心……”往西头走了。我摸黑来到公社厨房院,小小子舅舅悄悄开开关乔书记的房门,放我进去后为掩人耳目又锁上了。小屋有两间大小,墙皮都显脱落了,墙上挂盏墨水瓶做的小煤油灯,灯头还没黄豆大,借着灰暗得要命的光线,可以看出这是个堆煤的房间。乔书记在靠窗的一堆谷草上坐着,很平静,我放好提包看着他憔悴的脸盘轻轻地唤道:“姨夫。”

见我这样称呼,顿时,堂堂一个河北汉子眼泪竟然泄洪般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甩落地上。他一把把我拽到怀里搂着,说:“桃子,这时候有人这样叫我,我挺感动的。”

我正想问问乔书记今个遭遇了些啥,门外传来了小小子舅舅和一个人的大声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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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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