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向日葵笑了
我们到了学校,大南张大部分同学都已在教室里了,刘田子和张美丽俩人还没来。
姐姐看着大南张的同学说:“在院里就听得你们议论纷纷,我们萧家庄同学进来,你们咋就都成哑巴了?是不是怕我们萧家庄同学知道了你们的机密呀?那好,萧家庄同学都听好了,我们先出去一会,等人家大南张同学把机密话说完我们再进教室来不迟。”
萧家庄的同学都站起来要出去了,大南张的同学都慌了神,忙站起来说:“我们哪里有啥机密,我们是在议论刘田子呢。他能不能给老抠叔瞧好猪,大家都持怀疑态度。”
李宝义清了清嗓子,说:“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刘田子,我亲眼目睹过刘田子给我家那只芦花大母鸡看过病,我打骨头缝里都信得过刘田子。刘田子绝对不比兽医站的兽医差。”
李宝义与刘田子是邻居,今年春上,大南张生产队为防止野鸡、黑老鸦、圪狑、灰鼠等山害来地里刨吃种子,就把用六六六粉拌过的玉茭粒撒到了刚春播过的地里,队长还特意用广播筒吆喝各家各户把家养的猪、鸡圈好。李宝义家里人都上地了,家里那只芦花大母鸡硬拱出了鸡舍遛到了村边地里拾吃了个饱。收工回来,李宝义妈来喂鸡,见鸡舍里其它鸡都活蹦乱跳的争相吃食,唯独芦花大母鸡蔫不拉几的像是得了啥大病,又见鸡舍门裂开了道缝儿,芦花大母鸡腿上的绳子也被它啄断了,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吃晌午饭时,李宝义说:“田子打他姥姥家回来了,我去叫田子哥来看看芦花大母鸡是咋回事。我想,田子哥跟他外公学了这几年兽医肯定有办法。”
芦花大母鸡很能下蛋,别的鸡都是下一天歇一天,芦花大母鸡却是一连下十个歇一天,有时候还一天下两个呢。李宝义全家都很喜欢芦花大母鸡。今芦花大母鸡眼看就要一命呜呼见阎王了,一家人愁得没法儿,就叫李宝义快去叫刘田子来看看芦花大母鸡是否还有救。
刘田子来了,他在鸡舍旁观察了一会,又问了问情况,就判断芦花大母鸡是中了毒,随即拿出一把兽医用的小手术刀,在芦花大母鸡鸡嗉子上从上到下轻轻割开一道缝儿,把鸡嗉子里边的玉茭粒等食物都轻轻弄了出来,然后又把鸡嗉子缝合好,说:“没事了。”
李宝义妈心疼地把芦花大母鸡捉进窝里,说:“但愿我的芦花大母鸡能平安无事。”
芦花大母鸡经过了一个后晌和一个黑来,第二天果然能啄吃些东西了,李宝义把水端过去,它还喝了好多口水呢。又过了几天竟然又像从前那样精神抖擞起来了。事后,李宝义向刘田子讨教:“田子哥,芦花大母鸡吃下药过的玉茭,经你那样一摆弄咋就没事了?”
“宝义,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吧,鸡的前胸圆鼓鼓的像吊着个袋子似的,这是鸡的鸡嗉子,鸡嗉子内有个嗉囊,鸡吃下的东西暂时就存放在嗉囊里,你只要把药过的玉茭粒及时打嗉囊里清理出来,过一小段时间,鸡就会恢复健康了。这等于给鸡洗了一次胃。”
“噢,原来是这样。说实话,你在鸡嗉子上用小刀割口子时,我手心里还攥着一把汗呢,可把我给吓坏了。在鸡嗉子上开刀我可下不了手。田子哥,你真行。”
“不是我真行,是我外公他老人家真行。宝义,咱俩是邻居又是同年级,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愿意学兽医吗?给动物们当医生也是救死扶伤,若你愿意,我愿把我外公教我的一切统统都教给你,绝不保守。我打外公那学到了很多东西,可管用哩。你若学会了兽医,往后遇上鸡呀猪呀牛呀等家畜家禽生病,你就是它们的大救星了。”
李宝义访完了刘田子给芦花大母鸡做手术的小故事,姐姐说:“宝义,这么说你打刘田子那也学了几招?你可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惭愧,我要是有刘田子的本事就好了。刘田子倒是很愿意收我为徒,都怪我没当回事,我真后悔。不过我已下了决心,打今个起,我每天都要挤一定时间向刘田子拜师学艺。”
接着,李宝义又滔滔不绝地访起了刘田子到他外公家学兽医的故事。其实刘田子到他外公家学兽医的故事,我们这些小学生娃也曾不止一次地听大南张的大人们访过。
刘田子的外公是红水河出了名的兽医,古郊公社好些大队的大牲畜有了疑难杂症也往往要跋山涉水去请人家来诊治。刘田子外公是祖传的兽医,可谓是精益求精。这老爷子也很想把他肚子里的宝贝东西倒给后人,可天不遂人愿,他偏偏就只有几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闺女们长大是要走的。他祖上都是传男不传女的,万一儿子没了,能传儿媳妇也不传闺女,到他这一辈也不想破了这个规矩。可老爷子也不想叫到了他这一辈就把打祖上继承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带进坟墓里。实在没法儿,老爷子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在外甥中寻找继承他衣钵的合适人选。几个外甥中也只有刘田子是个长把儿的,所以他就格外待见刘田子。刘田子还不满五岁时,老爷子就借了辆马车来到大南张闺女家,说要接刘田子过去与他老两口子作伴儿。每次来闺女家,老爷子都是打小路步行来的,这次来却是特意借辆马车起个大早多走了十几二十里路打大路来的。可见刘田子这个外甥在老爷子心中有多么重要。
当初,刘田子妈本不愿叫老爷子接走刘田子,说:“田子还太小,不懂事,过去后会给二老增添不少麻烦,再过几年等田子大些了,闺女就亲自给您老送去。”
其实,刘田子妈是舍不得刘田子小小的就离开妈生活啊。为此,父女俩还吵了一架呢。
闺女说:“光说接过去接过去,田子才这么一丁点大,就是接过去又能有啥作为?”
