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表白
两人下山,在张婶家里找来车马,柴荣驾着车向洛阳城里去了。
到了城中,柴荣找了一处客栈住下来。待一切安顿好之后,婉澄便说要出去走走。
“我们去哪里?”
“去洛阳宫附近吧!我是从那里出来的,那也算是我曾经的家。”
“澄儿,刘夫子告诫你不可再悲伤过度,你何必去触景伤情呢?”
“放心吧,大哥哥。我不会太难过的。说实话我对父皇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几乎没怎么看过我。其他人更是印象恍惚,只遇既然来了,怎么也该去看看。”
“我听说你父皇是葬在徽陵,我们从邙山出来时应该去祭一祭。”
“不必去了,那里有人守墓,让人看见会生出许多事非。大唐早就没了,连灭了大唐的石晋都没有了,我这个所谓亡国公主又何必再引人注意呢?”
“那好,我们就去洛阳宫看看。”
两个人从客栈出来,找人打听好了洛阳宫怎么走,便出发了。
这洛阳宫又叫紫徽宫,据说是隋炀帝让人建造的,唐代时又复建,扩建。北靠邙山,用洛水点缀,内中建筑别具一格。
两人绕到宫城北面的玄武门。从前这里是皇宫,有侍卫把守,现在巍巍宫阙依然在,皇帝却不在这里。即使如此,这里也不是随便能进去的。两人只能在玄武门外看一看。
婉澄站在玄武门前心中颇为感慨。想着自己当年出逃的情景,仿佛就是昨日。
“澄儿,你在想什么?”
“大哥哥,我当年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这玄武门乃是离帝后住所最近的宫门,控制了这里,便是控制了帝后。玄武门后边是玄武楼,当年我的父皇、母后和皇兄还有忠于我父皇的一些大臣便是在那楼上葬身火海。当年祖父的两个徒弟助我们逃走,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柴荣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便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一股暖流从指尖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对着柴荣笑了笑道:“都过去了,我来也来过了,看也着过了,我们走吧!”
柴荣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离开了玄武门,向城中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步,虽然人很多,但婉澄却觉得天地之间唯有他们两个。晚风轻轻拂过,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她的脸颊。柴荣望着她,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只想陪她浪迹天涯。
两人在外边流涟很晚方回客栈休息。第二天两人又去了白马寺。婉澄的兴致极好。柴荣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一路上对她十分照顾。
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据说当年汉明帝夜宿南宫,梦见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第二日清晨,便有大臣告诉他西方有神称为佛。汉明帝大喜,命人去西方求取佛法。去求佛法之人路遇两名天竺高僧,便邀高僧前来洛阳。两位高僧用白马驮经应约而来。明帝十分重视,让人修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为僧院起名为白马寺。这白马寺可谓中原第一古刹。
两人来至寺中,见香火甚旺,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善男信女接踵而至。婉澄拈了香,虔诚地跪倒在佛像前,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佛祖保祐柴荣。柴荣在她身边跪下来,求的却是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两人上过香,便在寺中游玩,这时一位小沙弥拦住了二人道:“两位施主,住持方丈有请。”
二人有些错愕,他们并不认识方丈,不知住持方丈为何要见他们。小沙弥领着两人来到住持方丈所居禅房。与前殿的热闹不同,这里曲径通幽,高大的松柏遮天蔽日,别有一翻清净味道。
禅房的门开着,住持方丈智空大师正在诵经。小沙弥不敢打扰,三人便在门外站住等候。过了一会儿,只听里面说道:“贵客到了,请进来吧!”
“两位施主请!”小沙弥将二人领进去,上了茶,便退了出来。
这智空方丈也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了,婉澄见他满脸皱纹,如同道道沟壑,双道眉毛皆已白的若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放出如电的光芒。花白胡须飘洒在胸前。身穿灰布僧袍,肩披袈裟,手拿一串念珠。
两人朝智空拜了拜。智空忙还了礼,请二人坐下。
“我等与大师素不相识,不知大师找我们来有何事?”柴荣问道。
“方才见二位施主在大殿前参拜,甚觉有缘,特请二位施主前来一叙。”
“不知大师有何见教?”婉澄道。
“老纳观二位施主面相不凡,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有大作为。只是前路尚有许多坎坷,需小心应对方好。”
“有何坎坷,还请大师明示!”柴荣说着向智空跪下去。
智空慌忙闪身躲开,也跪了下去道:“施主请起,老纳不敢受此大礼。老纳只是从面相观看深觉二位施主命格贵不可言,但需历尽磨难,至于是什么样的劫难,老纳也看不出来,或许是时机未到,老纳只能提醒施主们谨慎,其它的恕老纳实在无能为力。”
两人站起来,智空大师看了看婉澄道:“这位女施主脸色不是上佳,是大病初愈吧!”
“大师可懂医术?她确实病体刚刚痊愈。”
“老纳略通医术。”
“大师,请您看看她身体如何,是否真的痊愈了?”
智空大师将两指扣与婉澄腕脉之上,沉吟良久,道:“老纳医术不精,从脉象看,应无大碍了。不过……”
“大师,是不是她身子尚有些虚弱。”柴荣担心智空会将实情说出来,便上拦截他的活。
“老纳有位俗家师弟,是位杏林高手,不过他性情比较古怪,有时候连我这个师兄找他也没有用。”
“他在哪里?”
“他整日云游,居无定所,不过他在望州山上有一处居所,平日都是他的弟子们在那里守着,你们日后可以去看一看。我有一信物给两位施主,若他日见到我的师弟,也许会帮到你们。”智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套上好的银针。
“这套银针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师弟十分喜欢,不过师父将它留给了我,你们将银针交给他,他自会明白。”
“多谢大师!”
两人出了智空大师的禅房,向山下走来。下山的时候见有人在售卖用红绳编的平安符结,柴荣买了给婉澄带上。
“澄儿,愿它能保祐你一生顺遂平安!从此之后再无烦恼忧愁。”
“你也是,今后平平安安。我不求做人中龙凤,只希望你、慧娴姐姐和几个小侄儿都健康平安!”
“澄儿,慧娴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她与你早就相识,她会接纳你的,孩子们也会接纳你的,让我照顾你一生吧,好不好?”
柴荣终于鼓起勇气,向婉澄说出了这一番话。这话在他心中存了不知多久,有许多次他都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一方面顾及慧娴的感受,另一方面又顾及婉澄的颜面。
婉澄曾是大唐的公主,做他的正妻都委屈她了,何况是妾室。慧娴为他诞育三个孩子,让他抛下她们母子,他实在是做不到,他知道婉澄也不会允许他对不起慧娴。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压抑自己。直至婉澄病入膏肓,他才再一次下定决心,时机合适,便一定要向她表白!
刚才智空大师的话让他更加明了,婉澄今生可能真的无法做母亲了。刘翰曾说过生育可能会令她危险万分,甚至要了她的命,可是有哪一个男人肯为她放弃做父亲呢?又有哪一个男人能时时处处为她着想,给她四时明媚呢?把她交给谁,他都不舍得。
柴荣的话让婉澄心潮澎湃,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泪水从眼中流出。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从此以后要与他牵手到白头,然而她还有一丝理智。她不可以对不起慧娴。在外人眼中,她是李崇训的遗孀,怎么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内与他人婚恋呢?可是让她如何拒绝他呢?
柴荣见她一直不语,便知自己唐突了。
“对不起,澄儿,你别生气,此事我们以后再谈。”
“大哥哥,我没有生气,相反,我觉得很温暖,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让我倍感温暖。可是我现在……”
“澄儿,一切我都明白。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天不早了,我们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