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符旺
天色渐晚了，婉澄仍然跪坐在如雪墓前。柴荣和阿竟也不忍催促她，夜幕降临之时，她才慢慢起身。
她的两腿已经麻木了，柴荣扶着她站起来，过了好半天，她才能自如地行动了。
“阿竟，我想回柳家去看看柳老爷和二太太。”
“柳家的宅子已经卖掉了，现在在镇上买了个小院子。因为生意也没有了，平日靠阿东去给人打工来糊口。红衣和翠环每日做些针线来补贴。”
“柳家的铺子都被谁买了？”
“大部分都被大少爷输掉了，后来有一位外地来的符老爷从赌场买走了大少爷输掉的铺子。剩下的几间因为经营不善关掉了。”
婉澄知道那符老爷就是当年符彦卿派来整治柳如风的符旺。她对阿竟道：“我想先见一见那位符老爷，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知道是知道，但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见我们？”
“这个我自有办法。”
“他住在原来的柳府，老爷把那宅子卖给了他。这个人虽然是商人，倒也没有趁火打劫，出的价钱还算公道。”
“好，我明日去见见他。天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阿竟，你明天一早去符家门口等着，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记得不要被人发现了。”
“好。我明白。”
三人出了树林便各自回家了。
“澄儿，你明日去见那符老爷做什么？你不会想将柳家产业赎回来吧？”
“我若说是，你觉得怎样？我不想让如雪的爹娘晚年受苦，想把他们的产业都要回来。”
“澄儿，你要知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不过以我们目前的财力，赎回柳家宅子都不够，更别说其他产业了。”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澄儿，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让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也好帮你一把。”
“大哥哥，我……”婉澄心里并不想告诉柴荣符旺的事，她怕柴荣会认为她心机深重。她当年是被逼无耐，如雪的死让她心里充满了恨，一心只想为他复仇。
“澄儿，别瞒着我，不管什么事，我与你一肩承担便是。”柴荣真诚的望着她。那眼神让婉澄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好吧！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是符彦卿帮我替如雪复仇的？”
“是啊，你说过。符夫人还以此要挟你嫁去李家。”
“杀死如雪的就是柳如风。符彦卿抓了那船夫阿彪，他都认了。但柳家是在南平地界，而当时符彦卿却在石晋为官，不同国家，想靠律法惩治柳如风太难了。于是他派了他手下一个善权术又善经营之人，想搞垮柳如风。”
“是符旺？”
“是，那人就是符旺。我明日以符家嫡女的身份去见他，让他将产业宅院都还给柳家。柳如风已经遭了报应，孙玉珍也疯了，如雪的仇算是报了。把产业还给柳家也是报答如雪的恩情，让他的父母晚年能过得好一些。”
“符旺会听你的吗？”
“只怕有些困难。我写一封信给魏国公，让阿竟快马加鞭送去兖州。请他帮忙。恐怕我们要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了。”
“魏国公在汴京。皇上密谋杀了杨邠等人，急召魏国公入朝处理政务。只怕他无瑕顾及这里。”
“那明日我先去见见符旺。你不要露面，人多了他未必肯说实话。大哥哥，我是不是也很毒辣？”
“澄儿，你别这么想。你有情有义才会替如雪报仇。换了是我，可能比你做的还要多。”
第二天一早，柴荣故意戴了个大斗笠遮住脸，化装成车夫赶着马车送婉澄来到原来的柳宅找符旺。符旺正好要出门，见婉澄来了忙恭恭敬敬的将她让进了府里。
这柳宅虽改了符府，但里面的陈设并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原来的下人大多换了。符旺的家眷都在兖州，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来侍候。再来到这里真的是物是人非。
符旺将婉澄让进正厅，在这里曾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婉澄仿佛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坐在那里。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现在却都不知去向了。
“大小姐请上坐。不知大小姐突然来此有何吩咐？”
“符大叔客气了，我是有事来求大叔帮忙。”
“大小姐请讲。”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请符大叔将柳家的产业还给他们？”
“这……”符旺不语。
“大叔很为难吗？”
“不瞒大小姐，这产业虽然是我在打理，但实际上大部分产业已经落在杨夫人手里。”
“怎么会这样？”
“老爷对这些事不太上心，家里的事情都是夫人管理。这深宅大院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毕竟我们只是拿工钱做事。”