老爷子却不这么认为,说:“兴趣就是得打小就培养,田子若是打小就见我给家畜家禽看病,慢慢地,他就会觉得给它们看病,与给人看病一样也是很神圣的。再说了,你们几个闺女都走了,田子过去不知会给我和你妈带来多少乐趣哩,哪能说是增添了不少麻烦?就是看在与我老两口作伴的份上,你当闺女的也应该放田子跟我走。”
“不是闺女我不叫田子他跟你走,实在是田子太小了,他断奶才几天呀?”
“你听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吗,闺女?啥环境造就啥人才,我就是要打小就培养我外甥。”
“田子虽是你外甥,但他是我儿子,我偏不叫你接他走,你能把我杀了不成?”
“没想到我养了你这么个不懂孝道的闺女,你好糊涂啊!我咋说你才能明白过来呢?”
俩人越吵火药味越浓,老爷子说着就捋起袖子举起手欲上前掌田子妈嘴巴,一旁的田子爹冷静想想,觉得老丈人的话言之凿凿说得在理,就拉田子妈到院子里坐了会,两口子不知说了些啥话,约莫吃了一碗饭的工夫,两个双双进屋来坐于老爷子对面,田子妈叫过田子来问:“田子乖,外公专门来接你了,你可愿意离开妈跟外公走吗?快告诉妈妈。”
刘田子天生就喜欢动物,不管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也不管是天空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刘田子还在襁褓里时,他家的小花猫蹦到炕上,他就伸着小手够小花猫,小花猫也很识趣,每每够它时,它就近前抬起前蹄逗他玩。他妈妈知道他喜欢小花猫,每每逢他嚎啕不止时,他妈妈就叫小花猫,小花猫来了他就不哭不闹了,两个就相互挑逗、嬉戏起来。久而久之,小花猫就学会了与人握手,哪怕是个陌生人,只要把手伸过去,小花猫就会抬起前蹄与之握手。小花猫偶尔跑远了,他妈妈就抱他来到院子里指着牛圈边松树上爬上爬下的圪狑,或是指着天空中南飞的大雁叫他看,他看得入了迷就忘记了哭闹。他妈妈要抱他进屋了,他就又哭了,他妈妈只得抱着他重去看圪狑,看大雁。刘田子满四岁时,他爹抱着他来到生产队牛圈上。这当儿,牛圈里一头牛得了病,放牛的立马通知了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派人去请兽医,兽医还没请来,老黄牛就上了望乡台。看着生产队的大牲畜活活叫病魔夺去了性命,生产队长哭了,放牛的哭了,田子爹哭了,刘田子也哭了。回到家刘田子还哭过好几次呢。大牲畜得的是急病,根本来不及到兽医站请兽医。当时,小小的刘田子就对他爹说他要当兽医,他早听爹妈说过外公是个好兽医,能给动物们看病,他做梦都想把外公的手艺学到手,好做个动物们的大救星。于是他妈妈问他是否愿意跟外公走,他就重重地点点头说:“我愿意去给姥姥外公作伴。外公姥姥年岁大了,他们需要我在身边。”
见儿子这样说,田子妈就语气缓和地说:“爹,既然田子愿意跟你走,闺女我没啥说了。”
老爷子也满心欢喜地换上一副笑脸说:“我闺女总算是说了句像模像样的人话。好,我得走了,你妈黑来一个人在家,挺孤独,今个搭老黑我也得赶回家去。”
为防止夜长梦多闺女变卦,这老爷子套上马车,把外甥刘田子拤上马车说走就要走,无论闺女、女婿咋样的再三殷切挽留,老爷子就是听不进半句。
马车离开大南张村,绕道古郊,顺着大路来到马圈岭却碰见了在岭头上散步的刘田子的爷爷。刘田子爷爷这段时间住在马圈大队的闺女家,离开家已月把地了,因思念孙子心切打算明个就回大南张家去。他们俩亲家之间因为刘田子又会发生些啥故事呢,这可是我们大部分同学以前未曾听说过的。
李宝义说,刘田子在马车上老远就见他爷爷在马圈岭头上散步,就说:“外公,我爷爷在前边,他要是见着我肯定又要阻拦,我知道他不愿叫我打小就离开家去学兽医,在家时只要我走远了他就要把我叫回来。咋办呢?要不,我钻进装草料的麻袋里躲一躲吧?”
