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在烧。
浓浓的黑烟在这晴朗的星夜中升腾、弥漫。
刀剑的铿锵、逃命的惨呼、临死的绝望、婴孩的哭声……已彻底将这片土地侵占,那华美的砖瓦红墙一点点在大火中化为焦炭倒下。
女孩躲在角落隐秘的柜子,咬紧牙关,充满仇恨的双眼从那狭小的缝隙中盯着外面——
飞溅的血花、杀人者那狰狞变态的面容、姨妈惊恐颤抖的身体……这些残忍的画面,她全都一一记下,烙印般刻在心里、刻在她的骨血里。
半个时辰之前,她还与哥哥姐姐们在一起捉迷藏,家中还是其乐融融,一副阖家欢乐的美景。
但此刻,这里已成了地狱!
她全然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想出去,但惊恐与理智阻止了她——她知道,这一切的发生绝不是没有原因,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人活下去查明真相。
她发誓,若能够活着出去,一定要找出真凶,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杀声渐止,但她还不能出去——也许这是敌人的阴谋。
又过了一个时辰,外面只剩下火焰呲呲燃烧的声音和蝉鸣,她才颤颤巍巍推开柜子滚了出来。
夜很明朗,星星很亮。
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夜晚,这本该是她一生中最期待的日子,因为今天是她的八岁生辰。府邸上下的人都要为了这位小千金、小公主庆祝,但现在这些人却通通变成了尸体。
不久之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唱歌、跳舞,他们打闹、嬉戏。只可惜此刻这些音容笑貌全被死亡所代替。
寂静的夜,蝉鸣格外刺耳。
从前她很喜欢听着这声音入睡,觉得那是世上最动人的欢歌,然而现在,昔日的欢歌却成了讽刺与嘲笑,好似在她耳旁说道——“你这个怂鬼、懦夫!怎么竟躲在柜子里不敢和他们一起光荣的死去?凤家的女儿可没有这样的怂包!”
她哭泣、她几欲要发疯。
她多么想尖叫,但她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哑巴。
身旁有急促的脚步传来,她惊恐地朝着那头望去,终于瘫软着身子跪下,哭出了声。
那是沈见闻,她的表兄。
也是她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只见此人急切地冲过来,紧紧抱住女孩的身体,语无伦次地道:“小纯……小纯……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你有没有事?我们快逃!我们能逃出去的!”
被称为小纯的女孩点点头,紧紧抓住沈见闻那温暖的手,跟着他一路逃离这座地狱。不时扭过头回望,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威严又不失慈爱的父母亲,那些曾陪她玩耍的仆人们……
这片火海,这片血海,这座人间地狱!
她发誓,在割下仇人的头颅之前绝不会轻易死去!
——她一定会亲手提着仇人的头颅回来向她的家人请罪!
*****
十七年前凤家的灭门惨案几乎已成了一个疑云,不仅是疑云,更是禁忌。所谓禁忌,就是谁都绝不能够提起,就连当今天子也不行。
——因为谁若是提起,谁就得死!
据说当年莽周王意图一统南方诸族,故而大举进犯向其开战。然而盛世之下,又有多少人愿意看见战争?其实无论何种时代,最不愿意打仗的就是黎民百姓,对他们来说,战争就等同于担惊受怕、流离失所。
凤家乃莽周开国功臣,多少凤家儿女在朝堂身居要职,凤纯之父凤九天更是身居将军之高位,他骨子里虽爱好杀伐,但也心系百姓,绝不愿见到盛世之下路有冻死骨。是以当年他力鉴莽周王,意图阻止开战,却不想被元飞英与钱进这两个奸人诬蔑其与南方诸族通敌,当时虽未有证据,但谣言始终是把利刃,莽周王听此一言,自然多少对凤家有所怀疑,故此将其职位撤去,命其在家休养生息,待事情真相查明再做商议。
然而,未等真相大白,仅仅三天后,凤家便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其幕后主使是谁自然一目了然。莽周王痛失良臣,自是悲痛万分,索性他便将这股邪气通通发泄在南方诸族国上,大举进攻南国。战争持续了五年,南国不少族氏部落亦消亡于战争之中,但莽周也未落的个好下场,连年的征战致使民心下降,莽周国力逐渐衰颓,大王身体日渐倾颓,不久于人世。
一年前,新王继位,然大权朝政却被把持在元飞英与钱进二人手中。先王驾崩,奸臣当道,幼王尚年少,羽翼未满,空有壮志雄心,却无实权。
十七年过去,凤纯已经长大,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孩童。
但她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噩梦,午夜梦回,她的眼前总不时浮现那夜的大火、耳边总充斥着家人们绝望的嘶喊哭泣,然后她一定会被惊醒、心悸,继而无声地哭泣。
这是她的心结,她的痛。
但幸好,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现在,整个江湖,乃至朝堂都充满了她的风云传说——江湖第一杀手!
