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学习“没有她的日子里我要好好过”，可是学了好几年也没学好。
我曾因为梦见她而内疚难抑，禁不住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向她忏悔。她的回复显得比我还惶恐不安，她说她没有想过会让我痛苦这么长的时间，她一再希望我早点放下这件事，好喜欢别的女孩。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痴情，这期间我不是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只是我还在还债，情感方面的运气差得不能再差，几次下来都是成全了别人，郁闷了自己，颇让人心灰意冷。新的得不到，那只能想念旧的了。可想来想去，除了越来越坚信自己是个傻 逼之外别无所得，所以这段旧情给我启示大抵就是“傻 逼不配谈情”吧。
是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原来是个傻 逼，然后又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像个傻 逼那样活着。
每当遇见心仪的女孩，我体内的傻 逼激素就开始蠢蠢欲动，接着会做出很多傻 逼的举动硬是把对方折腾得无比反感，然后修养好一点的会发好人卡，修养一般的二话不说就拉黑名单。然后我会进行一轮轰烈的身心受虐将这个傻 逼过程推至高潮，在身心半死之际，傻 逼激素获得极大的满足，一场华丽的傻 逼闹剧终于下幕。傻 逼激素偃旗息鼓，等待着下一次大展身手。
上帝说，要有光，然后就有了光；人们说，要犯贱，然后中文里就有了这么一句古训“自作孽不可活”；我说，我要女朋友，全世界都激起回音：死一边去！
直到大学毕业我还是单身一人，对于那段旧情也没有完全放下，只是后来再跟晴枫见面我都尽量表现得平静，好让她安心。
其实如果她偶尔上我的空间看看，她便知道我并不像相见时那般洒脱，可她几乎从不来访，自己也不开通空间。她的意思明显得很：我不鸟你，你也别来鸟我，免烦。
后来有一年春节，狼子他们那一班高中同学要举行同学会。云玲她们几个女孩早早出门喝早茶，然后不知道谁出了主意，接着一大早我就被狼子亲自上门吵醒，他二话不说就拉我出门。
到了地方见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我顿时又惊又喜。云玲还像过去那样大大咧咧地向我打招呼，晴枫有点局促地向我点点头。我立马心跳漏了一拍：妈的，早知道这样我该去剪个帅一点的发型再过来！
当时我的头发翘起了一块，怎么都抚不平，看着很滑稽。
见面后也不外乎说说从前，聊聊现在。说话聊天向来不是我强项，我一直埋头苦吃。席间就狼子不停口沫横飞，逗得那些女孩子大笑不断。
某个时候，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我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大桌子就剩我和晴枫两个人，其他人都默契地一起上厕所去了。晴枫红着脸静静地望着我，我头脑顿时一空，筷子夹住的肉丸忘了咬，啪的一声掉下来，油汁溅了我一身。
“你还好吗？”晴枫幽幽地问。
“还不错呢。”我勉强笑了一下回答。
沉默。
“咳，咳……”
沉默。
我夹菜，猛吃。
“我……我可以理解，分手后确实会尴尬……”晴枫也说得结结巴巴的。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傻笑一下，又继续猛吃。
直到那一刻我们都没有变过，她没有，我也没有。所以，一旦我们再不是情侣，我们又回到从前的所谓朋友关系，不知道面对面该说些什么。我们都是木讷的孩子，知道如何用文字一笔一划描述心里装着的东西，却不能很好地说给别人听，也不懂怎样做给别人看。
我们各自的孤独很美丽，但一旦靠近就会碰撞出忧伤的寂寞。
孤独可以享受，但寂寞注定要承受。
原来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如果我可以早一点发觉，早一点止步或者早一点改变，这些年来大家都不用过得这么累。
她见我眼睛潮红以为又触动了我的伤心事，在一旁陪着默默流泪。其实跟她无关，是我的傻 逼症又犯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我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狼子他们终于回来了，我快速眨眨眼睛，笑着说：“大家尽管吃，这顿算我和狼子的。”然后我对狼子说：“我没带钱包。”狼子：“靠，你怎么光把嘴巴带上了！”
大家都大笑，晴枫擦擦眼睛，也跟着笑了。
17.
