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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教室,心系妈妈。连续两三天了,没有妈妈的音讯 强奥甚是揪心。问周奶奶:我妈妈去武汉几天了,怎么也该有个信来。周凤珍隐讳地说,来了,来了。你妈也没事,你要用心学习,别让你妈担心。她哀叹下接着说,你妈这病就是让你急出来的。我今天把你床上的被子收了,你睡觉不要乱蹬乱捣的。这三天强奥没回家睡,周凤珍把那张客床铺上了,见他额头上都睡着冒汗,就把盖被收了放着空调被。强奥去客房关了灯,睁大眼躺在床上,望着纹帐顶出神。一不小心嘴上都长葫茬了,是男子汉了,该为妈妈做点什么。忽地房门开了,他赶紧闭上眼,装着睡了吁吁地。周凤珍轻手轻脚进房,房门㧀是坏的没闩上。来到床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瞧瞧,自言自语地说,刚才都在说话就睡着了。同时用手摸摸纹帐,看关好没。他听到外婆离去的声音,关房门的声音。睁大眼睛还是妈妈那张严肃的脸面,严厉的目光,平常有时也恨过妈妈,因为她只顾及名誉,对自己看得太紧。此时,的确很想妈妈的。有几天没见妈妈的面了,也不知她病情么样。想着惦着,竟泪水溢出淌下,湿了枕巾。便佹得佹失地拿起了手机,就着手机光拨了妈妈的号。通了,是妈妈。喂,妈妈,您还好吗?听到儿子的喊声,裴春蕾有些忍不住地泪溢眼眶。儿子懂得担心起妈来了。便哽噎说,好!你在家要听裴爷爷周奶奶的话,学习要抓紧。我没几天就回来的。强奥腼腆地说,妈妈,我有点想您。裴春蕾说,妈妈也是。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我在家时你该早睡了。你就这点子事打电话来,你知道吗,这是长途加漫游需多少话费。在家你讲的你再不许打电话来。挂了电话,他突然想起了爸爸,知道爸爸远在深圳,一时儿不得回来。不行,一定要告诉他,妈妈病了,去了武汉。他告诉了他。其实裴仲山已经给他去电话了。强扎根想一定不是一般的病,儿子又打电话来了,他们一定瞒了什么。便告诉他:我正在动车上往武汉赶。他终于放心,渐渐地进入梦乡。
太阳象大气球在东边好高好高了,强奥睁开眼立刻意识到坏了,要迟到了。一看手机都7点过了,平时是6点半到校早读。他灵机一动,给夏老师打了电话,说夏老师,我妈妈病了,我要请假。夏红不客气地说,你请假课程就跟不上了。强奥赖着说,就一天。夏红以为是他们家庭的意思,就勉强同意了。这时,周凤珍推门进来,说孬了,强奥可能要迟到了?怎么还在家里,我以为你上学去了呢。强奥要紧不慢地说,我跟老师请假了。周凤珍埋怨说,都怪我怎么没喊你呢。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请假呢,快上学去。强奥分辩说,迟到了要罚好多作业的,你跟我做去。静了下,她想反正请假了的,玩一天就一天吧。还说那你下午去上学。强奥答应好。同时说,我要去告诉爷爷奶奶,妈妈病了,他们不能不管。周凤珍一想,这也是个理儿。说你快去快回,我做早歺你吃了去。强奥说,不了,来不赢了。又找她要了钱,说我街上吃去。象放飞的鸽子,强奥自由了。接了钱的他一溜烟地去了。周凤珍想起什么,忙喊,你打个电话啦!在街上,他边游荡边看到有游戏招牌的门店,好久都没去游戏机上摸摸了。手里有周奶奶给的早餐和去知青村的车费20元,是不是该进去痛快下。这个年龄段的强奥懵懵懂懂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什么理想、有什么追求,往往是想入非非,好高鹜远。他在“游霸” 门口停了下,又看了看手中的钱,決定还是早餐了,去知青村爷爷奶奶那。店旁边就是早餐摊,他买了碗热干面边走边吃地来到交通路口。现在车站已名存实亡了,这路口是公汽最集中的地方,还有路过的客车招手即停。他刚到这就来了一辆去岳阳的大客车,一招手司机便踩了刹车。往往经过这里司机都将车速打到三四十码缓行,甚至似乎等人又不等人的叫喊,车开啦!强奥还没吃完,带着碗筷上车,买票一会就到知青村路口。下车时售票员说,请将一次性的碗筷带上。他瞟了她一眼,还是带下去了。
