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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多么开心的日子。然而，强超英面对屋前房后盛开的火红似海的桃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自己唯一的孙子让那倔犟的儿媳也不知折腾得啥个样了？心里火急火燎的时候，找老伴说，年妑，我们再去下镇上，看强奥么样了。年培仙想了想说，你一个公公去能咋样。他愤然说，不行，我就发火！我还怕得罪她裴春蕾了，再说扎根又不在家，我不说行吗！年培仙不以为然地说，正因为如此，扎根不在家，你不好去说，还以为我们在家欺侮他媳妇了。左右为难的强超英摇头说，那你说么办呢，你不能总在我面前唠唠叨叨的。她边拿碗筷边说，我不嘀咕了么样。接着喊，爷爷，吃饭吧。他附和：迟早是要吃的，吃了吧。俩老边吃边聊。一碗煎小鲫鱼、一碗炒白菜、再一大碗西红柿蛋肉汤。肉、小鲫鱼和西红柿在村头小卖部买的，白菜是自家田里的，迟2个月西红柿自家田里有了，蛋是鸡子下的，这米饭是自家稻田里收的是上风头子米真可口，下风的谷子都是让粮贩子卖走了。他们这里的农户都是这么弄的。有的大户人家叫了米厂的人带车到田边塄坎收了去。年培仙搛着菜说，我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北湖中学现场看看。孙儿甩到那人生地疏的村野，我们总不能不闻不问的。听到这话，他当即表态：行。明天就去学校看看，看了也好用事实说话，不怕她裴春蕾不服的。年培仙扒着饭说，这几天耽误了我好多事。她是想说，他该整秧脚田了，也没心思的。
谁知第二天老天爷就是娃娃的脸，下起了春雨，电闪雷鸣夹杂着雨，气温陡降5——8度。前几天才脱掉的夹衣毛背心又要穿上。强超英冷颤地说，不行，年妑你给我把秋绒衣裤找出来我穿上。年培仙说，我知道你还要穿，都没有收起来。是的，这里有俗语，吃了五月粽寒衣不可送。她一边把衣裤递他，一边说，不去北湖看强奥了，我看你提都没有提。他接过秋裤边穿上，边说，风雨无阻。这一下雨天也醒迟了，七八点都还象天没睁开眼似的。正好等天晴了可以有水整田了，其实有的地方已搞规模育秧了，你只拿钱去买。年培仙接过话茬：下雨天是这样的天色。他们也顾不了早歺，穿了雨衣带了雨伞就出门，他们清楚地记得强奥出生第二天就是一场狂风暴雨。强奥出生在夜里，不等天亮他们就雇了辆摩的往镇上赶，谁知慌忙中把鸡没扎牢，4只竟跑了两只，积攒的200多枚鸡蛋，因下车抓鸡，一脚滑下去竟摔破了小半。俩老又气又恼，真可谓鸡飞蛋打，这孩子从出生就不让人省心！年培仙心想，今天要去一定是个不好的兆头。一晃10多年的今天，强超英还是坚持要去，就象当年要留下永做扎根派。谁说人不是一生的犟脾气生就了。他们是乘麻木去的，车上俩老还争辩：不该是放假了吧；又不是月头月尾的放什么。既然已经上了车，一路还算顺利。一下就问，找到了北湖中学。北湖中学在这一方没人没听说过的，太有名了，连没上学的小孩都知道。名气与环境并不称，连门垛也是砖做水泥粉的，招牌也是普通白底黑字木板的，竖挂在墙垛上：荆江县南桥镇北湖中学。强超英在招牌前站住了，自言自语道：哪里那么大的名气。年培仙已经喊来门卫开门，见门房是一半老头，便上下打量询问，见还拿了钥匙开锁。便拉着脸说，怎么你们还锁着门呢？门卫说，没听说有的学校门前歹徒用刀砍伤学生的。