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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年来，裴春蕾引发淋巴癌，病情恶化。也许是想儿子弄的，年也不回家过。强扎根也不回家，着实让人揪心。时间在缓缓流逝，她不曾想自己就这么会过早地离开人世。甚至昏糊中儿子回到了家，她拿起手机来打，听到了儿子那洪亮的声音：我好，一切都好。已经把初级电工证书拿到手。等我拿到了高级的，就能上配电板操作了。强牛终于肯学习了，还考了初级电工证。自己坚信的理念是正确的，他总会有醒事的一天！听了就让人心里美滋滋的，忙用手擦了擦激动的泪水，说好，妈妈听了就高兴。但愿你说的都是真话。听到这句让人扫心的话，强牛关了手机。裴春蕾还在那头说，你一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没提他和丁宜轩的事，上次在微信里他就告诉过她，和她彻底断了。裴春蕾那次就彻底相信他了，不然他怎么会从南京又跑到武汉来工作呢。她在手机里拼命喊：强奥，强牛。然而，再打通强牛的手机就是不接。她有些胡思乱想了，他为什么突然断了电话，是通的为什么不接？哦，终于想明白了，他去忙工作了。是的，上次他说过，有时为了抢接维修线路，连饭都顾不上吃。至于强扎根随他去吧，他早有相好的。这么多年也算自己拖累了他，也没留什么遗嘱；留的只有负债；留的只有10几本英语备课本。但还是有点不甘心，自己这么年轻就走了，还没有享尽人生的快乐呢···忧虑这些，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春雨绵绵，行人路上若断魂。裴春蕾总算是醒来，都快10点了天色还是那么暗。强扎根时不时的来到床边看看，早餐冲的蛋花都凉了。不行怕是有事，便用手去感知她的鼻息，还有气息。他一不小心还是弄醒了她。她吃力的撑开熊猫眼，见强扎根用怪谲的表情站在自己面前，便问，怎么啦？我怎么啦？我觉得昨晚睡得特别舒服。强扎根笑说，舒服就好。裴春蕾问，天都亮了。强扎根说，何止亮了，都10点多了。她奇怪了，说10点了还这么黑。强扎根告诉她，外面下着雨。裴春蕾艰难地欠起身，说我该起床了。强扎根劝她，想睡就多睡会吧。她说，不行，你说今天还要去找常镇长的，你去吧。我没事的，一时半刻还不会死的。不过，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走了，你不要告诉强奥，不去电话。他来电话了就说我好好的。我原来想不打搅罡罡他们的，我走后可把强奥在武汉工作的事告诉他们，也好有人关照。强扎根说，不要说这些话，安心养病。她又催他去，他只好红着眼圈说，好，那我去了。这事也不能再耽搁了，今天非得找到常大勇。强扎根去了，落下她一人冷冷清清的。她起床后觉得有些冷噤，又找出薄羽绒服穿在身上。看到桌上的蛋花，连口也不漱（她可从未不漱口而吃东西的），人恍惚起来。她潜意识地忙扶住沙发背，就着落了下去。躺着躺着，却迷迷糊糊地见一些不认识的人在推搡，不知要将她拽到什么地方去，她死活不肯去，就这样僵持着。强扎根还是没找到常大勇，听说是去市里开会去了。他扫兴地回家，见裴春蕾躺在沙发里，忙喊，春蕾，我们赶紧去医院。裴春蕾用尽全身气力也没抬起自己冰凉的手，又使劲地睁眼睛，终于睁开了，却永远也合不上了，定格在那一刻。强扎根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吓出了冷汗，再去感知她的呼吸已经咽气了。强扎根帮她轻轻地拂上眼皮，可怎么也拂不上，他又说，你的话我记住了，不会跟强奥讲的。她这才合上眼皮。他知道人殁子总要用书盖脸的，便去桌上拾起她的英语课本给盖上，自己守在她旁静坐了会，又抬头看了墙上挂的闹钟，11点差2分。接下来便用手机给亲友把信，给她的学校把信。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告诉了强奥，然而强牛忿忿说，你才死了呢，你个骗子。我不信。他也没问是谁，却挂了机。强扎根在那昏天黑地的哭着说，这是真的，我是你爸，你妈走了。好一会强牛疑虑地打通了妈的手机，还是他接的，谎称你妈去学校上课了，手机撂家里了。这次听出来是爸的声音，也没搭讪地放心挂了机。他也闭了她手机。直到送葬的时候，都亲友在说，怎么不叫儿子回家见他妈最后一面呢！强扎根搪塞说，春蕾临走的时候反复叮嘱过，不要告诉儿子。
