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不做人事,竺行复亦不接话。今季春课怎样一个上法,又是没人答语。清晨,几位教师(丈年、浦遥、君桓)来问我,我怎个知晓,只能加以安慰,同时允他们把课程加以松动,又连忙赶去邹隆处商议,叫他以昨年的方案来处理。政府任命的王氏至今未有到任的迹象,据庞春兰的讲法,那位先生至今仍在日本逗留,去访问他的故师。我们一直请竺行复好生考量以郭元湖为校长的意见,然他与张卫之、钱乙藜全不考虑。我也与辽河见了一面,译文馆及译专正备着春节放假的事,师生都很忙碌。辽河素不赞赏这二分的假期,然而时局与人心都是如此,他也只能顺从学员与教员的意思。
马怀年与柏思柯两神父至,是受黑又纳主教遣派,商议开春后举办白慎文化讲座之事。马怀年为正定人,七岁而孤,为护理会收养,今乃护理会西河的一位责任者。柏思柯是里昂人,外方传教会教士,作为神学院总理协助黑主教工作。曾听闻黑主教希望以马怀年为本土主教,为此曾多次致信护理会及外方传教会总会长,皆为柏思柯阻止。可我见两人言谈颇亲近,未有那样的间隙,或许是坊间对马神父未能晋牧的一些误会吧。
饭后方有时间读报,读到顾祝同入驻西安,陕事趋缓,看到同和的一些消息,内心仍是不能平静。可悲的赫姆雷特,可悲的麦考白,可悲的考狄莉雅。杨耀盟接任副院长,精卫鸟亦回巢,却不知赌不赢的竺獾棠,又是如何一个滋味。他总以自己仍是旧年的同盟会元勋,但于南京人的目光里,没有比他更像华北军阀的中国人了。闻某中大人讲:“与老狐狸作比较,连阎百川都更像是行政长官。”
教育部不做人事,但事情总是要做的。省教厅召集公立诸校责任人,我与辽河亦受邀。他代表西河译专,我则是所谓“社会贤达”,与一干老进士老留学端坐一块。竺行复亦在,言辞里满是德国、法国的真假传报,我这一块里无几人听得懂,就是留法、留德的学生,大抵也听不懂他那口音极拗的“Privatwirtschaftslehre”与“L’éducation civique”。我自己也没听懂,是看况平的笔录才理解的。
除夕将至,将是无霞与光的第一个春日。辽河邀我当夜于他家过日,想来是忧虑我的心情。他家人丁兴旺,和睦热闹,我要是真去,才是不顾人切实的好意。倒也不会是一人在家,几兄弟仍是要聚会的。况且想念她们亦很自然,毕竟一个能短时间与别离疏远的人,要么勇毅,要么刻薄,而我非是这二者里的一位。我只是个平凡人,会为逝者神伤,许也会随着别离时间的渐增,淡忘、疏远成一个刻薄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