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同学们的爱心行动
今个上学后，姐姐开了教室门，建议同学们拿出自个看家的本领，或是绕口令，或是说笑话，或是访故事，或是……不管用啥办法，谁能打开红杏的心结叫红杏高兴起来，就公认谁是一把开心钥匙。同学们都觉得姐姐的建议很好，就趁老师还没来施展开招数了。
四哥善于绕口令，他说：“红杏听好了：有个小兔子还没结婚就通铺子，小兔子通了铺子成了大肚子，大肚子一下子生一窝小兔子，兔妈妈没嫌弃兔宝宝是豁嘴子，兔宝宝却怪兔妈妈是豁嘴子才生下它们都是豁嘴子，豁嘴子生豁嘴子，谁吃兔肉子就叫他生个豁嘴子。”
绕口令没能逗笑红杏，四哥叫红杏扭过头来笑笑，红杏面对着墙壁理都不理他。
四哥败下阵来刘田子就登场了，刘田子是个说笑话大王，他坐到红杏对面，说：“听着昂小妹妹：有个儿子对妈妈说：‘妈妈，爹咋比我还笨蛋呢？’妈妈问儿子：‘你爹咋笨蛋了？’儿子说：‘我画了一头大公牛拿去叫爹认认，爹说他不认得，你说爹是不是个大笨蛋？’妈妈说：‘乖儿子，拿来你的画叫妈妈看看。’妈妈接过儿子手中的杰作儿，咋看咋都不像头大公牛，就也摇摇头说不认得。儿子却得意地说：‘没想到妈妈也没我聪明。’”
红杏听了笑话脸儿仍旧绷得紧紧的没一丝丝笑容，刘田子显得有些尴尬，就坐回去了。
张美丽的拿手好戏是访故事，就过来挨着红杏坐下给她访故事：“有个忘性很大的人，甭说记不住别人的话，出了门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他媳妇怕他回不了家，就撵上去给他引路，那人就绕着他媳妇转了一圈，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却说：‘老嫂子，你是谁呀？我咋没见过你？’他媳妇说：‘我是你媳妇呀。’那人摇摇头，问：‘老嫂子甭取笑我了，我啥时候娶媳妇了？’他媳妇怕他走脱就拉住他的手往家走，他奋力挣脱媳妇的手，说：‘老嫂子，我们俩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的很不雅观，这要是叫你丈夫撞见了那还了得？你快回去吧。’那人自顾自盲目地往前走着，把他媳妇都气哭了。那人的两个儿子怕他们的爹走失了，就跑出来把他们的爹生拉硬拽地拖了回去。这下子惹恼了那人，那人出言不逊地说：‘你俩是谁家的野小子胆敢在老子面前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揍扁！’他说着就挥舞着拳头做出了要揍他两个孩子的架势。红杏，你说这人忘性大不大？姐姐访的故事是不是很有趣？”
张美丽的小故事也没能叫红杏开心起来，红杏樱桃般的小嘴儿仍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同学们都没能荣获姐姐“开心钥匙”的殊荣。红杏不开心 ，同学们心里着急呀！有个同学就大声说：“你们都不办个事，看我的吧，我准能叫我这位小妹妹开心地笑起来。”
这位同学用的办法是瞪大眼睛看，红杏转过脸去，他就绕到红杏对面看红杏脸，红杏仰起脸看上面，他就站到凳子上朝下看红杏脸儿，红杏低下头，他就蹲下去仰头看人家脸儿，以为把红杏看羞了红杏就会“噗嗤”地笑起来。红杏躲不过这位同学看，就把桃花般粉嫩的脸蛋儿紧贴着桌面再不抬起头来，这位同学就来了个戳胳肢窝儿。戳胳肢窝是最能叫人笑起来的，可他这一招却在红杏身上失灵了，红杏非但没笑，反倒哭了。
这位同学落个自讨没趣只得收手作罢，姐姐忙过去哄红杏，说：“好妹妹，姐姐本来是想叫你心里痛快些，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不想却惹你生气了，姐姐向你作检讨，姐姐对不起你。也许你把气撒到姐姐身上会痛快些，那你就打姐姐骂姐姐往外撒撒心中的气吧。”
红杏虽然不哭了，打她脸上看得出她心里仍旧很苦闷。因红杏心里苦闷，我心里也很苦闷，我真揣摩不透红杏咋变得如此不可思议了。看来要打开红杏心灵上的症结非我们的老师莫属了。教室里静悄悄的。窗外树上，知了无休止地“知了知了”着叫人心里烦。房东家的小狸猫悄悄爬到树上试图逮住知了尝个鲜儿，却因自个的不小心惊飞了知了。
老师来了，把我和姐姐叫到里间说：“红杏奶奶病得不轻，需要马上转县医院手术。红杏前个黑来打茅房回到你家院子里时，在窗外偷听了你们爹妈的谈话内容，心里受到很大打击。这样吧，老师倡议大家都献上一点小小的爱心，你俩说好不好？”
“老师，啥是爱心？是不是就是带上些礼物去医院看看红杏奶奶？”我不解地问。
“手术需要好多好多钱。爱心就是都伸出援助之手帮点忙。”姐姐给我解释。
“这样很好。我举双手赞成。我想，同学们肯定也赞成。”我说。
“红杏很懂事，她是为家里没钱发愁呢。昨天老师见红杏好像有心事，把她叫进里间来，做了她的思想工作，她才说实话了。一开始问她时她也是啥都不说。”老师说。
