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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麻麻亮，强牛就赶到工地，赶工的师傅们已经开始叮咚响的工作了。现在整个工程已进入室内装饰，一座雄伟的行政服务大楼耸立在人们眼前。他向保安招呼，说老陈就换班了。老陈单刀直入地说，你小子昨天出去野鸡了。强牛说，你才有这本事。我回老家了。他不想说是老妈走了，走不走跟这里并没关系似的。老陈说，你还来吗，马上都要放假了，不闲丢路费呵。平时强牛总喜欢端着饭碗，边吃边和门口保安调侃，食堂大厅里没几个人坐那儿吃。心想还有一个多月呢，他接着说，我这不是走的过急，工资还没拿，回家怎么过年。正说着工资的事，楼顶传来喧豗的声音，接着层看客也聚集望楼上，议论纷纷的。有么事想不开要跳楼呢，这不等着回家过年，工头还不发工资。强牛赶紧两坎并着一坎的快步登登地跑上楼去，以至在五楼与吴学军擦肩而过视而不见。吴学军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强牛吗，跑这么快干吗，救火似的，真是！强牛上到15层楼顶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概有上10人是带白色头盔标有红字“监察”的人在劝说。监察队员是各分包公司抽的人，管理工地安全防盗等事宜。还有少数几个人在观看。场面没有那么壮观，然而有些悲悯。是的，为了几个工钱而跳楼值得吗。真是印证了老话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殊不知那是他多少汗水辛劳换来养家的钱！看着听着，强牛已知道些原故。他便喊，师傅，你家里有老婆孩子吗？一位身着沾满泥土，分不清是青色还是蓝色的褪色旧棉袄，一脸苦相的泥工师傅祝运来根本不理他的茬，也许劝说声音多了他听麻木了。劝说的人们不敢靠近身，否则祝运来就真跳了怎么办。强牛想了想又说，我还不到20，没结婚没成家，妈妈又离开我去世了，爸爸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都不想死你又何必呢。祝运来还是没反映，痴騃一般。强牛听旁人也在不惮其烦的喊话：有什么了不得，不就是2万多的工资吗，蔡经理已经表态，只要你下来他就把钱给你。可蔡经理就是不露面，祝运来还是不理睬。强牛自言自语说，这下真没救了。他坐到楼檐上，双脚又向外吊着，脚手架又都拆了，万一一个恍惚，后果不堪设想。他所以才说了没救了，说后只好心恢意冷地离开楼顶。
事情僵持了近2个小时，祝运来捩地突然问，那个小师傅叫么名？楼顶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名监察队员冒出来说，叫胡不来。祝运来反感地说，只怕不胡来！你们不叫蔡经理来我就不下来，再给你们半小时，姓蔡的再不来，我就真跳了。有人说，蔡经理出差了，一时半会儿不能来，说不定10天月都来不了。你总不能在上面等半个月吧。我们和他电话联系好了，你下来就结帐。祝运来忉忉地说，那个小师傅也不知说的真的还是假的，要真是那样，真是太可怜了！说着竟然转下身子，上下注视着的人们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他真要跳了。其实他是忘形时的随意动作。同时，一个监察队员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衣服的一角，又左手配合抱住了他钢筋似的身子。在祝运来拼命挣扎中，险些将那名监察队员带了坠下去。众人忙上前将他们拽住。你推我搡地将祝运来劝下楼来。人还未散尽，不知谁拨打了湖北电视台新闻热线的电话027——87333333，把省电视台的记者们招来了，风涌而至的还有市电视台，楚天都市报等多家新闻媒体的记者。他们找到晏总，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工讨薪要跳楼的事件。晏总赔笑说，纯属误会，一点工程纠纷，已经解决了。记者门只好扫兴而归。晏总私下对人说，我知道那些分包公司也有难处，师傅们结了工钱，甩下半截子活不干了，叫他们找鬼去。尤其电工，接手的人根本找不着哪根火线该连哪根火线；哪根地线该连哪根地线；埋在里面的线有没有断头的；有没有故意人为的闹着剧。但无论如何，总不能欠工人的工资。然而，祝运来被劝下后，有人说看见被工头雇的打手将其暴打一顿。说你不是找死吗，那就送你上路。也有人说，是其妻（同在工地做事）将其劝说一起回乡下老家了。晏总的公司只是总包，下面层层还有若干个分包转的公司或个人，工程造价是12个多亿，发到一线工人师傅手中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下楼来的强牛见有人已经开始端着碗在扒饭了，就匆忙地往住处赶。在板房住处，只有吴学军一人在清着工具什么的，对强牛的到来视而不见。