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已有了个林妹妹
上篇
我非常羡慕今天的社会，遇到什么险情啦灾难啦，什么大事啦要紧事啦，只需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来解救使你化险为夷，就会有人来帮你排忧解难和你共同应对；我非常羡慕今天的年轻人，他们（她们）无论是拱在家里还是走在大街上，无论是在本国还是到了其他国度，无论是飞到了天涯海角还是游进哪个旮旮旯旯儿，只要想和心中的她（他）撒撒娇或是亲热几句，通过电脑视频或是手机视频总可以办到。我们的年轻时候要是像今天这样就好了，好些紧急情况就不至于无法排除，就不会措手不及陷入窘迫的泥潭，好些美好的事物就不会错过，就不会坐失良机。
追忆往昔，人们缺乏互通信息的工具，远距离传递信息只能靠邮局。信息闭塞让人心里堵得慌。写信、寄信和等信都是日常生活中极为寻常的小事，我曾经被这看似寻常的小事煎熬和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的老家是古郊东上河的一个小山村，全村不足十户人家，虽风景秀丽，然山路崎岖，出行极为不便。十三岁那年，父亲到大队办事，回来时带回一封信，是辉县高庄一个老亲寄来的。父亲写好回信，糊一个信封装好，因为农忙，又恰逢小学放了假，就叫我和妹妹邮寄。邮局在公社所在地，有五六里山路。山里的孩子习惯走山路，一点都不觉得累。寄了信，一毛钱还剩二分，就和妹妹去买了两块糖，一人一块，算是父亲给我们的奖赏。我们把糖泡到嘴里往回走，一边品尝着父爱的甜蜜。
来到那片松树林，我们坐到一块大青石上观赏景致。看到山花遍野，黄黄的连翘花像一个个小铃铛挂在枝头，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咧着嘴儿笑，粉红色的山桃花在春风中频频点头，那些叫不来名儿的花也是十分的迷人，我拉着妹妹的手正想去采几朵玩，妹妹惊慌地说：“哥哥，你看，那是……我害怕。”扭头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林深处跑出一匹狼，妹妹吓得躲到我身后哭起来，我也惊出一身冷汗，但我马上镇定下来，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来护住妹妹，满脑子却想着法儿。狼过来该如何跟它较量？跑是肯定不行的，那样一来，狼会以为我们怕它，它比人跑得快，要是让它给追上，那可就糟透了，不如主动出击的好。出门时我就拿了一根粗木棍，这时派上用场了。在妹妹面前我可是大人，我要保护好妹妹，不能等狼靠近，于是就不顾一切地举起木棍朝狼冲过去，哪知狼欺负我小，仍不逃走，只是跃到一旁虎视眈眈地瞪着我看。我再向前，它再后退几步，我停它停，我退它进，我进它退，就这样进进退退，这匹狼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听大人们说，狼是麻柴棍纸糊腰，好你个鸟狼，别把我小孩子不当回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就又举起棍棒大喝一声：“我操 你娘的狼！”照准狼腰狠狠打下去，狼也不是吃素的让你那么好打，没等我棍劈下去就闪到了一边，又虎坐在那儿看我还有啥个招数。攻其不备又来一棍，狼又避过。我再用石头照准它的腰猛砸，几次三番都被它机警地躲过，它的动作比我快捷多了，还真降伏不了它。
妹妹只能哭，帮不上我一点忙。我该咋办？在学校听老师说过，好多小动物都会用装死的办法来蒙骗对方，这办法我们能不能用用？我给妹妹使个眼色，说：“妹，我们斗不过狼，快闭上眼装死。要憋住气，要装得像。”妹妹不敢，我强把妹妹按倒喝斥住她的哭声，也随即扑通倒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把腿一蹬伸了个直挺挺地让狼以为我真的被吓死了。狼没先去动我妹妹，过来用前蹄扒拉扒拉我的头，用鼻子在我脸上不停地嗅着。“不妥，不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狼识破我的诡计……”可是事已至此，我想：“狼吃了我，我就保住了妹妹，也算功德一件，今我豁出去了，你下口吧狼。”