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用强奥的话讲，暑假是在控制和压抑中艰难度过的，现在好了报到上学了。他有一种获得新生和自由的爽快。然而，很快又被另一种管教和压抑套牢着。人家有的孩子是自个来的，裴春蕾亲自送儿子到学校，帮着报了名，又交代胡老师：您得把强奥看紧点，我们做家长的只说感谢，不会別怎么说的。言外之意似乎明白，要多关心强奥。胡超群说，既然您这么通融就好说，我不会放过他的。裴春蕾又对强奥说，强奥，我把你托付给胡老师了，你也看到了，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又转向胡超群说，胡老师，谢谢了，我去了。她避着儿子早已将两条芙蓉王的香烟塞到他抽屉里。胡超群爽快地说，放心去吧，交给我们学校的孩子，没有让家长失望的。一切办妥，裴春蕾这才放心地连连道谢离去。强奧报了名，领了新课本，又一鼓捣地塞进书包。胡超群头也没抬的嗯了下。
强奥走出办公室，走道上迎面碰上年yu（与），但一时记不起名字（是从没见个的字），便嗯地招呼下。年yu也随便点下头走过。强奥突然想起他叫年yu，上次问过家住知青村，距年奶奶家不远。忙喊，年yu。年yu站住转过身说，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你叫啥？强奥生机勃勃地说，我叫强奥，强爷爷家的强奥。俩人同时笑了，接着都说，想起来了吧，我们一起玩过。年yu晃牾说，是年奶奶家的，想起来了。你也在这学校读书了。强奥说，是的，上学期过来的。我强爷爷他们还来看我，怎么没说你也在这里。便回答：也许他们不知道。强奥觉得和他一味相投的好伙伴，问你报名没有？年yu说，我刚到，还没呢。强奥迫不急待地说，快去报名了，我们到街上去转一圈，反正没事正式开学。等开学了又不能出去了。求之不得的年yu欢喜地说，好呀，你等我。强奥又接着问，你在哪个班？年yu脱口而出二（6）班，又忙改口说，该是三（6）班了，吴老师班上。强奥说，哦，这学期是带我们数学的。随后，年yu去报名，强奥在走道上等，可右等不来左等不来。其实进来后门卫是不会让再出去了。数学组在走道的拐弯处，强奥走来瞧瞧，跟本没人影儿，吴老师端坐在那儿看什么，旁边也没学生。他怕吴老师瞧见自己，自个赶紧溜了。然而，他哪里知道，年yu刚报名就被吴老师交待带些学生去教室摆桌椅、打扫卫生去了，把强奥等他的事遗忘干净了。扫兴的强奥只好好没趣地回到寝室，一头倒在妈妈为他铺垫整齐的床被上，他闭目琢磨着这后半天怎么度过。来同学叫他了，强奥，走，去打扫教室，晚上还要开学典礼，快走。强奥被动的起身同去。新学期的教室是经过粉刷得雪亮的，分到了顶层的头上一间。他们又是摆桌凳；又是擦玻璃的；还有扫地的倒灰的，都忙得不亦乐乎。有同学问强奥暑假怎么过的，有没有去深圳你爸那。大家似乎很好和羡慕，深圳是多么神往的地方。他回：去了。他们问，深圳么样？他说，电话里去的，你们看么样？“哈哈” 大家笑了。一会，胡超群来了，教室内尘埃散去。他便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描绘上美术字：开学典礼。
