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上回说到，文尔夫·亨特面对新任局长、罗伯特·爱德华公爵的特使中岳，毅然提出：“现在我们正处于四十年来最危险的时刻，应该马上对赤龙人发动战争。”而正在军校的霍青，因为龙飞云迷案，弄得心绪不佳，凑巧校长肇梅村在讲述战争史时，就势将龙飞云之事的细节，一一展开：“初战不利，令龙飞云的情绪受到了很大打击，当晚军事讨论会上，他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为尽早结束战争，为避免更大伤亡，他决定向蓝鹰人投降。就在龙飞云刚刚进入蓝鹰军大营不久，我们却得到一个密令：‘我亲赴敌营诈降，敌必不会怀疑我，定会放松警惕、疏忽大意，我军可趁此夜袭，全歼敌寇。——龙飞云。’”
庭院中，没有再一次响起，热烈讨论之声，之前还在咒骂龙飞云的学员们，一时被这个反转，惊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一名将军，居然亲自赴敌营诈降，以此换取夜袭的机会。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太匪夷所思了，这太胆大妄为了！
一旦我方军队进攻开始，敌人发现中计，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冲冠眦裂？
他们会怎样处理龙飞云？一刀砍了他，让他死个痛快，那已经算是最大仁慈了；
更有可能是，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当肇梅村说到此处之时，一个困扰霍青已久的历史谜案，就此真相大白。
霍青心中一阵激动，眼眶湿润，他低下头去，轻轻拭去泪水：
龙飞云，为了能够赢得战争最终胜利，不惜以身犯险，甚至牺牲掉最宝贵的荣誉，此种精神，多么令人敬佩。
感动之后，他又有些迷茫：
在历史记载中，绝龙谷战役最终结果，是我军全歼了蓝鹰军队，取得了胜利，也就是说，龙飞云的诈降计成功了。
既然成功了，打了胜仗，又何来肇梅村所说的“第二个错误”呢？
惊讶没有持续太久，庭院中再次响起热烈的讨论声……
肇梅村一切照旧，还是先任由学员们讨论，待声音有所消减之后，才继续讲：
“当晚夜袭结果有两个：
第一，龙飞云诈降计成功了，蓝鹰军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此时发动进攻。
措手不及之下，除了敌首罗伯特·爱德华等人，趁夜色溃围、南出遁走，蓝鹰军剩余主力部队被我军全歼。
第二，龙飞云没死，他被我们救了回来，且毫发无伤。”
之前内容，大家反应不一，但这件事上，所有学员反应则完全趋同，皆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毫发无伤？这怎么可能？
难道龙飞云是天神转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已经不是传奇了，简直是神话，没错，就是神话故事。
甚至有个别想象力丰富的学员，已经于脑海中构思当时场景了：
赤龙军夜袭开始，得知上当的蓝鹰人，勃然大怒，要立刻杀死龙飞云；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龙飞云罩于其中。
金光闪过，龙飞云身着金甲、手持金剑，杀将出去。
蓝鹰人以弓箭射之，箭矢触金甲则断，无法伤之；
蓝鹰人再列阵阻止，龙飞云则挥起金剑，所挡者皆被劈为两半。
可谓：挡路者死，让路者生。
（作者云：您可以了，别编了，这都成了主角开挂式网络无脑玄幻爽文了。）
有的学员想得更夸张：
关键时刻，我佛从天而降，护住龙飞云，朝蓝鹰众人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海无边，回头是岸。
（作者云：行了，别胡说了，蓝鹰人不信佛教。）
霍青虽不信鬼神，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等情况，还能全身而退，的确匪夷所思。
肇梅村没有给学员们太长思考时间，他解开了最后谜团：
“当时，看到龙飞云毫发无伤，我们也感觉非常奇怪。
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和蓝鹰人说了什么，居然能使残忍暴虐的蓝鹰人，轻易放过了他。
而且龙飞云自己对此，也一直守口如瓶。
但不管怎么说，他能平安无事，身为下属的我们，还是非常高兴。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龙飞云当晚要传达给我们的密令，共有两条：
第一条是，等到他进入敌军大营之后，传给我们，这就是大家知道的。
第二条命令内容是：若夜袭不成，则与蓝鹰人协商，平分赤龙国土。”
夏初时节，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风习习而过，旗帜猎猎作响；
柳袅绿丝，垂似练绦，花团锦簇，绿暗红嫣，似靺鞨（mò hé）余红、如琉璃剩碧；
几只粉蝶儿飞来，一个翩翻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贪欢嫩蕊，一个掠草而飞。
（注：靺鞨，即红玛瑙，产地在我国少数民族靺鞨所居之地，故名。