又一想：“我不能白死，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即便是打不死这个鸟狼，至少也得打断它一股筋！”我一激灵跃起来操起棍就打，狼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遂跳出数步远静观其变。谢天谢地！幸好，父亲不见我们回去来接我们，见此情景，随手从树上掰下一根松枝就朝狼冲猛打过去，父子二人齐上阵，爹从左打其脖子我就上右砸其臀部，爹来前击其嘴巴我即到后打其后腿，就这样左右进攻前后夹击一阵，狼见寡不敌众才狠命跳出圈外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了。事后我想，当时我咋就只想着自己制服狼而忘了喊救命呢？妹妹倒是喊了，隔着那么远又有谁能听得见呢？
妹妹把我打狼的事添油加醋地一炫耀，在村里的小伙伴眼中，我不仅是个了不起的大人，还简直就成了个神话般的打狼英雄。就连那些年长者也都翘起老拇指夸我勇敢，并说还没脱掉胎毛个小不点儿孩子就敢与偌大个狼大胆周旋，正好显示出小脑瓜儿装满大智慧，不简单！这件事着实让我威风了好一阵子。不过，从此要出村寄个信或买个什么的，父母再不央我们小孩子了。
信是寄出去了，也不知道老亲收到没有，也没见个回复，倒让父母牵肠挂肚好长时间都没睡个好觉。父亲想去走一遭看个究竟，又怕节外生枝给老亲带来不好的后果，就一直没有去。一年后，老亲的儿子托人带来个口信，才知道老亲因“保皇”被造 反派迫害而死。老亲是个正直的人，他知道公社书 记是个好官儿，秦书 记为改变公社的落后面貌，走村串户，访贫问苦，踏遍了公社的角角落落，立下了汗马功劳。秦书 记也就是趁睡觉时间看完了巨著《红楼梦》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难道看看《红楼梦》就不是好官儿了？这是什么鸟混蛋逻辑？他是党委秘书，他最清楚秦书 记，可造 反派硬是逼着让他说出秦书 记还干过些什么不可告人勾当，让他揭发秦书 记老底，他揭发个鸟球呀？要让他无中生有，昧着良心诬赖好人，他一万个办不到！老亲和父亲是在一块长大的，部队转业后到高庄安的家。老亲很想见父亲一面的愿望终没能实现。造 反派把老亲架回家那天夜里，老亲已体无完肤处处是伤，就这他们还不肯把老亲放过，说是隔一两天还要接着提审批斗，造 反派走后，老亲就不停地喊着：“锡江老弟，这罪过我啥时才能受够啊，你为啥不来看看我？你忘了咱俩小时候好得就像一个人了吗？锡江老弟啊，我怕要见不上你了，你为啥不来啊，锡江老弟……”锡江是我父亲的名字，老亲就这样喊了一夜，傍明就一头撞死在了石柱上。
老亲死了，父母难过得几天都吃不下饭。夜晚偷偷地在院里设好香案，跪在地上，遥望着辉县方向为老亲焚香烧纸钱叩首祭奠，痛哭流涕地说：“老哥哥啊，你咋就想不开呢？咋就要撞石柱寻短见呢？他们批你斗你，捆你，用水蘸麻绳打你，你昏过去了仍不肯放过你，就用冷水泼你，这哪是人受的罪呀！啥《红楼梦》不《红楼梦》的，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夺你权呀！夺你权你给他不就行啦？活着总有平反昭雪的一天，何必去寻死呢？我的老哥哥呀！”父亲因一句宽心话都没跟老亲当面说上，时常觉得对不起老亲，“老哥哥啊，人说的话要能长翅膀远飞就好了，那样，说啥我也得劝你和我共同留在这个世界上，看看那帮狗杂 种能折腾成个啥？如今你撇下兄弟我不管就先走了，你好狠心啊！你好冤屈啊我的老哥哥！”他也一直后悔当时寄信舍不得花钱挂个号保险些。看到父亲捶胸跺足的样子，我知道他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挂个号两毛钱。
爷爷没的早，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也从来不知道爷爷给人寄过信没有。不过可以推想，爷爷时代的人，信息更闭塞，互通信息的设备比父辈更差更缺乏，寄信不易，等信更是让人心焦火燎。奶奶曾说过，姑奶奶得了月子病，姑爷爷又在前线，她家里人央人写好信想托人带给我爷爷，好让我爷爷把姑奶奶儿子出世的消息捎给在前线的姑爷爷，可姑奶奶家在敌占区，敌人昼夜封锁得铁桶般的紧，里边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又进不去，姑奶奶死了多长时间了娘家人才知道。姑爷爷在前线阵亡的消息也是隔了年把地家里人才知道。姑爷爷和姑奶奶很相爱，但他们婚后没过九姑爷爷就上了前线，至死俩人都没能见上一面，甚至姑爷爷连他儿子出世的喜讯都没得到就永垂不朽了。