强牛又招呼说，师傅，叫你呢，没听见。我强牛回来了。吴学军不挪眼看也不搭理他。他只好厚着脸皮问，方总呢？吴学军还是不正眼看他，没好气地说，刚才在大楼里没看见！强牛疑惑地说，你刚才看到我去大楼了，那是看见有人跳楼。吴学军不以为然的，说少见多怪，关你屁事。语气很轻，而分量很重。强牛嗅到什么，干脆自己去找方总。他找到食堂、又找到尚未竣工的大楼都没有，他会上哪儿呢？不会是有意回避吧。已经外冷内冒汗的强牛，索性敞开羽绒服，热腾腾的体味直向外冒。对了，一定是自己回老家，没得到方总允假的原故，而且一去就是一星期，惹得师傅吃了闭门羹？难道他们凭这就炒我的鱿鱼。想到这不禁毛骨悚然起来。不行，去找晏总，这事太严重了。他三步并着两步走，来到晏总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几下，问有人吗？里面传出粗旷的声音，请进。强牛推开门，是方同礼在找晏总说事，他止步退出了。方同礼找晏总签字拨工程款后，就直言不讳地说，您那亲戚小强倒是蛮机灵的。晏总忙拦住他话，细声说，小强可不是我亲戚，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是看你缺人手，就让他找你了。又把他怎么找上门的事讲了。方同礼心里亮堂了，说晏总，我正要汇报请示小强的事。接着便把强牛不假而归欺骗师傅和考高级电工几次都不过关的事讲了，想辞了他。晏总大度地说，辞不辞那伢是你们自己的事，他来找我完全是瞎闯来的，和我没有沾亲带故的任何牵连关系。方同礼还是免为其难地说，您没意见，这么我就把他辞了。晏总最后说，我是看这伢鬼精明的适合做水电工。算我看走了眼。方同礼表态说，我们公司的基础布线工作已基本结束，下面是等着接火，年前力争全部灯都亮起来。到时您就等着观光剪彩。言下之意是现在不要做粗活的人了。晏总高兴地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性格，说到做到！方同礼又重复，说不过款子的事？晏总说，等灯亮了再拨付20%。方同礼恳求：25%吧，年前确实结不下帐来。晏总也爽快，说好吧，25就25！不过一定要保证质量。方同礼得到满意的答复出来，强牛早已没了踪影。他回到板房，便向吴学军讲了找方总的事。还说，要不你借我2000块钱，我有2400元的工资未结帐。吴学军拉长脸说，你要这么多没有。我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给你2000元也只这么回事。不过，以后你在外面不要说给我当过徒弟，千万千万，拜托拜托。连连道谢的强牛，找了笔纸，打了借条，接过钱数也没数，扭头就走了。行李也不带，所有的家当就装到小背包里往肩上一撂。他怕碰上方同礼，一分钱也不让拿走。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其实，这一切都是方同礼安排好的，是吴学军求情才为强牛求得的2000块钱。方同礼回答也很简单：工地不是民政局、救济所。
手里有了钱心里才不慌，手机上的钱暂不动了，强牛又快活起来。在余华林小吃街上的湖南米粉馆，吃了三块钱一碗的清汤米粉，他舍不得为自己花钱去吃三鲜码子丝码子之类的。他游荡、观察，平常来这里就歺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难得今天悠闲。看见一家福彩销售点，里面三两个人在买彩票，他心一动想去碰碰运气，简单地问了即投即奖10分钟一次，当即就买了注快。马上屏幕上显出开奖，还有1分钟的时间闪过3个骰子翻滚出了121，他随口说的121正好中了。内心的欣喜挂在了脸上，旁边人也向他投以羡慕的目光。他庆幸自己怎么这好的手气，赚钱太轻松了，2块换来80元！趁着好手气，接着玩。80元玩去70元，不管是自选号还是机选号都没中，头脑冷静一下，最后10块钱选择了买双色球，明天星期四的开奖日。他又问，可不可以随便到哪个销售点兑奖？店主告诉他：可以。好像从未有的一种释怀，强牛现在无所事是了，难得闲暇的悠逛。走着走着、看着看着，进了超市，那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上到四楼还有儿童游乐场，什么魔窟城堡、迷尔游戏室···小朋友们在好专心好带劲的操纵玩耍，上窜下跳的。大都是爷爷奶奶陪着。强牛想，假如我有这么一天，我的儿子由谁来带着玩呢，不禁又怀念起心目中的妈妈。他的眼神定格在海底捞月的男童那，似乎心里又在妈妈那边。一切不该发生的又都发生了，他不知道自己孩提时是不是这么快乐天真的玩耍，只记得小时候也好这一口，可惜当时我们镇上没这些玩艺。他真想回到从前；回到不谙达世情的混浊孩提时代。偏偏人生让他遵循着另类的轨迹滑翔，不知要滑向何方？也许买彩票是最来钱的，最一本万利的最理想的事。走着走着，想着想着，美好憧憬甜蜜地舔在了脸上，就好像千万元的头彩握在手中，似乎等不到明天、今天就千万手才酣畅淋漓。摸出荷包里的那张彩票，他一眼又瞧见了一家体彩门店，竟情不自禁地过去递上彩票。