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深圳之后,我重看了一遍在书房积灰多年的身心灵图书,《与神对话》《当下的力量》《太傻天书》几本大部头在一个月内就被我啃完。要是在以前,这些书我就算勉强看完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在经历过长达一年的心灵震荡之后,我发现我在艰难日子里苦苦追问的问题都能在书中找到答案。
我也开始相信,李维走上写作的路,我经历的痛苦,都是冥冥中的安排。并没有好坏对错之分,低谷也好,高峰也好,这一切都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注定要去体验,在正反对比中确认自己的方向,然后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如果我没有痛苦的体验,我不会对这些心灵图书有共鸣,更不会按书中的建议去改变心态,从而获得内在的蜕变。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和思考,我的外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内在世界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我放下了沉重的执念,灵魂获得全所未有的轻松。我好像变回一个几岁的孩子,以一种平和新奇的目光看待外在的风景,不再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抱有期望。当我怀着“理解一切,接受一切”的心态待人接物,我不再为自己制造痛苦。
神奇的是,本来困难重重的工作变得轻松自然,取得的效果也常常让我感到惊喜。同事们都认为从前那个强大的周莉莉又回来了,但他们也坦然,现在的我跟以前又不太一样,似乎更随和豁达,减少了一些锋芒,不再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我开始明白到,生活中出现的痛苦是一种催化剂,有时它来势汹汹,像是要毁天灭地。但毁灭不是它的目的,毁灭后的重生才是这个过程的收获。
我也隐约感觉到,回老家全职写作只是李维考验的开始,但凡他心中还抱有梦想和执念,他终会被期待落空所伤。
有一天李维的爸爸打电话告诉我,李维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最好回来看看他。
第二天回到李维家里已经是下午,家里找不到人,冲凉房一片潮湿,像是李维洗澡之后出门去了。我到好几个老地方找过,最后才在以前高中旁边的动动场找到他。当时李维正在跑步,明明已经气喘吁吁,却还在硬撑。我认识的李维就是这个样子,他的意志力很强,但他往往把意志力用到错误的方向上。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再虐待自己。
我没有想到李维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他竟然患了焦虑症。原因也验证了我的预感,他急于要通过写文赚钱,又一次把写作的乐趣剥夺。这也是我当初不愿当全职作家的原因,其实写作的过程本身漫长又枯燥,如果作者本人还感受不到乐趣,那在我看来写作跟凌迟处死没有什么区别。
李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总希望凭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力量弱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我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奇迹发生,但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现在的李维正处于考验期,如果他不能接受和臣服现状,只要他还有对抗的心态,他就一定会为自己招引来更多痛苦。这也是我在灵性图书里找到的答案,这背后有一套完整的规则。
以前我并不相信,但有过一年的混乱生活,看书过程中我一直觉得在对答案。书里所提到的“陷阱”我几乎都中过招。显然,此刻的李维也落入自己亲手挖下的陷阱当中,却内心激愤,咒骂着命运不公。
我们在运动场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李维这一天明显很多话,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看来他这段日子也憋坏了——因为我们都希望李维可以早日忘记牧小晴,所以李维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我很少跟他联系。由目前的情况看来,不让他跟牧小晴联系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现在的李维头脑一片混乱,他连自己应该怎样做都不知道,就像之前的我一样,无头苍蝇一样一番乱撞,期待上天照顾,侥幸找到出路。
李维说他参加豆豆网的征文也失败了,双重打击让他再度失去了写文的信心。这件事有点奇怪,按他的说法,是牧小晴推荐他去参加豆豆网的征文。事实上,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征文。估计是他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看到的信息,为了让自己重视这个机会,他便编造出是牧小晴推荐他参赛的记忆。
我不完全是他世界中的牧小晴,事实上,我们都不知道在李维的想象世界里他正经历着什么样的事件。当他怡然微笑,也许他跟和牧小晴开着什么有意思的玩笔;当他眉头紧皱,也许他在跟某个意见不合的作者展开激烈的争论。同样感受的背后可能会上演一百件不同的事件。
我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并非由“物质”主导,“感受”更接近真相。李维在他的世界中经历着什么并不重要,他内心的感受会引领他走向下一程。对于李维目前的状态,我相信只有提升他内心的感受,让他感到开心,他的问题才会有解决的机会。如果他始终处于怨恨的心境里,不管他做什么事情,他都只会制造新的麻烦。
“李维,如果你现在到处碰壁,找不到出路。你不妨停下脚步,停一段时间,看一程风景。”我将他的手机还给他,他那篇征文比赛的作品我完全看不下去。倒不是说文笔幼稚内容肤浅,而是字里行间那浓浓的怨气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现在的李维不需要技巧上的精进,他需要恢复内心的活力。
那天跟李维分别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我意识到李维的状态不好,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需要陪伴在他身边。这样一来必定会跟我的工作冲突。我甚至会觉得,李维遇到的打击同样是我的课题,考验我是否愿意彻底放下自己的事业心。这个问题我并没有犹豫太久,我再一次选择臣服和接受。我跟上司说明了情况,我的丈夫患病需要我照顾,我需要请一段长假。如果他不同意我请假,我只能辞职了。上司跟我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先让我请三个月的长假。
当一个人感到饥饿,他需要吃进食物,才会驱去饥饿感。又或者他在长久的饥饿中变得麻木,再也感受不到饿。
当一个人不开心,他需要做一些让自己能高兴起来的事情,他的身体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快乐;又或者他在长久的抑郁中变得麻木,再没有快乐或者难过的情绪。
以李维现在的状态,我不觉得可以通过讲道理就能开解他的心结,更不能通过对话就能让他开心。我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让他高兴起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同事黎春晓在聊天群里转手两张张学友的演唱会门票。我灵光一闪,意识到这就是一个机会。李维一直很喜欢张学友,可惜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听上一场张学友的演唱会,说不定这一次新鲜的体验可以让他开心起来。于是我马上买下这两张票。演唱会在广州举办,离李维的大学也不远,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也陪他回大学走走,让他趁机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