“红杏也真是，能在肚里憋上整整一天也不跟我说，真不够朋友。不过也怪我妈妈，红杏问我妈妈时，我妈妈如实告诉红杏她奶奶还没好利索，红杏也许不会生闷气。”我说。
“你妈妈是怕红杏承受不住打击才那样说的，她本来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还是叫红杏知道了。甭埋怨啦，红杏小小年纪就能为家里分担忧愁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老师说。
这会我忽然想起那天黑来向我爹说假话的事，就向老师负荆请罪说：“老师，有件事我做错了。你常说做人要诚实，那天黑来我压根儿就没教红杏数数，我爹问我时我却说教了，我向爹说了假话，第二天我向爹挑明说了假话，还没向你承认哩。我错了，你训我吧老师。”
“那天黑来你为红杏家修路，又用智慧引蛇出洞，还捍卫了集体利益，你遇事能随机应变，做得很好。你是爹妈的好孩子，是老师的好学生，是个很优秀的少先队员，起到了先锋模范作用，老师咋能不讲理地训斥你呢，你说是不是？”
我和姐姐打里间出来刚坐好，老师随即也走上讲台，和蔼地说：“同学们，红杏奶奶住院了，需要手术，我们能为她老人家做些什么呢？你们先议一议。”
“还议个啥，救人呗。我爷爷信佛，经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浮屠是啥，就是宝塔嘛，这就是说，救人一条命的功德要高过建造七级高的宝塔呀！”有个同学说。
“功德再高，不会看病的人也捞不到手这个功德。”又有个同学说。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呀，我们还是想想能帮上啥忙吧。”仍有同学说。
“我们不是大夫，我们能帮啥忙？我想，看病需要啥？需要钱，大家晌午回去跟爹妈说说，捐个五毛一块的，他们肯定也同意。我想，这也是个救人的好办法。”姐姐首先说。
“欸，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个忙我们还是能帮得上的。”大家都赞成姐姐的办法。
红杏用胳膊肘抗抗我，悄悄问：“桃子，你说同学们晌午回家，他们爹妈愿意给他们钱救我奶奶命吗？若是他们爹妈愿意，我后晌就要挨门挨户去给他们磕响头。”
我贴着红杏耳朵根说：“家长们不需要你去磕响头，快听听同学们是咋说的吧。”
同学们仍旧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把自个的想法全都挖出来了，都愿说服家长来帮忙……
“捐钱是自觉自愿的事情，不能强迫，就不知道我们的家长会不会……”
“我觉得会，这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啊，你想想，好事谁不愿干？”
“你没听说除了割肉疼就数出钱疼？这可是掏腰包往外出钱哩。”
“你就把心放肚里吧，我觉得应该不是问题，我敢保证我爹妈绝对愿意帮忙。”
“我爹妈做人也厚道，我敢保证我爹妈没问题会伸出援助之手。”
“我也敢保证我爹妈没问题会给我钱，你们就等着看我的吧。”
“我爹妈历来就慷慨，我也敢保证我爹妈没问题会解囊。”
“我家虽然不怎么富裕，但我爹妈乐善好施，我也敢保证我爹妈没问题。”
同学们都纷纷自我保证着，老师趁同学们讨论时候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
倡议书
同学们：
红杏奶奶身患重病，急需我们伸出援助之手，我们不是大夫，不能亲自为她老人家主刀手术，老师倡议大家为她老人家捐款，五毛也好，一块也好，数额不限。当然，全凭大家志愿。
我们的祖国是一个社会主义的大家庭，是一个有着上下五千年传统美德的大家庭，历来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家有难百家帮忙。我亲爱的同学们，让我们为挽救一个生命，快快积极行动起来吧！
你们的老师
即日
老师写完《倡议书》领同学们读了几遍问道：“同学们，你们对老师的倡议作何感想呢？”
姐姐首先站起来说：“我觉得老师的倡议很好，也相信能得到同学们的积极响应。”
同学们齐声说：“老师的倡议很好，我们一定积极响应，把爱心献给最需要关爱的人。”
听了同学们的回答，老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老师说：“那么同意这样做的请举手。”
就在大家纷纷举手投赞成票时候，张美丽却趴在桌上小声哭泣起来，老师问她咋哭，她说：“捐款救命虽然是件大好事，谁都知道我爹是个出了名的老抠，他绝对不叫我捐。我不知道该咋对我爹说。你们说我咋就摊上了这样子个爹？呜呜。”
“捐款本就是志愿的，还请大家不要勉为其难。张美丽，那你就算了。”老师说。
“那咋行呢，同学们都有爱心，就我没？我可不想戴落后分子的帽子。”张美丽说。
“美丽，我不会叫你戴上落后分子破帽子的，你要不上钱我给你出上了。”姐姐说。
“那咋成呢，那不成了向我家献爱心？我家又没人生病，也没遭啥灾难。”张美丽说。