“符大叔，我知道你有些为难，但这件事我不做于心难安，请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是你要我报复柳家的。”
“当年如雪被柳如风所害，我心中恨极了，一心想为他报仇，谁知道我们的复仇计划也伤了如雪的双亲。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看到他们现在的情形，我真是深觉对不住如雪。我想让他爹娘的晚年不要过得那么艰辛。”
“大小姐心地善良，小人敬佩，不过要想从杨夫人手里拿回这些产业实在有些困难。除非老爷出面。不过小姐难免会得罪了杨夫人。”
“我并不怕得罪她，只要把事情办了，让如雪的爹娘能过得好些，我都认了！大叔只说这件事要怎么办好了。”
“只要老爷出面说一句话便可以。符家毕竟还是老爷说了算。小人写封信送给老爷，看一看老爷怎么说。”
“多谢大叔，我先告辞了！”
婉澄离开符府出来。
“澄儿，我看你提的事符旺并不想答应。”
“我知道。他苦心经营两年，自然不想将这些拱手让给别人，只怕杨夫人得到的也只是些表面的东西。”
“你是说他瞒报？”
“柳家的产业并不是只有几间铺子，还有田产，另外在邓州、郢州、襄州等地方都有产业。如雪就是去邓州收账出的事。”
“你是说符旺只把江陵的产业呈报上去，其他的都瞒下来了。”
“应该是。人心自古贪婪，何况是一个善权谋懂经营之人，只怕魏国公也被他骗了。”
“下一步我们干什么？”
“我猜他一定会找杨氏搬弄是非，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你打算怎么办？”
“想办法拿到邓州、郢州和襄州的房契和地契以及帐本。他若真有问题，帐本必然会做两个。我们要找到那本真的帐本。”
“你打算从何处下手？”
“大哥哥，我去找阿竟。我猜符旺应该派了人跟着我，想办法先甩掉他们。”
“这个好办，你先上车。”
两个人上了马车，找了一处客栈进去，柴荣故意大声对小二说要一间上房。小二领着他们去了房间，两人悄悄化了装，从后门出来。
“甩掉了？”
“是的。现在我们去哪里？”
“找阿竟。他在离符府不远的地方。昨晚我告诉他在符家附近等我。”
“你早料到符旺有问题？”
“只是猜测。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
两人悄悄来到符府所在的街上，这是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他们走到一个看相的摊前，婉澄道：“先生可否为小女子断一下吉凶？”说着写了生辰八字，那人一看吃惊地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婉澄跟着那人拐进一条巷子，在巷子深处的一处院子里，他停了下来，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只见那人将身上行头卸去，又将脸上的妆容去掉，却是阿竟！
柴荣惊得目瞪口呆。他刚刚还一直奇怪婉澄的行为，现在却明白了。不过阿竟乔装打扮的本领真是很高，他居然没看出来，婉澄怎么知道的呢？
婉澄见他发呆，笑道：“阿竟从前和我们玩笑，扮过看相先生，和这个一模一样。这身行头还是如雪专门给他买的。”
原来如此。难怪婉澄一下子看出来了。
“阿竟，你有什么发现？”
“你们走了之后，符家共有三个人出来，有两个是尾随你们去的，一个人骑了马应该是出远门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去兖州了。这个符旺一定是让人给杨夫人送信去了！”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阿竟问道。
“拿符旺的把柄。我怀疑他做的帐有问题，柳家的产业大部分都被他转移了。我们去找他的真帐本，不过他这人很聪明，真帐本一定会放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是阿，肯定不是特别好找。符旺很精明，他把柳家从前的下人都换掉了。”
“全换掉了？一个也没留下？”
“是的。他又重新招了一些人来。我经常在府外观察，被我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丫头是我们原来认识的。”
“是谁？”
“玉儿。”
“如青的丫头，玉儿？”
“是的。当年她诬陷你偷东西，你和三少爷放她走，但她没有地方去，就在镇上租了房子讨生活。柳家败落符家招丫头，她就被挑中了，现在就在那里当丫头。”
“你见过她？”
“见过一次。符家女佣不多，她偶尔出来买些东西，有一次碰上了。我告诉她我没有死，让她保密。”
“她可信吗？”
“她本性不坏，你和三少爷又救过她，她会保密的。”
“阿竟，能不能安排我见见她，也许她能帮上我们。”
“我不知道怎么联络她，因为自那之后我并没有单独见过她。不过她偶尔会去符家对面的脂粉店买些脂粉，要等她出来，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不能等太久，只有冒险一试了。”
“澄儿，你要怎么做？”
“明日等符旺出门之后，阿竟你去找玉儿，就说是从归州来的，你自小和如雪一起在归州长大，归州话说得极好，应该可以骗过门房。然后你想办法把玉儿引到这里来。切记要等符旺出门之后，他十分狡诈，别被他发现了。”
“好。我明日就办这件事情。婉澄姑娘，你们今天要住这里吗？”
“不行，我们要回客栈去。符旺的人看不到我们会起疑心的。”
“这里有门直通后街，你们可以从后街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