《旧唐书·肃宗纪》：“上元二年壬子，楚州刺史崔侁献定国宝玉十三枚……七曰靺鞨，大如巨栗，赤如樱桃。”）
与之前反应热烈不同，当最后谜底解开时，不亚于响了一颗重磅炸弹，现场陷入了死一般安静；
毫不夸张地说，真是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宽广庭院上，两千多名学员同时寂然无声，但每个人都能听到内心剧烈心跳，还有沉重的呼吸，场面静得令人感觉害怕。
一只知了，刚刚成虫，钻出幼虫壳，展开翅膀，飞上一棵高柳，张开歌喉，尽情欢畅，以享受着破茧而出的喜悦；
一只老燕，携雏燕飞上屋顶，与高柳鸣蝉相和；
一虫、两鸟，于死寂会场上，欢快鸣叫，声音清脆明亮……
霍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蓝鹰人平分赤龙国土……这可是谋反之罪啊。
难怪母亲从来不讲后面发生了什么，此等机密之事，她无从知晓，只能一语带过了。
难怪马原总是回避。
对他有栽培之恩的龙飞云，居然是个叛国谋逆的国贼，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闭口不言、沉默以对。
如此一说，与罗兰提供的信息，也完全吻合了：龙飞云之所以被下狱，其罪名是谋反之罪。
蓝鹰人之所以会放过龙飞云，原因很简单：
对蓝鹰人而言，一个意欲叛国谋反的龙飞云，让他活着，显然比杀了他好；
不然，又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这一离奇的结果呢？
霍青之前的疑惑，此时烟消云散；
难怪战争纪念馆中，连龙飞云半点文字记录都没有，赤龙帝国没有专门给他铸个铁人，让后人天天唾弃，已是天大仁慈了。
至此，龙飞云，一代传奇名将的高大形象，就此崩塌。
霍青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能改变得了什么；
他不愿像鸵鸟那样，将脑袋缩在沙土里，对呼啸而来的风沙不管不顾；
面对事实，拒绝接受，这既很可笑，也很幼稚。
霍青痛苦思考着：
龙飞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叛国谋反呢？
难道是因为手中权力越来越大，你的野心也随之膨胀了吗？
他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他不是龙飞云，理解不了龙飞云的想法，只能默默为其惋惜。
霍青知道，今天自己错得厉害，本以为战史课会无聊乏味，事实证明他错了；
今天的战史课，固然解答了他对龙飞云的迷惑，但也彻底摧毁了他对龙飞云的痴迷；
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肖亮小声嘀咕着：“天哪，谋反啊，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啊，我说……”
他想和霍青聊聊，但见其一脸茫然、呆若木鸡，遂明白霍青心情不好，只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霍青肩膀，以示抚慰。
“这位学员，你有什么想法吗？”
校长肇梅村打破了沉默，课已经讲完了，接下来是课堂讨论时间；
他决定提问几名学员，听听他们的看法；
如果学员之间能够有观点冲突，彼此之间再来点激烈辩论，那自然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霍青个头较高，长得精神，气质与众不同，扔在人群里，很难不被注意到；
最要命的是，他座位特别靠前，正好在第二排，肇梅村想不注意到他都难，遂向其提问。
霍青心下茫然，怅然若失，正处于走神状态，肇梅村提问时，他毫无反应、依旧发呆。
幸好旁边肖亮戳了他一下，霍青如梦方醒，忙站起身来，他虽之前心不在焉，但身体本能反应尚在，故下意识站起身来，军姿标准、站姿挺拔；
不过，毕竟之前走了神，起身之后，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肇梅村见他相貌英俊、英气不凡，心中顿起爱才之心，也不愿难为他，遂补充问了一遍：
“我的问题是，你对龙飞云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简单，若按照标准答案回答的话，自然应有以下四点：
首先，先认同其功绩；
其次，批评其错误；
再次，引以为戒，警钟长鸣；
最后，郑重表态，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后定认真学习，刻苦训练，为使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赤龙军人而努力。
此等回答方式，看似中规中矩、官话十足，不过好处是滴水不漏、不留把柄；
若换了别的学员，即便不如此回答，也不会太偏离太多。
但霍青不同，他自小就立志成为像龙飞云那样的名将，与他心中，龙云飞与将军梦，浑然一体，近乎他的梦想支柱；
如今龙飞云的形象，彻底被颠覆，霍青所受到冲击可想而知；
故被肇梅村一问，他情感所致，顺口说道：“我为龙飞云将军，感到惋惜。”
多年来，他习惯在龙飞云的名字后，加上“将军”二字，故现在仍是如此；
众学员自得知龙飞云叛国谋反之后，对其鄙视有加，如今见霍青居然依旧以将军称呼之，不禁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对霍青则多了几分鄙夷之色。