再说我们这里是封闭教学的。他们又问了强奥的教室和寝室，老头去翻了半天花名册，指给他们看。并说，这时正在上课，不准进教室找的，要不等一下吧。年培仙朝门卫室里瞄，见有空着的椅子，便进去坐下。便问，听说学校和老师管理蛮严的。老头慷慨说，不严，能考取那么多到县一中去。县城好多当官的都把孩子送来这里，有的还找人说好话才进来的。这时强超英也进门卫室来，担心地说，孩子都只这么一点年纪，不会把孩子逼出问题吧。老头瞪了他一眼，说，当心这当心那，何必把孩子送来。这人是奴性，就服狠的，他这么一狠，他们没话说了。他们正听着，叮当的下课铃声响了，校园里嘈杂喧闹起来。强超英说，年妑，下课了，走吧。
铃声响过，强奥拿出数学本，埋头赶做今天要交的作业，听到喊声，抬头爷爷奶奶已立在面前。便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强超英、年培仙笑的异口同声说，来看你，伢。怎么不想我们。强奥木讷地说，哪有时间顾这些，作业都做不完。强超英环顾下闹哄哄的教室，有的学生还在注视他们。强奥起身说，你们去吧，我还要做作业呢。说着脸象猪血泼了的。年培仙还是陪笑地问，你还好吧？有些不耐烦的强奥苦楚地说，去吧，你们回去吧。不甘心的强超英还要求：去，我们一起去伱们寝室看看。强奥回绝：你们去，寝室有么好看的。年培仙说，你不领我们去，我们怎么找得到。强奥无可奈何地出位，强超英说，把桌上的本子书收了。强奥说，这有么好收的。便引他们来到寝室。他们来到寝室见床挨着床、床部着床，床上衣服被子等物件乱七八糟的放着，说这就是你的床。年培仙还说，我听到说你妈妈已把你送到这里···叮当的上课铃声响起，强奥扭头就走，并说，我上课去了。强超英喊，喂，你没打伞，还有关门。强奥头也不回地说，你们拉上呗。望着强奥冒雨淋去的背影，年培仙自叹，这伢！强超英说，看来他是醒事了。年培仙却说，你看这伢瘦了。唉，还没给钱呢。强超英说，快去，走啦！年培仙放下手中的衣物追了去。强超英顺手将门关上。眨眼的功夫强奥就跑得没影了，年培仙直追到教室。一英语女教 师正拿着课本进门，年培仙抢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她朝教室内大声喊了强奥强奥，几乎所有同学和老师都怔住了。强奥正要坐下，见了奶奶，老师正要进门，便问年培仙，又作手势说，去啦。年培仙快步过去，塞了100块钱他手中，说好，我们走了。转身正好与女 教师照面，便问，请问老师，强奥的班主任在哪？女 教师说，语文组办公室。随后班长喊：Stand up(起立). 女老师说，sit down please(请坐下)。
随后，强超英赶到，年培仙已出教学楼。他小声说，给了？年培仙说，给了，按你说的100块钱。强超英纳闷地说，给这么多。年培仙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只有大方出手，便说，什么语文办公室。强超英不解地问，干吗？年培仙说，来了一回问问强奥的情况，那是他班主任办公的地方。明白过来的强超英赞同似的说，他班主任姓什么。年培恍然地说，没问，人家要上课了，没来得及。他俩只好返回教学楼，边问边看牌子，找到语文组。一问二（4）班班主任，女 教师说，是胡老师，去县里观摩去了。来了一趟北湖，既有满足也有遗憾；虽然没有头悬梁、刺锥股那场景，学校校风还是很好。强奥也在认真努力，只是没有碰到班主任问个清红皂白和子丑寅卯的，只好扫兴地回家去。一路上雨又下大了，没帮强奥带衣物来也忘记问还缺什么，回去怎么向儿媳裴春蕾说呢。
