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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扎根听了裴春蕾给他吹的耳边风。邱爽对强奥二字的定义很受启发,纠正说,自强不息、定夺奥冠。裴春蕾温存地重了句:还是必夺奥冠。他神情说,对!必夺奥冠!还要行政办的常大勇给他到世纪装璜门市部做了个大剞劂的“自强不息、必夺奥冠” 的木匾,挂在正面墙壁上,将“金色童年” 匾移至左侧面,与右侧面的“鹏程万里” 镜框正好对衬》又命强奥用毛笔在他从镇里拿来的8开油印纸上书写,在上面加座右铭,模仿柳宗元的楷书。第一天晚上做完作业后写了数张,弄得脸手都是墨,真象喝墨水的夸张动漫。怎么看也没一点柳宗元笔法。第二天晚又命强奥写,一连写了几晚,甚至要求先写这个再做作业,不行还是过不了强扎根的关。裴春蕾避着强奥细声说,干脆你自己写,张贴在强奥的书桌的墙壁上。他等儿子睡了,悄悄地拿到自己房里写,写了10多张连自己也看不上眼,还是让常大勇帮着到世纪装璜店写了张,也顾不了粘在白刷刷的乳胶漆墙上。。还告戒儿子:这是你的座右铭,终身追求的目标。他越说越激动,象在礼堂作报告,眉飞色舞地接着说,什么是座右铭,是激励和警醒自己的格言,是奥运健儿顽强拼搏的精神。邓亚萍你知道吧,萨马兰奇你知道吧,最欣赏她的拼博劲头。她现在是人民网的副总编了。他还补充说,奥冠,不单指奥运冠军。象你们的数学奥林匹克赛之类的。强奥在心里嘀咕,你有没有邓亚萍的本领啦。看着儿子木然的样子,他停了接着帮儿子扬起头,说,强奥你望着我,你把我的这些话记在你的笔记本上,按老师布置的每周一篇日记,写篇“座右铭” 日记。邱爽在班里宣读了这篇日记和评语,表扬了强奥。强扎根看后非常欣慰,又要他写了张小纸条,贴在自己的课桌屜内,每每都能看到这8个字。偏偏班里不知哪个顽皮同学,把他的小纸条的“必” 字叉了,旁边写了个不字。强奥如释重负的暗笑了,好不高兴地睡觉去,而且梦中的他脸上呈现惬意的甜笑。
座右铭作为他们培养儿子的政治纲领,学习成绩就是考核指标了,还要培养儿子从小养成良好的品行。周奶奶给他的钱不在家里说,给他悄悄地拿了也不吭声,不能不说是个问题。裴春蕾便诼摩出用拭探的办法来考察儿子。她去上晚自习前,将那2块钱放在电视机旁,并叮嘱在房里做作业的儿子:做完作业不要看电视,自己洗了早点睡去。强奥点了头,还埋头在作业里。裴春蕾换上棉绸米色长裤,防止短裙在学校有蚊子叮咬。又进来说,你听到吗?强奥抬起头回答:知道了,你放心。又问,爸爸怎么还没回来?裴春蕾审视地说,大人的事别管,他不有他的工作。心想,县城里都兴起培优班,要传到了乡镇哪有时间和精力陪他去培优。听到妈妈出门砰地关门声,强奥放下笔,伸了伸展手臂,去冰箱里拿了包蒙牛酸奶喝。边喝边来客厅,又拉了拉门,真关好了,转身要回自己房去;偏偏一眼瞧见了电视机旁的钱,便将酸奶放到茶几上,再瞧果然是2块钱。他好不高兴,肯定一定是自己放的忘记了,还以为掉了呢,或被人偷了呢。然而,又觉不对。这么久了自己都快忘了,这钱怎么还会在这里,一定会是爸爸妈妈的。他又将钱放回原处,盯着看,越看怎么也是自己的那2块钱;再说大人也不会为2块钱计较的,便拿了回房去。这次不放到荷包里,短裤短褂的荷包又淺,放到笔盒的底一层,应该是保险的。灯也不闭的睡去。