这天，强奥在尽头的一间寝室的门口碰上了年yu，忙招呼：喂，老兄你在这间寝室！年yu猛地抬头，是你呀，你怎么叫我老兄，我可还没老呢。强奥牛皮地说，这不都是电视里的时髦话，叫着亲切！喂，上次你让我等老半天，你么回事？年yu惭愧地说，这事你都还记着。那是你要我等的，可不是我哟。你今天有时间没？强奥说，怎么，有时间也不得出校门啦。年yu凑近强奥耳语几句。其实强奥早就知道这窍门，不知学校暑假期间是不是给堵上了，故作惊讶地说，这行吗？年yu恳切地说，怎么不行，那墙又不高。强奥笑说，逗你的，谁不知道这窍门。走。说走一溜烟，他们来到教学楼旁，环顾下果然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原来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年yu指指那围墙，是最矮的还有人攀爬的缺口。年yu稍矮一点，强奥说，你先上我来帮你一把。年yu正伸手，突然有人喝地一声：干什么，要翻墙！年yu吓得撒腿就跑，强奥没动，等那人近了。便说，没人翻墙。那人是教务处的干事张祖军，他严厉地说，没人翻墙，你来这干么？显得沉稳的强奥不动声色地说，没干么。就随便看看呗，不行吗。说完便走开去。张祖军又喊住问，哪个班的。强奥犹豫地回答：三（4）班的。张祖军说，嗯，胡老师班上的，你去吧。他知道对于处理毕业班的学生要特别慎重。强奥以为这事要告到胡老师那，然而胡老师一连几天都没找他。等他再来瞧，这截矮墙已加高了，攀爬的缺口已经堵上。难道这事就这么了了。
秋高气爽，遍地金色。在北湖中学的校园里，时儿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是三（4）的胡超群在给同学们讲授施耐庵的《智取生辰纲》。他走到强奥的位前，轻敲了几下。意思是告诫他要集中精力朗诵课文。而强奥却东张西望的走神，根本没有张嘴。胡超群慢步回到讲台，同学们已朗诵完了。他接着讲，这篇文章主要写杨志派10名禁军去磅生辰纲，不料在黄泥冈被吴用等人用计谋骗取，全文重点介绍了吴学究的深谋远虑，描写了当时官府的衰败与无能。下面谁说说这篇文章的深刻内涵是什么？胡超群扫了眼，有四五个学生举手，然而，他却偏偏点了没举手的强奥。毫无准备的强奥，脸一下刷地红了，站起来说，说明杨志败在失去了民心。有同学嗤地笑了。胡超群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笑的！目光转向王利利，说王利利，你说看。王利利站起来胸有成竹地回答：从这篇文章中我们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多动脑子，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同时告诫我们一定要学会灵活运用智慧。王利利停住了，炯炯有神地注视老师。胡超群问，还有呢？见王利利似乎目瞪口呆的，又说，好，你们都坐下。我刚才讲了的，学习中要注意积累的广泛性，既要注意的表面的知识，如作者、背景、写作特色、涉及人物及故事情节，甚至要知道一些细节，并且及时做笔记，做到积少成多、常读常新、逐步深化印象，为我们写作提供了范例。接着讲：同学们要读一读，写一写今天的词语。（1）订正字音窥望（kui）···（2）词语释义，兀自、尚且、还。···回去后要写篇读后感，明天上课前交来。课间休息，下面是物理课了，强奥还在想这胡老师为什么偏偏点自己发言，自己又没举手。一定是妈妈又给他打电话了，否则，他怎么盯着自己不放呢。然而，就没想到是对自己的关心，其他同学想有这个表现自我的发言机会都没有。强奥甚至敬佩起《水浒传》里面的一百当八将英雄好汉来，连带他一节物理课都没上好。要做物理作业时，他不得不又找王利利。其他同学见了都乏出异样的目光，不免附上句：助人为乐！然而，王利利反诘：干你什么事，就是助人为乐！
