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肉身太空人小发明热过一阵后，强奥更觉得自己无所是事的。光阴就象他小时吹的气泡一下就虚无缥缈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不能让大人和老师满意，学习成绩更是连自己都不满意，或许还有宋妈妈能懂得自己。不，她也是大人，懂得只是暂时的，或许是敷衍。要丁宜轩月假回来就好了，我的光阴一定会变得五彩缤纷起来的。裴春蕾似乎在预备着给儿子编织美好的寒假生活了，趁着上午没课，秤了块排骨，一张大红票子出手只找回两张小票子。她长时间没这么花钱了，有些心疼，也和居民同感，如今的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不但老百姓发愁，国家也在想方设法控制物价过快上涨，以保民生和社会的长治久安。现如今不称屠夫称肉案老板，他们没权屠宰生猪，是从定点屠宰场批来卖的。肉案老板正要锋刀剁下去，裴春蕾喝住了。老板住手眼睛圆鼓鼓的望了她，她抿笑说，今天送人的，剁了不好看。是的，民间有剁了不吉利之说。他扯了个塑料袋给装了递她。她提着沉甸甸的排骨，在街边招了摩了，2块钱10多分钟就到了知青村强扎根的老家。年培仙气快的问，这时哪有时间来的，强奥呢？说着话眼睛转向了那提袋上。她没急于回答，进门去将排骨放桌上，那黄狗摇头摆尾的围着转。她问，爷爷呢？年培仙埋怨说，他呀，早饭没下喉就去牌场子了。有急事我叫他去。婆媳俩对立着，裴春蕾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我想放寒假了让爷爷送强奥去武汉姑奶奶三爷爷家去熏陶熏陶。年培仙愣地疑惑：这···她不满地说，没什么这不这的，还老家是武汉的，亲戚们都在大城市，我们落下了点，这次强奥得交给他们了，爷爷也该对孙子负点责了。我和扎根说了，出钱都可以的。心想，说得轻巧，兄弟姊妹本来走的不那么亲近，何况我们在农村更要争农村人的穷气。想到这年培仙反诘：强奥又怎么了，和人逗打还是成绩下降了。她坐到椅上去，说，成绩还下到哪去，再降就只有留级了。年培仙叹息后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也不能把孩子逼狠了。上不了大学还不照样生活，要逼出个毛病来，可是孩子一生一世的事。我和爷爷也只这长冂时间的，你们也伴他不到老。她顺水推舟、借船过河地说，就是不能伴他一世，才要把他教育成才才好。停了下又说，不别说了，您给爷爷说等一放寒假就让爷爷送去。说了就起身走动，说，我还要回去赶课的。年培仙挽留说，不吃饭了去。话音未落，裴春蕾已经出门离去。
冬藏日短的，他们都只吃两歺了。才过3点，阴沉的天似乎暗了下来。村头牌场（也有人称茶馆）里的人有的喜色、有的晦气地陆续散去，输了几张毛角子的强超英到了家门忙收起丧气的脸，边进屋边响亮地说，今天和了个稀奇牌。年培仙劈头说，稀奇不稀奇，又没见你赢钱拿回来养家。他呷了囗茶说，哎，老婆子，抹牌能养家，那谁还守着那块责任田不放。她怨气说，你知道不养家呢，还天天往那茶馆里跑，男不男女不女的好干上开花疯啰。他晦气说，都么年纪了，众有男女之意，也没男女之欢了。戴老花镜手做女红的年培仙仍不起身地说，是的，大半年了你沾都不沾她下的，不说了。寒假强奥都交给你了，看你还去牌场子啵。正是一头雾水的强超英，看到桌有胶袋，去打开是排骨，问哪来的。她才道了事件的原委。他敁敠感慨：这还真是个事，扎根又不在家的。说了就要去村小卖铺打电话，她才追问，怎么不吃饭了，去哪呀？他说，孙子都名落孙山了，我还有心思吃饭。她忙起身收了针线，取了老花镜，去厨房端出饭菜，边说，强奥的事也不在吃饭这一会儿，吃了再说。寒假还够不着呢。他停住脚步说，饭熟了那好，吃了再去打电话。饭间边说边聊，她问，你准备给超美打还是超超打？怎么说？他狼吞虎咽似的说，他们哪家都行，我就这么个孙子，不培养出来就赖在他们身上。我们这儿也有孩子上华师附中，还有水果湖志宏班的。她劝阻说，那都是有条件的，不为难他们了。春蕾只说寒假去玩玩。他朝她吼：一个寒假屁用！既然是出钱，就转到那里读去。城市的教育资源自然要比我们南桥的强。她说，我不管资源不资源，关键看老师负不负责任。他放了碗筷起身说，春蕾自己不是当老师的，难道还不负责任。聊着聊着，把她越聊越糊涂了，干脆不作声了，闷头吃饭。
