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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临近,强奥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是他有意设置了限制呼入。夏红隔三差五的就往裴春蕾家里跑,想过问女儿的准信儿,也顺便看看她。裴春蕾当夏红的面只得怨起儿子来:这孩子不知怎么搞的,总不在服务区。不过您放心,只要是在强奥一起,他是会负责到底的。夏红不好再别怎么说,说有什么办法呢,眼下还不只能这样。裴春蕾突然关心起学校,问学校放假了吧?夏红说,放了。再不放老师真要闹开了。除了工资就发了500元的鱼补助,再什么也没了。多么盼望能再上讲台的裴春蕾说,好久没去学校了怪想的。过去觉得3尺讲台有些厌烦,现在想来不知还能不能再上讲台。夏红忙劝慰:不会的。只要你觉得能上班了,学校一定会安排,你放宽心吧。家里在焦急的等待,强奥他们也在筹划,回去吧,手头没个10万8万的,也回去不了,然而人家打工的都在往回奔过年团聚,心里痒痒的。欢欢娱乐城规定,是本地(本省)人的不放假,外地(外省)人自愿,回去过年的话还可给报销一摆路费。最后强奥决定还是回家,说好了过了初三就来上班。夏卡卡的房产中介公司提前两天就放假了,她说,我等你两天。其实我也很矛盾,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强奥劝她,还是回去的好。明年你们初八才上班。夏卡卡纠正说,明年初七上班。和人合租不方便,强奥示意她出房去,轻轻地吻了她,说初七,你可以在家里多玩几天啦。夏卡卡像小孩放嗲说,我才不,我要和你一起来,初四就来。强奥说,不行。初四就上班了,得初三报到。夏卡卡说,初三这么早,你们老板真黑心。不过我们老板够抠的,年终才给了300元的红包。强奥笑了,说这么说我们老板还是够哥们,给600元的红包,一个月1000。夏卡卡响亮地说,哦,对了我也是一个月1000,只上了三个月零十天,还在试用周期。老板说春节上班后就给我办了正式入职手续,三金都有。强奥的经历多些,说办不办一个样,不办不签合同还自由些,想跳槽就跳槽,没牵挂。你知道我们怎么说的吧,一纸合同就是一纸卖身契,你把自己给卖了。他尽在强调负面的东西,夏卡卡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合同是双方的,都有权利和义务的约束。然而,她只装在心里,没有班门弄斧的必要。今年过年没有十,老板规定他上班到二十八。二十九强奥干脆没有睡觉,下了班就招的赶火车,反正他们也没什么行李。幸得提前在网上抢了回江城市的火车票,到二十九了火车站还是人满为患;没有高铁也没有动车通江城,乘绿皮车也10多个小时到江城,然后再转客车到达南桥。
一场寒冷的雨雪交加天气,把过春节的氛宣染得浓农的——年味十足。一家人围坐在篝火旁,谈到来年无不指向强奥:这孩子不知怎的,信也不来一个,人也不照面。正谈论着,狗吠由远而近,忽地有人敲门,强扎根说,是谁呀,大过年的不关在家吃团年饭。裴春蕾催促:快开门去,一定是强奥回来了。强扎根边起身边说,他怎么知我们回老家来过年了。真是母子连心,他打开大门果然是强奥。这一刻他是又惊又喜,傻了眼、哑住了。大家的目光一齐聚向大门;一齐喊出声来,强奥;一齐站起过来迎接。强奥悲喜交加地进屋喊,爷爷、奶奶、妈妈。裴春蕾接过强奥手中的帆布包,随手撂在柳条箢椅上,一个拥抱,早已泪人似的,似乎所有人心中的悲喜交集都从这拥抱中发喷出来。许久,年培仙一旁含笑说,回来就好,是喜事,不要这样子。然而,他们那是高兴欣喜过度的泪水,她一边擦泪;一边强忍着激动。强奥松开了妈妈,又一把抱住奶奶,放声大哭起来。