吃了早饭,刚准备下田去强超英俩老感到非常惊诧,说不好好上学,跑我们这儿来做什么?强奥哭丧着脸说,妈妈病了。强超英坚持说,病了不上医院去,跟我这儿来做什么。你又不好好上学了。今天不是星期天吧。年培仙看这般情形,忙说,你让孩子把话说完么,看把孩子吓的。他认定孙子在撒谎,也听说过他有这毛病。更愤然说,我看他不上学就来气。现在不上学,将来能干什么!象你爸爸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国家干部不干,下什么海。我看海水不把他淹死才怪!年培仙就近他,轻言细语地说,快跟奶奶说,妈妈不是上次感冒了吗,还没好?强奥慢慢说,也不知是什么病,妈妈去武汉大医院看去。年培仙汹老头:你不做声,听强奥说,春蕾都下武汉去看了。强超英又瞪了他:不说什么了。强奥接着说,爸爸也赶往武汉了,是冬平伯伯和雪姣小伯送去。你们快去看看我妈妈吧。强超英俩老一下神经紧绷起来,一般的病是不会去武汉的,顶多上县医院;儿子扎根也在往武汉赶,看来要么是很严重的疑难病症。年培仙忙催强超英快去打电话问问。强超英去房里找出写有电话号码的本子,是家里有重要事都往上面记的还有毛主席语录的老红塑料壳的本子。又快步地去村小卖部去打。打通的是强扎根的手机。儿子急促地说,是我,我现在快到武汉了。听冬平哥电话里说,是乳泉癌,今天动手术。可能现在都进手术室了,他们告诉我得太晚了。强超英一惊,怪异地说,怎么会有这病呢?强扎根不好和老父亲辩驳,突然悟到什么,便说,对了,您跟叔叔和姑姑说说,看有没有熟悉的人和医生打个招呼。这下有点为难了,那次为回城的事和家里人闹僵着,上次为强奥又没怎么和他们往来;不过爷爷奶奶过逝倒是回去过,有他们的联系电话;但从不走人事方面,眼下只有厚着脸皮求他们了。只好问在哪个医院?强扎根说,是什么肿瘤医院,是卓刀泉吧。强超英最后说,我也要赶去的。双方挂了机。在本子上翻了半天,又给强超美打了电话。他付了5元的电话费,就赶紧回来。路过排场子,有人招呼他,他头也没转过一下。
家里年培仙正在和强奥细说,还问到上次打架的事,说你怎么会跟不三不四的人结上呢?强奥说,他们找茬呗。年培仙反问,他们怎么不找上我呀,苍蝇是不叮无缝的蛋的。强奥好奇地到处睩睩,嘴里边说,不信算了,我懶得跟您说,说了您也不明白。花猫“喵”地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围着他转,他又寻了下说,年奶奶,那黄狗咋没看了。进村一路有狗追着吠的,要那黄狗准能认识我,它们也就不吠了。年培仙也用眼着他转,说去年年底的时候让人打的吃了。强奥来了精神,惊呼:谁呀?找他赔偿。年培仙淡淡地说,吃得连皮毛都找不着了,找谁赔去。你爷爷正等着那边王爷爷家的狗下了仔弄只来喂的。咱们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你妈妈学校一定没人欺侮吧?!闲不住的强奥又转到后门去,边说谁敢!我也不是好欺侮的。妈妈要不把我从北湖转出来,我非找虎仔他们报仇。年培仙忙阻拦说,我的小祖宗,这仇不能报。人家派出所出面处理了的。这世上只有报恩的理。见强超英聋拉着脑袋回来了,忙问怎样?强超英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样!收拾东西了一起去武汉。强奥高兴说,太好了我也去武汉。强超英说,你小子也想去?又不是游山玩水去的,你跟我上你的学去。强奥乞求地解释:我都给我们夏老师请假了。强超英不由分说,说请假不耽误学习,不能去!没心思学习是强奥的主要原因,他还是说,让我去么,我好想妈妈。一边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的年培仙,听了爷孙俩的对话,说我批准了,强奥跟我们去。