杀手,什么是杀手?
拿钱替人杀人的人就叫做杀手。
这种人通常冷血残忍,无情无义,甚至绝不会活在阳光之下、出现在众人视野,更不可能拥有脸孔姓名。因为他们一辈子都会活在黑暗的阴影之下。
——但凤纯却是个例外。
朝堂之上,江湖之中,绝没有人不知道这名字的。
奸恶闻得此名那是闻风丧胆,民间听说此人那是连声叫好。
因为凤纯杀人,只杀奸佞邪徒,绝不滥杀一个好人。
她坐起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东方曙色已渐显。
——她该起床了。
*****
没水城是莽周国除首都宋州外最繁荣富足的城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多文人、江湖侠士皆聚集于此在一起谈论国家理想或是江湖的快意恩仇。这里是文人墨客的风雅之地,也是江湖侠士的风云之地。
但这里的恶霸奸人也不少,要论恶霸,“没水小霸王”钱眼开当可称得上没水城第一恶。他住的宅子当真是豪华奢靡——金阶玉瓦、丹楹刻桷。他虽不杀人,但搜刮民脂、放火抢劫一类的事情可没少干。
没水城近乎一半的百姓都受过这钱眼开的气,家里的钱财宝贝被抢去的更是数不胜数。有人想要反抗,但第二天就被衙门的带走审讯,继而被关进大牢,再也没出来过。他当街摆了个台子说了句话:“老子是钱丞相的亲侄儿!”自那以后,众人自然明白钱眼开身份,于是再没人敢惹这小霸王。
三天前,凤纯接到一单生意,酬金二十万白银要取钱眼开项上人头。三年后,她便来到了没水城。
是日,正是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城中街上繁华一片,车水马龙。
万花楼内,只见一粗莽大汉正悠然靠在躺椅上喝着小酒,大口啃着油水直流的肥鸡,两旁美人在怀,佳人在侧,这种享受待遇任谁看了都不得不羡慕的。但你若细细瞧着那些侍候他的小厮女子,便能发现他们表面虽对这大汉恭敬有加,眼里却充满了十足十的唾弃与厌恶!
只因这人正是当今莽周王朝内,副丞相钱进的亲侄子,钱眼开。
不多时,只见一人连滚带爬的哭着进来,跪在钱眼开面前,不停磕头哭着求道:“钱大官人,钱大人,求您再通融几天吧!这段日子生意不好做,小的一定在三天内凑齐这个月的供银交给您。求您通融几天吧!”
钱眼开不耐烦地推开身侧美人,以一种极其鄙夷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跪拜求饶之人,说道:“通融?要是我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我钱眼开还怎么在没水城立足,啊?”
闻言,地上那人已陷入绝望,汗水已浸湿他的衣衫,眼中那种无助又痛不欲生的神情就连路边要饭的乞丐看了也许都情不自禁要同情他。
只听钱眼开又道:“其实这钱也不是非交不可,我钱眼开也不是什么恶霸嘛?”
这话说出来,虽然旁边的人都在极力憋笑鄙夷,面上仍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而那小老板听见这话,更是感激的破涕为笑,但下一刻,他的笑立马就变成了哭脸。
因为眼前开又说了一句话:“要么留下你的一条手,要么就交钱,可别说我没给你选。”
小老板已快要晕厥过去,他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似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忽又听二楼一张桌上传来阵阵咳呲、咳呲嗑瓜子的声音,瓜子的壳屑正如雨点般不断洒落在眼前开头上,他破口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爷爷!”
抬眼一望,此人黑衣黑袍,头戴斗笠,神秘的面纱之下谁也无法看清这人面貌,但忽然之间,在场每一个人都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传说。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在杀人之前喜欢嗑瓜子,将瓜子的壳屑扔到别人的头上,那就是凤纯!
