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浩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到了很危险的阶段。
回到听松谷后,他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有点不舒服,最开始有点鼻塞,然后出现恶心、发烧、上吐下泄等症状。葛壮壮与周莹多次会诊,但找不出原因,他的症状不像受伤,也不像生病,更不像中毒。为了百里浩然,欧阳崇岭遍请名医,甚至请出了宫中的御医,但无人能解释百里浩然的病因。最近一个月百里浩然的身体加速恶化,一个月前他还能舞动那把令无数江湖好汉闻风丧胆的大刀,半个月前他已舞不动普通的刀剑,如今他连走路都感到困难了。百里浩然自觉去日无多,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龙天骄了,吩咐两个看护将他抬到泄溪苑。
龙天骄正坐在院子里赏花,见到百里浩然后赶紧上前迎接。
“爷爷,你怎么变成这样?”龙天骄看到百里浩然后非常惊讶。
百里浩然此时骨瘦如柴,两眼深陷,肤色灰暗,嘴唇发紫,一条腿已迈进了棺材。
百里浩然颤颤巍巍的坐下,张姐为他倒了一杯茶,百里浩然喝完杯中茶,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对葛小玉、张姐、看护等人说:“你们退下吧,我与天骄聊两句。”
葛小玉等人离开后,百里浩然突然开始咳嗽,龙天骄连忙为他捶背,帮他平顺呼吸。
百里浩然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低声说:“天骄,爷爷去日无多,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龙天骄两眼含泪,带着哭腔说:“爷爷武功天下第一,长命百岁,会陪我一辈子。”
百里浩然摇摇头:“我纵横江湖,杀人无数,我的刀下亡魂在召唤我,我该去陪他们了。”
龙天骄突然恨恨的说:“我一定杀了李任为你报仇。“
“李任,什么李任,你为什么要杀他?”
龙天骄哭着说:“爷爷,我对不起你,李任就是黑白剑客,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傻孩子,爷爷的病与李任没关系,那点小伤难不倒爷爷。我的病是神教内部有人害我,我一直没想明白谁要害我,他为什么要害我,他用什么方法害我?”
“爷爷,我以后一定会查清背后主谋,为你报仇。”
百里浩然点点头:“原来李任是黑白剑客,他表面普通无奇,你一眼能相中他,你的眼光真准,不愧是我的孙女。”
“爷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龙天骄低声埋怨道。
“我见过李任,不止一次。”
“你在哪见过他?”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神教,时间在两年前,我当时在镜湖旁指导轻云练剑,我突然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感觉到身边出现了真正的高手。我回头望去,发现对岸有一群工人在拔草,那个高手隐藏了气势,我当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现在想来,李任应该藏在那群工人中间。”
“正月十三,我带领崇岭、轻云、佘过潜入洛阳,当时你们被围在大街上,我们在阅松饭店二楼用餐,一个小伙子突然从旁边翻过来坐在窗台上,佘过不小心把将他推了出去,那小伙子抓住窗台没有掉下去,我伸手去拉他却被拒绝了,镜湖旁的感觉又回来了。后来他在大街上为你们解围,我才知道他是李任。小伙子挺棒的,武功高明,有责任,有担当,可惜已经成亲了。”
“爷爷,我们不要提李任了,好吗?”
“爷爷不能再照顾你了,如果你真喜欢他就嫁给他,爷爷希望你幸福。”
龙天骄委屈的坐下:“神教马上要对神风帮开战,我与李任这一辈子都没可能了。”
百里浩然急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人和我说,崇岭越来越不像话了。”
“师父担心影响你休息。”
“我快不行了,没人愿意听我的啦。”百里浩然叹息道。
龙天骄将佘小兰的话重复了一遍,百里浩然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我把汉辰当兄弟,他却一直想谋夺教主之位,我以前悔不该没听你们的话,现在我们都有伤在身,只能任他胡来。”
龙天骄埋怨道:“爷爷,知人知面不知心,莫师叔挑拨正杰与我动手时你就应该下决心收拾他,现在他人多势众,我们伤兵满营,希望神风帮能杀一杀他的威风。”
“神风帮有李任,汉辰占不到便宜。关于李任的身份,你一定要保密。”
龙天骄点点头:“我明白。”
“现在让汉辰得意吧,吃亏后他就老实了。”
龙天骄用力点点头:“嗯。”
“正杰不会参加神风帮之战吧。”
“不会。”
“那就好,我会告诉崇岭,我的门下一律不得参加神风帮之战,让汉辰去碰钉子吧。”
“谢师叔祖、邓师叔祖的传人尽量不要参加神风帮之战。”
“你说得对。”
百里浩然突然压低声音说:“我怀疑害我的主谋就是汉辰。可他怎能想出如此稀奇古怪的害人法子?”
