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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不知咋的,强奥的脑中总是丁宜轩小学校里那小辫小花裙小笑脸的影儿。年罡让他传递纸条给其他女生,他坚定地原物甩回。年罡给夏卡卡发短信,让她给他瞧。他蔑视地说,有手机么了不起啦!我不稀罕。夏卡卡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他又回:精神病吧。忙换了笑脸问,你见到过丁宜轩吗?她说,你怎么不问见到过夏卡卡吗。他笑说,冤家路窄,天天见到。还说,我是真问她。她也说,我是真问你。唉,他叹下说,我今天真撞鬼了,成蒲松林遇到狐仙了。这时,年罡从背后突地“呸” 下,说,丁宜轩栘嫁他乡去了,你怎么忘了。他“哦”了下,是去了那北湖中学。想到这似乎自己一下飞到北湖中学,眼前的夏卡卡变成了丁宜轩,泛着淡红晕的丁宜轩。同学们都在各自其事,没人注意到他们。夏卡卡厌恶地瞥了他眼离去。他在说,慢走,丁···又改口称:卡卡,我现在可以看你的手机了。夏卡卡转身一把塞给他。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各自回到位上。这节是强奥妈妈裴春蕾顶替其他老师的英语课,她流利的读着:Pairn(两个人,一对)Pairof socksa pair of gives pairs of trousers(一双袜子一副手套两条裤子)。从儿子桌边走过时收了他书下的手机,竟然没有一个同学看到,强奥只得跟着读了起来。而裴春蕾却把现在式读成了过去进行式还没感知。强奥觉得不对,前不久在妈妈就提前告诉过这种句式的读法。他叽咕下,全班就出现了他这个杂音。她瞟了他一下,似乎提醒他,他也刷亮了眼睛似的提醒她。
接下来的强奥不在课堂上,惦着手机的事。课间为躲避夏卡卡,便去上厕所。两节课了夏卡卡都没找他要手机。他暗自高兴,一定是她忘记了。放学的铃声一响,强奥就提了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去。夏卡卡边收书包边喊强奥。又不敢太大声,竟然还是被妈妈夏红盯了眼。当她走到楼道口,向楼下眺望,夏红还在一旁等她。并喊,卡卡,在干嘛!走路都不专注的。等她近了,又说,你直接回家去,我落丅办公室就回去的。你不要和其他同学去贪玩。心猿意马的夏卡卡意思地望了下妈妈。夏红又叮嘱,我的话你听到没。夏卡卡这才正面回答:听到了,我直接回家去。然而,强奥老鼠一样蹿回到家,妈吗还没回来。正在他焦虑时有了脚步声,出房来见是夏卡卡亭亭玉立站在大门口。夏卡卡说,手机你玩一下午了,该还我吧。强奥抵赖说,谁拿你手机了。夏卡卡惊愕地说,给你了。年罡可作证。强奥强词夺理说,他作证,说我的手机你拿了。气得夏卡卡皱眉扁嘴的,说我妈妈就回家找我要的。你还我吧。强奥学着她嗲腔说,你还我吧。搬出夏老师也没用,夏卡卡只好说,我找裴阿姨要去。心想夏老师知道了一定不放过我的,他只好说,别怕,我真的不知道你手机。真的夏卡卡没法和他要了,眼泪刷地流下,忙又双手去拭。看来她来真的了,强奥的心一下软了,说,别这样卡卡,刚才逗你的。你手机课堂上让我妈妈给缴了。她要知道是你的一定会还给你的。她红着眼说,别跟你妈妈说是我的。这···强奥哽了下接着说,那行。你去家里等着。等我妈妈回来了,我要回了给你送去。我到你楼下喊丁宜轩,你就下来。夏卡卡说,不行。你就说句英语“桑克友”。强奥说,好,三个优。夏卡卡蝴蝶般地飞去。
强奥在阳台上窥视到,妈妈夹着一堆本子进楼道口了,忙飙地到自己房里伏在桌上做作业。抄写英译汉,汉译英单词。裴春蕾欲用钥匙开门,轻地一触门,轻地一触门是掩着的,顺手推开便喊,强奥、强奥,人呢。进屋到他房门一瞧,便放轻了动作,不去打搅他。放了作业本、备课本,将荷包里的诺基亚手机搜出,关进抽屉里,转而又拿了看了看装进荷包里,去厨房做饭。她正仔细查看电饭煲的指示灯为什么不亮,强奥悄然地出现在她身旁。裴春蕾一个小寒颤,说,还不去好好做作业去。强奥偏不动,看着她摆弄电源插头。他还伸手去摸了摸电饭煲的插头,她训他:小心触电。一个惊吓,他手一抖,插头动了,指示灯亮了。她去拧开水笼头洗西红柿,做西红柿炒蛋,这是强奥最爱吃的。鸡蛋是前几天年培仙攒了送来孙子吃的,说是学习操心要补补。她家的鸡蛋俗称土鸡蛋,没吃饲料没激素,比买的洋鸡蛋好对身体没坏处。见他不急不离的,她心知肚明的,故意说,怎么了讨罚吧。