老远就见着家里明晃晃的,本来为一学生晚自习和同学逗闹不听训告而怒气未消的裴春蕾又成燎燃之势,一定是强奥不听话在看电视。拿钥匙开门进屋,虽然电视闭着,可电视机旁的钱没了!今天非教训教训他不可。便去阳台找了个衣架,气汹汹向强奥房里去。又一眼见书桌旁并没有做作业而脑中闪过他上厕所的念头,却见强奥横卧床上睡着了,正睡得浑身汗浸浸的发光。便不由分说地照着腿子抽下去,顿时一条红印划起。“哇” 地惊醒的强奥,虎视着妈妈:干么打我!?裴春蕾狠地说,不该打吗,谁让你看电视的!又狠劲地抽去。强奥宿到床靠背边,双手护着火辣辣的泛红条的腿,申辩:我又没有看电视!裴春蕾瞪大眼说,还想抵赖,看我不打死你的,叫你不说不说。面对不认错的孩子,就象不认错的大人,谁不井喷呢!她也顾不了什么,不择地方的照他一阵乱抽。手背、头部,他没法护了,挺着不哭,妈打人是不准哭的。狠地说,就没看就没看!她住反问,没有那电视旁的钱怎么没了,难道小偷来了不成。听到说钱,他感觉事件大了,又想反正是自己的钱,只好咬紧牙关说,我没看见。她又挥架抽去边说,看你还嘴硬,看你还嘴硬!强奥终于忍不住钻心的疼,嚎啕起来。然而,就是不承认。
在这样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有过下手不知轻重致死或致残孩子的事例。偏偏都是单元楼房,谁家没个管孩子磕磕拌拌的事,也没邻里来理睬。好的是强扎根下村,落実防汛労力去催人数,还空着肚子回家。见家里正战火纷飞,大声说,干吗呢,天大的事这样暴燥的。还有饭吃没?裴春蕾胀红着脸,愤然说,看你么管的儿子,养子不教父之过。家里没饭吃,吃你的麻将去!强扎根说,你打儿子别把火往我身上烧,我可是下乡来的。裴春蕾缓和口气说,你自己看时间,还下乡!不抹牌就是采花去了。强扎根摇下头说,不信伱去问常大勇去、问任镇长去。绝不会去找人问个明白的她不接话茬了。回到强奥问题,说,强奥你管不管的?她斗鸡似的立着,他反而不急不躁地和缓问,强奥,到底你今天做了什么坏事,惹你妈生这么大的气。强奥聋拉着说,我没做么坏事。裴吞蕾便去翻他的荷包,又倒了书包一本一本书的翻看,边斥言自语:一定是玩游戏了,天大的胆!他也跟着追问,你说实话,是不是玩游戏了?强奥还是坚决说,没有。裴春蕾疑惑了,没有就出鬼了,老鼠含走了。他说,游戏牌玩的时候丢游戏机了,你找找个屁。她又搭讪:不是的,你添什么乱呀。是钱、是两块。强扎根说,唉,一个两块钱么了不起。她威严回:不是钱的事!说着硬是从笔盒里找出了那2块钱,便消了囗气说,哦,钱在这没玩游戏,这是我冤枉了你。可你拿了钱,是么行为,比玩游戏更严重!他一旁俏皮说,又不是阶级斗争年代,哪那么严不严重的。我肚子饿了。她不客气说,饿了自己没手,做去。又去质问强奥:你还敢说这钱不是电视机旁的,我做了记号的。强奥没法抵赖,只好哭丧着脸说,这钱本来是我的。她进一步逼问,你哪来的钱,我怎么不知道。强奥回:好久了路上碰着了周奶奶了,她硬要塞给我的,又不是我要的。她说,回来你怎么不说,你说你诚不珹实。这又是一条错误。强奥说,怕你们说我。她接着说,刚才还硬犟说你没拿。随便拿钱是什么行为,和小偷还有没有什么区别。强奥低头语了。算他是听出了道道儿。便推出她说,强奥已经知道了,去弄饭去,我是真饿了。她又侧过脸说,你跟我认真的写份检讨和保证。他也朝强奥说,认真写呵,儿子,我吃饭了要检查的。