肇梅村一听，眉头微微一皱：“来，说说看，你因何为他惋惜？”
众人反应，霍青何尝感觉不到，从肇梅村口气中，也隐隐听出了不快之意，但他心中暗想：
既然是课堂讨论，就应该直言陈述真心所想，讲究言者无罪，百家争鸣。
遂继续说道：“惋惜之处在于，若只有前半截军令，没有后半截，龙飞云将军的命运，就应该是名垂青史，而不是留下千古骂名。”
肇梅村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谋反之罪，对他这种诈降之法，你会非常赞同？”
霍青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没有谋反之事，龙飞云将军为了胜利，甘心亲赴虎穴，将个人安危、军人荣辱置之度外，此等品质，当为军人楷模。”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别说学员了，连坐在第一排官吏，也忍不住纷纷回过头来，瞧瞧这位语出惊人的学员，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东楼也回过头来，瞧着霍青英俊的面孔，耳边响起了下属报告：
“霍青，年龄二十岁，娄蓝人，隶属青龙军团，从军以后，提拔速度极快，短短一年时间，从列兵被提拔为龙武卒排长。
最近，因护送九凤珍珠冠有功，故被公主府总管梁吉，推荐入军事大学深造。”
沈东楼两道浓眉微微一拧，心中泛起了疑心：
此人从军才一年，有何过人之处，居然能得到马原、梁吉如斯赏识？
当然了，青龙军团兵源匮乏、人手不足，马原刚招进来一个新人，大力培养提拔，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人护送凤冠有功，梁吉代公主予以赏赐，倒也是情理之中；
两件事看似都在情理之中，可一想到霍青满身伤痕，沈东楼总感觉此人没那么简单。
再想到李秀凝，沈东楼不由得心中一颤：
此女看似循规蹈矩、与世无争，然则精明异常，霍青既然是马原心腹爱将，她抬举霍青，也就顺便拉拢了马原啊，此一招可谓意义深长；
她身为长公主，已显赫至极，如今却收揽人心，意欲何为？
瞧着霍青相貌英俊、英气飒爽，再想到每次和李秀凝相见的情形，沈东楼无来由冒起了一丝嫉妒之心：
难不成是李秀凝看上了这小子？
此想法一出，沈东楼自己也感觉荒唐，李秀凝怎么会看上他？
可内心深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犹如烈火加了油一般，依旧熊熊燃烧起来，对霍青瞅着愈加百般不顺眼。
霍青感觉到周围目光，并不友善，不乏蔑视、厌恶；
他一时有点慌乱：是不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啊。
但转念一想：既然让我发言，那我就实话实说，难不成还要因言治罪不成？
霍青平静下来，对周围之敌视目光，一概不理，反而把军姿站得更加标准，大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之意。
肇梅村对霍青观点，未置可否，沉默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青朗声答道：“回校长的话，卑职名叫霍青，在青龙军团龙武卒服役一年，现在新兵班学习。”
他本想说出自己的职位，但想起军官花名册上被划掉的性命，遂决定不提此事，免得招惹是非。
肇梅村心说：原来是马原的兵啊，难怪能说出此等观点。
他心中厌恶之意渐起，但面上并未暴露，看了看霍青旁边肖亮，遂朝他一指：
“这位学员，你也来说说看，你赞成霍青的观点吗？”
肖亮看似呆头呆脑，实际不傻，如今众人对龙飞云的厌恶之情，已经到了制高点，霍青如此之说，虽不算为其辩护，但也隐隐有唱反调之嫌，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他虽与霍青关系不错，但若赞成其观点，很容易引火烧身，他自然不愿意；
但如果反对霍青观点，又顾及情面，说不出口。
肖亮站起身来，前思后想，左右为难：
“回校长的话，俺觉得吧……其实……俺也不知道该咋说……就是说吧……总之吧……额……俺就这意思了…… ”
周围人听他语无伦次、胡说八道，忍不住哄笑起来。
肇梅村让肖亮弄得是哭笑不得，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愿与之计较，遂摆摆手，令肖亮坐下。
又指了指另一名学员：“你来说说，你怎么看待他的观点。”
这是个军官班的学员，长得挺秀气，瓜子脸、高鼻梁、细长眼，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算是个小帅哥；
小帅哥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抚平一下褶皱，轻咳了一声：
“我很不赞成他的观点。
军人的确是需要尽最大努力，来战胜敌人，争取胜利。
为了胜利，即便牺牲我们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违背一名军人的尊严和原则……”
霍青俊眉一蹙，刚要反驳：“可是……”
“霍青！”肇梅村制止霍青的发言，
“第一，这位学员还没有发言结束，请你不要打断他；
第二，你也算是个老兵了，难道不知道，没有经过上官允许的情况，是不可以发言的吗？”