店主说，帅哥，你这是福彩，不在我们这兑。再说你的日期也没到，在明天晚上开奖。强牛惊异地说，体彩我也买10块钱的，哪个奖最高，中奖最高？店主说，大乐透，现在这滚奖，2块钱可中1500万，如果追加奖金会更高。强牛豪气地递给他百元大钞，说，机选2注。又想了想，去看了挂图来说，02、11、14、23、33、08十11打3注，要追加。店主很快按了键子，打出张彩票，又找给他85块钱。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那85块钱。他是想那5块的零头也买彩票算了，最后决定还是再来买。他问，几时开奖？店主说，就今晚9点钟的时候，可以网上搜开奖结果查询。强牛说，手机上能搜？店主有些不耐烦了，还是告诉他能，是智能手机就能。他道谢出店，就在附近找了家“开开旅馆” 住下。年前只个把多月了，不想找工作了，专攻彩票。
连日来，强牛沉迷于彩票梦幻之中，除了7天春节停止投注，几乎每期彩票都投。买时就像中奖，晚上看摇奖，真是白日痴梦！一个电话惊醒了他的梦幻，接通原来是年yu（与），欣喜地告诉他大学毕业后在武汉光谷找了家科技公司当工程师。还说要不了半年就还上欠他的5000元。那是前年他说没学费没法上学了，当时强牛毅然地打给他5000元。这钱强牛根本没指望他还的，还是豪情说，我早把这事给忘了，谁要你还。问他现在在哪，他谎称在南京做房地产中介。寒暄了几句，双方挂了机。他想那个千万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可以说真的得不到，只是手头有闲钱好玩而已。站在彩票店里，望眼那些图标里变幻无穷的数字，他似乎清醒了。摸摸荷包，已只有两张票子了，否则自己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那2张票子年奶奶给的，他才没舍得投注。他又记起年奶奶的话：要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在外打拼的路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又想到知青村的爷爷，才理解为什么爷爷将自己的一生留在那里。他羡慕爷爷的农村生活，真想一翅飞去那里。要不是刚才对年yu（与）讲了自己在南京，管他呢！几转公交坐511到大东门下，再走几步就到宏基车站。正月已过完，回南桥的车上没几个人。然而，他却觉得热烘烘的，脱下羽绒袄，显出羊毛衫，无比精神。上次的不辞而别，强爷爷年奶奶一定很恼火，这次回去任凭他们怎么说，自己都不会吭声。或者不去强爷爷那儿，就在周奶奶家里，裴爷爷的老咳嗽也许好了吧。还有舅伯我才不怕他。上次他骗了我，这笔帐都未跟他算；舅妈比他好些，至少对我好些。卓卓不知怎样了，也许快毕业了，也面临着择业的艰难过程。也许他比我更好找工作，他是机器人制造设计师，不怕失业。想那些干吗，他一闭上眼睛全是他们的影儿···徐徐的春风，很快吹拂他进入了梦乡。当他再次睁开眼，客车很快进入了南桥的地界。公路两旁的树木已开始萌芽，在耀眼的阳光下，是那么绿得金光闪烁，一波接一波的闪过。他不仅闻到了浓郁清香，还呼到了泛甜的空气。多么希望客车这么永远驶着的强牛，不得不面对下车；他是最后一名下车的，不得不面对周奶奶，哪怕她唠唠叨叨的。然而，当他踏进门后，一眼看见正面桌上放着的裴爷爷的遗像，面前还有香钵，袅袅青烟直往上窜。周凤珍哭喊着：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强牛不解地问，周奶奶，裴爷爷他怎么走啦？周凤珍老泪纵横地说，是。他临终咽气的那会儿都在念到你。说这伢过年也没回来。我就跟他说你在省城，有事忙着呢。强牛忙去给裴爷爷烧香作揖。周凤珍自责不休的：唉，是我不该让你冬平伯伯送你去强爷爷那，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这世都不饶恕自己，到了阴间你妈妈也不会饶过我的。她抚摸他的脸，说来让我好好看看。嗯，长得像小男子汉了，就是瘦了点。又对裴仲山的遗像说，裴爷爷，这下您该放心了，强奥回来了。又拉强牛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说，这下不走了吧？强牛说，人家才回来，说什么走呀。周凤珍高兴地说，好，这回周奶奶就放心了，我也不把你再送给强爷爷了。不过，你强爷爷说了，一有你的消息就给他们打电话的。他们都有手机了，是二手的。似乎有强牛在身边，就像见到女儿春蕾样。说罢，她起身要去打电话去。强牛阻止说，您先别给强爷爷打电话，让我安心在您这住几天后，我再亲自给他们打去。她的话不是要撵他走，又说，这怎么成，你强爷爷一定要怪我的。强牛坚持说，您要真打，我这就走，走后再也不来了。周凤珍这才作罢，说肚子饿了吧？强牛说，是的，我好饿噢。周凤珍抬眼看墙上挂的钟，说都5点过了，是该做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