事与愿违，电话里没等强超英开口，强超美先是向他吐了一肚的苦水。女儿佳佳女婿亚军感情出岔，闹分居么办，才2岁的小外孙交她带着，想去晨练跳广场舞也抽不了身。他只好劝慰：我们是过来人，婚姻是这样的，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就牢靠了。她焦虑地说，不是的，他们闹的是真的。哪象我们那代人一根筋，他们的情感是开放的。劝解一会挂了，再打给超超。那强超超先还是问了问大哥大嫂的身体。一下就说到儿子恩恩，大学毕业两三年了也没个正式工作。什么广埠屯电子城，什么华中物流干不了几天就辞职。不是说扎根哥在深圳当老板吧，跟他去闯闯。其实深圳有一些人是不愿意接纳家里人的，哪怕你没钱买米他都愿给钱你，况且强扎根也没当什么老板。强超英回绝说，闯个屁！好好的公务员，辞个么职，还不给别人打工。去年还被骗投股丢了几万。两兄弟一下在电话里梗住了。强超英还是很开心的说，唉，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啦，只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没法把话往下说了，他只好悻悻地说，那是，那是。强超超说，已经农闲了，抽个时间回家来玩玩，或者回家来过年。听到“回家” 二字，他的心早已冰凉，仿佛汉字里没有这两个字似的。他的家早已是荆江县南桥镇知青村这栋两间两层的小楼了。打过电话他象变了个人似的，牌场子再也不想去了。他这个强家的老大，早已没有老大的权威了。没过几天他还是不甘心地给强超超打了电话。强超超迫不急待问，是不是扎根同意恩恩去深圳了。强超英要紧不慢地说，恩恩去不去深圳不需扎根批准。我是说你前天要我来武汉玩，我想我孙子强奥也要放假了，想带他来访访根问问底。强超超如实说，你来就和大嫂来，还带个拖累干吗，一代只管一代了。老半天电话里在喊，大哥，你在听吗。他缓过神来，终于说出话来：好，我知道了。强奥去武汉的事算是彻底泡汤了，他武汉的老家是50年代租住的房管公房早被拆 迁开发了，还哪有根底可访。然而，这事还得怎么圆方地给春蕾说噢。
寒假如期而至，再用成绩来规训强奥似乎没有意义了。裴春蕾轻巧的问，寒假你有什么打算？强奥其乐无穷地说，把早床睡好，上午做寒假作业，下午看电视或跟同学玩，晚上么没想好。你说说晚上我该么样过？裴春蕾没加思虑地说，很简单把你交给爷爷奶奶去。他说，哇，你想省轻，好去和那些妖魔鬼怪玩麻将。第一次听儿子如此说，似乎有种受管束的感觉，忙回绝：你几时看我打牌的。他深思熟虑地说，那是你没时间，放假就好去玩了。我偏不中你的计。第二天强超英上街来，说要接强奥去知青村，强奥一噘嘴：你那又没电脑么好玩的，我不去。裴春蕾一旁不满地说，去知青村我还交代你！接着转向强超英说，怎么，姑奶奶他们···他哀叹下这才接过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各人家的孩子还是自个管好。她脑子一转敏感到什么，聪明人何必抱根问底。便说，算了，人家老家不是武汉的有爷爷奶奶管的孩子还不很优秀的。他听出话的怨言深浅，又去哄强奥说，奶奶早为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强奥不稀罕地说，么好吃的，炒米糕、麦芽糖，有没有麦当劳、肯德基啦。他电视里看到过，未必有我们传统的东西好吃。便摇头说，你要求的太不现实了，奶奶做不到。可我的土鸡子比肯德鸡一定好吃。原汁原味，无不健康的因素。边收拾书桌上的杂物的裴春蕾边说，就知道吃这吃那，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好了。强超英偏起头扫了一眼她房里的她。
