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在胡超群的脑海中立刻显示出强奥乞求的目光和语调,反复琢磨之后决定暂不告诉他妈妈,待学校决定处理意见后一并告之,以免家长怨言,“一个屁放不出来也要找家长”。 根据周伟正的指示,张祖军通知副校长唐琼、马德明、胡超群、吴昊和他本人,晚自习后到校长办公室开会。响了晚自习的铃声,学生们如开笼放雀起来,而他们正赶往校长办公室,吴昊在走廊上碰到胡超群,无不埋怨地说,你们班的强奥胆量真不小,闯出这么大祸。要不是他要报什么仇,我班的年yu、曾林也不可能参与,你说是吧。立刻,胡超群的脸上似暮云叆叇,反诘:是大祸吗,还报仇?!吴昊看他语气不对,平时也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就不再说了。心想,看周校长的意见吧。周伟正板着脸,正在翻看什么,也在等他们的到来。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来了,最先进来的张祖军喊了“周校长”, 周伟正头都没抬的轻声嗯了下。随后来的都不声不响地各自就坐,半晌周伟正才抬起头,严厉地说,开天劈地的事,真是的!他一下把目光落到靠他近的马明身上,继续说,德明,你把情况通报一下,看怎么处理吧。马德明也带着气氛讲,越讲越激动。最后,我建议给强奥开除学籍,年yu留校察看,曾林批评教育。建议你们班主任罚作业10遍,百遍都不为过分。周伟正把目光移向胡超群,胡超群心里明白,开除一名学生,这对这个学生来说将意味着什么。他会一生都背上这个十字架的,也由此将改变这个学生一生。可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自己对强奥的印象是不怎么好,也没有坏到要开除的地步,以后要提起来是某某老师手里开除的,他会记恨一辈子的。这个马德明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名誉在里倒是次要的。他这样想着,便不知不觉地睩了马德明一眼,正好给周伟正找了个说话的机会。他说,胡老师,你看马主任做什么,你自己说说。周伟正的说说,似乎要他也深刻检讨一番,然而,胡超群反其道而行之,说,说就说,有什么好忌讳的。强奥要报复虎仔他们,是刚才听马主任说的。强奥是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致于要开除。对年yu、曾林我没说的,要看吴老师怎么说了。接着,吴昊说,我没别的意见。他的发言简明㧪要。其实之前周伟正和马德明也私下说了这个想法的。周伟正强调:总之,强奥这个学生不能留在我们学校了,哪怕马上要毕业了。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要弄出个人命关天的事,到那时再处理就晚了。你们对照校规第九条就不言而喻 了。一定要以此为禁,禁为效尤。不如搞个劝其退学,退学他还可以转到其他学校去,他妈妈不是南桥中学的老师。对年yu、曾林没话说,就按德明说的处理。他停住,转向唐琼,说唐校长,你可一直没表态,说说你的看法。其实早想发言的唐琼,没瞅着机会,既然都点到自己了,就说周校长要我说,我也是刚才才听说此事。胡老师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家长的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我还是同意周校长的处理意见。完了。周伟正说,好了这事就这么处理。还有歺馆的损失三个三分之一摊了;还有德明替强奥出的50元医药费一并交了才给开转学证明,小张。张祖军答应“在”。 周伟正继续说,你把今天的记录整理个会议纪要打印出来,处分意见还要正式行文。送警室和报镇教导组,再选个适当时候,等教职工的处理定后,召开教职工大会通个气。不要对外宣传。散会。
大家起身欲散去,胡超群边起身边思虑,如何向强奥的爸妈交代,他爸爸去了深圳从未谋面,如何用词更准确。周伟正喊了胡老师,你留下。胡超群的思绪被打乱,周伟正又请他坐下。他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不好跟强奥的家长开口,那就让唐校长向他们说好了,言语尽量客观些。胡超群欣慰领导就是领导,放心的说 ,我正考虑这个问题,这下好了,有唐校长出面,我不担心了。周伟正说,不,你一定也要参加。你们再不成,只有我来了,不至于吧。胡超群说,就照您说的劝其退学。然后我们私下开个转学证明,对他爸妈讲是换个环境,免得虎仔那帮家伙再纠缠。如果留在我们学校始终是个隐患,也不知道派出所该怎样处置那帮家伙。周伟正口是心非的说,管他呢,当好你的班主任。了不起关几天放了,再说没有虎仔还会有狼仔。这个强奥,本来就有打游戏的前科。算了我们也不必把精力耗在强奥一人身上,你还有31个学生。你要保证他们个个好样的,出人头地。事实上现实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不要太天真了。胡超群起身说,没事了我去了。周伟正点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儿,自言自语说,这个胡超群,真是的!