“老师，我有办法叫美丽爹拿钱给美丽，管不叫美丽戴上落后分子的破帽子。”
说这话的是刘田子，同学们把目光聚到了刘田子身上，以为刘田子肯定是胸有成竹了。
原来刘田子在红水河姥姥家住时侯，打八岁上学那天起，只要一放学外公就叫他跟着学兽医，三年下来，马呀牛呀猪呀他都瞧好过。刘田子是今年开学初才转来的，课下仍很善于看兽医书。刘田子说：“今个饭时我见老抠叔喂猪，猪不吃食，他正挠着脑瓜发愁呢。我负责给他瞧好猪，他负责把钱给美丽。美丽，你说这样可好？”
张美丽想了想，说：“也只能用这个办法去试试了，不过……”
老抠叔是否会拿出钱来给美丽，同学们谁的心里都没个准数儿。
至于刘田子给张美丽家瞧好猪，老抠叔能否给张美丽钱，同学们谁都吃不准。我虽很赞成给红杏奶奶捐款，可是奶奶会不会给我钱，这也是个未知数。我家的钱是我奶奶掌管着，况且跟上那回上佛山，家里头找我们不见，我奶奶与红杏奶奶还打过嘴仗呢。况且我家里头花钱也是一分二分一毛两毛的数着花的。不过我想到了妈妈在故事里说的那个宝贝，我就来劲了，就好像在黑暗里盼到了黎明时分的缕缕曙光。
有一次我生病了，吃了好几副草药仍不大想吃饭，妈妈说：“看着我儿子不吃饭，妈妈心里好疼，好难受。告诉妈妈，咋样才想吃饭呢，我的儿？”
见妈妈这样问我，我就说：“若妈妈能给儿子访个故事，可能儿子就想吃饭了。”
妈妈想了想说：“你奶奶跟我说过她有个宝贝，是你爷爷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连你爹都不知道你奶奶还保存着这样个宝贝。因为这个宝贝来历不一般，你奶奶说只要你听话，往后就会把它传给你。不过你得答应妈妈三件事，妈妈才能给您访访这个宝贝的故事。”
我见妈妈答应访故事马上就来精神了，连忙说：“三件啥事？我肯定能答应妈妈。”
妈妈望望窗外的奶奶，说：“一、妈妈访罢故事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吃饭。二、不能动不动就跟你奶奶要宝贝。三、保证不到外边乱搭搭，不管跟谁都不能提及‘宝贝’俩字。”
我问是个啥子宝贝这么神秘，妈妈不叫我盘问，说再盘问她就生气了，我只得作罢。
妈妈先与我来个约法三章，然后就娓娓叙述起奶奶珍藏的那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宝贝来。
故事发生在解放前某一年的冬天，那是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那年冬天，爷爷到古都西安看望他的甄宝师傅廖一鸣先生，在西安下火车后正欲叫辆黄包车，却见不远处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在那讨价还价，就信步走过去一看究竟。只见被围的那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沮丧地说：“你们说的那个价码太低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你们这里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若不是我家道中落，且小儿顽疾缠身，这样一件稀世珍宝我是绝对舍不得卖掉的。你们不肯抬价，我只好到别处去试试运气了。唉！时运不济真是喝口水都会磕掉牙。”
见中年男子要离开，爷爷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宝贝仔细端详了好一会，说：“你这件宝贝我要了，可是我身上没带钱，还得麻烦你跟我到朋友家里走一遭。”
爷爷在西安并没啥子朋友，爷爷是为防止被人打劫才这样说的。甭看爷爷五大三粗，其实爷爷在师傅的栽培下不单练就一副好眼力，生意场上的他心还挺细着呢。
当下爷爷带中年男子大踏步离开那几个人，走到一条窄巷里，看看没尾随的才付了钱。中年男子见爷爷付的钱超出了他开出价码的两倍还要多，就拱拱手说声“谢了”满意而归。
爷爷偶得一件稀世珍宝，心里就像三伏天吃了根冰棍一样畅快。把玩了一会，爷爷把宝贝放进包袱里，走出窄巷子叫了一辆黄包车就马不停蹄往师傅家去了。
师傅廖一鸣先生老两口子有保姆守候、照看，保姆打扫过庭院里积雪，见有客人来，忙泡好茶准备饭菜去了，爷爷则与师傅就着盆木炭火聊了会家长里短，渐渐地就聊到了生意场上的险恶。木炭火越烧越旺，屋子里暖意洋洋，师母时不时插一半句嘴。
廖一鸣先生已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可喜的是老两口身体都还健在。他们膝下曾有过一个儿子，不知因何原因一直没婚娶过。大革命失败后，父子俩来河南郑州做生意，返回途中，廖一鸣先生到附近看望好友，他儿子就留在小酒馆守着行囊。不想，就在这时候一队荷枪实弹的白狗子闯进了小酒馆，为首的指责小酒馆老板有通共嫌疑，小酒馆老板要他拿出证据来说话，那为首的就狞笑几声，在小酒馆里转了一圈，忽然指着廖一鸣先生的儿子和他的行囊，说：“要证据吗？人证物证俱在这里，你还敢抵赖？我看你是活腻了。”