他们去厨房,她开始动锅炉,他随手拿了块干鱼贼笑地放进嘴里嚼。她也给了个媚眼笑说,不讲卫生的老淘气,父子俩一个样!他边嚼边到奥房里来,见他还不动,便过去抚摸他身上血红的伤痕,问,痛吧?见儿子不说话,又说,你要听话的话,何遭妈妈生这大的气。爸爸虽然当干部,这事要碰到我手上,非把你的脏手打折了不可。又拽着他下床,拉到书桌旁坐下,摆好信笺纸,递上笔,说,好好写,再不写你妈妈的脾气又来了,我是管不了的。在厨房热菜的裴春蕾似乎听到他的说话,大声说,检讨写好吗?强扎根答:就好了。又轻声说,快动笔,再犟着我脾气也来了。又扶着强奥的手开始写检讨书待强奥有了刚开始学写字的样自己用力了,强扎根便缓缓地松开手。一旁说,写好了我给伱买早教机。强奥又停笔了,望着爸爸说,我开始是想攒了买早教机,现在不恝,都10几岁了还用早教机。我小的时候又没有买的。强扎根催督:快写。又接着说,你要认识错误的严重性,这是偷盗和不诚实的行为;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品行变坏了,到时杀人都不眨眼。杀人是要偿命的,遭枪毙的。强奥说,去去,吃你的饭去。强扎根走开了。强奥看了看上腿上的痕印,摸了摸,便印刷机似的记下了爸妈的训导。然而,刻在他心灵的却是终身难忘的妈妈的第一次毒打,坚决听爸妈的话不要来二次了。本来不知道游戏机的玩兴的强奥,听妈妈如此划为禁区,反引起了他无比的好奇。
卤排骨、阳干才鱼、炒藕梢都是冰箱里的,只拿出热下。其实也是裴春蕾作了两准备多备的一点,等他回家吃的。她一般不打电话给他,免得影响他的形象。另外加了盘炒西红柿鸡蛋。哦,强扎根看了似乎欣喜的惊呼,等不急地拿了筷子坐在桌边已吃起来。等菜全勏上桌了,他看她那麻亦的劲头,又问,还有啤酒吗?她说,冰箱旁不是的。是红塑料箱装的,干好还一瓶,其余瓶子都是空的。忙完了又去瞧强奥,见他伏案写着,便关切问,强奥还吃饭吗?强奥没反映,她又说,你要认真写噢,不深刻是不行的。回到餐厅向强扎根使眼色,细声说,你去问问,看他吃不吃。他竖着瓶子喝了囗啤酒,说,不吃算了。她仍悄声说,小声点。他鼓腮咬着排骨肉,说,嗯,机会好,最后还有一瓶。她说,啤酒箱上有电话号码,一个电话立刻就送来了。他扫兴说,算了,吃饭算了。其实水放多了点,饭煮成了,她不好说。便说,我给伱打去?他爽声说,不了。她说,饭没热,就吃凉的啦。他说,正合我意。有辣菜吗?她回答干脆:只有老干妈。他又说,拿来下饭些。她跟着说,正合我意。怎么不说正合我意了。同时将老干妈放他面前。他接着又喊,强奥,还吃饭吧?没有回音。又说,不吃,就好好写检查。又把话题转向客厅的她:你还吃不吃?裴春蕾沉下脸说,只呑气了。强扎根不再说什么,三俩口吃完了,又去瞄了下强奥,就去卫生间冲淋浴了。听到冲水声,她说,洗冷水要感冒的。他没听清,只顾冲自己的,几分钟就完了,出来带出股沐浴露香气和男人的体香。她也很快收洗了碗筷,进房去,铺好床铺。翠绿的空调被和鸳鸯荷叶边帎枕头、上海丽人牌枕巾,都还是她娘家陪嫁来的。她打开菊花牌落地电风扇,要他穿了短裤,说,三角裤象么样。他回:马上睡去的,方便。她说,你不能去睡,还要看他么样了。他只好接过她递上的米色球筋短裤穿上,去相邻的儿子房。见儿子已伏在桌上睡着了,扳起软绵的儿子,写了大半页检讨,便扶他上床去。就在强奥躺到床上去的那刻,似乎感觉刺痛而惊醒了,然而却没睁眼。他为儿子对好小鸿运扇,回房来将写了半截的检讨书递给身着粉红小兜衣的裴春蕾。她接过看了,说,这是么检讨书,就是你和我说的几句话。他缓解说,算了。他都睡了。她铁石心肠地说,这怎么行,去喊起他重写。你看我出去不方便的。他坐上床边,和颜悦色地说,还写?你看他手上腿上都起了绳子粗的苔子。她有些惊愕样,说,蛮吓人的,一定很痛吧。他唉叹下说,你说呢。接着说,要不要给他涂点紫药水,不能感染了。她说,不会吧。便下床披了花格衬褂看去。睡梦中的强奥似乎感觉到 了妈妈的气息,装得熟睡一般,他们后面对话他听得更真切。似乎警醒了的她,似乎悔恧下手重了,心疼的轻抚了下,去药屉里找了紫药水,但还是没给他擦上。
