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叶落
如果说曹黄两家的亲事是两个家族之间的闹剧，那接下来的一件事则是这个镇子大部分人的悲剧。
六月本是非常悠哉的日子，麦田收获了，学堂里的课业也即将结束。这天儿会一日热过一日，没得中暑了就不好了。
很多人都说今年的天儿有点诡异
之前的那场大暴雨之后虽然又有几场雨，但都是小打小闹，上午下雨，下午地面就干了，这就罢了。
但是六月下旬，在南山镇乃至南安县城所有人愤恨的目光中，大暴雨来了，一下就是六七天。
学堂里无奈再次放了假，柯罗无聊的在家里数蘑菇。
而后便是那第二件大事：台风。
本是七八月常见的台风提前来临了，从南山镇离去的船只在海上出了意外影子都没回来。
于是南山镇有好几家人家倾家荡产，包括柯林的弟弟柯岩一家。
‘砰砰砰——’“洛明，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出来！”
洛家门外，柯岩大力的敲着门，仔细一看他的两眼布满红色血丝，双目突出，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边上和他一样的不只一人。
“姓洛的，你给老子开门！”
“你别以为躲在里头就没事儿了！信不信老子把你家门给砸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尊重先生这一说。
“洛明！你个狗娘养的！”
“……他奶奶的老子这回血本无归！都是你给挑唆的！”
……
‘吱啦——’
“洛明，你丫总算是出来了！”
只见洛明一身灰色衣袍，往日里精心维护的形象此刻荡然无存，头发也不梳，胡子拉碴，衣服也好像是昨天的，整个一灰头土脸的糙汉子。
“洛明，这次船出事，我们的货都没了，你说怎么办！”
“呵！笑话！我又不是那个开船的？我又不是那该死的暴风雨！”
“要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会掺和这个生意！”
“所以你们今天一个个的是要找我算账喽？”
“这次我们因为你赔的血本无归，你得赔我们！”
“因为我，货船出了意外是因为我吗！”洛明突然脸色狰狞：“你们赔了一大笔钱，难道我就赚钱了吗？草！老子的家底也全在里头呢！谁来赔给我！”
“可如果不是你……”
“我是拿着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掺和的吗！”
“你！”
“你什么你！怎么，想打架吗？打呀，最好把我一拳打死了！也省的我再烦心！”
……同样的事情在别的地方也同样上演着，比如最近特别‘倒霉’的黄家，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为过。刚在黄家小姐的亲事上和曹家闹掰，紧接着船在海上出了意外，黄家的货都没了。
其他几个家族也或多多少有些影响，曹家和纪家倒还好，主要是因为两家需要的茶叶、米粮和布匹等都不方便从海上运送。
走在暴雨连绵、步步积水的街道上，柯岩的心里是一片阴暗，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年迈的老母亲、贤惠的妻子和天真的儿子，某一刻，他甚至有了跳海轻生的念头。路过那家‘泰仁老字号’，看到柯林正在里头接待客人，这家对于柯林来说迟来了多年的铺子，终是让他等到了。
而自己，此刻几乎一无所有。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贪图利益做这么冒险的投资，有些怨恨上天为什么在让他尝到甜头后一下子剥夺了他的所有，有些羡慕柯林此时找到了稳妥的出路……
六月的最后在一片阴霾和怒骂声中结束。
期间柯老太太也曾来铺子里找柯林哭诉过，哭的声嘶力竭的，闹的铺子有好些客人纷纷侧目，但在弄清事情后也和柯林一样叹气，无奈，因为这种天灾非人力所能挽回。柯林因此有些难过。
身为兄长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倒是银花觉得他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了。
最终柯岩一家回到了西河村。
兜兜转转绕了很多圈，还是回到了老屋。
银花和邻近的婆子们帮着收拾屋子，半年多不住的老屋子沾上了不少灰尘，但只要打扫干净，它会是所有人最温暖的家。林婆子在一边儿帮着收拾东西，还笑着调侃柯老婆子：这是落叶归根。
幸好柯林之前在老宅闲置的土地上也种了些东西，到了秋收时节便能收获，省吃俭用，弟弟一家人不至于饿死。
只是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却又和以前隐隐有些不一样了。
柯林说不出来，柯罗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