为首的说罢就命白狗子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小酒馆洗劫一空，小酒馆老板与廖一鸣先生的儿子也在这场劫难中伤生。廖一鸣先生父子俩的行囊也被丧心病狂的白狗子们劫走了。廖一鸣先生打好友处回到小酒馆，见此惨状当场就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爷爷农闲时节是做古董生意的，常因不甚精通甄宝术被人坑蒙拐骗而伤透了脑筋。这天，爷爷把几天前在此间收购的几件古董拿到拍卖行拍卖，拍卖行老板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一会，摇摇头说是赝品，就把爷爷赶了出来。才赔了一桩买卖，爷爷心里郁闷，就寻找到这家小酒馆来欲借酒浇愁。当爷爷探进小酒馆门，猛然间见餐桌上杯盘狼藉，货架翻倒在地，地上有死人躺在血泊之中，见此番光景，爷爷就知道小酒馆发生了不寻常打劫，顿惊出一身冷汗来。又见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中有一人身底下和身上都没血迹，就大着胆儿过去在其鼻孔上试试，还有气息，遂掐住人中把其弄醒。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爷爷仗义，遂到火车站买了两张到西安的车票星夜送廖一鸣先生回家。
此后，廖一鸣先生就成了爷爷的师傅。两三个冬天下来，廖一鸣先生就把一整套甄宝术悉数传给了爷爷。这期间，廖一鸣先生还收过一个徒弟，不过爷爷不知道这个师弟的真实姓名和地址，听口音推断出，这个师弟可能是个同乡。廖一鸣先生收徒弟是从不问出身和地址的，只要有诚意肯跟他虚心请教他就乐意带。廖一鸣先生就是这样个高风亮节的人。
廖一鸣先生自打有了传人，加之前有伤子之痛，就收手不干这一行当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爷爷每年冬天都要挤时间到西安看望师傅，而且每次来都要尽可能多住些时日。师徒见面话语非常投机，每次都是这样。民国二十二年爷爷把廖一鸣先生儿子的尸骨运回了西安。自打爷爷提出要跟廖一鸣先生当学徒那会，廖老就有心收爷爷为义子。这回爷爷帮着廖老把亲生儿子安葬后，廖老就正式收爷爷为义子了，还特意举办了个收养仪式。
收养仪式上，不少来宾都说：“廖老先生肯收夏德为义子，是夏德的造化，也是廖老先生本人的造化，俩人能发展成今天这种关系乃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啊。”
来宾们的话刺痛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爷爷的师弟，也就是那个无名氏。甭看这个小师弟人面前不善于表现自我，不善于言辞，但他城府极深，深到叫人猝不及防。在廖一鸣先生收爷爷为义子之前，这个小师弟也曾要求廖老收他为义子，廖老没答应。见今个的收养仪式上有这么多人恭维廖老和爷爷，他内心当然不高兴了。廖老举办收养仪式本是向外公布他仍旧后继有人，可也给他爷俩埋下了很深的祸根，这是哪个人都万万没想到的。
爷爷成了廖一鸣先生的义子，因不能常留在西安为师傅尽孝心，就出高价给师傅、师娘雇个保姆在家。今见老两口仍能无忧无虑地颐养天年，爷爷心里就踏实多了。
用过饭，爷爷打包袱里拿出那件宝贝叫师傅看，廖老端详了好一会，说：“这的确是一件稀世珍宝，可谓价值连城啊。这是唐太宗朝流落到民间的宝贝，可叹那些讨价还价之人都是些有眼无珠之辈。卖主很可能是到了家无隔夜粮的地步才拿出来变卖的，不然，就你给他的那个价码他绝对不会卖的。夏德啊，你这次来西安赚了。我有个赝品，没有相当的甄宝水平是不会鉴别出来的，与这件宝贝放在一块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为防止路上遭遇不测，你回去时候应该把我的那个赝品也带在身上。”
爷爷点点头，看着往外拿赝品的廖老说：“义父为孩儿想得真够周到。”
一旁的廖一鸣先生老伴插嘴说：“不想周到些咋成呢？幸亏那几个讨价还价的人都不识货，不然他们不会叫你轻易就得到这个宝贝的。不过你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当心的。”
爷爷不无感激地说：“请义父义母放心，二老的谆谆教诲孩儿记下了。”
廖一鸣先生把真品和赝品一并放到桌上叫爷爷甄别，爷爷端详了好一会，说：“这两样东西双胞胎似的还真是真假难辨哩。有了赝品这道护身符，真品没问题能安全带回去了。”