已经有了他的鼾声,他毕竟比她心宽,也毕竟累了。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复去的。自己是名教师,怎么反用起这种不当的家长式作风管教儿子呢,应该以说服教育为主的。想到这一层,不禁烦躁起来,弄醒他说,没给他涂紫药水,涂花了怎么去学校,这短袖短裤的。他含含胡胡地说,就让他说是自己划伤的。哎,随你。我不等天亮还要去堤上,县里的水利专家和领导要来检查整险加固工程。一眊亮要赶上堤去的。她不轻不重说,你又不是管水利。她的唠叨,闹得他不得安宁。他应付说,是我包片挂点的管理区的任务。时间在走向深沉,她不再辩驳了,睏顿的他又呼噜过去。她想去亲亲他,可他树筒般的,也少了兴。又下床从抽屜里找出日记,坐到书桌旁写了。、、、他们父子都睡着了,我却孑然一身,象这电风扇样的不能停息。是我失眠了吗,我为什么会失眠呢?哦,我的学生张芸芸参加省里的英语奥赛得了第二名,为县里争了光;为南桥中学争了光;也为我英语老师争了光。我能带出这样出色的英语尖子生,难道培养不好儿子吗?!接下来看儿子的半截检讨书,便将它抄在自己的日记里。接着写道:儿子是作了保证要听爸妈的,可刚才看他那熟睡的甜样儿,明早起来未必还记得今晚的事;未必还记得今晚的疼痛。他要是能象张芸芸参加省里的奥赛,哪怕不拿名次,我都光彩。当然,我也不完全是为了得个优秀教师的名誉、为了多加一级工资,可我完全是为儿子的将来,儿子的长大成人!拔苗助长我懂、出类拔萃我也懂,谁不想出类拔萃、与众不同呢。儿子,你可要理解妈妈,自强不息、必夺奥冠、、、忽地,有了丈夫的动静。她忙收了日记本,随翻开英语教材。而他只是翻了下身,还是醒了,起床说,你怎么还没睡。她打着呵欠说,你怎么也醒了。他是要去卫生间,说,你睡去吧,还备么课。一本书教了上十年了,是铁也该熔化,还不入骨髓。他小便回房见她还没上床,自言自语说,不是尿胀,雷都打我不醒的。这啤酒真害人!她搭讪:你没看看强奥,他屙不屙尿。你去啦。说了他便倒向床去。她缓缓去看儿子睡得嘘吁吁的,不忍心叫醒他。又去察看他的书包,见一摞书一摞练习册品着摆在书包里,整整齐齐的,笔盒放在最外面隔包里,彩笔、钢笔、圆珠笔、橡皮擦、粘字贴等也都备有其位。又过来细看他身上的红梗梗。记得自己小时候身上有蚊虫叮咬、疖疤什么的,周奶奶告诉她不要用手抓,摸摸自己嘴里的涎液就会好的。她便用手沾了涎,向他带血迹的痕处摸去。尽管很轻,儿子还是抽动下。不忍心夹杂着后悔;母爱夹杂着严管,让她停站了会,还是唤醒了他,说,你是醒的呢。强奥眨巴着惺忪的眼,说我刚才做梦了。她慈爱的笑问,梦见什么了?他说,正在墙边撒尿。她收敛了笑容说,得亏叫了你,快去卫生间屙了再睡。心想,是不是还梦见自己又打他了。等他回来,安然地睡下,一切就算过去,关了灯,回自己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