刘田子外公也怕亲家在这岭头上肆意妄为,就叫刘田子钻进了草料袋。俩亲家照面时,刘田子外公停住马车主动打招呼:“老亲家,在闺女家住得可好啊?我见你乐不思蜀的肯定忘了大南张那个穷山沟。其实大南张也没啥好想的,到闺女家多住几天昂。”
“亲家,你咋说这话?你没见说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我打算明个就回去呢。我离开我的小孙子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你赶着马车是到哪儿去给牲口看病的?”
“也没到哪儿去看牲口,只是出了趟远门。那你明个回去吧,我还得赶路呢,不说了。”
说罢,朝空中一甩马鞭子,马车一刹那就跑出二三里,草料袋里的刘田子原是朝里抓紧麻袋口的,这会儿他放开麻袋口问:“外公,我能出去了吗?”
刘田子外公看看在车上来回滚动着的草料袋边拉紧缰绳,很心疼地说:“委屈你了,我的宝贝外甥,外公叫你受罪了,是外公对不住你,快出来透透气吧。”
马车放慢了速度,刘田子打草料袋钻出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说:“闷死我了。”
刘田子外公叹口气,说:“本来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如今倒弄得像做贼似的。唉!”
见外公唉声叹气,刘田子说:“外公,我爷爷没撵上来,咱俩人应该高兴才是啊。”
看看天真烂漫的小外甥,老人说:“外公是担心你爷爷明个回家后见不着你,他肯定会找你爹妈的麻烦,在家里闹翻天。外公知道你爷爷跟外公一样,也是个一根筋的倔脾气呀。”
停了一会,刘田子用稚嫩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这会管爷爷是一根筋还是两根筋,反正我就愿跟外公学兽医。爹妈也同意我学兽医了,等我有了本事,爷爷就不再一根筋了。”
天已显黑下来了,离家也越来越近了,马车平稳地在幽静的峡谷里行进着,车上的一老一小听着马蹄的“得得”声和车轮的“碌碌”声及套在马脖子上的铃铛随着马脖子一扬一扬发出的“叮铃叮铃”声,像是在听着一曲十分美妙的交响乐……
把故事再回到马圈岭上叙述。就在俩亲家照过面打过招呼后,刘田子爷爷见马车上的草料袋不停地蠕动着,就犯了疑心:马车停得稳稳的,草料袋为啥还会像春蚕一样不停地蠕动呢?莫不是……他正想问个清楚时,刘田子外公马鞭子一甩,那马车早打他眼前疾驰而过,把不远处几只在草丛里寻找食物吃的野鸽子都给惊飞了。
马铃声渐渐听不见了,马车也渐渐没了踪影,刘田子爷爷仍在岭头上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犯嘀咕:老亲家看我时神色紧张,且言辞闪烁像是有意回避啥事情。他会回避啥事情呢?那草料袋里到底装着啥子活的秘密呢?老亲家曾与我说过,要我做做他闺女的思想工作,答应把田子送到他家学兽医。当时我以田子还小为理由拒绝了老亲家的请求。实际上我也与儿媳妇一样,是舍不得田子一丁点大就离开家。学不学兽医无所谓,只要能天天见着孙儿我心里就高兴。对啦,老亲家肯定是趁我不在家把孙儿装草料袋里偷出来了,那麻袋里肯定是我孙儿了,不然那草料袋不会自个蠕动的。不对呀,儿媳妇也不愿叫田子小小的就离开家去学兽医,为此,她与她爹还打过不少嘴官司哩。难道是老亲家背着我儿媳妇和我儿子把孙儿塞住嘴偷出来了?肯定是这样,肯定是。不行,我不能等到明个回家,我得立马就回大南张弄个清楚。弄清楚是老亲家盗走了我孙儿,我定不会饶过老东西。
刘田子爷爷做出了立马回家的决定,就没心思再在岭头上逗留了,他返回马圈村口写了个纸条找个小孩儿送到他闺女家,他就马不停蹄往东上了大路火速回大南张去。
约莫二更天叫开了家门,儿子、儿媳惊讶地问:“爹,你咋这会跑回来了?是不是跟我姐姐、姐夫生气了?姐姐姐夫也真是,啥事情都敢做出来,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三更半夜往回撵人呀。不行,我们得找姐姐姐夫去,做事也太没人性味了,天下哪有这样对待老人的。”
说风就是雨,两口子说着就要星夜出门找姐姐姐夫理论去,刘田子爷爷忙两手叉腰往门口一站挡住门说:“误会了,误会了,你们俩完全误会了,我在外边住腻了,是我自个儿非要回家看看来的,不是你们姐姐、姐夫撵我回来的,他们对我好着呢。”
刘田子爷爷这样一说,刘田子爹火气小了些,刘田子妈仍气愤不过,说:“哪有这样当闺女的,就是爹你非要自个儿回来,他俩也不应叫爹独个三更半夜回来呀。好歪也挡挡外人眼甭叫邻家壁舍笑话咱,两个做事也真不服个打听。不行,我非去找他们说上一场不可!”
刘田子妈硬把挡在门口的公公拽到椅子上坐下,拖住丈夫又要往外走,却见有两个黑影子慌慌张张跑进院来,吆喝道:“爹,爹,你回来了吗?你在闺女家住的好好的,咋不安插一声就独个跑回来了?是闺女女婿对你不好吗?为啥非要半夜三更往回跑?”