龙天骄突然有所触动:“爷爷,你猜我在洛阳看到谁了?”
“谁。”
龙天骄咬牙切齿的说:“诸星云那个贱人,那贱人聪明绝顶,害人的法子肯定是她想出来的。”
百里浩然点点头:“言之有理,星云聪明绝顶,只有她才能想出这么歹毒且不着痕迹的办法。”
“那贱人化身白晴裳与神剑山庄的任青原呆在一起。”
百里浩然哦了一声:“神剑山庄要倒霉了。”
“爷爷,我伤好后跑到神剑山庄杀了那贱人,为你报仇。”
百里浩然摇摇头:“无凭无据,凭什么杀人,你要找出证据,我们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爷爷,肯定是他们搞鬼。”
“我知道,但我们要有证据,这事你偷偷与崇岭商量,不能声张。”
百里浩然虽怀疑诸汉辰害他,但内心深处极不愿相信诸汉辰会害他,所以要龙天骄拿出证据。
百里浩然又开始咳嗽了,龙天骄急忙为他捶背,帮他平顺呼吸。
“天骄,我去了以后,你去找李任吧,不要管神教的事了。”
“爷爷,我生是神教的人,死是神教的鬼。”
“你是女孩,不需要承担这些东西,爷爷后悔了,不应该只教你武功,我应该接回你奶奶,让你奶奶照顾你。我死后,如果李任不要你,你就去找你奶奶吧。”
“奶奶还活着吗,她会认我吗?”
“会的,你身上流着她的血,她怎会不认你?”
“我到哪去找她?”
“她住在云州附近,那个山村叫三泡泉,在云州东南方向两百里,要经过一个叫集庆的小镇,你可以在集庆问去三泡泉的路。那地方非常偏僻,进山得走一百多里,山里是一大片草甸,山谷中三湾清泉,所以叫三泡泉。你奶奶家的村口有一杆大铁旗,据说某支义军曾在那活动。”
龙天骄点点头:“我会去找奶奶的。”
百里浩然接着说:“天骄啊,爷爷这辈子纵横江湖,杀人无数,天下英雄见我无不闻风丧胆,我这一辈子够威风了,可是我的一生非常失败,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爷爷是天下第一高手,是神教的守护神,神教弟子人人敬仰你,你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一生。”
“天骄,你不懂我的苦,我当年年轻气盛赶走了芬芳,我太蠢了,认个错有什么难的,向自己老婆认错更加容易,我当时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城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汉辰有家有口,儿女双全,他的生活才是正常人的生活,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曾多次偷偷去看望你奶奶,她后来嫁人了,又生了个儿子,活得很幸福。几年前她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据说是被瘟疫带走的,她带领一个孙女离开了集庆,回到了他丈夫的老家。我曾想邀请她来听松谷,我不图她原谅我,我只希望她能陪陪你,但我一直没敢见她,我好后悔啊。”
龙天骄又哭了。
百里浩然虽纵横天下,除了一个不敢公开承认的孙女,儿子早逝,无家无口,他的生活与农村娶不起老婆的穷光棍没有区别。他的老友厉旷音醒悟得虽有些晚,五十多岁才娶妻生子,老夫少妻过得非常幸福,孩子已经能舞动狼牙棒了。江湖上的风光固然很好,为此失去家庭生活却有些得不偿失。百里浩然交待完毕后放松了许多,让两个看护抬他回青庐,龙天骄哽咽着送到山下,两人流泪告别。
三天后两人再次见面,百里浩然已陷入弥留状态,他见到龙天骄时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对世界的留恋离开了,天机教失去了守护神。此后,百里浩然的生死不再是秘密,他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