——江湖第一杀手。
这是她的习惯。她杀人之前,一定会嗑瓜子,没有特殊的理由,只是她喜欢这么做,所以只要在杀人现场看到地上留着一堆瓜子壳,那么这杀手便是凤纯无疑了。
身旁之人不禁抖了一抖,然后纷纷退开好几步。
凤纯正悠闲地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咳呲、咳呲地嗑着。
这也正是为什么那些人见到她就要退开。但钱眼开显然不以为然,反倒哈哈大笑,霎时,忽见四周跃出七个人,一个个有如飞空乱石般抄起武器就朝她飞了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七个人七把刀已将凤纯团团围住。
这时,钱眼开幽幽伸了一个懒腰,面上不惊不惧,负手站起,看着凤纯,一脸猥琐的奸笑,又带着几分得逞的傲意,缓缓道:“江湖第一杀手。”
他点点头,像是赞赏,语气间却是满满的嘲讽,道:“啧,你们这些江湖人整天打打杀杀,动不动就要别人的命。尤其是做你们这行的,给自己结下不少仇家,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吧?”
他来回踱步,似是若有所思,继续说着:“女人嘛,这些刀尖舔血的活计啧啧啧可沾不得,以后哪个男人还敢要你啊?你说你怎么就想不通当杀手去了你!”
钱眼开早知道凤纯身份,但她对此毫不惊讶,这江湖上不认识凤纯的还没几个。尤其是钱眼开这种恶霸,更是时时刻刻要担心她来取自己性命!
只见凤纯拍了拍手,将身上的瓜子屑拍掉,然后爽朗地笑了两声,抬头傲然看着姓钱的,说道:“杀了你,二十万白银就是我的,况且‘没水小霸王’钱眼开人人喊打,我杀你了既有钱拿又为百姓除一害。你说,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钱眼开啧啧皱眉苦着脸道:“二十万?我的身价就值二十万?!是谁!是谁雇你杀我的!”
凤纯似是觉得好笑,语调中多了几分嘲弄,指着他道:“不,是请我,值二十万。你,一文不值。”
钱眼开不可置信,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尖声委屈哀求着道:“不如你嫁给我做第三十房小妾,我这万贯家财都是你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
话未说完,凤纯已不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忽见剑光一闪,一身影如筷子般竖直跃起,下一刻,凤纯竟从这七把刀间掠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声剑影横飞,再一眨眼时,钱眼开那手下七人已倒下五人。
那速度,犹如闪电。那身法,更犹如飞燕般轻灵。
在场的无不被此惊到。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凤纯的名声,江湖传闻,此人来去无踪,就算是轻功再好、追踪能力再强的人也绝对无法找到她的人。
更不要论她那如毒蛇般灵巧却又狠辣的剑法“金蛇乱舞”。更何况,她手中的飞蛇剑还是三十年前人人为之争得头破血流的绝世神兵!
所以,被她盯上的人,绝没有能够在她手底下生还的,就算是奇迹降临,也拯救不了他们。
至于还活着的那两人却是比死了还要痛苦千万倍。他们在江湖中本也可算得上是高手 ,但如今见了凤纯,也难免要被吓得尿裤子。此时此刻,他们握着兵器的手早已抖得像鸡爪疯,眼里面上更是写满了对这女人深深的畏惧,他们宁可就在刚才与那五人死去,也不愿现在这一刻还活着。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凤纯嘴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笑,擦拭着剑身的血迹。身后的钱眼开抓住这个空隙便要悄悄溜走,只见他弯着身子,长大了嘴巴,面部狰狞,更是不敢呼吸,如小偷般转身要逃离这里。
正在此刻,凤纯掠了过去,幻影随行,在场谁也没看清那一掠,只觉面前似有一阵春风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吹了过去。
他们再定睛一看,凤纯的飞蛇剑已架在钱眼开脖子上,然后,她轻轻一划,钱眼开便倒了下去。
倒下的身体抽搐着,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要吃人。钱眼开好像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就在刚才,他还是那么自大、狂妄着在讽刺、调戏凤纯,但现在,他已成了一具死尸。
剩下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凤纯笑着走向他们,只见二人忽然丢刀跪了下来,连连求饶道:“姑奶奶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人吧,我们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儿啊!”
