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草药味钻入鼻腔,好像能听到风的声音,温如奕微微睁开眼,朦胧中,他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坐在院中,手中摇着把蒲扇,送过来阵阵淡淡药香,一片静谧、祥和。
他又眨了眨眼,视线慢慢清晰起来,竹草编的坐榻,陈简的家具,顾尚的小院。望着那人的背影和漏进来的耀眼日光,他想用手遮掩一下,却发觉浑身无力,抬不起手来。他无奈眯起眼,微微笑了,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有家的感觉,很温暖,很欢喜。
院中的人好似察觉了,回过头,惊喜般放下蒲扇奔过来:“阿宁,你醒了。”
温如奕认真地看着顾尚的脸,许久才慢慢开口:“你瘦了……水。”顾尚忙倒了水,将他扶坐起身。
“我睡了多久?”
“四天。”顾尚拿起他的手腕,想给他把脉,却被他不知哪儿来的劲反手一拉,带着整个身子都快贴到他,两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阿清,我竟不知你有这般好身手。”
“这是个秘密,如今只有你知道。”
温如奕忽得冷了脸色:“顾尚,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顾尚顿了顿,道:“那衡王殿下,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闻言,温如奕紧攥着顾尚手腕的手松了松,垂下眼帘,顾尚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直到他再次开口:“是,自知晓你是温如轩的幕僚,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私心,但我喜欢你是真的,离不开你也是真的,之前所说种种也绝无虚言,直至后来,我也不忍利用你什么。”
顾尚牵起温如奕的手,低首温柔地吻上其手背,而后看着他,眸中似有泪光:“阿宁,你信我吗?”
温如奕对上他的深眸,许久,认定般回答:“信。”
顾尚笑了,将煎好的药盛来喂他:“温如轩是定要置你于死地,箭上有断肠,好在救得及时,保住了性命,只是你体内仍有余毒,郎中说需调养,若余毒不清日后有再发的可能。”
“好苦啊,阿清。”温如奕耍无赖。
“我这儿可没糖,睡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叫苦。”
“诶阿清,我没醒时你如何喂我的?”
顾尚指指自己的朱唇,笑得满面桃花,温如奕看得春心荡漾,已然迫不及待。
药一喝完,温如奕便揽过顾尚压上他的唇,吻了许久,久到顾尚差点窒息,轻哼几声。直到他松开顾尚的头,顾尚望着他红润的唇笑了:“殿下方醒,不宜这般干柴烈火。”
温如奕的声音轻轻的,又带着磁性的沙哑:“如此蜜饯,解苦正好。”
亥时,两人同榻而眠,温如奕先是握住顾尚的手,后翻了身,换成抱他的腰,大手动来动去,没个安分。声音也开始娇气:“阿清,同你睡在一处,难以安眠呐。”
“那我给你讲故事,”顾尚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我爹顾世衍是蜀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可他从不教我练功,自小逼我读书让我考科举当文官,远离刀剑血伤,能活得平安些,所以人人皆知顾家出了个小儒生。但其实,每日父亲练功时我就会偷偷跟着学,我还去父亲的书房里偷来了蜀山绝籍,本想着练成了去他面前展示一番,谁让他说我没有功骨。”
“然后呢?”温如奕摇了摇手。
“然后顾府便被烧了。本来还在担心妹妹偷偷在后门等我会不会着凉,担心偷偷出门会不会被爹娘发现,担心他们会对我失望,这下好了,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我妹妹方满九岁。我不肖,无法安葬他们的尸体,只能从灰烬里寻他们的衣物为他们立了冢。那日起,我立誓报仇,灭门之恨,罪不可恕。我知道温如轩一直在追我,我只能四处躲、四处逃,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师祖。”
“齐嵩掌门?”
“正是,他知我家之事,便给我找了这小院藏身,他用奇遁术将这儿隐了起来,在外只能看到这儿是林荫。他见我在练蜀山绝籍,还给我点拨了一番,也算我半个师父了。再然后我的诗词越传越广,在中原的名气越来越大,好在人们不知我在哪,甚至不知我是男是女。我的剑法也达至上境,我便想是时候了。我知温如轩重于用人,可利用者皆不会放过。我中了进士后,在长安多处露面,顺利被他抓住,他果然舍不得杀我。我进景府后,行事也方便许多。
“遇你后,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你,景王用我来除你,我处处周旋,没成想还是让他起了疑心,他只告知我酒中下毒,所以我换了酒,行刺之事却是对我密不透风……还有,方安已经安顿好了。”
温如奕渐渐红了眼眶,看着身边的人:“你哭了?”
“没。”
温如奕轻轻拭去顾尚的眼泪,柔声道:“无碍,阿清,在我面前,你想哭我便为你擦泪,想笑我便陪你笑,想生气我便给你撒气,不用人前那般处变不惊,你想怎样都可以。”
顾尚侧过身来,与温如奕四目相对:“阿宁,明日我便回景府了,我把方安接来照顾你,如何?”
“好,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