在安装配电板的时候，强牛专心守在吴学军旁，一边递启子、板手等工具，也一边在专心的瞧着。时儿还发问，师傅，线怎么接出了接线盒上。他见吴师傅不搭理，手里只管忙着，又问了这样的问题。吴学军专心操作，半天才说，你没长眼睛，好好看着就是了，问问什么！强牛默默无语了，偏偏这时候接到晦气的电话，没好气地硬性回绝了。他专心盯着吴学军的手，他怎么这熟练，比也不用比；想也不用想，就知哪根线头接哪个电闸电表保险盒。今天是他跟学徒一年多来觉得最累的一天，那大梱的电缆要从电线杆上拉来，又穿过又臭又脏的阴沟，真不是人能钻进去的地方。拉到配电房又安装到配电板上，眼都不挪下不眨下。这是高压电安装的最好实验机会。上次考高级技工就因缺乏实际操作没有通过，这次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学习和实践，一定要通过。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有空余时间，就手不释倦。这天，他又来到劳动局的职业培训中心，除了监考的工作人员，还有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电子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这些考生。他衣着单薄，双手时不时地搓揉。他知道这样会产生弱电致手发热，尤其不让握笔的右手冻得僵硬。本来就写得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不能连自己都不认识吧。380V就是高压了，那450V呢，这个问题好像问过师傅的，忘记了。早知如此何须当初，就不来考什么高級电工了。别人都做完试卷，陆续离开了教室，收卷的铃声已响过，强牛还埋头在想最后一个未填空的题目，以致监考员来到面前他都不知晓。监考员小声说，大于220伏。强牛赶紧填上，抬头说，我可以交卷了吗？监考员说，人都走完了，再不交谁来替你收。强牛递过试卷，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叹息说，终于交卷。这次不管通不通过，我再是不来参加考试了。监考员管你再来不来考，收了卷便匆匆离开教室。
等忙过这一阵，强牛有闲遐冷静思考，自己也该给妈妈打个电话了并且告诉妈妈上次有人咒她。然而，电话怎么也打不能，总说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心头一震，妈妈真的会不会···赶紧拨打裴爷爷家的，老半天周凤珍才接了。喂，你是强奥哟，我听到了，你妈还好吧？说着哽咽起来。强牛责怪她，怎么总不接我电话呢。周凤珍忍着悲痛说，没电了吧，也许换了新号了。强牛听出异样声，说您怎么啦？周凤珍抹着眼泪说，不，我刚吃饭没注意哽噎了。说完便压了电话。强牛觉得不对劲，这时也不是吃饭的时候。想给强爷爷家打电话，可不知他家有电话没有。又过了一天，妈妈的手机还是打不能。不能再等了，预知和敏感告诉了他，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已有2年没回去了，他向吴学军请假。吴学军说，你跟方总说去。他又去工地上找方总。嘈杂响声中，强牛重复了几遍请假，不知方总听清楚没。他沉着脸说，你没看见我正忙着，有事等会说。强牛讨了个没趣，回到宿舍。吴学军问，给方总说了。强牛脑子一转，谎称没找着。您看我家里有急事。强牛火急火燎的，坐立不安，闹了会只好又找吴学军。师傅，你省省好，等会方总来了，你跟他说说，他们车票都给我订好了。吴学军停了清理电线，想了下问，你有几天？强牛说，今天去，明天就可回。吴学军最后答应：那好吧！
归心似箭的强牛花580元，滴滴打车回到南桥，站在紧闭的家门口。妈妈怎么不在家，应该不在学校，她早就在家病休。再看手机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打她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再打周奶奶家的电话，告诉她回来了，妈妈怎么不在家。周凤珍说，你来我家，慢慢给你说。强牛答应好，一路走一路想，是不是爸爸把妈妈给甩了，当老板了了不得了，要是这样话决饶不了他惩艾他。他加快步伐匆匆地来到周奶奶家，周奶奶早已泪人一个，哭着说，孩子你要挺住，该醒事了。强牛不知所措，说怎么啦，周奶奶。我妈妈怎么啦？周凤珍缓缓说，你妈她走了。哇哟！强牛惊诧着：怎么会呢！一旁的邻居补充说，是的，你妈去世了。周凤珍哭诉着：唉哟，我又不死，老天怎么这样捉弄我呀。她真狠心丢下我们俩老就这样走了。立刻，强牛犹如天崩地陷，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扑倒在周凤珍怀里，嚎啕大哭了。妈妈呀妈妈呀，天啊这怎么了得！妈妈呀妈妈呀···哭声震天，惊愕了左邻右舍，他们过来，帮忙劝解。好不容易强牛止住了哭喊，众人渐渐散去。强牛环视地问，裴爷爷呢？周凤珍告诉他：卧床了，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了。他忙来到裴爷爷房间，人还清白，又喊过强奥。强牛说，我现在改名了，叫强牛。裴仲山倔强说，嘿，可我只记得强奥。