年培仙尚未擦干的泪又奔涌出来,拍拍强奥单薄的身子,哽噎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穿这么点衣服。别这样,让奶奶好好看看。强奥终于松开奶奶,年培仙又仔细上下瞧瞧。灰色夹克衫、蓝色牛仔裤、白底黑斑运动鞋、枣红羊毛衫内是米色衬褂。望着一头乌发,笑得满脸皱纹说,都长胡子了,像个男子汉人物了。裴春蕾望了望一旁的强扎根,对强奥说,快喊你爸。强奧却转向爷爷,喊爷爷好,祝您添福添寿!也许强奥是想说您是怎么教育您儿子的。年培仙插话说,好呵,还没给老子拜年呢。她是不想把他们父子矛盾在此时掲开了。强奥再向奶奶拜年,奶奶添福添寿,同时还作了个揖。年培仙说,我的压岁钱呢。边从荷包里搜出钱夹来,从里面抽出两张大红票子递给他。强奧推脱说,我都自己挣钱了,我要发您们红包的。他嘴上是这样说,根本没想真要给钱他们。年培仙强硬说,拿着,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裴春蕾帮衬说,奶奶让你拿着就拿着。她又把目光转向强超英,说,哦,爷爷也在搜荷包了。强超英抠了半天,只有一张红票子几张皱巴巴的零票子。年培仙忙递给他一张红票子,他凑了两张一起递给强奥。强奥缓缓接了,又说,我好饿。年培仙又忙着弄吃的去。他母子又聊了些工作和夏卡卡的事。
夏卡卡是强奥送她回的家,他并没有与她爸妈睹面,看着夏卡卡进了家门才离去。他到家敲门不见人,又往裴爷爷家赶。周凤珍告诉他爸妈都去知青村过年了。他拒绝挽留地又花高价租车到知青村。他们没有哭泣和拥抱,夏卡卡像做错事的孩子,畏手畏脚的,轻微叫了声爸妈。日夜思女突然降临,夏红分外惊喜的说,我的卡卡终于回来了!夏道清也过来问候:在外面还好吧。夏红冲他说,好好好什么!俗话说在家处处好,出外时时难,能好到哪儿去。夏道清委屈地说,我不是在问卡卡吗。夏红又呛他:有你这么问的,不会说话的抢话说,会说话的想话说。想不到家里还是这种不和谐的氛围,她真悔回来了,说你们都别争了。我要吃饭夏红对夏道清说,去把年饭的炖鸡和三鲜都热了。我要和卡卡说会话。夏道清忙去了,夏红问了女儿在南京几个月干什么了。夏卡卡投母其好地如实讲了工作上的事,也掩饰了和强奥挤在男生宿舍,睡一张空人不空床的生活,说自己花钱和人合租在住。夏红听后不以为然地说,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噢,在外吃够了苦,还是回家好吧,再以不愿出去了吧。在家就是喝清水都比在外强啦!她们娘母聊着,夏道清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朝客厅喊,别说了。再望了下搓手的女儿,接着说,去把空调打开,让女儿暖和一点,好吃饭。夏红说,你去下,和女儿几个月未见面,我看女儿瘦没。哦,脸上是冻红了。说着起身去房里找出女儿那条粉红的纱巾和乳黄的厚羽绒袄让女儿穿上。夏道清也去打开空调。一时间家里暖融融起来,夏卡卡再不感觉抖擞了。在家里是舒服多了,可她心里总搁着什么似的。管他呢,反正饿了,便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看看女儿狼吞虎咽似的,夫妻俩对了满心欢喜的目光,又转向女儿。夏卡卡突然停住,说都看着我吃做什么,好像我吃的你们似的,我不吃了行吧。他们起身说,好,你吃。我们有事去。夏卡卡埋怨说,干什么去干什么。他俩去厨房切切思语:这次回来决不能让她再走了。是的,同着强奥这样的伢一定会变成个不成气的人,沾上毒瘾了么办。怎么跟她说呢,刚才说是强奥送她来的,又不见人。这样,初二带上她去尜尜拜年,留在乡下多住几天,不让她再和强奥见面。对,不让她和强奥见面。