课间数学科代表吕秋水下来收数学作业，这也是他最后等候的时间了。他不客气地说，全班就你的数学作业未交了，我可不能再等了，李老师可要批评我了。一旁路过的王利利看着替强奥焦急。强典奥巴望地说，王利利，这道题的得数是多少？我总觉得我做的不对，不等王利利回他话，吕秋水说，要一人独立思考！强奥嬉笑说，这叫助人为乐好吧。不管吕秋水怎么说，王利利还是告诉了他，是3又2分之1.说了就走开去。吕秋水扫了她一眼，说，就你逞能强奥赶紧将得数填上，合上作业本递给吕秋水，同时讽刺说，赶快去李老师那领奖去吧。强奥已经违反班级十不准，如有同学举报就罚作文一篇，形成同学相互监督。晚饭时，不怕被人发现，不知道害怕，强奥翻墙到集市小馆买了盘辣椒炒肉丝，又用自己的饭盒装了翻墙进校。这是他前天无意中发现有同学这么偷地进出学校的。那同学还着乐地给他做了手势，意思是不要申张。他端着菜在食堂一角等候王利利，左等没人右等没人。排队的同学都排完了，零星来打饭的也没有了，又不敢去女生宿舍，只好自己打饭，将辣椒炒肉吃了。他想也许她早打了饭吃了。来上晚自习时，他写了个纸团扔到王利利面前。王利利白了路过的强奥一眼，拾起纸团展开来，自言自语地说，无聊！这天，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有些火辣辣的滋味。体育老师让王利利吊在单杠上，恁是不放她下来。刚好她例假第一天，她个头不高，她靠扶上去双手拉不上来。强奥在班上属中高个儿，他真想去替她拉单杠，但不能。这节课吴老师安排男生是跳远，女生才是拉单杠。只好说，吴老师，她不行，放她下来。吴老师瞪他眼，狠地说，去，跳远去。又对王利利喊，加油，再加把劲就上去了。王利利终于手握不住了，酸酸地痛，“咚” 地掉了下来，一个踉跄屁股着地摔倒。不幸中的万幸，被免了恼着地。她半晌不得动弹，强奥忙跑过来扶起她。她起来忙掸手他，吴老师还在命令式：干嘛！强奥跳远去，王利利再来一次！强奥瞥了下吴老师，一边去。王利利煞白着脸央求：今天真的不行。吴老师是男老师；敏感到那回事，说，好，下一个。
不远处有俩位老人，不时地向强奥投以目光。当强奥感觉到是裴爷爷和周奶奶，便跑过去，高兴地说，怎么是你们。裴爷爷、周奶奶，么时候到的？正说着班长杨祖德来叫：强奥，吴老师叫你去上课。裴仲山毫不犹豫地说，去，上课去。我们到一边等着去。说着他们向屋边的树荫走去。强奥人在曹营心在汉，他希望这次裴爷爷周奶奶也能给自己现钱。上次强爷爷他们给的一百元早已花光了，月休回家，裴春蕾问他时，他说买学习资料花去78元，吃零食花去22元。裴春蕾还批评他乱花钱，平时的钱都给足了的，每月300元，再这样一定要减每月的数。这次要裴爷爷他们给了钱，就说都买了课外书籍。当体育老师宣布解散下课，强奥飞一般地奔向强爷爷、周奶奶。看着强奥笑吟吟的，俩老感觉畅快。裴仲山称要去寝室。强奥撒刁地说，没时间，还要上课的。又直接了当地说，你们带的钱呢，就这里给我算了。周凤珍如数家珍的清出大包小裹的，说给你带来好多好吃的。来时裴春蕾反复交代过：不要给钱强奥，给钱他是怂恿他害他，他一心只想钱，不用心搞学习。没精打采的强奥只好带他们来到寝室，让他们把带来的夏天的单衣服、干煎鱼、辣酱什么的放下，说，我去了，要上课了。看着寝室的同学离去，强奥可怜巴巴的样子，周凤珍不忍心，还是从何包里搜出张百元的票子，递给强奥，说，回去不跟你妈吗说我们给钱你了。