爷爷就要回山西了，廖一鸣先生特意做了个精致的木匣子把赝品放进去，小木匣子外面油漆也很考究。廖老送爷爷往火车站时说：“虽有了赝品打掩护，可我还是有种担心，总觉得你此去凶多吉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会我右眼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火车站就在眼前了，爷爷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会小心提防的。”
坐上了火车，爷爷打车窗往外看，廖老仍旧站在月台上朝爷爷挥手。挥手间，廖老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挤上了火车。廖老心想：“这下我就放心了，师兄弟俩彼此能有个照应了。”
火车缓缓出站了，廖老还想安插爷爷几句，但挤不过去就只得作罢了。
几经辗转，这天爷爷徒步进入山西陵川地界，只觉得身后有人尾随，可是回头看看却不见人影。也许是疑心生暗鬼吧，爷爷想。爷爷有些饿了，就撇下根树枝扫扫那块驴皮石上的积雪坐下拿出干粮来充饥。因旅途劳顿，加之身体不适，爷爷吃着干粮，上下眼皮就不由得打起架来，爷爷实在支持不住了就枕着包袱打起呼噜来。尽管当时冰天雪地北风刺骨。这时忽然有一蒙面人打旁边树林里闪电般穿过来，轻轻抬起爷爷的头抽出包袱，就在那人轻轻往下放爷爷头的一瞬间，爷爷被驴皮石震醒了，于是俩人就在雪地上厮打起来。
究竟俩人谁胜谁负，爷爷的宝贝又会经历哪些曲折，我的心一下子悬起来老高。
真没想到妈妈也是个访故事的行家里手，她访的故事紧紧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妈妈伸手在我前额上摸摸，然后爱怜地抚摸着我头，说：“高烧快退了，你病好了妈妈就能到生产队上地了。故事访到这，你该能猜出与爷爷厮打的那个人是谁了吧，乖儿子？”
我故意眨巴一下眼睛，说：“叫我想想。噢，我猜到了，应该是个劫路的吧？”
妈妈点点头，微笑着吊我胃口，说：“我儿子真聪明。后面的故事更惊险，还想听吗？”
我正要催促妈妈访下去，妹妹在那厢炕上玩了会，自言自语地抱怨道：“一个人玩耍真没意思。红杏姐姐上学没人给我说笑话，真闷死我了。妈妈，闷死我了，我要红杏姐姐。”
“哎呀，妈妈咋把巧云怠慢了。巧云，奶奶已劈好柴了，帮奶奶往锅棚搂柴也好玩呀。”
妈妈支吾走巧云，喝了几口水又回归主题，我的心也紧随故事的进展而跌宕起伏。
妈妈没先访爷爷与树林里跑过来的那个蒙面歹人如何厮打，而是又把故事倒回去访了。妈妈说爷爷去西安看望他义父，爷爷的师弟无名氏早来西安三天了。头天，无名氏把收购来的古玩高价倒卖掉，后两天没事，他白天就在大街上转悠。无名氏转悠累了，正想找家酒馆歇歇脚，无意中却发现了那个叫卖的中年男子，就上前去拽住叫卖的要过他手中的宝贝端详了好半天，问：“喂，叫卖的，你这宝贝开多少价码？我看看能不能要。”
中年男子开了价码，无名氏见旁边没几个人搭理那中年男子，就又装做很慎重的样子，这儿轻轻摸摸，那儿轻轻敲敲，端详了一会，然后摇摇头拖长声音说：“原来是个赝品。你拿一个赝品来这招摇过市，到处炫耀糊弄人，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扰乱市场啊？”
无名氏早就甄别出这是一件稀世珍宝，他这样说才能糊弄住别人不买，并能压低价码。
叫卖的中年男子见无名氏这样蛊惑人心，就说：“我说你这人好没个德性，你不买也就算了，为啥还要破坏我的生意，损害我的声誉，你这人到底安何居心？”
无名氏故意抬高嗓门说：“我是专吃这碗饭的，这的确是个赝品，有眼的千万甭上当。”
一个说是赝品，一个说是真品，俩人争执不休，弄得在场的谁都不辨真假，谁都怕栽进去花钱买了个亏本上当。一开始本来还有几个人问津，后来就渐渐无人问津了，中年男子只得到别处去转悠着叫卖了。但中年男子转悠到哪里叫卖，无名氏就苍蝇般出现在哪里捣乱，直弄得人家生意做不下去了他才幸灾乐祸地坐到一旁看笑话。对这个甩不开的苍蝇，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颇感无奈，只得拿着他的宝贝频繁地更换着地点去叫卖。
这天，中年男子到火车站附近叫卖，天不亮他就出来了，他四处张望一会没搜索到无名氏的身影，天已大亮了，仍旧没发现那个讨厌的身影，就暗暗庆幸总算甩开了那条尾巴。渐渐地，就有几个人前来问津了，中年男子开出了价码，那几个人就与之讨价还价起来。
其实这天无名氏也出来了，不过是迟了些。无名氏连着转悠了几条街，不见中年男子踪迹，就也转悠到火车站附近来了。无名氏正要走近那中年男子放刁，却见爷爷也在那里。爷爷见那几个讨价还价之人都不识货，心中暗喜道：“这宝贝姓夏了。”
无名氏见爷爷拿上宝贝领着那中年男子往远处走了，心里就有些着急了。不过他大脑随即进行了热处理，冷静地审时度势思考一番就计上心来。
