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回家
第二天一早，柴荣结算了房钱，套好了马车，二人上路了。
婉澄这两日精神尚好，自己坐在车内实在无聊，便和柴荣一起坐在车辕上。柴荣并不十分催促马儿，两人便信马由僵，如游山玩水一般慢慢走去。
“澄儿，我们先去望州山找智空大师的师弟。”
“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婉澄故意问道。
柴荣目光有些闪烁，他不敢直视她，忙装着挥了马儿一鞭道：“你别乱想，你大病初愈，或许还有些小问题，慢慢会恢复过来。智空大师不精于歧黄之术，出于礼貌才荐了我们去找他师弟。我要去望州山也是想完成大师的托负将这套银针交给他师弟，顺便再让他为你把把脉，确保万无一失而已。”
婉澄笑道：“看把你紧张的，我只是随便一问，我有些累了，去车里休息一下。”
柴荣停了车让她进去。马车再走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泪都悄悄落了下来。他们便是如此疼惜对方，谁也不肯先道出真相。
这日两人来到邓州。这是婉澄第三次来这里。当年玉盈便是在邓州被人殴打至死。而如雪也是在这里被人算计，在船上动了手脚而在回江陵的途中出了事。
“澄儿，我知道这里有你牵挂的人和事，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们？”
“你是说百合姐和翠云吗？不必了，我去了反而会让她们想起往事，耽误他们清修。我们尽快回江陵吧，我很想去看看祖母和娘。”
“那好。待我去雇一条船来。”
柴荣在码头上雇了一条稍大的船。这几日江面上很平静，江水缓缓流淌着。正是方便行船。柴荣将婉澄扶上船，又让船夫将马车赶上船，随着哨公一声嘹亮地呐喊“开船喽！”船夫们便解开缆绳，将船慢慢驶离江岸。
江面宽阔，两岸风景迅速倒退。婉澄站在船头，江风吹起她长长的秀发。
柴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中总有说不出的难过。她本是个活泼坚强的女孩儿，这些年却历经磨难。生活折磨的她心事重重，经常沉默寡言。这一刻她定然又想起了许多往事，风景依稀似旧年，而人的心境却不同了。
到了江陵，两人没有停留，直接驾车去了兰姑和婉澄当年住的地方。
“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有信心让它变得温馨。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那时你们的房子都有二三十年没有住了，我两天就把所有的地方都修好了。”
“我记得。那时我虽然小，但一进去，便有种回家的感觉。”
“走吧，我会给你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两人回到婉澄的家。门是虚掩着的。一推门，两人愣住了。原以为院中定然杂草丛生，衰败不堪，然而院中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庭院种满了各种花草，显然有人经常打理，那花草长得郁郁葱葱。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与当年婉澄在时一模一样。桌上墙上其它家具上皆是一尘不染，收拾得干干净净。西厢里供奉的永福夫妇和玉盈的牌位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牌位前摆着新鲜的瓜果和一束鲜花。
“这里仿佛有人住啊！”柴荣道。
“是啊，好像刚刚打扫过，这瓜果和鲜花都是新放上去的，还有这香炉里的香灰好像也是刚焚过的。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在这里住呢？”
“我去厨房看看！”柴荣说着去了厨房。这里也打扫得十分干净，只是清锅冷灶，并无柴米油盐这些日常用品。从厨房来看，好像又没有人住在这里。这可奇怪了。两人心中猜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丝毫没有头绪。
“天不早了，澄儿你休息一下，我去做点饭来。”柴荣从马车上拿下米和菜及油盐等物，这是他路过江陵府买的。他是个极细心的人，担心到了这里天色已晚，不好找地方准备东西，所以把东西都买齐了。
婉澄回到自己房间，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她仿佛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如今回来一切都没有变。她甚至闭着眼都能摸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然而一切都变了，兰姑不在了，如雪不在了，她成了符兰萱，柴荣成了她的义兄……还有她的心境，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太多的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半个时辰后柴荣来喊她吃饭，婉澄来到餐桌前，见柴荣煮了米饭，还做了三四个清淡的小菜。
“好香啊！”
“快点洗手吃饭吧！”
“大哥哥，你真厉害，这双手能握笔、会拿剑、还会做饭。”
“你再夸奖我，我就真的忘乎所以了，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吧！”
“嗯。好吃得很！我真得很饿了，看来今晚要吃两碗饭！”婉澄调皮地说。
柴荣见她难得开心，也跟着她高兴起来，两人将饭菜一扫而光。便一起在厨房洗刷碗碟。
“还是自己做的饭香啊，肚子都撑圆了。”婉澄调皮地说。
柴荣哈哈大笑起来，“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保证把你喂得珠圆玉润！”
“你取笑我！”婉澄说着在指间沾了水向柴荣甩去。
“好啊，吃了我做的饭还暗算我，看我不好好惩治你！”柴荣上前用手在她腰间呵痒，婉澄最怕这个，往闪身笑着躲闪。此时此刻两个人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烦恼，欢快地闹着。
东西收拾好了。柴荣又劈了些柴，从院中水井里提了许多水，烧好了让她洗澡。待她洗漱停当，再帮她将洗澡水倒掉。
“天不早了，休息吧！”柴荣将新买的被褥铺好，才帮她关好门退了出去。躺在自己的床上，婉澄觉得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即便是符家大小姐的卧房和李家少夫人的寝室里罗衾锦被也不如家里这简陋的小床让她睡得安心，温暖。
柴荣说会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他果然做到了。自从如雪死后，她几乎天天会做各种恶梦。但这一夜，她第一次没有做恶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她慵懒地坐起时，便闻到了阵阵饭菜的香味。她赶忙穿好衣服，开了房门，柴荣已经将洗脸水准备好。饭菜也做好了。
“快洗漱吧，洗完吃饭了。真是个小懒虫，都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他绷着脸，故作嗔怪，却在说到最后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婉澄朝他扮了个鬼脸，去洗脸了。洗漱毕，两人先去牌位前给永福夫妇和玉盈上了香，这才回来吃饭。
“澄儿，今天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给祖父祖母和我娘扫墓。我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的墓上是不是荒草堆积了。我真的很不孝，这些年来甚至连一串纸钱也不曾给他们烧过。”
“别难过了，他们不会怪你的。吃完饭我去买些纸钱，和祭品陪你一起去。”
“好。”
吃过早饭，柴荣骑马出去，很快就买了一些纸钱和祭品回来。两人来到永福、兰姑和玉盈的埋骨之处，眼前的景象也让他们大吃一惊。
两座坟墓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衰草连天，有人把坟墓修葺得比婉澄当年离开时还要好。墓碑也做的比从前更大更好。墓前遍栽松柏，打扫得干干净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谁能这样一直关怀着我呢？难道是昔日的邻居？”
“别猜了，等扫完墓，去问问周边的邻居好了！”
二人将祭品摆在墓前，又烧了许多纸钱。婉澄对着两座坟墓磕了头。又絮叨叨将自己这两年的经历讲给他们听。
“娘，你临终写的信和那一对耳环我已经交到符伯伯手上，他没有忘了你，也没有记恨你，你可以安心了！你和祖父祖母在那边好不好，我很想你们。这些年我过得很孤单，时常会想起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娘你们是不是也很想念我，你们若想念我，就来我的梦里看看我吧！”她一边说着，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柴荣跪在她身边，对着两座墓碑道：“祖父、祖母、盈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澄儿。我对你们发誓，今后再也不会让她受苦！”
两个人在坟前呆了小半天，才缓缓起身向村中走去。此时正值晌午，村中静悄悄地，大家都在休息，再加上婉澄家住在村边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回了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