月假一二天时间对一个念家的学生来说是太短暂了，而对强奧来说又太漫长了。他洗了澡，没等吃完午饭，就跟妈妈说，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做，我得赶回学校去了。裴春蕾不解地说，你怎么不带回来做呢，现在赶去学校还来得赢。强奥口是心非地说，我忘了。接着又说，您别送了，我又不是小孩。人家都是自己去的。中午裴春蕾到娘家吃饭，周凤珍便问，强奥怎么没来？裴春蕾边拿碗筷边说，早到学校了。说是要赶作业。周凤珍夸奖说，我看这孩子是真懂事了，知道赶作业了，过去完全是催着他做。似乎说到裴春蕾心坎了，附和着：还不该懂事，都十三四岁了。正搛着菜的裴冬平插话：你又不是他肚里的回虫，知道他这时在干什么，他的话未必可信。一句随口语让裴春蕾上心了，心想就你的裴卓都说的真话。说这还不至于吧，我的儿子我心中没数的。大家都默不作声了，闷头吃饭。裴春蕾扒了口饭，打破沉闷问，裴卓，你在学校感觉么样？裴卓不回答，盯着碗里翻菜。贺雪姣提示：裴卓，姑姑问你话呢，对人要有礼貌。转过脸又说，我们家裴卓，我是不作什么指望了。周凤珍见女儿不放势挟菜的，便搛了块鱼递到她碗里，说这阳干煎鱼蛮下饭的，搛了吃。她是想这里毕竟不是她家了，况且又和冬平他们一口锅里吃饭。裴卓放下碗筷，说我上学去了。他一溜烟地不见了。裴春蕾吃完饭没逗留，告辞了裴爷爷周奶奶回家去。一路上她反复思索着哥的话，觉得有道理；自己是不是得给强奥买个手机，这样也可随时掌握他在干什么。想到这当即就给强扎根打电话，强扎根表示没意见，早就该给他买了。但不能影响学习，给他规定个开机时间。想着走着，一眼看到移动手机店闪亮的奇明灯招牌，那招牌上有出售、维修和充值等项服务。她过去朝柜台里望了望，竖靠着的各式手机，有几百的、也有上千的、还有几千的呢。老板忙堆满笑容地过来，热情地说，买手机，有才到的智能新款的新手机。裴春蕾屌气重了句：智能的。其实她听说过智能手机，有很多神奇的功能，但没有试过。老板进一步解释说，可上网，不需要电脑。什么微信，可视聊天，网银，手机银行都行，要不要看一看。裴春蕾指着一款较小的手机说，这个200几是么牌子？老板说，这种是老式手机，一般乡下人买了只要能通话就行，不过这种也蛮适用的。裴春蕾说，谢谢！便告辞离开。她想，一个月才1000多的工资，这3000多的手机可不吃不喝也得两三个月；买个老式的又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手机市场更新换代快得很。每月还得花300多元给强奥买保险，到20岁才买完，这可是嫂子的任务，少不得；再说还在他们一起搭伙，一个月才300块钱的伙食费，也算是搭光了。
没超过40分钟，强奥乘坐客车到达北湖街了。北湖街虽然只是个乡码头，这里也有个小超市，商铺也是一家挨一家的，餐馆小吃摊也是沿街就有，还有电了游戏室，显得车水马龙的。强奥可是有两三年没进过游戏室了，甚至都有些生疏了。然而，当他重新看到“星星电子游戏屋”的时候，有种唤起欲望的感觉，使他毫不犹豫地掀开帘子迈了进去。里面有些暗淡，可游戏机“咔咔”的轰想，那些个孩子或者无业游民的心随着手动使劲地摇捶而牵动着。他搜寻着每个台子前都有人，都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之中，他狠不得掰开人家自己来操纵玩。终于他瞅准了个机会，看到一孩子丧气输了还赖在上面。他上去说，没钱了。去找你爸妈要了钱再来。他花20元去买了游戏牌，点开“战三囯” 操纵起来。那感觉才使他抛开一切杂念，沉浸陶醉其中。那手势、那心动是那么自如快感。让他第一局来得那么得心应手，他欣慰自己赢了！接下来也有输有赢，一晃20元就玩没了。没玩足隐，再来20元。可妈妈给的300元是这个月包干了的。买了20元就只有260元了，他看了下手里的游戏牌，心疼地不想再玩下去，想下次等约了年yu一起来玩。他去问老板几点了，老板回他还早着，才8点10分。怎么会呢，我来的时候都过了11点的。老板说，是晚上8点10分。强奥呵子一声，拔腿就跑。不行，都上晚自习了。他一口气跑到学校，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开门。突然，他发现少了什么，是妈妈给的换洗衣服的背包忘了，丢在了游戏屋。他只好向门卫说，张伯伯，我马上就来，您别关门。强奥又消失在朦胧里。门卫张伯自言自语道：这孩子，都上晚自习了。
