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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漫天雪花点。强奥被逼到给镇上的裴爷爷、周奶奶拜年;又逼到给乡下的强爷爷、年奶奶拜年。他趁着大家不注意而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去大路边招了过路车赶去南京,没带任何行李去后再买新的。过了初三,丁宜轩看爸妈放松了对她的警戒,说爸妈,我今天去学校了。宋丽又警惕地说,还没开学呢。丁宜轩解释:有好多同学没回家过年,就住学校。丁建国开明地说,好,走就走吧。他们又准备腊鱼香肠,还卤牛肉鸡子什么的,大包小裹让她带上。她噘着嘴但没有推辞,只好提上背着走去。宋丽叮嘱:要记住爸妈的话,发奋读书,坚决不准再谈朋友。又对丁建国说,你去送轩轩。其实她是一石二鸟,看有没有那小子。丁宜轩说,又不是小孩子,都不用你们送,你们去忙铺子去。望着远去的女儿,宋丽自言自语:真是女大不由娘啊!丁建国一旁说,知道就好。轩轩迟早是要嫁人随他去的,不把她逼出事来了。可宋丽还是尾随其后,偷地监视。然而,强奥一走,裴春蕾心里便空荡荡起来,时不时的还发烧,是不是病情恶化了,癌细胞活跃了。她自己心里明白,按说这个怪病治疗已经过关,为什么在自己身上就不起作用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强奥开始谈朋友了,自己诊病欠了一身债。万一办事,哪儿来钱张罗。她殊不知自己是心病所致。强扎根整天不知在外面瞎忙啥,还叫儿子呢,自己都在外拈花惹草的。十五开学,她坚持上了几天讲台,终于有一天下午昏倒在了课堂上,魑魅魍魉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不能再带课了,再次向学校请了长假,只发60%的工资。馕中羞涩的强扎根更没钱给她,拿的高利居民间筹资,债主们天天有人上门讨债。裴春蕾过着饔飱不继度日如年的日子,一天天消瘦下去,风都能给吹倒。只好到娘家躲债避难。周凤珍只能独自唠叨,作孽啊,这病怎么就落到我女儿身上。她乘车50多里去了有一方名气的城皇庙,烧香拜佛,祈求萻萨保佑。果真裴春蕾病情稳定下来了,烧也退了,脸上似乎有了红晕。
看到网络上传的搞一个又一个成功老板的事例,尤其是也像自己没上什么学的周阿成,同样当大老板,电商公司都开到国外去了,身价几十个亿。强奥不相信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和这个能力,尤其是耳边总响着宋丽那骗子加流氓的话,眼前总闪着宋丽那狰狞可恶的老妖脸。他最后一次给丁宜轩发了微信没回(微信秘密码遗失她干脆重新注册了,手机号又取消了漫游费),打电话又不在服务区。这让强奥彻底失望了,她是不想跟自己往来,再去大学找她也没什么意思了,又未必开学了。他一怒之下,砸了自己手机,提了简单的行李从南京想去上海,但再一想到房价那么高还是返回武汉。这天,空中飞舞着零星的雪纤,家家户户还沉浸在春节刚过的喜庆之中。强奥踟蹰在武汉火车站,像个丢魂落魄的流浪孤儿。大风掀起了他额头的发须,一副逢头垢脸的样儿。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落魄失恋的青年人,形色匆匆地过往。他在休息椅上不知呆坐了多久,觉得寒冷外加饥饿,可谓饥寒交迫。他想到超超幺爷爷;想到了超美姑奶奶;也想到多次到公司看望他的罡罡叔叔他们一干人等。他们在过着喜怒哀乐有节奏的城市生活,而自己却是孤立无助的人。他不能理解当初爷爷为什么就留在知青村,一过就是一辈子,不然自己也会生在城市的。他甚至想到可以撞火车去死。不!我有发达的四肢,和人一样,鼻子眼睛五官倶全,我要奋斗要拼搏要努力工作。想到这里,他又信心倍增,要忘却自己不曾恋过爱。爱是什么,不可能无中生有,它要有物质的基础,才能越爱越滋润;越爱越想爱。琼瑶小说里的那种纯感情在现实生活中有吗!他提了行李包出火车站,找了家武汉佬热干面馆进去,搜出5元钱买碗热干面。平时一碗只要3.5元,春节这几天都涨价了。雪花越飞越细密越朵大,是武汉难得一见的景观。填了个半饱的强奥不得不掀开迎风帽,不一会头发白了;身子白了;行李包也白了。他就这样走着,漫无目的地寻着。这是个破旧正在拆迁的场地,尚有几栋拆了一半的旧楼房。