几天的年一不小心就要过去了。强奥要走了,他没忘还要带走夏卡卡的承诺。裴春蕾叮嘱:一定要去下南桥跟裴爷爷他们拜年辞行。来时匆忙也没留住你,前天打电话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很想念你,都把压岁钱给你留着。说到夏卡卡,裴春蕾明白夏红的心思,说你不要约她走了,他爸妈是不会再放她走的。说着话的时间,年培仙已煮好米酒糍粑鸡蛋。吃过早餐已经10点多了。他们一小家三口依依告别爷爷奶奶,带了酒等礼物离去。不理睬就不理睬吧,家里人全当他不懂事。老话说过得年好,湾得船好,不弄得过年都不安逸的。等他醒悟了自然会叫爸爸的。招的一家三口直接上了裴爷爷家拜年。周凤珍忙着准备佳肴,大过年的哪家没多准备个十盘八碗,干鱼腊肉的。她丢下手头的粉子拌排骨,说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强奥是像男子汉了。竟用糊着粉子的手去抚摸他的脸,弄得他脸上都粉糊糊的。强奧懂事地说,我现在还不是很富有,没有给你们带什么东西。裴春蕾插话:是礼物。强奥接着说,对礼物。等我下次回家一定要给您们带些补品来,祝您们添福添寿!周凤珍笑眯眯地说,哟呀,我的儿哟,你听他说的多麻肉啊!有你这句话我都会一晚上睡不着觉的。强扎根、裴春蕾也都一一给裴仲山、周凤珍、裴冬平、贺雪姣拜年,也给裴卓红包。他们也给强奥红包,强奥有些羞涩的不好收,毕竟有工作的人一般是不收大人们的压岁钱。裴春蕾含笑说,好,收了。等你发了再回报外公外婆,舅伯舅妈更多的红包。强奥这才勉强收下,可是他心里还是装着夏卡卡,和裴卓照个面也没话,俩人跟陌路人似的。这孩子们大了怎么都这样,不管裴春蕾怎么撮合,俩人就不到一起。等大人们都聊着亲热的时候,强奥饭也顾不上吃,一溜烟跑了,害得全家人都等他。都过了中午1点多了,还是裴春蕾说,说不定是夏老师留下他了,不等了我们吃。这才只得开餐,大过年的也不好打电话问夏红,再说她也看出不喜欢强奥,怕影响到他们家卡卡。她更不好主动打电话去。
一心奔着夏卡卡家来的强奥,既使有路人打招呼他也只是嗯了声,也不说新年好之类的祝福语,怨得别人责怪说 ,这孩子还是不懂事!进了南中宿舍院,也不向向家里,快到夏卡卡家了,突然又有人招呼他:强奥,不认识了。强奥停下辨认着,后笑着用手指对方说,呵,丁宜轩!好久不见,你怎么变这样子。丁宜轩笑说,变胖了呗,不认识了。她不仅变胖变高了,而且剪着个娃娃头,过去好像是两把长辫子不见了,上身翠绿的羽绒袄,下身青色打底裤,棕色皮鞋把白色的袜子突显了出来。是那种古代传统少女丰满的美。强奥不大懂得欣赏女性,就知看得特顺眼自然;特别感觉亲近。强奥问,你哪儿去?其实他问了个无趣的话题;是无放话找话说那种。丁宜轩没有直接回答,然而说,我知道你要去哪。强奥说,那你说看。是夏卡卡家。丁宜轩说着,着强奥无赖的表情而为自己的猜对了更加自豪。她是听说夏卡卡在他的帮助下,在南京有了落脚点,性格也变得开朗不再拘束封闭,作为闺密好友的她不仅为夏卡卡获得重生而高兴;也为有强奥这样的有主见有助人为乐而钦佩,有···总之有很优秀的男生而倍感欣慰。心想自己将要有这样的男生作依靠,那太值了。她不觉脸红了。她还记起小学时候参加过强奥10岁生日庆典,还是她和谁她不记得了,主持了他的10岁生日庆典,还记得当时在镇上突显风骚的那匾上的“鹏程万里”, 他要是还在继续上学一定会出类拔萃的。不过他现在真的是飞出去了,自己虽然考上的县一中,但在学校成绩还不是矛茅,一定要更加发奋学习,一定要考到南京去,和他比翼双飞。强奥见她走神了,又说你真是仙姑,怎么知道我是要去夏卡卡家的。丁宜轩回过神来说,因为。停了下又说,因为我也去了她家的。不过她家没人。强奥不容置疑地说,不信你再去看看。强奥突然醒悟的说,也许他们家去亲戚家拜年了。走,我们一起去,兴许这会儿回来了。想再去一次,丁宜轩答应着。也许他们家有人了;也许就真能碰上夏卡卡。和她聊聊,对自己的写作会有帮助。她是梦想当作家的,这现实的夏卡卡也是她再好不过的生活原形了。她是怎样从生到死转变到实现从死到生的,写出来一定很生动很深刻的青春骚动期么。