自打出师单干以来，无名氏偶尔也来西安做趟生意，但他从不去看望廖一鸣先生。无名氏本打算在西安城转悠两天就回返，可是他改变主意了。凭爷爷五大三粗的身材，明着来无名氏肯定得不到啥便宜。无名氏想，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那件宝贝肯定有机会捞到手。于是无名氏就决定来个暗暗跟踪。这次，廖老到火车站送爷爷，无意中瞥见无名氏挤上了火车，满以为师兄弟俩回程路上能相互关照关照，他万没料到无名氏上了火车却躲到爷爷后面的车厢里贼头贼脑做起了暗探，一路上暗暗窥视着爷爷的一举一动。爷爷是何等精明人物，身上有稀世珍宝他能不格外警惕？在火车上，无名氏没能捕捉到个下手的机会。
爷爷几经辗转已走近山西陵川地界，无名氏也如影随形地悄悄尾随而来。当爷爷来到辉县高庄时就偶感风寒，本欲到亲戚家去歇歇脚再走，又怕真的病情加重给亲戚家带来诸多麻烦，且担心宝贝在身会招致夜长梦多，就硬撑着病体奔波到这里来。因旅途劳顿，加之身体不适，爷爷一路走来浑身盗了不少汗。爷爷实在有些体力不支了，又觉得有些饿了，遂环视一下四周，看看没啥异常就用树枝拍打拍打驴皮石上的积雪，靠着与驴皮石连着的石壁坐下啃起干粮来。吃着吃着俩眼皮就打起架来，实在支持不住了，就想平躺下枕着包袱稍睡会。看到这般情景，躲在树林里的无名氏一阵狂喜，觉得机会来了就蒙上面孔野狼般穿过来。无名氏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
爷爷一路上没着了道，没想到快要到家门口了却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着了道。就在无名氏抽出枕在爷爷头底下的包袱，往驴皮石上放爷爷头时，正在打呼噜的爷爷被那驴皮石轻轻一震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猛然间，爷爷看到身旁有个蒙面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无名氏也叫爷爷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两个人很快就都镇静下来。于是两个人就相互搂着厮打起来。要在平时，凭爷爷的体魄要制服他眼前的蒙面人还是没问题的，可爷爷这会身体生着病呢，渐渐地就感觉要败于对方了。可就在这当儿，爷爷看到了蒙面人脖子上那颗长着一小撮黑毛的黑痣，爷爷就知道他是谁了。这颗标志性黑痣爷爷太熟悉了。
身体有些虚脱的爷爷想到了义父送他的那件赝品，为了缓解眼前的危险局势，就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不就是想要那件宝贝吗？在包袱里呢，松开手自个去拿吧。”
无名氏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说：“既然认出我了，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本不想伤了咱师兄弟之间的和气，可我实在没办法，谁叫你抢先一步买走了那宝贝？你可知道，在你得到那宝贝之前我就认出那是个稀世珍宝，就有了志在必得的愿望。我想压低价码后再买，却偏偏叫你占了我的先机。我留在西安多住了些时日，就是想伺机打你手中要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终于等到你要回返了，那天你上了火车我就也匆匆挤上了火车。师哥，这一路上你叫师弟我跟踪得好苦啊。师哥，那就只好对不住你了。”
爷爷忙说：“有啥对住对不住，不就是区区一个宝贝吗？你要也是要我要也是要，谁要都一样，只要不伤了你我师兄弟之间的和气就行。你说呢？”
无名氏松开手正欲自个去拿那宝贝，但是他犹豫了。可能是担心爷爷耍啥诡计麻痹他吧，无名氏迟疑了片刻，随即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胁迫爷爷亲自打开包袱拿出宝贝给他。
爷爷从容地打开包袱，包袱里填充的是些衣裳裤之类的东西，抽开搁在上面的那个很考究的小木匣子，爷爷说：“师弟，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这只癞皮狗盯着小木匣子辨认好半天，说：“正是它，我要的正是它。”
癞皮狗抢过小木匣子跑出几步远，猛回头朝爷爷投掷匕首，爷爷系好包袱挎于肩上，正欲走，猝不及防被匕首刺中了要害。爷爷倒下了。天已过午。癞皮狗过来，见爷爷闭着眼不出气了，得意地说：“只有你死了这宝贝才能真正属于我，甭怨我心狠，安息吧，师哥。”
其实爷爷当时并没死，只是强忍着疼痛闭着气。后来是一个好心人发现了爷爷，回村叫一副担架把爷爷送了回来。爷爷回来只活了几个时辰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廖一鸣先生那天打火车站回到家，把瞥见无名氏也挤上火车的事一说，老伴说：“那个徒弟对你爷俩可是早有成见，我担心他路上会对夏德使坏。”
