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石子
柯林站在距离亭子五十尺的地方，不停的来回走。
“柯师傅，你别来回晃悠了，我眼都花了。”茗砚嘟着嘴。
柯林看了他一眼，不理，依旧自顾自的来回走。
茗砚：嘿！他还气着呢！
柯林：“喂，我说他什么时候好啊？拉着我媳妇，好什么好说的，一个大老爷们人还这么罗里吧嗦……”
茗砚：“我不知道……”柯师傅，你来到这儿已经问了我三次了，啰嗦的人到底是谁啊。
……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顾着矜持了，其实那次四月十四之约，我去了。”
“你，去了？可是，我没有看见你。”曹允之这下是真的诧异了。
“馥儿跟我说约定的时辰是辰时三刻，但是我提前出了门，所以到这里时，并不是三刻。那天，其实我看到你了。”银花抚摸着亭子的围栏，这里经过十年的风吹雨打，不负当年的光滑坚固了。
“你看到我了，怎么没有出来？”曹允之说完，顿了顿，似是想起来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是，那天我确实早到了，也看到了你。你正和纪姑娘品茶对弈呢。”
“……是，那日我按时来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你的身影，碰巧云娘来这里踏春，就与她聊了一会儿。”
“你告知馥儿四月十四溪源山之约的口信，纪姑娘正好同一日来这里踏春，呵，你就什么都猜不到？”
“我……”
“你猜过的，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所以两相比较，你怀疑了我，不是吗？”银花转身看向他，目光清亮。
相比之下，曹允之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那日他的确在这里等了两刻钟都没有见到人，恰逢纪云娘下山欲邀他通行，他便同她一道走了。
“你还不明白？你心里从未有过我，今日这番愁苦，又与我何干？”
“青梅姑娘——”
“你既然叫我青梅姑娘，那就让我们留在那段记忆里吧，你是曹公子，我依旧是青梅。对了，这个，那日我在草丛里见到的，放在我这儿十年，今日就物归原主吧。”银花拿出一个手帕包，打开来，里面是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棋子是普通的黑白石，打磨的光滑锃亮，但是不同的是，棋子的底面刻着一个‘允’字。
是曹允之十六岁那年父亲送他的生辰礼物，一副围棋三百多颗棋子，每颗都刻有这个印记。
银花把棋子递给曹允之，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吃惊。“我如果那日没来赴约，又何来这两颗棋子？”
是啊，这棋子，在外面也是买不到的。正是知道这个原因，曹允之才觉得难受。
那日回去，茗砚确实跟他说过，那日收完棋子好似少了一两颗，但是他想着下棋反正不会全数用到黑白石子，少一两颗也无妨，就没放在心上。不想少的那两颗竟会在她这里。
呼——还给他了，放在她这里多年的棋子，终是物归原主，自此，她和他就两不相欠了。银花松了口气，仿佛去了一个禁锢住她十年的枷锁，她终于可以解脱了：“东西已经还给你，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不……”曹允之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良久：“我还能为你折桃花吗？”
“立夏都过了，桃花早已凋谢。我若想要桃枝，他自会折来给我。”
“是我孟浪了……”曹允之觉得自己嘴里有些苦涩。
“我要走了，今日之后，青山绿水，后会无期。”银花也不待他回答，就朝着柯林的方向走去。
曹允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
“说好了？”柯林笑眯眯地迎上去。
“嗯，说清楚了。”再不说好你估计要炸毛了吧？
如果茗砚此刻能听到银花的心声，肯定会连连赞成。
“那我们下山回去吧。”柯林拉着她，突然想到些什么，“哝，这坛子酒你帮我给你家主子，就说是谢谢他前几日在掌柜的面前说好话推荐我。”柯林从篓子里拿出那坛青梅酒，递给傻愣愣看着他的茗砚：看着挺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就傻里傻气的？
“哦，啊？喂！你们就这么走啦！”
回答他的是两人相携远去的身影：废话！难道还留下来吃饭啊！
茗砚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猛地往亭子里走去。
亭中，曹允之还在失神：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吗？你可真是狠心！
“家主，人都走了，我们也下山吧。”
“……这酒？”
“哦，柯师傅送你的，说是谢谢你。”
“茗砚，十年前我第一次尝到她的青梅酒，这是十年后我第二次喝到，却是最后一次。”他无数次的想过，能再次看到她酿的青梅酒，他会有多欢喜！然而真到了这日他才知道有多苦涩。
“回头茗砚替家主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卖的？那里肯定有好酒！”镇上他早些年找过了，没有这种酒，后来他想去别的地儿找找，却见家主仿佛忘了这茬，他就以为家主定是不执着这酒了，没想到……
“你找不到的……回去吧。”便真找到了青梅酒，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酿出的，又有何意义。
“哦，家主等等我——”茗砚追上去，啊呀，刚才应该厚脸皮跟柯师傅讨了那个篓子，这坛子酒分量也不轻呢，最关键的是捧着酒坛子，他英俊潇洒的形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