两个黑影子正是刘田子的姑姑和姑夫,进来见屋里气氛不对劲,刘田子姑姑就说:“我就知道爹你搭老黑跑回来会遭猜疑的,这不,一家人生开闲气了吧。”又面向他爹说:“爹,有啥要紧事来不及当面安插闺女我一声,非得叫那小孩儿塞给闺女个纸条?”
见闺女这样问,刘田子爷爷如梦方醒,说:“我是急着来看看我孙儿的。儿媳妇,咋不见我宝贝孙儿出来见我?是不是有人盗走了我孙儿?”
儿子、儿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当儿子的先开了口:“我老丈人来邻村给牲口看病,随便来咱家看看田子,田子就大吵大闹着非要跟他外公去学兽医,儿子跟你儿媳妇商量一番,觉着又不是跟了外人去学兽医,也就给了田子个满意,叫他跟他外公走了。”
这话一说出,屋里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刘田子爷爷腾地站起来瞪着眼睛说:“瞎话都不会编,还扯谎哩。我孙儿若是愿意小小的离开家跟他外公去学兽医,他外公又何必把他塞进草料袋里呢。我看分明就是你们仨合伙捣的鬼。明个我非去把我孙儿要回来不可。”
第二天,刘田子爷爷果然走小路去了红水河,不过他没带回来他的宝贝孙儿。他见到刘田子时,刘田子说:“爷爷,我知道你来弄啥,你要硬叫我回去,我就不活了。”
说罢,刘田子把两个小板凳叠加在一起,登上去就要往水缸里拱。这一招很管用,他爷爷忙过来抱住他,说:“孙儿,你要愿意到这学兽医你就到这吧,爷爷我不强带你回去了。”
不过,就因这件事,刘田子爷爷对老亲家一直是耿耿于怀,几年里头,就是俩人偶尔撞到了一起也总是扭着头谁也不想多看谁一眼,甭说打一个招呼说句话了。直到今年,刘田子外公认为刘田子已能独立为家畜家禽看各种疾病了,才又借马车把刘田子送了回来。
自打刘田子给李宝义家看好了芦花大母鸡,渐渐地就有人来请刘田子给家畜家禽看病了。刘田子爷爷见孙儿打他外公家回来确实长本事了,就带上些礼物主动到红水河替孙儿“谢”师,见了面一个说:“老亲家,我孙儿长本事了,能独立给鸡、猪瞧病了,这可是全凭了你啊。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啊,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另一个则说:“快甭这么说,我的祖传有了继承人,还全凭了你的大力支持啊老亲家。”
至此,俩亲家才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好像他们之间从来就没发生过啥不愉快的事情。
李宝义访完刘田子到外公家学兽医的故事,说:“同学们,你们该相信田子了吧?”
“我们相信田子,他能看好你家的芦花大母鸡,也肯定能看好美丽家的小花猪。”
“好,那我们就坐在教室里静候佳音吧,田子和美丽也该来了。”
隔了会,刘田子和张美丽一前一后小跑步来到了教室里,他们刚坐下就有同学迫不及待地问:“田子,美丽,你俩可来了,那头小花猪是不是瞧好了?老抠叔给美丽钱了吗?”
他俩带来的是不是佳音呢?可是俩人都只顾擦脸上的汗水,似乎根本没听见那句问话。
等刘田子和张美丽喘过气来,我见他俩仍没打算回答先才那个同学的问话,就提醒他们:“田子,美丽,问你们话你们咋不回答呢?是不是没瞧好美丽家的小花猪?”
李宝义也说:“田子,先才我还把你瞧好我家芦花大母鸡的事给同学们说了一遍呢,同学们都相信你肯定能瞧好美丽家的小花猪,都在这静候佳音呢,你的本事我李宝义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你就报告个好消息叫同学们都高兴高兴吧。”
刘田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宝义,你也太能吹捧我了,可是这次我……”
少数同学听到“可是”俩字,似乎心情都像是经历了过山车由山顶一下子跌落到了深谷里似的,谁都不愿再听后面的话了,有的竟站起来阻止不要再说下去了,有的甚至还用手捂住了耳朵。见同学们出现了这样的异常举动,姐姐说:“同学们,我们不能这样啊,田子即使是没瞧好小花猪,我觉得也是很正常的。你们想想,有哪个医生敢保证是病就能瞧好?可以说普天下找不出这样一个医生。若田子没能瞧好小花猪,他心里肯定也难受,你们再这样做,他心里会是啥滋味?不过,人家田子有涵养,不会计较这些的,是吧,田子?”
