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树根听杜娴说了那位好心的马大姐,但心里始终存在疑惑,跟马大姐认识并没有多久,跟她又非亲非故的,她就这么热情地帮助杜娴?杜娴对邹树根的警惕嗤之以鼻,一个几十岁的人了,孤苦伶仃的,人家也只是想要找个伴陪自己一起坐火车,能有什么恶意?
杜娴用马大姐资助的钱为诚仔买了一双鞋,诚仔收到新鞋,高兴得立即穿上了它,家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了,诚仔穿着新鞋子,脚趾再也不用缩紧缩紧了,他兴奋地在地上跳方格,杜娴和邹树根则坐在门槛上喝稀饭,这就是他们的晚餐,杜娴看诚仔跳得那么欢快,忍不住打断他:“诚仔,这双新鞋是等上火车再穿的哦。”
诚仔很听话,道:“知道了,我马上就脱下来。”
杜娴又对邹树根说:“马大姐说,到了香港,可以介绍我去当佣人。”
邹树根笑道:“好啊,有个着落,也放心些。”
终于到了要坐火车去香港的日子,杜娴让邹树根和诚仔先去车站,她则去接马大姐,帮她提东西。马大姐特意把一袋东西交给杜娴提,说是药材,杜娴感觉重量不正常,禁不住问道:“这药材怎么那么重啊?”马大姐暧昧地笑笑:“珍贵药材,自然是要重一些嘛。”
路走到一半,提药材的线突然松了,整袋东西随着打开的袋子掉到了地上,杜娴连忙弯下腰拾起这些东西,她正要收拾,一道金闪闪的光射入她眼中,她整个人都凝固了。
药材中间,包裹着几条亮闪闪的黄金!
“马大姐,你、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杜娴的声音都颤抖了。
马大姐尴尬地一边收拾地上的残局,一边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偷运黄金,好大的罪!钱!啊!你的钱,我还给你,我不要你的钱了!”杜娴掏出卖完鞋后还剩下的一些钱还给马大姐。
马大姐又把钱塞还给杜娴,稳住她:“干嘛不要啊?这钱你拿着吧。别紧张,我给你壮壮胆,我次次过关都没有出事。”
杜娴依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不仅不敢做这样的事,她也不认可做这样的事,当年国民 党败退到台湾前夕,蒋介石把几百万黄金全部秘密偷运走,让大陆一穷二白,害得解放后国库亏空,大陆人民只能筚路蓝缕白手起家,蒋介石带走了黄金,也带走了国民 党政府的最后一点点威望和大陆人对其的耐心。现在马大姐又从大陆偷运黄金,这让杜娴在道德上接受不了。
诚仔见妈妈这么久都没去车站,便跑过来找她,诚仔穿着合适的新鞋子,跑起来特别舒服,特别快,不一会儿他就在小巷子里看见了妈妈。可是杜娴一看到诚仔,就飞奔上前紧握住他的脚腕,让他把鞋脱下来还给马大姐。诚仔极度不情愿,挣扎着,委屈地朝妈妈喊:“为什么要脱我的鞋?”马大姐见状,过去劝解:“阿娴,你干嘛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你不要这么固执嘛。打小日本的时候,多少人靠这么做发了财?我又不是叫你去杀人放火,这样吧,你帮我带过去,我再给你三百块,够你一家子在香港顶一阵了。”
“妈妈,爸爸还在车站等着我们呢。”诚仔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拉住杜娴的衣角,他并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想让妈妈去和爸爸会合。
马大姐和诚仔的两面夹击,让杜娴掐住诚仔脚踝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原来马大姐表现得对自己这么好,其实是想让我帮她带这些东西,人心真是深不可测。如果和这种人为伍,简直是我的耻辱,可是看看诚仔,我是一定不能再让他吃苦了,但到了香港,又真的能保证不再让诚仔受苦吗?或许,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呢?就帮马大姐带这一次,拿她三百块。——啊,不,我在想什么!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妈妈,妈妈……”诚仔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让杜娴最后坚持的一点原则也消失殆尽了,她无声地接过那包“药材”,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到了站台上,杜娴发现公安人数比以往都要多,难怪这次马大姐会叫人帮她代拿,杜娴脸色有些发青,马大姐给她个眼神,示意她镇定。火车一进站,等在站台上的乘客一窝蜂地往车里面挤,邹树根抱着诚仔,杜娴跟在后面紧揣着那包药材,而马大姐则被人群冲到了离他们较远处。有几个公安在道口维持秩序,还朝这边走来,杜娴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上挤,进了火车就没事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想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挤到了杜娴的前面,邹树根抱着诚仔,已经登上了火车阶梯,杜娴被落在了后面。
“阿娴,看看有没有诚仔的鞋!他掉了一只鞋!”邹树根在上面朝杜娴喊。
杜娴拨开人群,分出一条小道,果然看见了诚仔的鞋子,她下意识地扑过去,这一扑,她捡起了鞋子,却也差点被后面的大汉踩到,她急忙躲避,滚到了人潮的边缘,还把夹在胳肢窝下的药材掉到了地上。
杜娴正要伸手去捡,但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已先她一步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