没有达成一致，强奥只能留在自己身边。这寒假已经放了 ，尽管临近春节，就重新按自己的计划进行。上午的安排是搬小茶几在阳台上做作业。然而，强奥的心思不在作业本上，时儿东瞧瞧西望望；时儿不是喊张三就是叫李四；还时儿剥剥手指在地上鼓捣。一边家务的裴春蕾；一边没少用眼照着儿子；没少喝他一声。开始强奥被她那正颜厉色怔住，“干吗呢，吓我一跳”， 随后又无所谓的不关痛痒了。眼看阳台上的太阳不仅是暖身而是煚晃眼了，这样不行，半天写不了几个字，说不定假期完作业还没做完。干脆关到屋内来更省心，看你还拿么东西东张西望，心思打野吧。一个上午还行，屋内看起来强奥老实多了；二个上午也可得；可接下来， 过不了一会，就说要撒尿；一会说要拉㞎㞎，弄得裴春蕾真没辙。不行下午不能总看动画片什么的，最近不是在热播《重案6组》吗，得有针对性的让他看看受教育的片子，防患于未然。她因势利导地说，强奥，你喜欢看侦探片的，看了将来可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你看那身警服穿在身上多威武。调着频道的强奥说，以后我也当名警察，看谁敢欺侮我；看谁敢不怕我。说着，裴春蕾拿过摇控器，就调台到了央视8台。电视剧频道正在播放《重案6组》，里面的故事一下吸引了强奥的眼球。看吧，那些罪犯胆真大，大白天大众广庭、众目睽睽之下，竟敢不顾一切地打劫。胆儿真够大的，我可没法比了。那个大曾民警真厉害，他叫什么来着，呵，曾克强。你说那季姐厉害不，本来是做内勤的，可在6组里也算是拔尖的人物。那罪犯吴军硬是让她给制服得服服贴贴的，那月鑫酒店的一幕，那龙堂洗浴中心的一幕太扣人心弦了。
裴春蕾时不时的也过来瞄两眼，还不时问，你看进去没有。一门心思钻进电视里的强奥，也能哦哦地附和下：听见了。一晃看了都两三天了，怎么能检验他是真看、还是假看呢。她又到他耳边嘟囔了：强奥，你不是为两天一篇日记犯愁吗，好，现在有了。强奥不解地问，什么现在有了？裴春蕾诱导式的说，你，那季洁破案是那么神勇机智，这不是正好是你可写的素材。那杨平那么可恶那不正是你要写的吗，你可笔下生辉。强奥说，一天才两集怎么写！裴春蕾还是耐着性子说，就是一集也能写，怎么不能写呢。看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写感受、写你的心得和体会，怎么不能写。强奥不耐烦了：好了，妈妈，我知道怎么写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看来不拿笔写是躲不过身的。强奥去打开书包，拿出笔和本子，摆在书桌上，展开写道：二O一二年元月十八日星期三晴，我今天看了《重案6组》第8集，知道了大曾破案的神勇，我一定要象他那样，等长大后象他那样。季洁真是一个很不错的警察，她就象男人一样，无所畏惧。那个杨平也太狡滑了，耍了不少花招不招供。还有那个杀人的，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我要象他们那样，谁敢来犯，我就狠心的毫不手软的不打死他就行。那人也是太憨了，怎么能一下子把人家置于死地呢，不该他杀人偿命才怪！他写完了，甚至也不检查，就将一个狡字都写成“较” 字了。然后将本子笔一古老地塞进书包。裴春蕾待他熟睡了将日记翻出来看，又悄然地放回去。白天趁着强奥看电视到兴头，说，强奥，把你写的日记拿来我看一下，我还可以帮你修改修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说，你自己看去，在书包里。裴春蕾坚持说，不行，我要你拿给我看，是你要请我帮着修改。强奥极不情愿地去将本子找出递给她，俩眼直愣愣地望着。看了，裴春蕾不想一下子那么高要求，只把错别字找出来了，学着语文老师的办法，一个错别字写10遍，命令式要他立即改正。还说，譬如季洁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你要如何向她学习，学什么。而不是向罪犯学习那些坏东西。在她的潜心指导下，她以为改后的这篇日记促动了他的灵魂。又命令他抄写10遍。强奥抄着抄着，甚至都睡着了。她又不忍心，看了看儿子熟睡的脸，似乎都觉得有了毛绒绒的葫茬了，都想去亲吻一下，又怕弄醒了他。将他抱上床去，轻缓地解脱了衣裳，盖好被褥。她抱他时，都有些吃力了，硬是拽他上的床。想想儿子都要和自己一般高了，他爸爸又不在家里。他也是为了这个家，才在外面拼搏，想到这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