此时,教室门外响起一个人的掌声,同学们往外看时,是老师去做家访也回来了,老师进来说:“巧梅说得很好。我们谁都盼望听到好消息,但我们更要善于面对各种坏消息。说到涵养,我看田子表现得就很不错。做人确实很需要有涵养。”
顿了顿,老师又说:“田子,美丽,老师知道你们俩是想吊吊同学们的胃口,但是老师又觉得同学们若是及时分享了田子瞧好小花猪的那种喜悦心情,更能从中受到一些启发和鼓舞。同学们,田子在他外公家这些年确实没白住,老抠叔家的小花猪已能吃食了。我们的田子不简单!另外,老师做家访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老抠叔给了美丽二十块捐款哩,同学们,这是抠吗?老师倒觉得老抠叔平时不是抠,是节俭!节俭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我们也应该学会节俭,也应该学会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老师说罢,先才那些阻止田子说下去和捂耳朵的同学都向田子道了歉,刘田子说:“你们没错,是我有错在先,你们那些举动完全是我用词不当才导致的,我完全理解。”
经历了先才的小插曲,同学们更觉得刘田子了不起了,李宝义随即就说:“田子,你曾经说过要收我为徒,是我没当成回事,今个我不再犹豫了,我决定这会就拜你为师,往后一有空闲,我就要跟你学兽医,有了本事我就能像你一样为人民服务了。”
姐姐也忙说:“是啊,老师经常教育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是我们每个少先队员都应该做的事情,话说回来,为人民服务就得有为人民服务的本事,不然,我们拿啥去为人民服务呢?若没本事,为人民服务就会变成一句空话。”
刘田子点点头很爽快地答应了李宝义的请求,接着又有好些三四年级男生要拜刘田子为师,刘田子就说:“同学们,既然你们这样看得起我刘田子,我肯定不会辜负了你们,肯定会毫无保留地把我在外公那学到的全都倒给你们,往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为人民服务了。”
姐姐和张美丽说:“我俩也要学兽医,你不会和你外公一样传男不传女吧?”
刘田子忙说:“哪里哪里,我可没这样说。愿意跟我学的,我都热烈欢迎。”
见同学们自发地成立了个“课外小小兽医培训班”,老师脸上露出了亲切而满意的微笑。
课间休息时,张美丽才绘声绘色地访了刘田子是如何如何医好她家小花猪的。
晌午放学,刘田子没顾上回家就先跟张美丽一同来到她家猪圈上,老抠叔在猪圈里看着不吃食的半大小花猪一点招都没有,自言自语说:“小花猪呀小花猪,你快快吃起食来吧昂,你吃起来我就能省下请兽医打针吃药的钱了,我就要谢谢你了,我可爱的小花猪。”
“老抠叔,要谢你就谢我吧,我敢和你打赌,我能叫你的小花猪吃起食来。”
“你?你虽跟你外公得到些真传,可你一个没脱掉胎毛的小不点我咋敢相信呢?算啦算啦。是药三分毒,小花猪要是吃下你开的药送了命我就彻底赔本了,赔本生意我可不干。”
“我保险不用药就能瞧好你家的小花猪,你敢叫我试试,老抠叔?”
老抠叔摇摇头,还是不同意叫刘田子跳进猪圈里试试,刘田子急得都快要哭了。
“爹,你就叫田子哥试试吧,你不是常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肘’,田子哥在他外公家肯定经历的比你要多得多,他外公可是红水河出了名的祖传兽医啊。”
刘田子会兽医,其实老抠叔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亲眼见过刘田子看猪病而已,开始还犯嘀咕不叫刘田子看,刘田子说猪不吃食他不要钱,而且还答应老抠叔若是把猪瞧死了他保证与他爹要来钱赔偿老抠叔,老抠叔这才勉强同意了。只见刘田子跳进猪圈里抓住小花猪,在它的尾巴、耳朵、还有四只蹄子上用刀子割开个豁豁儿放了放血,又用巴掌在猪脊梁上来来回回拍了拍,最后又追赶着小花猪跑了几圈,不出一顿饭功夫它果然就能吃些食了。老抠叔说:“没想到小子你还真有两瓦刀。说吧,要多少钱?只能比兽医少昂。”
“老抠叔,甭抠了。我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不需要钱,给美丽十五块吧,她需要。”
老抠叔回家当着刘田子面二话没说就把两张一样面值的票子甩给张美丽,张美丽笑了。吃过晌午饭,刘田子与张美丽在上学路上碰头了,刘田子说:“美丽,到学校后,同学们若问起瞧好小花猪了没,你甭插嘴,我想吊吊同学们胃口,以此来激发他们学兽医的热情。若是同学们都有了这本事,不仅自家养的鸡、猪有了病能瞧好,还能给生产队服务呢。就像巧梅说的,我真希望我们少先队员每个人都有本事。”
张美丽觉得刘田子的想法很好,就点点头,说:“田子,到学校我绝对不插嘴。”
刘田子小便回来,说:“在路上想好了的,到学校却弄巧成拙了,美丽,快甭说了。”
张美丽津津有味的访了刘田子晌午看猪病的故事,同学们都敬佩刘田子的本事,个个在座位上朝他伸出了老拇指。刘田子呢,更神气了,挺着胸脯打包票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谁家要有这号事情尽管来请我,保证不要一分钱。记着,刘田子是为人民服务的。”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同学们都把带来的钱交给了姐姐,姐姐点了点钱,把捐款人名单放在上面,准备用纸包起来,老师打里间出来,说:“巧梅且慢,把这一百块也包进去。”
老师拿来一块手帕大小的红布给了姐姐,姐姐包好交给老师,说:“总共三百四十二块,其中,同学们二百四十二块,生均十一块。”坐回座位后,姐姐又扭头看看红杏,说:“红杏,甭再为钱的事犯愁了。你奶奶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一家人很快就会团聚了。”
看着这些救命钱,我觉得红杏心里应该很舒坦,就瞅瞅红杏,这红杏不知咋了,竟在那偷偷抹眼泪呢,我大惑不解,问她:“你又咋啦红杏?能告诉我吗?”
