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个人的回忆
柳寒烟累到回到家倒头就睡，就连从前的梦魇都没有纠缠，一觉到天亮，但是叫醒她的不是自己定好的闹钟，而是领导的电话。
“孟队，这么早么？”柳寒烟看了看时间，才六点钟，她还想再多睡会儿，但是恐怕不行了。
“没事儿，我就是提醒提醒你，别用那化妆品了，等这个案子结束了，你跟着小妮儿，去商场买套好的，她对化妆比较在行。”
“领导，你大清早打来电话就是因为这个么？我平时不化妆的，我也不会。”柳寒烟心中飞过了一群乌鸦，她希望这群乌鸦都飞到孟队头上去。
“那就更得跟着你梁姐学学了，不说了，你再睡会儿，早餐我给你带。”
“孟队，梁法医知道你给她额外安排了工作么？”柳寒烟觉得，自己要是贸然去问梁法医怎么化妆，不知道躺在解剖台上的，到底会是孟队还是自己。”
“哦，她不知道，哈哈，这件事儿过后再说啊，我是怕你再对什么过敏，我可真不想因为陪你去医院，再来一具尸体了。”
“不会啦，昨天真的是个意外，那孟队，我再睡会儿啊。”她心想，自己到底是给孟队留下了多大面积的心理阴影啊，他都不敢让自己吃早餐了，还要给自己带，他给自己带的难道就健康卫生么？一个大男人家，还不是去早餐摊买什么包子豆浆的，反正早饭有着落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再睡个回笼觉。
“好的，一会儿我打电话叫你。”
“小言，快点逃，跑的越远越好。”
爸爸的叫声再次出现在了自己梦里。
“爸爸，我来救你了，我现在有能力救你了，求求你别放弃妈妈和我。”她大喊，可是没有人能听到。
熊熊烈火又烧了起来，一个身影在火中痛到翻滚，那些人在大笑，他们把爸爸的痛苦当做了一个笑料，她想跑过去，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人群里，她看到了十五岁时的自己，自己脸上满是恐惧和错愕。
“韩言，快去救爸爸啊，你快去啊。”她朝着小时候的自己大喊，但小时候的自己却什么都听不到。
这时候，她突然又变成了第一视角，她就是那个只有十五岁的韩言，在那场背叛中，什么都做不了的韩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烧死，她双手被反绑在后面，怎么也挣脱不了，有人控制着她，她想顺着那人的手，却突然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时候，突然警笛大作，枪声，漫天都是枪声，接着，就是一个温暖的胸膛拥着自己，滴答，滴答，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么？
柳寒烟惊醒，自己在自己租的小屋里，冬日初生的阳光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黑暗。
滴答，滴答，还有水声，她慢慢坐起身来，然后穿上拖鞋走到外面，看看水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厨房的水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好，水滴正在一滴滴地从里面漏出来，滴在了水池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有做那个噩梦了。
她摸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这北方城市，家里的暖气果然开的很足，冬天在屋里吃雪糕都不会觉得冷。
自从十五岁自己目睹了父亲牺牲后，就患上了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毒贩绑架，后来又是怎么得救的。
父亲牺牲后，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患上了抑郁症，没过几天，就自杀了，家里的亲戚都怕毒贩们认得她，纷纷和她断绝了来往，她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后来只能寻找收养家庭，就碰到了柳老夫妇一家。
她换下自己已经被汗浸透的睡衣，打开卫生间的花洒，将自己埋在了水里，最后的那个拥抱到底是谁，那种温暖，像极了这包裹自己身体的热水，他是受伤了么？为什么会有血滴下来的声音？当时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的父亲，控制自己的那双手到底是谁的？
虽然记忆支离破碎，但是她认定，自己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当年父亲的死不了了之，国家给了个烈士的称号，给了一些抚恤金，就没有深究此事，但是她一直觉得有蹊跷，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立志要做一名警察，要将所有的魑魅魍魉都送回地狱去，然后追查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