又对强超英说,你不让他去,难道还把他送到南桥他外公家去。去两天就回来的,又不去过年的。他们是去公路边招过路田车,如果去南桥街的话又弯了10几里路,难道还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强超英一想到这便没有再坚持。只是嘴里嘀咕: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年培仙说,一个孩子两天换么衣服,不需要。还磨蹭什么,走啦。强奥已出门候在外面了,强超英也跟着出来,心里说看这孩子急的。年培仙将前后的门关好,什么猪、鸡鸭的,又去邻居家交代,给他们帮着喂食。邻居家的还出来目送,说怎么就得这种怪病,让老天保佑,平安无事。你们放心去吧,家里我帮忙管着。又说,这不是孙子吗,又长高了。年培仙要强奥喊,快叫张奶奶好。张妑又过去抚摸强奥的头,说多乖的孩子,让老天爷保佑你妈妈平安无事。年培仙说,我们去了。张妑点头示意,默默望着他们远去。
一家人难得团圆,可团圆偏偏在他乡的医院。裴春蕾已经进三楼的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外有焦急等着的亲人们。强扎根动情地说,谢谢嫂子,谢谢冬平哥。裴冬平脸无表情地说,医生说了,只要肿瘤切除,乳泉癌是过了关的。强扎根哭丧着脸说,春蕾要怎么样了,我们这家可就完了。贺雪姣劝慰:没事的,扎根。一会儿,强超英他们也到了。父子俩对了下眼神没说话,强扎根向着年培仙叫下“妈”, 又转向强奥训斥:你怎么来了,不上学了!年培仙解释:老师批了假的,来看看他妈妈。看着他们风尘扑扑样,强扎根让他们在休息椅上坐下,一家人在外焦虑的等候。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一直进行了4个多小时手术才结束。红灯闪亮,门打开,医生出来。强扎根忙上前问,医生,么样?持着手的白衣女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病人身体虚弱还处于昏睡中。医生走了,苍白的裴春蕾让护士给推了出来,他们赶紧迎上去,接过推床,一阵呼喊春蕾、妈妈。护士说,不要喊了,病人要休息。强奥一直跟着,见妈妈一动不动的,毫无声息样,潸然泪下。年培仙瞟眼瞄到他,便转过身摸着他的肩膀说,别这样,都小男子汉了,要坚强。强奥“嗯”的跟着走,又进电梯,最后到了10楼的病房。有些人喊了轻点,最后一起用力将她移到3号病床上。手术后的裴春蕾脸相更不堪入目,亲人们在心里疼痛着。护士清理好输液,说有事按下指示,便离去。强扎根说,好了。爸爸,你领他们下去吃饭,我在这照护。随手塞了500元他爸。强奥仍不动身,说我也不想吃,我在这看着妈妈。他一直守着闭着眼的妈妈。他们几经推搡的去了,说好,给你们带饭来。病房里留下强扎根父子俩。时下人称:幸福的家庭是牢里没犯人、医院里没病人、隔壁左右没住歹人。可见这个三口之家是如此不幸了。此时,强扎根又想到了强奥,说你明天就同舅伯他们回去,你妈妈这里有我。你一小孩在这没有什么作用。强奥犟嘴:几年了你都不在家,我要和你一起照护妈妈。心想,我就是不想上学,你还叫我去学校,我看到书就头晕,这不正好躲几天。这时,强超美带了儿子罡罡、女儿佳佳;强超超带了儿子恩恩、女儿灵灵,开着白色铁雪龙和灰色奧迪先后来到。强扎根一一叔叔姑姑地招呼,他们也问了简单的情况。强灵灵说,我刚好有高中的同学在这个医院,打过招呼了。强恩恩问,是不是张志伟?强灵灵说,你认识?!说着张志伟穿一身白衣来到,沉稳地招呼:灵灵,你好。强灵灵也招呼:志伟,你好!张志伟向众人说,我问过何医生,做了摘除手术,手术很成功。强扎根忙凑近了听,然而,他向强灵灵递眼神。强灵灵心领神会地随他出病房。他悄声问,病人是你什么人?强灵灵疑惑地说,是我嫂子,大伯伯家的儿媳妇。张志伟矜持地说,手术是成功的。但癌细胞都走到胸骨上了。怎么手术这么长时间,是又做了刮骨治疗。再者病人的身体有些虚弱,到时候要看化疗的情况。强灵灵惊悟地说,怎么会这样严重。又说,好,把你吃亏了。你要叮嘱一下医生,一定要用最超前的药和治疗手段。同时塞给他红包,说是给大夫的,被他坚决拒绝。张志伟谦和地说,没事。有事可随时打我电话,我去了。今晚该我值班,我这不刚来。强灵灵又留他回到病房,给他们介绍了强扎根等亲人。强扎根连声道谢。强灵灵还夸奖强扎根:他可是政府官员都不干了,下海在深圳当老板。强扎根谦恭地说,惭愧,打工仔。张志伟告辞离去。