“没想到同学们爹妈都肯出钱救我奶奶,今个后晌我要和老师请假,我真要挨家挨户去给他们爹妈磕头了。”红杏小声说着,眼角的泪水涓涓的流到了桌上。
“我想,同学们肯定不会同意你去给他们爹妈磕头的。”我也小声回了红杏一句。
我以为红杏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站起来说:“老师,我要请个假。”
同学们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红杏,老师问:“红杏,你为啥要这会请假?”
红杏已泣不成声:“同学们的爹妈都愿拿出钱来救我奶奶,我要去给他们磕头。”
老师走过来抚摸着红杏,说:“红杏,老师知道你是为了感恩,我们是应该学会感恩,懂得感恩,你有这份心情很好。但老师以为,你现在应该好好学本事,等你有了本事多为他们做些好事,你说这种感恩方式不是比去给他们磕头要强得多吗?”
同学们也都说:“是啊红杏,好好学习,有了本事,往后才能很好地去为人民服务啊!”
见老师和同学们都这样说,红杏才坐下了,但她眼里仍噙满了泪水。
这是老师婚礼的前二十五天里头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日。
红杏奶奶出院了,红杏妈雇一辆马车来到古郊,托人带消息给我爹妈,说红杏奶奶身子很虚,不能走山路,要我爹找几个人去接回来。妈妈和姐姐忙到红杏家去收拾床铺,红杏也跟去了。爹把正在地里拽花麻的老伯伯、二伯伯叫来,仨人把两根竹竿绑到一把太师椅的两边做成个简易担架,叫我坐上试试,我坐上去手托着椅子两边的扶手,老伯伯、二伯伯抬起来在院里走一圈,我感觉挺舒服,那简直就是娶媳妇坐花轿,是一种享受。铁娃、毛毛和小小子在我家院里荡秋千,见我坐担架上忽悠忽悠的挺眼馋,就不再荡秋千了,他们说:“桃子,看把你美的,快下来叫我们也上去试试是啥滋味。”
“孩子们快甭闹了,红杏妈和红杏奶奶还等着呢。”老伯伯和二伯伯说。
正要走,红杏跑进院来对我爹说:“叔,那边有婶婶她俩收拾就行了,我也想接奶奶去。”
老伯伯、二伯伯放下担架,我打担架上下来看看红杏,又眼巴巴看看爹,爹猜出了我的意思,就说:“好,看到在学校听老师话守纪律的份上,今个就带你俩去哭郊遛遛。”
奶奶叫巧云送出两个椅垫来,在锅棚里催促:“趁早不趁晚,快都走吧。”
我和红杏跟在担架后面,铁娃、毛毛和小小子也想跟来,大人没话他们只得在那瞪着。
我们一行人正走着,忽听“嘣”的一声巨响,都回头看,见小小子倒在那嚎啕大哭,大家急忙奔过去,看着小小子血淋淋的伤脚问铁娃、毛毛是咋回事,他俩说:“小小子在家偷了颗崩狐蛋装在衣兜兜里,他把衣兜兜戳破了,崩狐蛋就漏了出来炸了他的脚。”
爹把小小子抱上担架,又叫奶奶打屋拿来块破纱布包好小小子的伤脚。爹说:“铁娃,你和毛毛快去说给小小子家里人,叫他家来个人到医院照护小小子。我们抬小小子先走了。”
那时候有些人做大衣常用狐皮做领子,崩狐蛋就是他们发明的,常用来逮狐狸。供销社卖的鞭炮里卷的都是黄色炸药,买来鞭炮一层一层撕开,倒出里边的黄色炸药,用麻皮把细碗碎片和黄色炸药包紧,再在外面涂上蜡,就是一颗崩狐蛋。一挂千头鞭可以造出好多颗崩狐蛋呢。前年过年时候为增添些喜庆气氛爹也曾造过,我还拿上打棚窗往院里投过哩,那响声不亚于雷管的爆炸声。造崩狐蛋很危险的,用麻皮包裹时,不小心,细碗碎片与黄色炸药摩擦热会随时爆炸,爹就吃过这样的亏。看到手上留下的烙印,爹打那时起再没造崩狐蛋,逢年过节就连鞭炮也只是象征性地买一些。想要逮狐狸的人常把崩狐蛋放到狐窝旁或狐狸经常出没的地方,它们若是拾吃上或是踩着就遭殃了,死不了也得被人逮到。
爹说:“小小子,这东西怕吧?还敢不敢偷上耍啦?”