老伴这一提醒，廖一鸣先生那颗心就也悬了起来，逢山西陵川人就要打探一番，过去一段时间了也没得到个实信，于是老两口就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地问询到门上来了。当惊悉爷爷遇害一事，就到爷爷坟头上死去活来地痛哭了一场。回程路上，老两口也双双遇害，大家纷纷猜测：“这肯定又是那只癞皮狗干的。”
宝贝是保住了，可是这三条性命的沉痛代价留给我们的又是啥呢？
听完故事，我主动吃了些饭，向妈妈兑现了承诺。妈妈说：“好孩子，你能猜出爷爷当初把那件真品藏到啥地方了吗？提示你，也在包袱里。”
我眨巴一下眼睛，马上说：“肯定在那些衣裳裤下面搁着呢。”
妈妈称赞我一番，要不是有约法三章在先，我非得问问妈妈那是个啥子宝贝……
教室里，同学们看着黑板上的《倡议书》发表着各自的观点。钱是硬头货，我则在前些时候妈妈给我访的那个故事里，寻找着给红杏奶奶捐钱看病的办法。故事里的宝贝肯定能帮我忙。对老抠叔能否拿出钱来给张美丽，同学们多数都持否定态度。我想到我家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的，家里能否拿出钱来给我，我也不敢打保票。不过，我及时想到了奶奶珍藏的的那个宝贝就又信心满满的了。那宝贝是个很值钱的东西，奶奶肯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给我。它如此神秘兮兮的，我必须设法看看才是。咋样才能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又咋样才能打奶奶那取出来变成钱，凭我的智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我想。
于是，我就在如何才能弄到奶奶珍藏的那个宝贝上动开了脑筋。
放学回家路上，大孩子们在前头谈笑风生，姐姐与我在后面陪红杏走。我的脑袋瓜仍在高速运转着，咋样才能把奶奶珍藏的那个宝贝弄到手，是我这一路上思考的中心议题。
记得那次病好后我问过妈妈：“奶奶的钱是打哪儿弄来的？为啥花钱都跟奶奶要？”
妈妈曾贴着我耳朵悄悄说过：“奶奶有个聚宝盆，能把钱聚起来随你花。”
妈妈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妈妈是在变相地告诉我奶奶珍藏的那个宝贝是个聚宝盆，也变相告诉我聚宝盆里有钱。咋样才能把聚宝盆弄到手拿到钱呢？要跟奶奶明要聚宝盆，她肯定不承认，或者承认了也不叫我看，我该咋办？该咋办？我得当一回梁上君子了。为了救人一命，为了替红杏分担忧愁，我务必得如此这般才行，也只有如此这般一个办法。
想明白了妈妈的话，那件宝贝的神秘面纱就要叫我一层一层撕下来了，又想好了打聚宝盆里弄钱的具体办法，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我甚至觉得我简直就是智多星投胎转世。
晌午吃饭时候，爹妈都不在家，又去看红杏奶奶了。姐姐引妹妹到院里喂她饭，红杏端着碗也跟了去。真是天赐良机。我想到那个神秘的聚宝盆，就缠住奶奶，说：“奶奶，咱家里头数你对我最好，你腰肚里总是鼓鼓的，肯定有啥值钱的好东西，我得看看。”
“我一个老婆子能有啥值钱的好东西，快甭闹了，我的乖孙子。”
我摇晃着奶奶的胳膊，故意把她搭在肩头上的汗巾抖落地上，撒娇地说：“我得看看。我得看看。肯定有。肯定有。你那腰肚天生就是个装好玩意儿的兜兜儿。”
说着，我把手伸进奶奶腰肚里，摸到我想要的东西，趁奶奶弯腰拾取掉地上的汗巾，忙抽出手来放到我衣兜里，故意说：“净装些烂铺陈，没一样值钱的好东西。”
“我说我没啥值钱东西，是你偏说有，奶奶我可没骗你昂。”
我怕奶奶舀上饭去正屋吃，就拿上碗给奶奶舀上饭放到锅台上，奶奶喜欢吃生蒜，我就又撕了两牙蒜放到饭浮头，说：“奶奶，你就省事些坐在锅棚吃吧。”
奶奶夸我：“哟，我孙儿知道孝敬奶奶了，奶奶真没白疼我孙儿。”
看着奶奶就坐在锅棚就着锅台吃饭，我就放心了。我舀上饭假装到屋里吃，把碗放桌上，心想：“有了这个，我就能到奶奶聚宝盆里拿很多很多钱，红杏奶奶就有救了。”
奶奶有个木箱子，平时总是藏在一个很保险的地方，好像生怕有人盗走似的。
找到奶奶木箱子，把钥匙插进锁孔一拧，开开箱在铺铺陈陈当中乱翻腾着找了一阵，没找到聚宝盆，我不免有些沮丧。但想到妈妈不会对我说谎，就把铺陈拢到一边，却发现木箱子内部的高度仅是外表的一半，我马上意识到，这木箱子很可能是双层底，说不准那聚宝盆就在下面的夹层里。可是试了试，这夹层板却无法取出。我反复琢磨着端详了一阵子，木箱子里面套着一个长方形方格儿，这方格儿的下部正好压在隔板上，最上面部分露出约二指高是箱沿，我两手捏着箱沿用力向上提了提，方格儿纹丝不动。正在一筹莫展时，却看到在方格儿四周靠近箱沿的位置各有两个能套进手指的圆环，圆环用螺丝拧在一个约寸把长直径约一公分的圆柱子上。手指套进圆环试着用力往外拔了拔，其中一个圆柱子就拔出来了，四周的小圆柱子都拔出后再捏着箱沿稍微用力往上一提，没想到这回真把方格儿给提了出来。把隔板取出一看，奶奶还真有个聚宝盆哩。我惊喜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端详端详，聚宝盆比我家的洋瓷碗大，有盖，外围有图画，模样儿就像个三只脚的大圆香炉，跟各家财神像前放着的那个差不多，只是比大圆香炉稍微宽大些，心想：“这就是奶奶的聚宝盆？这东西谁家都有，我看也不是个啥稀罕东西，虽说上面雕有精美绝伦的图案。管它稀不稀罕呢，既然奶奶这样谨慎地保存着，那它一定是个宝贝，是宝贝那就一定会钱生钱，大钱生小钱，小钱长大了再生小钱，任你每天咋取都取不完。只要里面有拿不完的钱就行。”