强牛孝顺地问，看医院没？看裴爷爷病恹恹的，心里十分难过。周凤珍说，看过几次，起先是由感冒引发，老毛病哮喘发了。医生说老毛病治不根。她看强牛难过样，劝说，人老了，机器不行了，总是要走的。裴仲山又咳着说，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出去了，省得我们替你担心。现在你妈妈没了，你爸也出去了，我们不能让你再在外受累。他一字一字说得很艰难，还是那种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的老思想。周凤珍说老伴：你少说两句，蓄点精神。强牛出房来，又问了舅伯舅妈和卓卓。周凤珍告诉他：快回来吃饭了。卓卓到北京上大学去了，这个月就放假回家的。强牛问，您有我们家的钥匙吗？周凤珍说，有。等会让你冬平伯伯陪你去。强牛犟着说，我就这时回去。周凤珍去张罗做饭，说这怎么行，你还没吃饭，他们都要回来吃的，我还没有做。其实她是怕去了他家，见了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更难受没人罩着。物是人非，女儿不在世了，难免让人触景生情。这时的强牛哪有什么心思吃饭，狠不能立马回家见着日夜思念的妈妈。强牛坚持说，那您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周凤珍无可奈何的去抽屉摸出钥匙，不等递给他，他便一把夺过来，匆匆而去。周凤珍望穿双眼，怎么一个都不回来呀。正自言自语的，儿媳贺雪姣进门来，忙说，回来正好，你快去你妹子家吧。贺雪姣放着提包说，跑了一天，等我歇息会。怎么了？周凤珍说，强奥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孩子的心肝还嫰，我怕怎么样了。贺雪姣听说是这样的，又换了鞋出门去。
急切要见到妈妈的强牛，无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险些撞上行驶的小车。在小镇上行人和跑车也是分道的。然而，现实中经常有行人步入行车道的；亦有行车停在人行道的。他一口气快步如飞回家。没了妈妈，一切如常的家俱用俱仿佛不复存在，僾然妈妈在笑脸相迎，他迎上一个拥抱，原来只是幻觉。他不禁潸然泪下，去摸摸桌上妈妈用过的英语课本，仿佛看到妈妈讲台上抑扬顿挫地授课情形；摸摸妈妈睡过的床、床上已一无所，仿佛看到妈妈病笃含笑说没事强奥；又来到厨房，仿佛看到妈妈做菜做饭的模样，不觉喊出了声，妈妈，我饿了。他再回到房间打开抽屉，翻看到妈妈日记，是妈妈亲笔写的，还有那次为2块钱打他后的悔恨，是希望自己长大成人；拿出影集，翻开有妈妈在黄鹤楼的留影，有一张还是在抱着的小强奥，他没印象可太珍贵了。想到妈妈对自己的爱，更泪如泉涌，悲恸泣声：妈妈，您在哪儿呀，儿子好想您哟！妈妈呀，您在天国吗，您带我一起去吧。多少次悲欢离合，总有欢聚的时候，而这次再没有妈妈是单程票去的···此时的强牛真想追随妈妈而去，拿起桌上的剪刀义无反顾地向自己胸口扎去。这时，幸好贺雪姣赶了来，一声大喝，干吗！强奥！一个箭步上去夺下他手中的剪刀。又劝慰说，你不还有爸爸嘛。提强扎根，他又要从她手中抢剪刀。她将它收藏到背后，他愤怒地说，别提他！贺雪姣说，好，不提他，还有舅伯舅妈。上次过年卓卓回来都还在问你，马上又要放假回来了。还有裴爷爷和周奶奶呢。学校还追任授予你妈妈为优秀教师。强牛又一下扑在贺雪姣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听着更悲凄的贺雪姣含泪拍着他的臂膀，说孩子哭吧，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出来了，心里会好受些。一想到没娘的孩子，她自己也阵阵悲酸落泪了。平常都叫他强奥的，此时也亲切地改叫孩子啦。一会，裴冬平也赶来了 ，强牛也止住了哭。他不敢别怎么说，就要他们回去吃饭。回去二字听得好刺耳，强牛说，我妈妈葬哪儿，我要去她那，我也去陪她。裴冬平说，这天都要黑了，不去那种地方，我们明天去。强牛坚决说，我妈怎么去了。走，你们带我去。贺雪姣故意冲他吼，你说啥呢！裴冬平不领悟，还说，强奥要去看看他妈妈，你没听见。又对强牛说，那好，我们陪你去，在三岔河公墓。强牛二话没说，向屋外去。他们随手关上门，紧随其后。西边有了落山，看来明天要转晴了。他们顺路买了纸钱招的，三四里路很快到了。在裴春蕾的碑前排，又竖了好几块墓碑，她被遮挡在阴影里。可碑上的字在夜幕下还是清晰可见：故妣考强府母裴春蕾之墓，左下方是孝男强奥立。看到躺在这冰冷荒野的妈妈，他没看清碑字就哭上了，边哭边烧纸钱；边哭边喊，妈妈呀妈妈···声声悲切，令人落泪。烧了纸钱、燃放鞭炮，作揖磕头。强牛又抱住墓碑，久久不愿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