围栏是军绿色塑料毯挡着,他推开铁皮门进去,畏缩在了那半截子楼房里。要是手机不摔坏就好了,可以在网上寻找工作了。不过现在还是三天年刚过,招聘网站未必上班;那些要招人的单位未必上班。城管没有上班,那墙上和电线杆上的牛皮癣都在、也会碰到招聘广告。强奥懒得想这些了,索性睡了过去。看守场地的老头,披着件皱巴的黄色大衣,带着狗沾洞帽子,时不时的从窝棚出来瞧瞧。她心里明白,这下雪天又是过年,是没什么人来这种地方的,即使捡破烂的也不会来。随心所欲地出来晃晃,走到断楼前一巴小便。在他拉上鸟拉链的时候,似乎听到异样的响声。进去一看惊呆了,怎么会有人进来了,我竟毫无觉察。难道他是半夜没地方去了来的。不对半夜来的怎么会睡到现在,不该是···他不敢往下想,大着胆子走近,用手去感应鼻息。嗯,还有气!我清早起来才打开门锁,哦,也许是煮面早餐时来的。便用脚踢了他下。他竟然睁开带血丝的眼睛,说干嘛,人家睡得正好好的。老头瞋眠地说,你知你睡在什么地方,拆迁的地方。又望了这半截墙狠地说,你不信这墙壁倒下来塌不死你是吧。还不快走开!强奥仰头望去,那半截大梁悬在半空,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正好砸着自己,忙起身跑开,一溜烟地去了。
雨雪停了,露出一丝霞光。按照南桥的风俗习惯走亲访友拜年过后,才渐渐退去年味。在武汉也是这样除了超市开着门,生鲜市场都关门没人开市,家家门店关着,象座空城。人才市场不过了7天是不会开始招聘的,强奥盼着能开门明天能找份好工作。他一直游荡在商铺门店之间,又是看牛皮癣上招餐馆杂工、配菜工、大堂经理什么的。他不想再在餐馆干了,没什么出息,所有干过的工作都不想去重复干。他又去吃了碗汤面,再安心个好住所。瞧见门口搭着脚手架,又没人看管的地方进去,畏缩墙旮旯里。这次他查看了,墙绝对安全不会倒下来。然后,歪下就睡过去,不等天亮,城市的喧闹声将他吵醒;其实也是他找工作度日如年自己挠醒了自己。他再怎么也睡不着了,起来顺街走去,决定正式启用强牛的名字。眼睛滴睩睩地扫视门边的招聘牌,有招保洁工的、招洗碗工的。倒是这家畅达快递公司他觉得新鲜,堂厅和大门口都堆了不少的大包小裹,有2.3个人清理着。他们是年后开门较早的公司,等稍迟些才将这些货物送出,不能太早了,太早了会打搅人家的瞌睡,除非生鲜冷冻的货物,要即到即送。他过去打听:请问这位大哥,你们这招人吧。那年青人朝屋内噜嘴,说那。他进屋去,喊,老板,您这里招人啵?被喊的老板是一中年男人姓贺名国武。贺国武打量下小伙子,并非不辫妍媸,嘿,小子长得端正,就是身子骨单薄点。便问,骑单骑熟不熟练?强牛回答还成。贺国武又说,什么还成,那地盘都熟不熟?强牛笑说,我过去在武汉跑销售,您说看熟不熟。贺国武对他的回答很反感,但没有表露,只好说,你过去做销售是什么公司?强牛随口答,新火科技,销售儿童玩具。贺国武说,那距我们这很远,我们这块儿的地方小街小巷比较多。强牛说,这好说,嘴是路,我一问不就熟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没说的了。和他交流了几句 ,在贺国武心里烙下个——这伢还算机灵。就说,那试试看吧。先做3天没工资,合格了再正式录用。录用了还有3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底薪1500元,然后每个包裹1元,不足1500的补到1500元,超过就是你的啦。强牛问,大小包裹都一样1元。贺国武说,是。你还有问题。强牛回没有。贺国武又问他有没地方住等问题,随后安排他按片区和小区清理包裹。空闲时间他悄地跑去买了款便宜手机,和二手单骑。
做一两天还算新鲜,一两月还有兴趣。然而,时间一长强奥的新鲜和兴趣渐渐消融、又觉得没前途了。整天就跑张三家李四家,碰上人家心情好还道声谢,要不然面对的就是铁青的脸,简直像借了他家东西没还的。当时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钻到那里去。俗语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男。万一哪一杪你不撞人,说不准人家就会撞上你,安全时刻警惕着。这个强牛怎么就不会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呢。事不凑巧,有一家打扮时尚的少妇跑来说,第5期的杂志未收到,说打电话杂志社问了,6有就寄出了,现在都7月了;物流客服网上也有跟踪服务的査了有签收的。