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那座石砌小桥上,苏赞已经站立了好久好久。
阳光炙热如火,水泥地面上都在冒着“白烟”。苏赞只觉得自己脸上、肩上的皮肤都在慢慢裂开,就象秋后收割的农田那样,一条条都是纵横交错的裂隙。
他跟蒋小露之前约好了,在这里相会,可是已经等了好久,蒋小露一直没有出现。他没有手机,不知道蒋小露是什么原因,他只有耐心苦等。
为了打发时间,他就在桥上自练了几套掌法和拳法。这些拳法和掌法都是从前大哥苏腾教给他的。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最小,只有三岁多一点。他对父亲已经没有太多记忆,要不是家里还挂着父亲的遗像,他一定记不起父亲长什么样子。
他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是父亲抱着他,总爱把他高高举起,然后把脑袋拱到他的小肚子上,使劲儿的亲吻他的小肚皮。那时候,家里就会回荡着一屋子的欢笑声。
他没有象苏腾、苏韵那样,接受过父亲亲自的武学指导,但他的血液里保留着父亲亲吻他时留下的精神力量。
父亲离世后,一直是大哥苏腾在指导他的武学功夫,直到苏腾离家,上山成为雅派正式弟子。
武林历代流传的拳法和掌法非常之多,什么罗汉拳、金刚拳、梅花拳、少林拳、七星拳、迷踪拳、八仙拳……;铁砂掌、金砂掌、旋风掌、推山掌、五毒掌、追风掌、如来掌……。光是嘴上数,一天一夜都数不完。这些掌法和拳法,互有重叠,又各有特色。
因此雅派武学对之进行了总结和集成,推出新的拳法和掌法套路,名曰“博采众长拳法”和“万法归一掌法”。苏赞平时主要练的,就是这两种武学功夫。
苏赞已经练了三遍功夫,小路那一头还是不见蒋小露的身影。他心里开始着急起来,这是第一次,蒋小露失约。
他想不出什么原因,蒋小露会失约,他最害怕的是蒋小露变心。尽管他们感情很深,但他知道,他的家境太贫穷。而贫穷又是男女爱情的超级杀手,真是刀刀见血,无一幸免。
他很担心,他和蒋小露的感情,仍然逃不出这个可怕的宿命。终有一天,蒋小露还是会离开她。而他的生活里,又怎么可以失去蒋小露?他完全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了蒋小露,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觉得蒋小露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得去问一问她。
他离开石桥,往蒋小露家里跑。
蒋小露家的房子,是小镇临街的一座三层小砖楼。苏赞以前来过这里,只不过蒋小露的父母亲不喜欢苏赞,从不让苏赞踏入过家门。
蒋小露父母的嫌恶脸色,让苏赞很难过,他从此不愿意再走近蒋小露的家门,避免着跟她的父母见面。通常都是蒋小露外出去找他,两个人就在外面相会。
但是现在,他顾不上那些了,他必须去蒋小露家里,打探蒋小露的消息。
他来到了蒋小露的家,蒋小露家一楼是废品回收的门店,屋里屋外堆满了废品。蒋小露的父亲蒋家荣正在忙着清点货物。
果然,一看见苏赞来找蒋小露,蒋家荣就很不高兴。他装睁眼瞎,明明苏赞站在面前,他只当看不见。他在苏赞面前来来回回的走,没朝苏赞看一眼。苏赞问他:“叔叔,蒋小露在家吗?”他也当听不见,根本不搭理。
蒋家荣见苏赞不死心,死赖着不走,非要打探蒋小露的消息。他索性离开了门店,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还是店里一个小伙计可怜苏赞,告诉了苏赞,蒋小露在什么地方。
原来蒋小露突然生了病,被送进医院去了。据说昨天蒋小露外出淋了雨,今天一早就发起高烧,起不了床。母亲于是叫了车,把她紧急送去了医院。
伙计还告诉他,蒋小露被送去了很远的市医院,乘车去要三个时辰。
苏赞告辞了伙计,就决定去市里医院看蒋小露,蒋小露生了病,他是必须要去看的。
幸好,上次帮张家友推销“痒痒挠”产品,苏赞成绩不错,拿到了一千块的酬劳,他有足够去往市里的盘缠费。
他还专程去花店挑了一簇鲜花,那是蒋小露最喜欢的草地野花。
他还给蒋小露买了一些小礼物,去图书店挑了几本蒋小露爱读的书籍,蒋小露呆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定非常无聊乏味,正需要书本打发时间。
带上礼物,他乘上了去往市里的大客车。三个小时后,他到达了蒋小露所在那家医院。
经过一番周折,他终于来到了蒋小露的病房。
蒋小露正坐在病床上呆呆望向窗外,显然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也许她正在盼望着苏赞来看她。抬头看见苏赞进门,惊喜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来不及给你送个消息,你一定在桥上等了很久,真的很抱歉。”蒋小露说。
“抱什么歉,你都生病了呢。”
“我还在想,让你在桥上白等半天,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怎么会呢?只是你干嘛跑这么远医院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是我妈,大惊小怪,一点感冒,就当什么大病,非要把我送市里医院来,说这里医疗条件更好一些。”
“哦,严重吗,现在好些了吗?”苏赞把礼物放到床边桌子上。
“已经好了,明天就出院回家。你还给我买了礼物,挺有情调啊。你哪来的钱?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我做生意挣的钱。”
“你真的跟张家友他们做事去了吗?你要小心哦,可别上他们的当。”
“不会,大家都是朋友,他们怎么会骗我?”
“挣了钱就存起来,别大手大脚的乱花啊。”
“花在你身上,花多少都不算乱花。”
“你哪里学的这些甜言蜜语?”
“什么甜言蜜语,我说的是真心话。对我来说,金钱唯一的用途,就是能让你开心。”
“嗨,你这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难道是贪图金钱的物质女郎吗?”
“不是不是,绝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钱这东西,只要你高兴,花了就花了。”
两个人正笑闹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是蒋小露母亲于月仙。
于月仙是个典型的拜金女人,眼睛的瞳孔里,就写明了“势利”两个字。她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只认钱不认人。
她从不掩饰自己讨厌贫寒出身的苏赞,最反对女儿跟苏赞来往。
她一进门看见苏赞,就脸色大变。她把苏赞当仇敌一样的质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到底打什么坏主意?”
“阿姨,我来看看小露。”苏赞立即站起身。
“看什么看?你是谁啊?谁让你来看她了?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没脸皮?”
苏赞再也呆不住了,他只好对蒋小露说一声:“小露,好好养病,我先走了。”然后迈步出门。
蒋小露冲着母亲叫:“妈,你干什么?他只是来看我。”
“你闭嘴。”于月仙回头冲女儿吼:“说过好多遍了,叫你别跟这种人来往,你就是不听。”
“哪种人啊?他是哪种人啊。妈,你真的很讨厌。”蒋小露拍手拍脚的发脾气。
苏赞只是匆匆的跑,他不想听见那些羞辱他的言语。他很快跑出医院,再也听不见那对母女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