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故事请注意】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西蒙冷哼一声放下酒杯,不再用腹语满足自己制造一场吵闹的心。他早年是个被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直到战争爆发狠狠挫去了他的幼稚。战争结束后,他失去过十份工作,浑浑噩噩,沦落到和一个哑巴流浪汉喝劣酒,帮一个爱慕虚荣的小姐偷项链。
流浪汉却抿着嘴点头,脸上的刺青开始流动着改变形状,在额头排出一段文字告诉西蒙:你说得对,我擅自来了。
“你知道去大魔法师的地盘有多危险吗,哑巴?这种活你干不了。”西蒙挖苦道,他的心肠坦坦荡荡的硬且恶毒。
流浪汉当然知道。不过他活到现在,难道是靠他人的心慈手软吗?是靠一身胆量。他从怀里掏出一条项链,朝西蒙晃晃。
“噢。那个臭美妞要的项链,你居然从大魔法师那里摸出来了。拿来!”西蒙眉开眼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项链,鹰爪般的手冲着发亮的项链抓去,带得蜡烛剧烈地抖了几下。
但西蒙抓回的只有口臭味。流浪汉凭着近乎求生的意志夺门而逃,惊动了熟睡的酒吧老板。西蒙听到吧台背后的咒骂声和穿衣声。
“好伙计,你居然留人渣下来付账?”西蒙狞笑着追过去,踢开想咬他的酒吧养的看门狗差点让他跟丢流浪汉。
两只不顾一切的豺狼显然反目。西蒙不似流浪汉那般沉默低调,摘下房屋墙上的平安宝石徒手捏碎,做了一个不烫手的火把。战争过后,这些灰扑扑的房屋都是空屋了。流浪汉在远处路中央坐着,西蒙却不敢直接上前。
流浪汉难道不懂生存之道吗?或许他是等着我踏入陷阱。他不该知道西蒙会潜入韦尔达洛镇的一间酒吧偷酒喝,他应该在一百里外的芙弥瑟城的下水道熬狂战士要的镇静剂。西蒙把火把往前一点,让自己能更看得清楚坐在路中央的流浪汉。无风无月的晚上,房屋挡完了风,空气闷热得厉害。
“有人支使你干什么,伊莱伯?”西蒙难得地端正态度,叫出流浪汉的本名发问,空着的手抓住兜里一把攒了很久的闪星粉。伊莱伯敢耍花招,就让他尝尝动弹不得的滋味。
伊莱伯转头,摇头晃脑地展示叼在嘴里的项链,唾液顺着链条流下。
西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好伙计,让我送你去精神病院关着吧。”他走上前抛出了闪星粉。人一旦被粉末碰触到,就会感到麻木,而这一半的分量就够伊莱伯动弹不得。
伊莱伯完全接下了粉末,他的头发和肩膀落了一身白。他的双眼瞪出眼眶,好像异常兴奋。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狗吠,西蒙的心脏开始加快跳动,似乎预感到一个难缠的敌人来了。从声音判断,这是从小吃魔法药草长大的魔犬,可以长得像一匹马一样,只要主人下令,它的牙齿足以一口咬下成年男人的头。他听见肉垫拍地的声响朝伊莱伯赶过去了。
不好,项链!这是谁得到消息来抢夺项链了?!西蒙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感受心脏兴奋地跳动,让他冲到伊莱伯身边,打算先推开这流浪汉再拿项链。然而他刚碰到伊莱伯,魔犬的头也碰到了他的腹部,又是一声低嚎,西蒙被犬嘴往天上抛起。
西蒙在半空中护住头,想在魔犬身上找一个落脚点。但魔犬矫捷地跳起,一口衔住西蒙的身体。腥味随着口里的热气喷到西蒙的身上,狗牙轻轻一动就可以给西蒙开血窟窿。
被野兽当餐点含着,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西蒙的鼻孔大口出气,他得想办法挣脱。
魔犬落地时,西蒙感觉自己的脊柱被晃的咔咔作响,这也是他反击的时机,不过,当他看到伊莱伯拿着项链骑在魔犬身上时,没有及时接受这个信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过度战斗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脑海偶尔只会重复播放一个想法,比如现在——
伊莱伯……居然有了魔犬?
伊莱伯俯视着西蒙,好像把西蒙一瞬间的茫然尽收眼底。但他不打算给西蒙致命一击。
“这下,我好像打不过你了。”西蒙重新积攒自己的力气,打算用腿卸掉魔犬的下巴,再用手肘击碎魔犬的牙齿。这种事,他办得到。
“你怎么会认输。”伊莱伯的刺青在脸上发亮,让西蒙看清他想说什么。“即使是诱敌松懈,也不能丢掉你的尊严,狂战士之子西蒙。”
伊莱伯话音刚落,魔犬发出了一声哀嚎,和着鲜血吐出了西蒙。
“是啊,用腿卸掉魔犬的下巴,再用手肘击碎魔犬的牙齿,这种事,我做得出来。”西蒙从血泊中站起,鞋底抵在身后的墙上,抓住魔犬的耳朵,试图再次接近伊莱伯。
伊莱伯把项链藏到怀里,抽出短刀,准备迎战踩着魔犬头上来的西蒙,他先拍拍魔犬的屁股,坚韧的魔犬开始甩头,欲把让自己流血的狂战士甩下来。伊莱伯则朝西蒙的太阳穴挥刀。
这种关乎生死的战斗……对狂战士只是不可错过的享乐,也是一场血液沸腾的试炼!