“咚咚” 地敲了几下门,又让丁宜轩喊了几声夏卡卡和夏老师,没人应声。干脆强奥自己豁出去了,大声喊,我是强奥,夏卡卡开门!丁宜轩说,真的他们真不在家。走,去我家吧!很是失望的强奥,边离去边自言自语说,说好今天走的,怎么不守信用呢。丁宜轩劝解说,也许人家里有变化吧。走去我家,你一定还没有吃午饭吧。心里明白她是爱学习的,自己是不爱学习的,于是说,这样行吗?你爸妈会不会不欢迎。尤其心里还疙疙瘩瘩着把宋丽阿姨当着妈妈亲近。丁宜轩不理解他的心思,说我爸妈一定欢迎的,要是他们听说了你的变化,肯定要佩服你的。强奥也不管家里人等不等他,就跟着丁宜轩边聊边走来到她家。这是个独家门户的两层楼房,面向河边,门前有条不宽的水泥路,路两旁是成林的樟树、冬天都是绿叶到来年四五月樟树花飘着扑鼻的幽香,十分醉人。平时夫妻俩忙生意,守在街边的一家小副食店里。副食店是老供销社的,买断工龄后属于他们的了,门店就叫“老供销”,越是逢年过节的更不得关门休息。丁宜轩是向爸妈说明看夏卡卡才被允许去的,不然也得到门市部帮忙打点或在温习功课。打开门满屋堆码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还摆放着糖果、食盐、海带等一系列的商品。鞭炮类高危商品则专门存放在小房里。丁宜轩惭愧地说,瞧,满屋都是东西,没你们家清爽吧。她爸丁建国在后面厨屋准备着到门市部去吃的饭菜,听有人开门,知道是女儿回来了。便喊,轩轩回来了,快帮忙送饭到铺子里去。她和强奥都往厨屋来,忙向爸介绍:这是我的同学,裴老师家的。强奥乖巧忙喊,叔叔,新年好!丁建国嗯了下,想大人忙的还引个同学来干吗。他把过去强奥认宋丽叫宋妈妈的事已遗忘干净了。接着问,没去夏卡卡家?丁宜轩说,去了,他们家没人。又转向强奥说,他也是去他们家的,就是在南京帮助夏卡卡的,他叫强奥。是因为帮助夏卡卡,她爸妈没少听说过夏卡卡的事。在这个圏子内差不多镇上的人都知道夏卡卡跳楼(但媒体少有关注),都多少有些惋惜和怜悯。听说眼前的小伙子帮助了夏卡卡,似乎消了心中的怨气。便说,哦,我知道你过去常来我们家的。好,我都把饭菜装好了,你帮着提到铺子里去,奶奶也在铺子里看着。丁宜轩说,我们还没有吃呢。丁建国望了下他们,说好,那我提去啰。我扒口饭就提去,那你们自己弄的吃。丁宜轩喜出望外地答应好。丁建国三两口横滚直呑的扒了两碗饭,忙忙碌碌的人吃起饭来就那么津津有味的。说你们要从新做饭,菜还有炖鸡、卤菜、藕汤的。你叫什么?强奥说,强奧,坚强的强,奥运的奥。读书时对人介绍说是奥赛,现在他不这样介绍了。丁建国提了饭盒说,强奥,别客气,想吃什么让轩轩做。我去了。剩下俩人的世界,强奥望着桌上的菜,说这多菜都有了,就煮面吃。丁宜轩说,这怎么行,是吃饭的时候,又不是过早。其实强奥是怕她麻烦,硬是说我就喜欢吃面。丁宜轩放下电饭堡内锅,去放水打燃气灶。强奥一旁说,放面呀。丁宜轩说,你没煮过面,要等水烧开了才能放。强奥內疚地说,我忘了。我在餐馆里是开水,揭盖就丢面。一会水就开了,强奥也抽出一指放入锅中,丁宜轩丢了大约够俩人吃的,将剩下的放入碗柜中,再用筷子在锅内挑了挑。他看着她娴熟的样儿,笑说,你在家经常做饭吧。我还是在餐馆的时候学会的。看成色面一会就煮熟了。她将鸡汤舀上,他们边吃边聊。强奥确实有些饿了,大口吃着,边说,这几天,奶奶做的菜都吃腻了。你们家的辣洋姜好吃!丁宜轩斯文地吃着,说好吃就多吃点。饭毕,强奥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拍了胸脯说,吃饱啦!丁宜轩又将碗筷收了洗了,说我不能陪你了,要去铺子里帮忙。强奥想了想说,我也去好吗?丁宜轩高兴地说,好啊,我妈前几天都还念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