端详着聚宝盆，心中窃喜，暗暗说：“看我拿很多很多钱，还怕救不活你奶奶，红杏。”
聚宝盆的神秘面纱就剩最后一层了，马上就能见到它内部的秘密了，我真想高歌一番。
可是，当即揭开盖子伸手摸摸，聚宝盆里边却空空如也连根鸡毛也没有。费了好大劲弄得奶奶钥匙却落得猫咬水泡空喜欢一场，我几乎崩溃了，我几乎要哭起来。这会我猛然想到了老师给同学们访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阿里巴巴见四十大盗进宝库总要先念声“芝麻开门”宝库门才会自动开启，阿里巴巴就是发现了这个秘诀才顺利地进到宝库弄到宝贝的。奶奶聚宝盆里没钱，也许是我没掌握聚宝盆生钱的秘诀吧。奶奶肯定没把秘诀告诉妈妈，要不妈妈咋会不告诉我呢？我只得厚着脸皮向奶奶讨要秘诀了。我正要往锅棚走，奶奶可能是发觉腰肚里的钥匙不见了，就慌慌张张打锅棚走来，夺过聚宝盆，说：“我的宝贝孙子哎，这可是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太宗朝出的，甭掉地上碰毁了。你瞧瞧金黄色双龙戏珠图案上还镶着‘聚宝盆’仨字哩。是你爷爷留下的，你长大成人后就传给你了，可不许跟外人说哟，说出去了奶奶可要掌你嘴巴的，听见没？”
“啥稀罕东西，不就是个香炉。里面啥也没有，还说有拿不完的钱，真叫人扫兴。奶奶，人家都说聚宝盆会生钱，我是奶奶的亲孙孙，你能告诉我聚宝盆钱生钱的秘诀吗？”
“傻孩子，奶奶哪里有啥秘诀，就两百块钱还都给你爹妈拿去救人啦。不节省些存进去，聚宝盆也不会下小钱呀，你一直往里面存它才会一直有，懒得往里存可就没的花了。”
我还以为奶奶有秘诀，原来聚宝盆也不会钱生钱，我原本费尽周折把奶奶聚宝盆弄到手，无非也就是想弄些钱来救红杏奶奶，这会见奶奶说我爹妈已带上钱上医院了，就调侃道：“我还当奶奶舍不得拿钱救红杏奶奶呢。红杏奶奶可跟你有过过节啊奶奶。我们小伙伴们上佛山，家里人找我们不见，红杏奶奶与你斗嘴了，那回事你忘记了奶奶？”
“你奶奶我可不是那种小气人。平时不计划着些花日子不好过，有了大事就更没招数了。你姐姐说了，你们老师发了倡议，你们也想捐款救人，这是好事啊！你姐姐要了三块，我身上就剩这个数了，给，拿好。甭再磨磨蹭蹭的，饭都冷了，吃冷饭可要生病哩。”
奶奶给我的钱比给姐姐的多出两块，我说：“奶奶不记红杏奶奶仇，奶奶真好！”
晌午饭后还有会儿工夫，姐姐在锅棚拾掇锅碗，巧云拉红杏到正屋给她说笑话，奶奶把个松木疙瘩搬到院子里准备劈明子。我走近奶奶，说：“又要劈松明子了？松明子才不好呢，用它照明，冒出的浓浓黑烟把屋里都燻得涂了墨似的多不好呀。还是用煤油灯照明好。”
奶奶抡起斧头劈下来一个松明子，说：“我也知道煤油灯好，可打煤油得花钱呀。”
奶奶常说钱是一分一分省出来的，见奶奶这样说，我马上意识到我说错了，于是我说：“奶奶，你偌大年纪了歇歇吧。我长大了，往后这样的活儿就叫孙儿我来做吧。”
不等奶奶答应，我就夺过斧头来劈了起来，奶奶只得说：“小心点昂，劈了腿。”
每到黑来，萧家庄各家都点明子火照明，有孩子念书的家庭，孩子做作业是点煤油灯的，但灯头弄得很小。家长们这样做，是怕松明子冒出的黑烟钻进孩子的鼻孔里从而影响到他们孩子的生长发育。半夜黑来要起来尿尿了也是点煤油灯的。松明子照明对人体有害，却能省钱，点松明子也是生活所迫。松明子点没了，哪家都要抽歇晌或是才下过雨不能进地的机会上山劈明子，看到油性很大的烂松木疙瘩，还要用尖镢刨起来当做宝贝似的扛回家来。有回爹带我上山劈松明子，我逞强好胜夺过斧头，一斧头下去没照准松树茬，倒是把小腿外侧削去了巴掌大一块皮。这会奶奶提醒我，我就说：“奶奶，你孙孙长记性了。”
没一会，偌大个烂松木疙瘩就叫我劈去一少半，而且没劈伤腿。估摸够用几天了，我放下斧头坐到奶奶身边，奶奶疼爱地摸摸我头，说：“我乖孙儿长大了。”
姐姐拾掇完锅碗打锅棚出来，说：“奶奶，弟弟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啊。”
要上学走了，巧云还硬缠着红杏说笑话，姐姐说：“巧云很懂事，红杏姐姐要上学了。”
上学路上，我问姐姐：“姐姐，你说田子给老抠叔瞧好猪，老抠叔会给美丽钱吗？”
老抠叔会不会给张美丽钱，大孩子们都说到学校就啥都晓得了，于是我们就都像小鹿似的撒开腿朝学校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