强奥终于开囗说,随你么罚,只把手机还我,我要还人家去。裴春蕾心平气和地说,先吃饭。我是几时才有手机,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鼓捣那玩意干嘛,贪玩!他欲说夏老师怎么给卡卡买手机了,突地记起夏卡卡说过‘别跟你妈妈说是我的’。 只要手机能还我,我不能失了同学的信,随你妈妈怎么处置都成,全当我是第二个强奥。今天的饭吃得特别快,俩母子不言语都速战速决。巴唧巴唧,吃了就放筷子,尤其是强奥,不仅平时喜欢在菜碗翻来覆去的;在嘴边要扒不扒的;在喉咙要咽不咽的。裴春蕾去洗手间揩了揩嘴和手,出来说,强奥,我去有点事,你别出去了。见强奥不言语,又到他面前特地重复了句。他沉闷地嗯了下,他便去房间,有意将手机放到抽屉去。临出门时说,你怎么不问我去哪,是给你爸带菱角去,你去吗?她见强奥不回话,便自个去了。
机会终于让强奥熬来了,随着她脚步声格格地消失,他重重的将椅子顿了几下,再到阳台翘望。不仅去办公楼的路上连远处的校门也没有妈妈的身影儿了。他瞟了下桌上的书本,便去掀开折叠整齐的被子和摆在床头的枕头,什么也没有。手机哪去了呢?难道是在她手里的提包里不成。懊恼化成失望,让强奥垂头丧气失重的仰到床上去,白色楼顶出现夏卡卡哭丧乞求的脸。他猛地起身,坐到窗边的书桌旁,敁敠厚重的书本,无望时顺手拉开抽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手机竟然躺在强扎根的打火机堆上。这屉子是他爸爸的杂物间,妈妈随便放在这里,看来对自己是毫无防范。也许是妈妈太大意了,正好他有由头就说没看到。想好对策他拿了手机,连大门也忘了关,就蹬地给夏卡卡还去。下了楼他便放慢脚步,在手机上摆弄起操作按键,很快从简单拨号,摸出菜单设置头绪,一项项地进入。还有游戏呢,什么俄罗斯方块、威特冒险记,太简单了,真没趣。又开始拨号,不拨亲友的,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俩。想拨同学的显露显露,可没有一个同学的号码。随便点个号拨吧,手机里传出听不懂的外语。他咒了句:小兔崽子!便关了机。心想,要象妈妈样流利的说外语就好了,可和他聊聊。有人喊,强奥,你有手机了。强奥神气说,有手机么了不起啦。
当他抬头望去,夜幕下却是年奶奶,忙说,怎么是您,奶奶。这晚了来干什么年培仙亮了亮满满一蛇皮袋,还有塑料蓝子提着的鸡蛋鸭蛋说,看我给伱带什么来了。他要去接过拿,年培仙不让说,走,快开门去。你怎么拿得动,不把蛋都打破了。进了屋年培仙喘气吁吁进沙发去,强奥去解蛇皮袋,里面有枣子、有红豆、还有一个大南瓜。他见了南瓜,说,这有么吃头,你背回去和爷爷吃。年培仙可惜地说,别瞧不起南瓜,老得上粉了的,蒸得好甜哦,煮也好吃,没有化肥农药的污染。强奥说,前天妈妈买了我不吃,她都吃的作呕,没吃完都倒了。还说,你跟爷爷还住到乡下做什么,搬上街来多好。你们也没人照顾的。听孙子的话,心头一凉一热的,还是笑着说,你解开那个小袋子是什么。他去解开是红红绿绿的枣子,拿了就吃。她阻止说,不卫生去洗了吃,你妈妈在场又要说了。强奥听话的去洗了,边走出厨房边吃。见奶奶盯着自己看,便伸手将黄塑料筲箕递给奶奶。她笑着问,好吃啵?他边嚼边说,好吃。你吃吧。年培仙摇头:我不吃,家里多的是,我背不动。吃着甜甜的栆儿,强奥同时说,等我放假了去背。看着孙儿吃得惬意她就高兴。完了他又说,这是您屋后院树上结的。她答:是的。就是过去爷爷不让你攀爬的那几棵树。他醒悟地说,哦,我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不让我爬,因为它要长栆儿。她追问,还有呢?他说,没有了。她告诉他:是当心你摔下跌伤。他自信地说,我才不会呢。上次我们几个同学比爬竹竿,我爬得最高还不没摔下来。也许是他吃饱了,便去开电视让奶奶看。她直望着电视问,你妈妈是不是上晚自习去了,怎么还不回?他跑到后阳台去瞧,没见有教室亮着灯。便进屋来说,她是有事去了,就回来的。她脑子一下想得复杂起来,说,强奥,你不是有手机吗,你给妈妈打个电话。强奥想了想说,妈妈没有带怎么打。那又不是我的,是同学给我玩的。她俨然说,不要玩别人的,弄坏了么办,赔不起的。强奥笑了下,说,那你给我买一个去。她也一笑说,买得起用不起,你还是学生,把心思要用在学习上。他说,您不懂,上网套歺只1块9. 她听了犯嘀咕,到南桥街吃碗面都不止一块九。心想,天底下还有这便宜的美餐,敢快张口接吧!心里又惦着还手机的事,只好坐下看电视,问,你刚才说什么?她说,我没说别的。什么样的套餐这便宜,是不是馆子里的那自助歺。强奥哈哈的笑个不住。她又问,你笑什么?奶奶说错了,你告诉奶奶么,这孩子。他终于止住笑说,是手机几个用途要付的费用,不是上什么餐馆吃什么。是时尚宣传广告语言。这下年培仙听明白了。过去我们红就是红,黑就是黑,哪来时髦用语。是骗人的鬼把戏。他说,哎,和你说不清楚。现在都这样,满街写的跳楼、大放血,你以为他真跳楼呀,是比喻。她恍然说,哦,你这么说,我就更明白了。