凤纯冷笑一声,啐了口唾沫,怒斥道:“没水城谁不知道,钱眼开仗着自己的叔叔是朝廷重臣钱进而胡作非为?莽周之内,谁不知道元飞英与钱进乃是奸佞贼子?你们两个跟着钱眼开欺压百姓,还说没做过坏事?”
说罢,剑已架在其中一人肩上。
剑身在阳光下闪过阵阵银光,刺痛了那二人的双眼。他们颤颤巍巍,天气虽炎热,但他们手心手背,以及身上早已沁满了冷汗。
“姑奶奶!姑奶奶哟!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儿啊!那些、那些都是钱眼开强迫我们的,我们兄弟二人也只是狐假虎威,但那些劫掠百姓的事儿我们是一样也没做过啊!”
另一人也连忙磕头解释:“对对,我们也是为了过得好一点儿,一时鬼迷心窍,这才投到钱眼开手下。以后再也不敢啦!”
凤纯看着这二人眯了眯眼,半信半疑,又看二人如此诚恳,于是冷哼一声,随即收了剑,正声道:“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
二人闻声,立刻变哭脸为笑脸,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不少,紧接着又听凤纯道:“但你们从此以后绝不可以再仗着任何人的权势欺负别人,否则……我定不留情!”
闻言,二人又是笑着磕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凤纯冷笑,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右边黑脸瘦高的笑嘻嘻道:“我叫张活!”
另一白净胖矮的也笑道:“我叫张命!”
听得此二人名字,凤纯却是不由噗嗤笑了出来,“你们这两兄弟倒是人如其名,活命活命,今天还真捡了条命!”
张活讨好似的笑着:“嘿嘿,全都是凤纯姑娘您大人大量!”
凤纯道:“好了,快走吧!否则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
闻言,兄弟二人立刻相搀扶着起身,对凤纯作了一揖以表谢意后便转身离开这里,没水城,他们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
不出两天,凤纯杀死钱眼开一事又传遍了整个没水城,半月之后,整个莽周已知道了凤纯的事迹。
民间纷纷叫好,朝堂之上,尤其是钱进为首的一派奸佞,已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七年来,凤纯就像个幽灵般……不、她甚至比幽灵还要可怕!无论白天夜晚,只要她想要一个人的命,那人甚至可以当街暴毙,而杀手却不留下一点行踪。
七年,她已杀了十五个恶霸,六个强盗,两个贪官。
算上今天这几个,她已经整整杀了二十九个人。
她已变得麻木。
生命,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件随随便便的玩物。
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感情,恰恰相反,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杀手。也正因如此,她只杀大奸大恶之徒。
华山绝顶正是凤纯的住处。这里地形险峻,山路崎岖,所以凤纯的仇家虽多,但却一个也没法儿找她寻仇。更何况,这一路上还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谁若是要到华山来寻仇,那简直就是在送死!
凤纯回到山上,一眼便望见表哥沈见闻又在对着一堆奇怪的木头研究机关。这位沈见闻便是“天下第一机关术士”,四海之内,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机关术比沈见闻更精巧绝妙的人。也正是多亏了沈见闻的机关陷阱,他们二人才得以在华山安心居住这十多年。
“表哥!”凤纯笑着走上前去,在沈见闻面前蹲下,“我回来了。”
她笑容明媚,就如同寒风烈雪中的阳光,是那样温暖。仿佛与刚才杀人的那个冰冷冷的女子是两个人。
沈见闻不知为何忽低叹一声,放下手中物什,看着她:“你……”他模样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同她说,最后勉强笑了笑,道:“你辛苦了。”
凤纯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要劝凤纯收手,不要再干下去,每次回来,沈见闻一定都会说这话。
凤纯道:“表哥。”
沈见闻也叫道:“小纯,你若是为了钱,现在我们已经有足够的黄金白银,这些银子就算再怎么肆意挥霍也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若是为了仇……过去的已经是过去,活在仇恨之中,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痛苦?”
他看着凤纯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眼里满是心疼与不忍,又说了一句:“收手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好好生……”
“表哥!”未等他说完,凤纯已打断了他:“我还活着,只是为了报仇!凤家上下死的不明不白,莽周新王懦弱无能,莽周……哈、这片土地早就烂透了!那元飞英与钱进当初设计陷害凤家,血海深仇,我怎能说放就放?”
“小纯……”
凤纯忽然起身,目视着远方,冷冷一笑:“除了复仇,我的生命早已没有别的色彩。若是有人要为此阻止我,我,也只能杀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