“我……”霍青不服气，可肇梅村毕竟是校长，刚入学就得罪校长，绝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自己也的确违纪在前，被肇梅村抓了个正着，只得敬礼，“是！”
小帅哥见霍青被训斥，心中愈加得意，他口才颇佳，滔滔不绝：
“身为堂堂赤龙军人，居然向敌人投降，即便这投降是假的，以如此屈辱卑劣的方式，就算能赢得胜利，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更何况，难道当时就没有别的方式了吗？
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我军人数是两万，敌人才一万，兵力是敌人的两倍。
即便就算是第一战有所伤亡，但主力尚在、元气未伤，还没有失去再战的能力吧。
大不了整顿军队、振奋士气，择日再战就是了，何必非要使用如此低劣的方式呢？
就算战胜了敌人，最后也会被人耻笑为：
手段卑劣，胜之不武。”
小帅哥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其发言引来了一片热烈掌声，连校长肇梅村也频频点头，为他鼓掌。
这掌声，对小帅哥而言，是一种赞赏和鼓励，可于霍青听来，不亚于在抽他嘴巴，他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愈加难看；
霍青不是傻子，此时此刻也看出来了，明显是自己发言不得校长之意，故以此种方式来令他难堪。
要是依着以前的脾气，霍青早就勃然大怒、抽身而走了，管你什么校长；
可如今之势，他还得继续在军校待下去，还得争取顺利毕业，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动手动不得，动嘴也不行，当真是“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霍青心说：早知军校是这个德性，打死我不来啊。
肖亮倒是没鼓掌，只能同情地看了看霍青，暗暗摇头。
小帅哥见此情况，决定乘胜追击：
“禀告校长，我还有些话想说，可否再占用一点课堂时间，不知可以吗？”
肇梅村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帅哥正了正衣冠，朝肇梅村敬了一个军礼，继续侃侃而谈：
“今天上午，校长有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句话就是：军事大学是英雄的熔炉。
也就是说，军事大学是塑造英雄的地方。
那么，何谓之英雄呢？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英雄的志向，它代表着：勇往直前，不甘心平庸；
‘龙城飞将在，不教度阴山’，这是英雄的忠诚，它代表着：对国家的爱，对敌人的恨；
‘三百六十日，横戈马上行’，这是英雄的执守，它代表着：军人对职责的坚守。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这是英雄的无悔，它代表着：为正义的事业，而以身殉之，九死不悔；
‘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这是英雄的不朽，它代表着，身虽死，魂犹在。
我想请问在座的、与我同龄的各位同学们，难道你们不为英雄这些高贵的品质所感动吗？
难道你们不会为其潸然泪下吗？
我相信，你们会的，我相信所有走进赤龙帝国军事大学的学员，都渴望成为一名可以名垂青史的英雄！
而绝不是，靠卑鄙、无耻、低劣、下贱的办法，去赢得胜利的无耻之徒。
只因为，我们都明白，除了胜利，还有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身为赤龙帝国的军人，心中那最炽热的尊严和无上的荣誉！
赫赫赤龙，卫我河山！”
小帅哥的演讲很有文采，也足够煽情，故随着他呐喊，全场学员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一起站起身来，挥起拳头，其声呐喊：“赫赫赤龙，卫我河山！”
连肇梅村也被热烈气氛所感染，遂举起拳头，与学员们一起呐喊起来，课堂气氛被推到了一个高潮。
霍青没有喊口号，也没有挥拳头，依旧仰着高傲的头颅，挺着标准军姿，静静站在那里；
他的骄傲与倔强，使他不愿屈从于环境压力。
霍青能感到四周不友好的目光，但不予理睬，亦不屑于理睬，因为在他心中，一个高傲声音，在对所有人进行着激烈反驳：
话说得倒是漂亮，口号喊得也足够响，可有什么用？
要是靠说漂亮话，能把敌人说趴下，那军队还练什么杀敌本领啊，天天练朗诵演讲得了。
你们谁真正杀过人？你们谁真正上过战场？
一群就会耍嘴皮子的混蛋！
当然了，这些话也只能心里想想，霍青还不敢说出来，可心中不爽，脸上也难免带出来；
那犀利的眼神、那微微翕（xī）张的鼻翼，那紧抿的嘴唇，明摆着不服气。
肇梅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霍青，见他傲然挺立，满是桀骜不驯，心说：
看出来是马原的兵了，和那老王八蛋一个德性，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肇梅村满心厌恶，但脸上却波澜不惊：