西蒙躲过刀,擒住了伊莱伯拿刀的手一扭,但伊莱伯的手纹丝不动。
“我也是一名战士。”伊莱伯飞快改变脸上的刺青,让西蒙看到,
“战士?我们都是两个小偷,你还自称战士?”西蒙瞧着他的怀里,丢掉燃尽的宝石,准备找项链。
伊莱伯迅速抽出蛇一般的手,再次刺出去,并表示:“项链不是我偷的。”
“嗯?”西蒙在魔犬身上站起来,伊莱伯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自己从魔犬背上下去。
“我是大魔法师的门徒之一,愚者骑士!”伊莱伯的嘴巴一张一合,清楚地说道。
“哈?”西蒙讶异地跳到屋檐上蹲下,“你会说话了?”
伊莱伯这是准备和我交谈吗?不如顺着他的计谋,到时候趁他放松警惕时抢走项链。
“回去疗伤吧,小黑,辛苦你了。”伊莱伯没搭理西蒙,而是拍了拍魔犬的头说。魔犬听话地跑走了。
“我有了魔犬和短刀,为什么不能说话?”伊莱伯走几步站在河边的路灯下,抬头看着西蒙。“这不就捉弄到你了?”
“这是什么逻辑?”西蒙皱眉。
“狂战士也说起了逻辑,难道巫女的血统可以遗传刨根问底?”伊莱伯揶揄道。
“不许提我的家世,孤儿。”西蒙怒从心起,脱口而出。
“我没你在意我的出身,也不在乎我的生活,和你这个粗鄙的狂战士接触只是心血来潮。今天我就是卖了铁锅,从大魔法师那里借到项链,专程来逗你。你的执拗是我一辈子学不来的。”
“是无所不能的大魔法师治愈了你,对吗?”西蒙想了想,压抑燃起的杀意问。
“他只是告诉我人们不喜欢用刺青说话,所以我要交流还得开口。”
“之前也不是哑巴啊……”西蒙挠挠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伊莱伯才放下对准他的短刀。
伊莱伯又把项链拿出来,说:“西蒙,打碎项链,跟我一起游荡四方吧。”
“那你给我。”西蒙笑了。项链到手,他今天就能回家了。
“我早知道你的母亲用了死而复生的巫术,代价是性情大变,不仅不再爱你,还变得爱慕虚荣,强装自己还是个贵族小姐,叫你四处抢劫偷窃宝物。西蒙,不要欺骗自己了,母爱是最追不回来的一种爱。”
“呵呵,”西蒙低笑,“你懂什么。我爸被同族杀死后,我妈一个人扶养我长大,我还没来得及醒悟过来关系她,她就为了我死在战场上。如果复生是她的愿望,得到可以产生黄金的项链也是她的愿望,那我怎么能打碎她的愿望?”
“大魔法师早就计划销毁这条项链,他预见到了这条项链会带来灾难。我对他说,你的力量一定可以办到,你是仅存不多的狂战士。”
“灾难……再一次的战争吗?”
“这是有可能的。重生后的巫师将会失去巫术一段时间,她也没法让这条项链制造黄金,那么她定会交给自己未出嫁时唯一的亲人外祖父——唐纳德,这场战争的失败者。在这个贫穷的年头里,他有了黄金,按他的个性,只会让大陆生灵涂炭。可项链落入他人手中,也只是一场又一场的争斗,或许还会有父亲卷入这不可调和的纠纷,再也回不到家见儿子。”
西蒙跳下房顶,走到墙根下,低头看着项链,风开始吹干他身上的血和唾液。他恍惚从项链上回忆起他最讨厌的战火与硝烟,慢慢腐烂的残肢断体。战场上只有死亡才是休息,只有短暂的停歇,和没有尽头的杀戮。眼一眨,父亲的坟墓和母亲面如死灰的脸仍历历在目,刮得他心软的地方生疼,此刻,他突然发觉他还活着。
“西蒙,你以为你迎 合的是什么?你迎 合的只是扭曲的欲望。巫术的诅咒异常毒辣,或许你的母亲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她之前把你宠坏,说不定是报复你的父亲。”
西蒙沉默不语地望着河流。母亲确实怨过父亲不管家庭,又说我长得非常像父亲,她扭曲的家族,会把她教成一个扭曲的女人……是我从小接受的事实。
“是啊,我已经被欲望反噬了几次,它是我没有打败的敌人。再栽一次,恐怕有辱狂战士的尊严了。”西蒙抓着头发,想着自己变得陌生的母亲,五官皱成一团,“但我对我的家庭以及困住我的心魔仍困惑不解,我想解开它。”
“如果你弄清楚,不妨学我随意飘荡,你会遇到答案的。但项链你可以粉碎掉了,”伊莱伯转身用河水洗净项链,用短刀轻轻刮着项链上的钻石,“为了回答它诱发的罪恶。”
西蒙望着天边的曙光沉思。
“谢谢你,我们走吧。”西蒙用腹语说。他接过了项链,把它揉碎,撒入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