一心向着美好的方面憧憬的裴春蕾,感觉儿子一年年的长大了、懂事了、进步了,连月休都不回家,怕影响学习。学校忙她耽误了两天,再去邮局汇了500元。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何况自己还自给有余呢。她打过电话,告诉儿子钱汇了,是500比上月多100. 还叮嘱:自己想吃什么就买,别刻薄了自己,你可是长身体的黄金季节。强奥讱地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可他手里只有8元钱,还找同学借了10元,煎敖着时日。他哪曾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又过了两天,裴春蕾突然接到胡超群的电话:你来学校再说吧,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你来后直接找我,不要打搅强奥。裴春蕾回答:那好吧。挂了机心中怦怦直跳,难怪这几天总是做些奇怪的梦。她说家里有事,向学校请了假,有课也和别的老师商量好代课。就匆匆赶往北湖中学。到校时快中午了,裴春蕾一直在胡超群的办公室等着,不时看看墙上贴的课程安排,校章校规等,等他下课回办公室。招呼:胡老师,下课了。胡超群也呆若木鸡地招呼;你来了。裴春蕾见他表情异常,忙问,强奥象么样?胡超群恢复了常态,说,正要和你说强奥的事。来,我们去唐校长那。有老师向她睩以异样的目光打量。裴春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是周校长怎么又是唐校长?胡超群补充说,是唐琼副校长。他俩来到唐琼办公室,俩女人见面相互黙默照应,似乎要看穿对方。胡超群忙说,是强奥的妈吗。唐琼温厚地说,您坐。裴春蕾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都是教书的,不过唐琼是省城下派支教的;是省委组织部和省教育厅的支教行动中的一员。
含笑相迎的唐琼还给裴春蕾倒了杯茶,胡超群又说,我不要,我办公室里有。他们都坐下后,唐琼不经意说,为了有利强奥今后的学习,我校决定让强奥转学。学校出具转学证明,我们也不会向外宣讲。这对强奥和学校双方都是有利的。我们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裴春蕾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连串的问题一下都涌向她脑海,怎么向他爸爸交代;怎么向家里人交代;怎么向···她反复问,为什么?接着胡超群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听得裴春蕾目瞪口呆的,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你们怎么才告诉我,强奥他知道吗?胡超群接着说,是学校昨天晚自习后开办公会议才决定,我今天上午就给您去了电话。裴春蕾有些压抑不住了,急躁地说,我是说事情都发生三四天了,怎么今天才···唐琼解释:学校有个调查了解的过程,也怕冤枉了强奥不是。胡超群也帮腔说,是不想让强奥分心,你还得注意下策略。眼前一片空白茫然的裴春蕾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说,怎么说呢,说学校不要了,开除了。唐琼说,准确地说是劝其退学。说完唐琼将学校的处理文件递给她。上面是:关于强奥等同学的处分决定。前面讲了事实,然后是校长办公会的决定:给予强奥劝其退学,年yu留校察看,曾林批评教育的处分。裴春蕾看得真切,知道了不仅是儿子的犯错,还影响和连累了年yu、曾林同学也受到处分,不再说。即便将要毕业,找人说情更会弄得满城风雨。便违心说,尊重学校决定。看裴春蕾态度有了转变,唐琼叮嘱:对强奥我们要做好工作,不能发生意外和意想不到的事。裴春蕾笑比哭还难看地说,那我就说妈妈带他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唐琼也笑说,谢谢您的配合。裴春蕾起身,她要马上见到强奥。胡超群说,这时应该在寝室,我同你一起去见强奥。自己是当老师的人,也该具有同样为人师表的素质,总不能跟学校大吵大闹吧,也婉言谢绝了。还说,也感谢您胡老师这一两年来对强奥的关照爱护。胡超群说,有愧呵,有愧呵。他们去办理了一切手续,唐琼也向周伟正作了汇报。说强奥的妈妈不愧是当教师的,还是很明理的。周伟正不以为然的说,本来就是她儿子的错,能怪学校!当初我就不该接受他的。