“霍青，你也听到现在了，不知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霍青心说：他这是要让我认错啊，算了，认就认吧，服个软，认个错，是最明智的选择，不掉皮不掉肉的，这点事儿算什么呀。
遂大声说道：
“校长，学生我……想问题还是太浅了，只看表面，却没有去发觉问题的本质，导致自己思想境界和觉悟，都太低了，有负您的期待。
对不起，我错了。”
嘴上认错，霍青心里委屈：
明明是你让我说感受，我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结果呢，说得不如你意了，还得道歉，这叫什么事儿啊。
众人见霍青服软认错，有的人产生了几分蔑视之意：
小子，你之前不是挺个性的吗，有本事和校长继续顶下去啊？
这就老实了，真没意思。
也有的人对霍青抱有同情之心：
一个学员，被校长为难，除了服软，还能怎样？
难不成还要和校长干一架？除非是不想在学校里待着了。
肇梅村见他认错如此痛快，心说：你小子倒不算傻，还算机灵，不过就怕，你小子是口服心不服啊。
他有心要治一治霍青，杀一杀其傲气：
“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人知错，才能改错，才能继续进步嘛。
既然你是真心认错，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肇梅村朝旁边指了一下：
“距离这里不远，是老图书馆，我给你的机会就是：去把那里的卫生打扫干净。
记住，每个角落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任何卫生死角，就像打扫你的内心一样，不能有半点遗漏。”
你……！！
霍青赫然而怒，只觉心脏一颤，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额头青筋暴起，手握紧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这不是存心整人吗！我已认错，你还要如此惩罚，也太过分了吧！
霍青怒视肇梅村，觉得此人身为校长，却听不得半点异己之言；虽居高位，却心胸如此狭窄；
一想到此后，居然要在此人手下学习三年，不由得内心一阵绝望。
霍青怒从心起，杀气迸出，恨不得将肇梅村，毙于掌下；
以他所在位置，与肇梅村相距很近，若真想动手，十个肇梅村也必死无疑。
肇梅村被霍青双目逼视，初时尚能与之对视，时间稍稍一长，心中怯意暗生；
只觉此人目光冰冷、毫无感情，仿佛一出手就要取他性命一般。
肇梅村感觉，全身似被寒气罩身，双腿不禁暗暗颤抖起来，幸好身前有桌子隔挡，不至于被台下学员们看到。
触碰到霍青的眼神，沈东楼心中亦是一抖，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人杀气好重，颇似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之士。
回想之前与霍青接触，当时觉得此人胆小怕事、处事圆滑，如今见其杀气四射、凛然之威，沈东楼对怀疑愈深：
你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闻听霍青被罚打扫卫生，有好事之人，心中幸灾乐祸：
笨蛋，连校长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被整是你活该，以后长点脑子吧。
有心善之人，暗暗为霍青鸣不平，觉得肇梅村一校之长，身居高位，和一个普通学员如此过不去，未免气量太小了。
如今见霍青不搭话、不反驳，但双目逼视肇梅村，似要动手一般；
众人心说：这下有热闹看了，要是真打起来，那可就好玩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众人皆有猎奇心态，遂注目观望。
肇梅村想壮起胆子，斥责霍青，但一触到他杀气四溢的目光，顿觉心中胆虚，几欲张口，皆唇齿发抖，难以出声。
霍青见肇梅村挪开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自然明白，自己已经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但问题是：
压倒了又能如何，又不能真动手杀了他；
我若还想在学校里待下去，继续追求将军的梦想，现在只能忍耐。
古人不是说过吗：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
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留侯论》·南宋·苏轼）
霍青叹了口气，目光缓和下来：“学生遵命。”
说完，也不等肇梅村答复，将众人惊讶的目光，尽然甩到身后，头也不回走出庭院，大步流星而去……
显然，霍青的军校生涯很不顺利，上课发个言，尽管校长肇梅村并没有明着反驳他，但从训斥他的态度来看，对他成见很深。
霍青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些困难，只能忍耐吗？可忍耐是否会换来境遇的改善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六十章《角声满天秋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