狼子他们的同学会我没有跟着去，虽然大部份人我都认识，但就是觉得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圈子了，这么厚着脸皮去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就算我想去也去不了，因为接下来我胃痛了一天，连一步都不想走。
后来狼子跟我说了一些同学会上的情况，说清涵跟谁谁在一起了，眼光真差！某个女孩几年没见出落得好漂亮，有整过容的嫌疑……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的晴晴差点坐到桌上的水渍，我连忙捧着她的腰向上一提，她才免于一难，可她竟然打我。女人真是……”狼子咧嘴贱笑了一下，“好像，有点对不起你的样子。”
“没有。”我抓了抓头发，“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说起来，你还是她的远方情 人，我什么都不是。”
在分手后的一个时期里我有点妒忌狼子，那时候晴枫常常发一些感性的短信给他，并称他为“远方的情 人”。起初狼子收到这样的短信显得不知所措，直接转发给我看，年月已久，我大概记得内容是类似这样的：
“远方的情 人啊，你可见秋天已临，漫山遍野的相思渐浓；远方的情 人啊，你可见枫叶已红，星空重演往日旧梦；远方的情 人啊，虽然你的情 人知己满布世间，你可否不要将我遗忘，我不想迫使自己诅咒你！”
短信的末尾确实是一段语气狠辣带点诅咒性质的句子。
狼子问我要怎么回，我说，随你。
关我什么事，狼子才是她的远方情 人。
那段时间大概她心里堵得慌，想找人倾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便逮住了狼子。说起来狼子是个可怜的人，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吃力不讨好的。就好像珊珊烦心的时候逮住我一样。心堵的女人都是难伺候的姑奶奶，你要和她感同身受，还要为她排忧解难，最好把她当成救世主来信仰追随她拯救世界。
大四毕业后，狼子和珊珊终于分手了，当然这过程中还有几次藕断丝连，他俩的分手终究还是把我搅和进去了，各种折腾之后他们终于达成一致意见：老死不相往来。而我全程充当珊珊的心灵奶妈，心累得不行，郁闷得我想破口大骂：“妈的，不就是分个手么，至于吗？想当初老子分手时折腾过谁了，都是老子一个人扛下来的！”
那段时间珊珊心情很坏，无处发泄的时候就跟我诉苦，大骂狼子无情无义，说得我都觉得狼子应该被送去枪毙；可当狼子跟我说起珊珊的时候，我又会觉得种种不幸其实都是珊珊自找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真相如何我懒得去理！我反而庆幸他们终于分手了，这世界少了好多争端。他们该去领一个诺贝尔和平奖，奖金就当我的辛苦费好了，然后从此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阿弥陀佛！
纵然珊珊曾经对狼子爱得死去活来，可他俩分手之后，每每说起狼子珊珊都是咬牙切齿的口吻。这样推想一下，想必我和晴枫分手的时候，她也会向她的远方情 人大骂我的不是。因为珊珊骂得太狠，身为狼子的死党，我实在不好将珊珊的话传达，而且毕竟他们也分手了，这样骂来骂去也没意思。而狼子也不再向我偷露他和晴枫的谈话内容，这样一想，看来晴枫也把我骂得足够狠了。
所以，都到这个程度了，我还去吃什么醋？我的傻 逼激素又自动觉醒不成？
事实上，我最后还是吃醋了。
其实我很希望晴枫大骂过我，这样我可以确信她真的在乎我，我不用纠结于是否要尽早结束一段单向付出的关系。
我更希望她亲口对我大骂，这样我可以早一点看到自己的傻 逼之处，可以知道怎样做一个值得她喜欢的男人。
她总是那么温柔，总是那么听话。
我说在一起，她说好；我说分手，她说好；我说复合，她说好；我再说分手，她说好。
她没跟我说过不好，而我是个只要牵手逛公园就觉得很开心的傻 逼，单凭我自己猜测我怎么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好？！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却不对自己好？当你说好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会过得好，我就那样傻傻地去做了；可是你从来不说不好，你宁愿躲起来一个人哭，把相思都寄在远方的情 人身上，直到他忍不住告诉我，直到你的室友忍不住告诉我，直到所有知道你近况的人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其实过得不好。
可是，亲爱的，我已经不敢回来伤害你了。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真的很怕我们之间不是爱情，我真的很怕我给不了你爱情……
分开之后我过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怎样能让你好起来，但我相信终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带着你好起来的。如今你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后来我在你室友的空间里找到了你的相片，你和他在一起，你们笑得很开心。
我的那个人还在等待着，当所有欠下的债偿清之后，她也会出现吧。到了那个时候，我想我们也会笑得这样开心的。
只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就让我继续傻 逼地喜欢着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