嘴巴在和孙儿聊,心里犯怨言,这春蕾能上哪,怎么还不回家。现在这社会就是太开放了,妻子不象妻子,丈夫不象丈夫的。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时钟又走过了一圈,她站起来不时去门外瞧瞧。好奇的强奥问,奶奶,您还没洗澡吧?年培仙毫不掩饰地说,天这么凉了,还洗么澡。几乎有点厌弃老人不讲卫生,强奥说,你不洗是不准你到我床上睡的。不管是爷爷还是奶奶上街来要住夜总在强奥床上睡,有次强奥睡不着干脆跑到爸爸妈妈床上睡,怎么也赶不走。年培仙说,谁说要到你床上睡了,谁说要到你家过夜了。爷爷还等着我回去拌辣酱呢。强奥说,这晚了你还回去的,又没车搭了。你要和爷爷都搬来街上伫就好了。她似乎没有在乎孙儿的话,也从未想过要上街住,觉得乡下住的宽天广地,自由自在,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强超英刚下放两三年有点想回武汉,后来娶妻生子就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了。年培仙问,强奥,你妈妈会不会打牌?强奥说,我不知道。她进一步说,你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强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有点不耐烦的说,我不管。她又说,奶奶不是要你管你妈吗。你看啦,要你妈妈去打牌赢了好说,万一输了把你将来上大学的钱都输了么办。他还是说我不管。我想都没想这些,爸爸在深圳当老板,他要给钱我上大学的。再说。突然,裴春蕾出现在他们面前,质问,强奥,你当奶奶告我状是吧,我还没说你呢,成绩一天天下降,就知玩手机。谁让你把手机拿出来。你会到家里翻箱倒柜了是吧。年培仙见她趾高气扬的,想缓和下气氛,便说,家里他一个人能守住就不错了。这俗话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字字句句都象针带刺的,扎进裴春蕾的心坎。她忙说,得亏她有个当老师的妈。您不知道,您这个孙儿达谁的代。一副玩世不恭的迷糊样,不知什么时候能懂事。年培仙笑说,懂事的那天懂事。强奥你说是吧。强奥还是不作声,没有了刚才祖孙俩聊得天蓝海阔。裴春蕾又是一声责难:奶奶跟你说话呢!强奥本来憋着气,有奶奶撑腰,没好气地说,不是你们在说话吗,我怎么知道。她转向她诉说,您看看,这孩子真没法教了。你说一箩筐,顶不到他一句话。看来只有让你到乡下去,爷爷奶奶教了。年培仙唉叹说,一代只管一代。又接着说,不过我倒听说北湖中学的封闭教学好。每年都有不少考入县一中的。好了,你回来我就放心了。给你们带了点东西来。裴春蕾看也不看蛇皮袋和蓝子便说,哎,您真是的,又要您背么东西来唦。这晚了还回去的。接着说,刚才等去深圳的过路车,比往常硬迟了半个多小时。几十斤菱角还硬要出50块钱的货票。年培仙接过话茬说,哦,到深圳湖菱角一定稀贵。她说,是的,是他们一客户老板要这东西。这时强扎根来了电话,说是客户老板的二奶要吃,听说湖北湖区有野生的。电话里裴春蕾说,还说要到福田车站去接,车号是鄂E——78558,周师付。说该不是你的二奶要吃野生的吧。俩人还这样逗趣了几句,等她向门口望时,婆婆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挂了电话裴春蕾又问强奥:刚才奶奶怎么在说谁打牌呀?强奥隐讳说,不知道。她进一步说,你为什么不跟奶奶说,我为爸爸送东西去了。强奥还是说我怎么知道。裴春蕾有些生气了,说我出去时不是跟你交代过么。强奥心想说不说要那么重要么,还是说,我忘记不记得了。接着说还要做作业,便拿了个本子,忙拔腿向外去。裴春蕾转身喊,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