游戏屋老板不等上气不接下气的强奥开口，便将一个棕色提包拿在手上，笑嬉嬉地说，是这个吧。强奥气喘吁吁地点头答是，忙一把夺过来，转身又跑。门卫张伯还守在门口，强奥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铁栅门，便停住反问，上晚自习了？张伯边锁门边说，快去教室。强奥走了几步，转而侧身向寝室去。一下瘫软地倒在床上，徘徊于上与不上晚自习之间。片刻过后，坐起身打开妈妈为他准备的提袋，从里面翻出面包，巴唧巴唧地吃上了。突然有人推门，他忙又倒在床上。来人是班长杨祖德，一进门便喊强奥强奥的。原来，晚自习都上过一会，胡超群去看看晚自习的秩序。凭窗眺望，学生都鸦雀无声各自地认真做的做作业、看的看书。看着看着，发现怎么有空位，原来是强奥未到。当即给强奥的妈妈打电话。裴春蕾疑惑地说，怎么会呢，早晨没好久就来到的，还说有作业没做完。挂了电话，裴春蕾散魂落魄的，一时六神无主起来。这孩子跑到哪去了，该不是被拐卖儿童的骗走了，这大的孩子不该被骗的。刚才的南桥新闻又没有播车祸什么的。胡超群便进到教室来，安排班长杨祖德去寝室看看。推开寝室的门，然而里面黑蒙蒙的，他朝里喊了几声，没人应答。还是要看过究竟的杨祖徳便摸到墙边的开关，打开电灯，又一张一张床的找去。当顺着找到强奥的床时，强奥猛然坐起来，瞪圆着眼，惊愕得杨祖德大声说，吓死我了！你在怎么不作声？强奥结巴着，我我的。杨祖德凝视说，你是不是病了？正为上晚自习犯愁的强奥“嗯嗯”的，真象是病恹恹的样子。细心的杨祖德还是用手去感触他额头，似乎有点发烫，说，胡老师说怎么不见你上晚自习呢，原来是病了。好，你休息。要不要上医院？强奥阻拦说，不，睡一会就会好的。你帮我把作业本带去交了。说着便从床头找出两个作业本递给他。杨祖德接过语文和物理作业本，同时应声好的反回教室，向胡超群汇报说，强奥躺床上，病了烧得脸红红的。胡超群居高临下地说，不上医院，睡得病好。杨祖德回答：他不肯上医院，说睡一会就会好的。胡超群对同学们说，好了，别心无二用，继续晚自习。出教室他便往学生寝室来，半路里给裴春蕾打电话，告诉她强奥在寝室生病了。正焦虑的裴春蕾丢开晚自习的课堂，踯躅在校门口，因为刚跟周奶奶通过电话，手持手机确不知再打往何方，突然手机响忙接通。便说，这孩子怎么就病了，早上出门都好好。胡超群说，我正往他们寝室去，如果严重一定送他去医院，你别太担心了，应该没大碍。裴春蕾说，不，我马上赶来。当然家长来最好，听胡超群的口气不是太着急。他还劝阻说，那你等我电话。来到寝室，胡超群用手抚摸强奥的额头，感觉不是那么烫手，又见他睡眼惺忪的。强奥自惭梼味地说，不要上医院，睡一会就好的。胡老师，麻烦您要我妈妈放心。强奥听到手机里妈妈憱然不悦的声调，接过手机忙说，妈妈你不担心，我睡一会就好的。裴春蕾还在矜持要去医院，强奥悾悾地说，等会再不行就上医院好吧。这病得奇怪一直放在裴春蕾心里。挂了电话，强奥便起床，要去晚自习。胡超群说，算了，只有一会就散晚自习，你还是好好休息，明天好的话就去上课。强奥高兴地说，好，明天一定准时去朝读。多么惊涛骇浪的一幕，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躲过了！而胡超群也疑虑，但毕业班了平稳渡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