这时候闹铃响了，但是即刻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柳寒烟擦干净自己的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这孟队是吃了闹钟么？来电话的时间竟然和闹钟就差了几秒钟。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她赶忙回拨过去。
“孟队，我起来了，您放心，今天任务这么重要，我怎么能睡过了给您掉链子呢。”柳寒烟没想到，这领导还挺婆婆妈妈的，这么墨迹。
“好的，我就是怕你给睡过了，你现在方便么？我在家给你做了早饭，现在给你送过去，你把你家的门牌号发给我。”
“啊。”柳寒烟没反应过来，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柳寒烟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领导还真不错，带下属出任务，还带叫早服务和早餐，这五星级酒店也就这种待遇吧，想想自己领导有时候那个傻样，柳寒烟不禁笑出了声，她编辑了一条短信，把自己的门牌号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孟云天领着保温桶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趁热吃，刚出锅的。”
没等柳寒烟招呼，孟云天就拎着东西进了房间。
热气腾腾的红枣豆浆，白嫩嫩的馒头，还有一碟用香油拌的菠菜，菠菜已经切碎了，焯过水显得十分嫩绿，看的柳寒烟目瞪口呆。
“我刚才回家做的，今天时间有些短，就用豆浆机打了些豆浆，下次时间充足的话，给你做大餐。”
“您又是一晚上没睡啊？孟队，太厉害了吧？馒头也是你自己蒸的？”柳寒烟咬了一口馒头，松软可口，回味香甜，口颊留香。
“对啊，面是昨天晚上发的，早上看到发好了，就蒸了这馒头，时间有点仓促，味道怎么样？”
“孟队，您可太贤惠了，平时您都自己做饭吃么？”柳寒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领导还有这一手。
“是啊，但实在没时间，你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出发。”孟云天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到是自顾自地参观起了柳寒烟住的房子来了。
柳寒烟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是显得很温馨，东西不多，客厅的柜子里摆着她得到过的奖状和奖杯，还有市政府给颁发的见义勇为的奖。
“你一个人住啊？你父母不是本市的么？”孟云天看了看四周，本来以为柳寒烟有楼局作为后台，想必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没想到竟然这么独立，而且看这些奖状，她还真没吹牛，在警校的时候，成绩大概还真不错。想着这姑娘恐怕是在离单位近的地方租了这房子，休息日大概就要回父母那儿去了。
“领导，看来你看我的资料还不是很认真啊，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柳寒烟嘴里还嚼着馒头，含混不清地说。
“什么？那你父母那一栏有填内容啊，而且你的父亲也姓柳。”这姑娘刚大学毕业吧，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父母都不在了，但是资料上不是这么写的啊？难道这资料也能造假么？
“那是我的养父母，我被收养的时候，已经比较大了，所以和他们也没什么感情。”柳寒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刚认识两天的领导说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孟云天除了有时候给她不靠谱的感觉以外，竟然有种莫名地亲切感，有时候他在严肃认真的时候，还有些像自己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啊。”孟云天心中猛然一震，当年自己师父的女儿，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也是一下子失去了父母，自己当时本来想将她带回家，但自己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等恢复了以后，就不知道她的踪迹了，如果她也有这姑娘这么好的命就好了，起码可以健康地长大，经历过那种事情，对她的创伤一定很大，只是自己后来就再没有见到过她，算算时间，大概也和眼前这个狼吞虎咽的姑娘一般大了吧。
想到这儿，孟云天就很感慨，当年他出院后，也是多方打听，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女儿究竟去哪儿了，而且，师母也自杀了，他很懊恼，当时如果自己能保护他们就好了，但是，时间是没有办法倒流回去啊。
“孟队，孟队。”柳寒烟用手在孟云天眼前划拉了半天，孟云天的眼神才有了聚焦。
“啊。”孟云天没想到，自己竟然走神了。
“真是太美味了，我吃完了，咱们出发吧？”柳寒烟已经把保温桶洗干净了，装进了纸袋里，在孟云天眼前晃了晃，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