太阳不再那么耀眼;春光不再那么明媚;仿佛空气已凝固而不再有繙㠾。一切变得那么无助;一切变得无可挽回。但裴春蕾告诫自己,一定要稳定情绪,不能让强奥看出任何破绽。强奥一眼瞟到站在寝室门口的妈妈,忙迎了出来:妈妈,您怎么来了,电话也不打个。裴春蕾忙做出微笑说,我今天去陈冯村家访,刚好拐过就来了。她违心地撒了个善意的谎。强奥持着碗筷问,为什么呀?裴春蕾慈祥地说,妈妈想你呗!哦,我昨天给你汇的钱收到没有?这个月加了一百。接着强奥赶紧扒着饭,心想不问妈妈吃没,馕中羞涩没钱。扒了又边嚼边说,没有。昨天寄的今天怎么可能收到。妈妈,我不能跟作你回去,掉了课程么办。裴春蕾想了想说,你的手臂让我看看。强奥很敏感的说,你都知道了。学校怎么说?说着刷地脸通红了,又使了个眼色给妈妈,意思是不要说了,接着说,同学们都不知道。裴春蕾悄声说,没怎么说。又来到强奥的床铺前,含泪忙着给他收拾行李。同时说,回去休息,万一不行就转学到我们南桥去。强奥一听妈妈怎么说出转学,可我那仇还未报又添新仇,老子非修理那帮狗东西不可!强奥犟着说,我不走,要转你自己转去。怎么会出现这种僵持的局面呢,要么是自己哪里让强奥看出了破绽,要么是自己的话没说婉转。裴春蕾忙陪笑说,我说着玩的,你怎么都给我把这两三个月读毕业。你月假没回去,今天跟我回去了,明天再来。强奥见妈妈的态度这么坚决,就放了碗筷说,那我去给胡老师请个假,不知他能不能批准。裴春蕾说,假我都帮你请好了。这时胡超群才进来证实,一边环视房内。强奥纳闷地说,那也不要都把行李收走。裴春蕾谎称:收回去冼,被絮就放这。强奥去把碗筷洗干净了,放到屉子里去。他又把被絮掀一掀的,书本一摞一摞露出,鞋子也塞到床底下去···裴春蕾一一看得真真切切,在内心深处感触。然后,他向胡老师和同学们招呼:明天见。同学们也回:明天见。一路出校门,裴春蕾三两步一回头的,不知留念似的张望,还是厌恶似的张望。强奥催促:妈妈,走,有什么好看的。出了校门,又看了强奥的胳膊。
回到家,裴春蕾如实向儿子讲了学校的决定,也暂收回了手机。然后说,转到我们学校?让我怎么好跟学校说。强奥激愤地说,我要找学校去,他们凭什么劝我退学,明明是虎仔他们衅事。在家里裴春蕾没什么好担心了,汹他说,你不要不服气了,你还连累了年yu曾林他们,在学校都搞起了哥们义气。我们要到强爷爷那去了,怎么好面对人家李妑妑。这象么话,要这样的学生犯在我手上,我早开除了,还一次二次的容忍。强奥也愤慨地说,老子还有仇没报呢!裴春蕾真恨不得掴他两掌,最终没动手,说老子,老子,老子在这里。跟你妈妈说话都这样!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到裴爷爷那好好呆几天,哪儿也别想去。在裴春蕾的强硬威逼下,他们出门了,路上碰巧碰到不该碰的人夏红。夏红主动招呼:强奥回来了,月休吧。强奥低头不敢见人,裴春蕾接过话茬说,是的。强奥叫夏阿姨。强奥有气无力地喊,夏阿姨好。他心里似乎失去依托,空荡荡的,叩心自问:我该么办?裴春蕾加快脚步离去,强奥紧随其后。他们来到裴仲山家,听了一切后,周凤珍不以为然地说,回来好,我去年就跟强奥算了,还烧了纸人纸屋化解的。这个彭瞎子还真是灵,北湖不正是东南方吗,去不得。转回到你们学校也好。裴春蕾厌弃说,迷信也信。不是,我是怕这伢再生事,还想着报仇。暂时到您这里帮我看管几天,等我想好了再说。裴仲山过这边房来,说你们娘儿俩叽咕什么呢?裴春蕾示意别大声,于是又告诉了他。裴仲山说,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怪你把他送到么封闭学校去,这可好了。裴春蕾火了,说别说了!周凤珍汹他,別说,你一边去。又心疼起女儿,接着说,强奥这几天就暂在我这,我来看着。裴春蕾说,哪儿也不准去。周凤珍重复:是,哪儿也不准去。裴春蕾起身说,那我上班去了。周凤珍安慰女儿:你安心去吧。又喊住她问,你上次说胸脯痛检查没有?裴春蕾回:我哪有那功夫。心想都是强奥给急的,这事还不知怎么给扎根说呢。想着这些似乎又觉得胸口痛了,好象是乳房痛,管他呢等会就不痛了的。看着女儿消痩了,脸色㿠白,心疼地说,身体上的事,可不能小视啊。她说这话时裴春蕾已经出门蹬上自行车而去。来到堂屋,周凤珍见强奥在翻看裴卓读过的旧书,便问,想上学呗?强奥抬起头“嗯”了,继续翻看。周凤珍慈祥地说,来,让周奶奶瞧瞧你的胳膊。强奥捲起袖子,露出块结痂的伤疤足有一厘米长。周凤珍关切的问,还痛吧?强奥笑说好象有点发痒。周凤珍“哦”着:发痒就是快好了。不要用手抓,也不要用水洗。强奥疑惑:为什么?周凤珍告诉他,会发炎的,发炎红肿了就闹反复了。还叮嘱,再不要和那帮野孩子往来了。强奥嘟囔着说,还怎么往来,学校都让转学了,我的仇还没有报呢。他们要个打个,肯定是我手下败将。说着手舞足蹈起来,又说,您別看他们那么凶,真动起手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周凤珍拦住他话,说别说了,尽吹牛。讲打算什么狠,真本领是成绩好。做一个本份的孩子该多好。你冬平伯伯小时候和人打架,打输了你外公也要教训他。强奥问,那赢了呢?周凤珍说,别插话。嬴了更要吃家伙,还得向人家陪礼道歉。强奥又插话:现在不比您们那时候,现在的人就讲狠。周凤珍说,知道啵,现在他们对卓卓也是这样。又问,你的作业呢,都做完了?强奥埋怨说,就是妈妈,骗我回来了,书本作业都丢到学校里了。祖孙俩聊得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