“不敢啦。都怨我爹造了该死的崩狐蛋。”小小子哭泣着很痛苦地说。
我与红杏跟在担架后面,担架上的小小子“哎哟哎哟”地叫着,红杏说:“小小子疼得受不了,我们咋样才能叫他减轻些疼痛呢?看着他那样子我心里挺难受。”
红杏说得不错,是应该帮帮小小子,可是用啥办法最有效呢?我俩都在认真思索着。
啥办法最有效呢?爹在家里访过,三国时候的关公再取樊城时中了曹仁毒箭,华佗听说后就来给关公刮骨疗伤,怕关公忍不住疼痛就要把他的胳膊绑在柱子上,关公说不必了,他自有办法分散注意力忍住疼痛,叫华佗尽管放心医治。关公边与马良对弈,边坦然接受治疗……想到这个故事,我就对红杏说:“我有办法不叫小小子再疼痛。”
“啥办法?快说给我听听。”红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问。
“访故事能叫小小子忘了疼痛。这办法保管顶用。”我很自信。
红杏也认为这个办法好,于是我俩就撵上担架,一左一右轮流给小小子访开了故事。
小小子聚精会神地听着红杏访故事,听着听着,那“哎哟哎哟”声就逐渐小了。
红杏的“请狼来看家护院”是这样访的:附近住着一只狐狸,鸡舍里鸡们的安全成了个大问题,它们只要出来院里玩耍,狐狸就来把它们的同伴叼走了,昨个少了一只,今个又少了一只。鸡们商量了一会,决定要找个看家护院的,条件是必须要比狐狸的本事大。狼听到这个消息就装成正人君子模样,来到鸡舍外面大声对鸡们说它符合条件。鸡们不信,就叫狼在院里表演表演。狼在当院里一纵二跳三扑就抓到一只贼头贼脑的大老鼠。鸡们看了狼的表演很高兴,就请狼来看家护院。结果有天黑来,狼趁鸡们熟睡就来了个一锅端。
轮到我访故事了,我说:“小小子,我访的故事更有意思了,保管你听了能记一辈子。”
小小子又“哎哟”了一声,说:“桃子,你快访,我急着听哩。”
我访的故事标题是“酒肉朋友”,是我自个编的,自认为能吸引小小子的注意力:一只狐狸追赶一只猫豹,猫豹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它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说:“狐狸大哥,你甭撵我了,我请你吃饭就是了。”狐狸见猫豹要请它吃饭了,就说:“那你这会就领我去饭馆,不然我就吃掉你。”猫豹领着狐狸来到自个开的饭馆里,拿出酒肉款待。猫豹把一颗崩狐蛋预先藏在了一块肉里。两个酒肉朋友开始大吃二喝起来。正吃喝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血肉横飞,猫豹的喉咙被炸断了,下巴也掉了下来。猫豹本来是想用这办法来炸死狐狸的,没想到它一得意却误食了崩狐蛋害了自家性命。
我在故事里特别提到了崩狐蛋,小小子说我是在变着法儿咒他,他就不高兴了,说啥也不想再听我和红杏访故事了。才走够一半路了,小小子就又“哎哟”起来了,看着他那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我本是说话者无意,他却是听话者有心。我后悔莫及,可后悔又有啥用呢。爹见小小子那只伤脚肿起那么厚,就说:“小小子,我抱起你来走,你可能会觉得好受些。桃子不是在咒你,是他访故事说话不得体,你甭记恨他。”
小小子痛苦地点点头,担架停下来,爹抱起小小子,说:“大哥二哥,我走快些把这孩子送到医院就有办法止住疼了。红杏妈和红杏奶奶在西河等着呢,你俩就甭到医院了。”
爹抱着小小子几乎是小跑着头里先走了,担架成空的了,老伯伯、二伯伯叫红杏与我挨紧些坐到担架上,我们俩坐上担架,老伯伯、二伯伯抬起担架来,担架重又忽悠忽悠起来,他们说:“红杏,往后长大了可得跟我们桃子结婚昂,我们桃子会用八抬大轿把你打轩辕门上娶进夏家门来的,今个你就先来尝尝这坐花轿的滋味吧。”
老伯伯和二伯伯这么一说,弄得我脸红了。我们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时,当着一伙人的面提及谁与某某闺女结婚,谁都要脸红。就是在学校,男生和女生同桌,也总有同学爱说某男生跟某女生是小两口,说得人家脸上热辣辣的,就在课桌中间划了分界线互不越界。担架忽悠忽悠的往前走。我本来和红杏挨得很紧,可是这会我却使劲往左边抗红杏,想叫她离开些。可是太师椅恰好能容下我们俩小人的屁股,红杏怕推下去就拼着命往我这边抗。
老伯伯见我用力抗红杏,就说:“桃子,你还要把人家闺女抗下去跌个窟窿呢,窟窿长好后会留下疤痕的,你愿意娶个疤媳妇吗?快甭挤挤抗抗了。”
二伯伯也说:“桃子,你害羞个啥呀?哪个人一辈子都要有那么一回哩。”
老伯伯、二伯伯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想与红杏拉开些距离,可是太师椅就是这么大,俩人你推我我抗你,最终还是挨在一起,老伯伯、二伯伯见我和红杏一直推推搡搡的就换成了另外的话题,再不提及我俩“结婚”了,我俩才不挤挤抗抗了。
天空漂上晚霞的时候,接红杏奶奶的担架稳稳地放在了红杏家的院子里。我妈妈与红杏妈刚把红杏奶奶扶下担架坐到板凳上,我奶奶就送来了热水,说:“大妹子,稍歇歇再喝口水。你可瘦多了,你得给我养好身体,你养好了咱老姐俩就又能拌嘴了。”
红杏奶奶也打趣说:“是啊。阎王爷不收我,他说咱老姐俩还没拌够嘴哩。”