装着极不情愿的强奥接过钱说，谢谢裴爷爷周奶奶，我会的。裴仲山叮嘱：老子们不要你谢，只要你把学习搞好。咳咳。他平时说话少，是因为说话喉咙发痒。强奥边答应是，边高兴地离去。裴仲山拉下脸，批评周凤珍：这怎么行，对孩子没好处。周凤珍也横眉立目地说，难道逼孩子偷去抢去。回到家裴仲山还是如实地告诉了裴春蕾，他想不能给钱了名也没份也没，塞黑眼了；更重要的是对孩子的教育不利。裴春蕾忿懑说，说不让你们给钱，你们给了别指望我谢你们。周凤珍陪笑说，我看强奥蛮爱学习的，不愿多跟我们呆一分钟，生怕耽误了上课。
最让裴春蕾揪心的还是强奥的学习成绩，人啊，有了钱就讲吃讲穿，甚至讲玩。说不准要玩游戏，这倒是裴春蕾不担心，学校是封闭式管理，说白了就是不让学生随意进出；无非是在学校炒几个菜吃，买几本小人书看；最要命的是小人书，能分心开岔；强奥不是女孩不会去花枝招展。她既担心的是放暑假又不担心放暑假；担心看到他的成绩排名，上期总分数过得去，总分比在南桥中学提高了一二十分，也好向扎根交待；也好向两边的爷爷奶奶交待。然而，一晃暑假就到了。裴春蕾冲他说，这次怎么没看到你学校寄成绩单来，强奥默然地从书包里翻出成绩单，不声不响地递给她。裴春蕾接过一眼扫去都在80分以，属优秀成绩，喜上眉梢。再一门一门看去，政治89、语文86、数学110、英语92、物理94、化学90，总分551体育也81，没有列入排名分。再看班主任胡超群签名的评语：该生学习上进，助人为乐···，希望戒骄戒躁，更高标准要求自己。从评语中裴春蕾能品味出来，便沉下脸说，成绩排名呢？几次追问，强奥折腾半天，才将折叠的B4纸打开，排名在７４，第一名是６１１分，整整相差６０分，也就是说平均每门相差达到１０分，现在同学间的竞争也太激烈了。愤恨地说，你在学校干什么！整天在干什么，距一名相差６０分呵。从今天开始除了去补习班，不准离家。只剩最后一学年，时间耽误不得。她没想到最后一名４８０分的家长会是什么样的。本来裴春蕾是想按上面要求的不让强奥上补习班的，暑假好好玩玩，也想炫耀一下儿子在封闭学校的成绩，看来自己大错特错了，学习这根弦一刻也不能松懈。眼下顾不了面子了，还得报个冲刺䃼习班，数理化听说街头的武老师特行，就报他那。回家第一天便将强奥关在家做数学，一个暑假作业本三下五除二地做了大半。裴春蕾拿来查，发现字迹缭草不说，竟然有的是明显错误。一个平方根的题目，列成了乘法文字题。对不起一个咬牙，又是罚跪又是竹条抽打，简直不解恨似的。她还是决定在家里开火，不到裴爷爷家去吃饭了。从未见妈妈发过如此大的火的强奥，硬是任凭她训斥抽打，一声不吭，一个小男子汉大英雄似的。也许这次真的是把妈妈气坏了，便服服贴贴地跪着。裴春蕾总算出了口气，看着已快转钟了，又见强奥跪得一拜一拜的，心软了便叫他去洗了睡去。然而，他一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冼也没洗。她把恨铁成钢的疼爱和悲切埋在心里，给扎根打了电话，把强奥的事说了。对方似乎没在听，还说深圳的夜生活才开始，哪就睡了。她怨言；你倒轻松，还夜生活上了。强扎根俏皮地说，我是在替公司老板陪尊贵客人。等我稳定了，你也辞了，接你来深圳。要在深圳当英语老师，那工资可高了，一万多。此刻，她没心思听他糊侃，眼泪就是禁不住地直淌，嘴里只是哽咽地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