音乐声响起,挠醒了昏睡中的裴春蕾。是夏红打来的,问过裴春蕾的情况。裴春蕾气息地连连道谢,也请代向学校领导和同事们问好和感谢。还坚持说,你不该批强奥假的,他一节课不听就接不上了。夏红反诘:我以为是你们家长要他请的假,再说妈妈病了我且有不批的道理。话题扯开不能终止,裴春蕾说,明天我就要他回去上学。夏红说,好。你好好休息。电话挂了,亲友们也陆续离去。夜深了,强扎根望着她若显苍凉的脸,说强奥的学习不能耽搁,我想明天让冬平哥他们回去,爷爷奶奶去下姑姑和叔叔家,他们要到哪儿玩随他们,他们也是好多年不来武汉。你看么样?裴春蕾闭着眼说,是的,我这里也不需这些人照护,只你一人陪着我就行。这里吃的也方便,不需姑姑他们跑来跑去的。强扎根帮着拽好被单,继续说,姑姑他们说了明天送点才鱼汤和营养粥来,就让他们来吧,再不送就是了。裴春蕾又微微睁眼,说这回又得你请假,老板批你多少天?强扎根捏着她手说,假是自己掌握的。这次不陪你治愈我就不走。俩人抚摸着手,悄悄地私语着。
还不等早歺查房,强超英、裴冬平一行就浩浩荡荡的从红军村招待所来到卓刀泉肿瘤医院。强奥已象变了个人似的,不懒床早早地起来,同大人们一同伴行,似乎生怕大人们扔下他不管。强扎根一见了强奥就火冒三丈的,冲他吼:今天你给我同舅伯他们回去,好好读你的书。然而,强奥只管往妈妈床边去,问妈妈还痛吗?还赖着不走。强扎根过来狠地说,你跟老子试看,不走!说着竟要动手打人似的。强奥量爸不会打自己,还是犟着说,不走就不走!还敢顶嘴了,强扎根挥起拳头说,你跟老子再说一句!病房里的人一下向这边观望,一白衣护士上前说,这是病房,需要安静!话语不多但有份量。似乎失控的强扎根,不知哪来的那大的火气,扑也扑不灭,拽着儿子向门外往楼下拖去。裴冬平他们赶紧追上来拦阻劝解。年培仙也过来说,这样让强奥跟着我,我们去汉口姑奶奶家就回去。强扎根瞪了妈一眼,说看你们惯的。他竟敢自己跟夏老师请假,你们说他胆子大不大。年培仙过去瞟了下,向瘫在地上的强奥说,快起来,地上不卫生。在年培仙的强拉下,强奥才顺着力站起来,狠狠地瞥了他爸一眼,心想总有一天,我能打过你的!虎仔他们我都不怕,还怕你!强扎根也不示弱,忙又赶过来,愤然说,怎么,还敢跟老子讲狠,来试看。一旁的强超英说了句:这象什么话。裴冬平看了看手机时间,快10点了。他回病房向裴春蕾告辞,要她好好休息。出来说,去,强奥,我们一起回去。强奥没理睬。年培仙说,强奥同我回去的,是吧。强奥说,是,我跟奶奶回去。大家散去,裴冬平和强扎根在走道上聊着。他说,这几年你不在家,知道吧春蕾一人带着儿子多不容易,往后你能不能耐心点。在北湖中学闯出那么大祸,还连累了强爷爷隔壁家的孩子。唉叹下,强扎根说,想不到这孩子变得象这样,都敢跟我对仗干上了。都是惯的,我们做小孩哪象这样。这次我把强奥的手机拿过来了。裴冬平笑说,你怎么拿的?强扎根也笑说,我说我的手机坏了,借我用几天。俩男舅不能红脸,裴冬平只好说,我的卓卓不管怎么吵,休想我给他买手机。又问,强奥同意了?强扎根说,不同意么样,是我是他爸,不是他是我爸呗。粲然可笑的裴冬平,说好噜,不说了,我们回去了。强扎根回到病房,说,嫂子,你还在这,冬平哥都去了。贺雪姣起身说,呵,我去了,你好好养着,保险上有说法,到时候我给办好,你把住院的手续和条子发票不弄掉了。强扎根相送,说把嫂子吃亏了,好走。贺雪姣说,不送了,送还得我走。又叮嘱:你可得耐烦点,把我妹子照护好了。他望着她离去,有些钗横鬓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