贺国武电脑上一查登记簿有,是强奥签的字。强牛为强奥跟贺国武解释:是曾用过身份证号上的曾用名,现在就叫强牛。贺国武已背地里网上查过,是有曾用名强奥。管他哪个是曾用名,人家说了强牛就是强牛。找强牛一问,是有这回事。他清楚记得,6月1日(因为是他生日),下着小雨,在杨园街枉-桂馨园小区,三栋二单元302房敲开门,一位老太婆接了杂志。而对方却说问过了,家里没一人接到过5月号的《幼儿画报》。没办法贺国武又重新从杂志社购了本5月号送人家,还赔礼道歉。因此强牛被罚款200元。他二话没说,心里盘算着你扣吧,老子不干了,这个月的工资也不要了。他就这样走了,觉得心里特畅快!事后那家准备的杂纸堆里作废品卖掉时,老太婆发现了未拆封的杂志,让儿媳拆开正是那本五月号的杂志。儿媳默黙无语的斜睨老太婆一眼,又丢回杂纸堆里。然而,强牛始终没弄明白,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没有将杂志送达,或半路上从车后篓里掉下。
离开物流快递公司强牛并不后悔,他早就不想干这行了,没出息又累人,还看人脸相。人家不都说建筑行业是暴利行业吗,不妨去那里面干干,说不定也会有个出人投地的机会在等着自己。他用手机在网上一搜,人家那都是招白领,要文凭什么建筑师、设计师、工程师等。他寻着有城管蓝铁板围着的工地就去打听招不招聘 。人家问有哪门手艺、熟悉哪技术 。可自己没有,量体力又那么单薄。不行又找去,走路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终于他看到中国第一建筑公司工地上已经竖起高高的框架,塔吊车正在往上吊运混泥浆,空场地的物件也堆码整齐。保安拦住他问,找谁?强牛回答:不找谁。保安蔑视的说,要玩一边去。强牛巴望地说,是来应聘的。保安打量了他,“嗯”了声。
去找谁呢,强牛灵犀一动,朝那排蓝色板房走去。看到门上有项目部的牌子,便推开半掩的门,里面没人,有两张办公桌椅,壁上挂有头盔、工作服。正在他不知进退时,来了一古铜脸的中年男子,问有事吗?强牛说,我来应聘的,应该找谁?中年男子说,找晏总去。强牛又问,怹在哪?他不厌其烦地说,看在副总办公室吗,就那边。他朝左边望了下。强牛连连道谢离去。然而,当他来到门上挂有副总经理办公室牌子,可里面又没有人。强牛想,这里的人都不在办公室办公,在忙什么呢?他只好耐着性子等,等一会看一会手机,坐着都流汗,狠不能脱了T恤衫打赤背。他在想,室外和高架上这些工人师傅要全赴武装的作业,那不汗流浃背了。难怪是暴利行业的,钱就是从汗水中挣来的。只要能挣钱,怕什么吃苦。这时,一晒得黑溜溜的50上下的人来了,一副包公脸的问,你干吗跑来这里坐?强牛直言不讳地说,来应聘的。他脸相稍看习惯了,开始问这问的。还说你是谁招你来的。强牛说,没谁介绍,是慕名而来。他摇了下头说,哎,你什么都不懂。你想不想学水电工?能够学一门技术是强牛求之不得的,忙说,想。想字说得那么渴望,那么自信。他满心的喜欢,说这样吧,我介绍你去方圆公司,找下方总,成与不成我不打保票。强牛点头道谢出来,按照他指的方向,朝下坡的二层楼的板房走去。他时不时地向后望,看刚才的晏副总拿着碗筷似乎也向这方走来。原来,还有食堂居然也在职工宿舍这边。在食堂出售窗口,总包单位是单独的一个窗口。晏副总是总包公司的副总,而正总不在工地居住,那是挂名。这个工地的总负责实际上就是晏总。他边问边观看,职工宿舍居然拉有自来水管,一切跟居家过日子似的。问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方总,再去水池边问洗碗的师傅:请问方圆公司的方总在哪?他抬手指了下二楼,同时说,那上边住的就是方圆公司,那里找去。噔噔地踏着铁板楼梯,上到二楼,有三两个人正在房间扒着饭聊天。强牛的出现并没让他们感到惊诧。他说了两遍:请问哪位是方总?一年轻人向50多的人噜嘴,强牛走近,喊方总,您好!看上去一忠厚人的方总终于说,你找我。强牛又接着说,我叫强牛,是晏总让我来找您,给您当学徒的。方总圆笑脸说,当学徒?接着问了强牛哪人,爸妈干什么的,哪所大学毕业等等,强牛都如实作答。方总看他老实样,说你就跟着吴师傅吧。又指上边一张空床,说你就睡那儿。强牛连忙过去叫吴师傅好。吴学军又告诉他去小卖铺买碗筷,还给就歺卡他去食堂打饭。师徒如父子,俩人一下粘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