这会,窗台上的三盆花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精神,微风轻轻吹过,花儿频频点头,也似乎是在欢迎多日不见的主人。红杏奶奶扭头看看三盆花,说:“见这三盆花跟我在家时一样光鲜照人,我就知道我孙女懂事多了,农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老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奶奶忙说:“谁说不是呢?这闺女天天都要跟桃子来看看花拾掇拾掇家哩。”
红杏见两位老人夸她,觉得不好意思,就岔开话题说:“奶奶,你还不知道吧?地动时咱家柴房塌的那个大洞,你住医院时,桃子爹妈误了几个黑来就把咱家的柴房都补修好了。”
我妈妈走到红杏奶奶身边说:“红杏甭说了。来,奶奶该躺下歇歇了,快扶奶奶进屋。”
一伙人把红杏奶奶扶进了屋,红杏家又传出了欢乐的说笑声。
第二天,红杏家的院子里又升起了淡蓝色的炊烟,袅袅地汇入天空;红杏家的锅棚里又传出了锅碗瓢盆奏出的交响乐。萧家庄的清晨又添了几分生气……吃过早饭,我和姐姐背上书包去叫红杏上学,进到她家院子就见红杏搀着她奶奶在院子里散步,她奶奶说:“巧梅,你俩先到院等等,你们老师早早就打家来看望我,这会在屋里和红杏她妈说话哩。”
我和姐姐替红杏扶着她奶奶慢慢遛,红杏到屋里拿书包。红杏奶奶身子虽很虚弱,脸色仍显苍白,可精神头还好,一早起来就叫红杏搀着出来锻炼。又遛了一圈,老人似乎累了,就叫扶她到窗前坐下晒晒日头,刚坐下就听屋里说:“这回她奶奶生病多亏了你们师生和邻里乡亲的热心,要不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是愁死也度不过这一难关。这叫我说啥好呢。”
“同学们见说红杏奶奶病了都很着急,就愁帮不上啥忙。其实这也没啥。”
“红杏到学校可要好好学习昂,你看现在的社会多好,往后可得出息些。”
“红杏很懂事。像她这样年纪就知道操心大人的事的孩子不多。”
“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同学们都在帮助我。”
“红杏,你奶奶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你应该高兴了昂。走,我们上学吧。”
老师引红杏出来,我和姐姐都跟上去正要走,红杏妈拿个竹篮子打屋里慌慌忙忙撵出来,说:“老师稍停停,我给你摘把梅红豆,梅红豆做汤做菜都很好。”
院里靠院墙种着一溜梅红豆,豆角秧顺着架子爬上了院墙,绿油油的正长得旺盛。红杏妈很快摘了一竹篮过来递给我姐姐,说:“给老师拿上,红杏和桃子到路上替替巧梅昂。”
出来红杏院,走不远就撵上了早等在背阴路上的几个大孩子。来到罗泊滩听得路底有似小孩子哭叫的声音,我说:“老师,你们等我会,我去看看就来。”
我飞也似地循着一声声惨叫奔去,在一个小河槽的土洞里,一窝小狐仔仅存活的一只也是一脸狼狈相。我刚把这只存活的小狐仔小心翼翼拽出来,老师和几个大孩子也都赶来了。看着痛苦中挣扎的小狐仔,我想:“这小家伙如无人管肯定也是在劫难逃。”
“小狐仔为甚成了这样子?”老师过来疼爱地摸摸小狐仔,问。
瞧瞧土洞周围散落的细碗片就知道它们必定吃了或是踩上了崩狐蛋。我说:“肯定是有人在这安了崩狐蛋想逮大狐,结果叫小狐们扒拉响了这些连环崩狐蛋。连环崩狐蛋很厉害,它们的妈妈也许是出去找吃的还没回来,要不这一家子就全完了,连个续香火的都没了。”
我们上到路上,红杏跑过来看着我怀里哀哀惨叫的小狐仔,说:“小狐仔命不该绝,把这可怜的小狐仔要是交给刘田子肯定能救活。你说哩桃子?”
“那我们就交给刘田子,叫刘田子饲养。”大家都说。
“同学们,你们的想法很好,我也赞成。”老师也说。
绕过弯是一片向阳地,姐姐和大孩子他们那次雨后扶起的向日葵笑了,地里所有的向日葵都笑了。大南张的同学站在向日葵地边也笑了,萧家庄的同学跑过去,我把小狐仔塞给刘田子,说声“救救它”,刘田子接过小狐仔,大家手挽手挨在一块全笑了,红杏笑得最灿烂。在一片笑声中,红杏突然说:“欸,田子,你可得把小狐仔救活啊。”
“是啊,你看小狐仔还有希望吗?”大家突然都关心起小狐仔来。
“我看小狐仔能幸存下来,甭看它嘴上血肉模糊倒没啥大碍,前腿关节处伤得最重,打上摽棍过一段会好的,都放心吧。”刘田子笑着给了大家颗定心丸。
我还想说些啥,忽然老师打包里拿出个方盒子似的东西对着我们一伙人“咔嚓”了一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老师说:“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很感动。今天安排你们俩村的同学都到这儿来,就是要把俩村同学的爱心行动浓缩到一起,让你们留作永久的纪念。过几天,你们每人就都可以珍藏到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合影了。”
转眼已到了阴历八月十五日,这天是我们老师与工人老大哥的喜期。傍晌午,我照姐姐安插我的话,把同学们都叫到教室来。同学们见我姐姐说老师一会要来给大家一个惊喜,就围过来问我姐姐是啥惊喜。我姐姐却话锋一转,叫同学们趁老师与工人老大哥还在拜天地时候,先讨论讨论那二十块“爱心基金”由谁来保管最为合适一事。讨论罢,李宝义又访了个他才听来的故事,就见老师和工人老大哥微笑着来到教室。老师会给我们啥惊喜呢?教室里谁都在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