高中毕业后我迷上了文学，尝试着写了一些东西，就想寄出去试试。当时往编辑部寄稿，在信封上写上“邮资已付”的字样是不出钱的，可一次次都是石沉大海，总怀疑没收到。到邮局问讯，管理收发邮件的小韩是个和我差不多一样大小的年轻人，火气太盛，可能是打扰了他睡午觉，很不友好地对我说：“没见过哪个编辑部给你来过信。三番两次来问，真讨厌！以后没本事就别投了，去去去，我还要睡呢。”你说我没本事，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我的文章上不了报刊杂志，我誓不罢休我。我也知道打扰别人休息不礼貌，可我只能趁这个时候来，上﹑下午还要到生产队学大寨呢，没办法。你不过也就仗着你爸爸有权有势给你安排了个好工作，你有啥能耐。想到以后还要不断和人家打交道，我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强忍着走出了邮局，回到家仍是忿忿不平地。
接受我替父亲给老亲寄信的教训想改为挂号信邮寄，可当时一个劳动日三毛钱不到还得等到年底才能结算分红，平时买油盐酱醋都靠鸡屁股眼，挂一次号尚可以，挂多了就吃不消了。况且，家庭开支都紧巴巴的，父母也确实拿不出钱供我这么“瞎”折腾。想挂号，没钱咋办？活人不能叫尿憋死，头天晚上，我谎称有事向生产队长请个假，次日，天刚麻麻亮我就别着镰刀悄悄上了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再摸黑回来，一连三天都这样。
第四天起个大早，就和父亲把六捆红条(连翘的枝条没长粗时叫红条，修房编笆用的)用独轮车往供销社运。我村是个小自然村，没有供销社，得走四五里山路运到庄上。山路坑坑洼洼不上就下，十分难走。五十斤打一捆，三百斤红条也够沉的。父亲在后边驾着车推，我在前边用绳子拉，折腾了一大清早总算运到了。才卖了六块钱，倒害得父亲把脚都崴了，我也累得哼哧哼哧的直不起腰来。虽吃了些苦头，但再寄稿有了挂号钱，寄一次两毛，可以寄三十次呢。我心里臭美。正当我点钱时我村有个社员来称盐，看着我手里说：“发大财啦？”我和父亲都没吭声，回来后父亲说：“大事不好，你可能要挨批了。”果真，在大队的一次斗私批修会上，那个鸟社员检举揭发了我，到会的人立刻把矛头集中指向我：“上山杀红条卖钱，那就是私字再作怪。”“耽误农业学大寨，那就是对毛主 席最大的不忠。”“有私心就是有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主义尾巴不割掉，对社会主义危害极大。”“……”与会者你一言我一语地“帮助”了我一下午，散会时候，革委主任宣布：“被帮助对象留下住学习 班。”于是，住学习 班写检查认识“错误”成了我那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当时我真弄不清我错在哪里。不就是六块钱吗？我没偷没抢的，凭自己力气弄个钱有啥子错？于是检查交上去，说我“私”字满脑壳儿，中毒太深太深太认识的不透彻。“再写。一定要把脑子里的毒草挖出来，挖到光天化日之下。”革委主任是个矮子，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矮主任。矮主任每次都把我的检查往裤兜里一塞当手纸用，这次又要往裤兜里塞，我急了：“郭主任，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我认识不透彻？”“你这种人不住上俩月是不会透彻的，这我心里有数。”矮主任出去把门关上，门口有人看守，我只得再写。手都写麻了，交上去还是不顶用。
我老老实实写检查，矮主任看都不看就说太不透彻，所以再写就都是些指桑骂槐的骂娘话。每次我都骂得很解气，越解气越写，还来劲儿了。有一次我还把矮主任跟一个姓伍的寡妇偷 欢的事写了进去。那是那天傍晚，大队通知明天领返销粮，我家已断粮两顿，且因我生产小队离大队较远，所以一大早我就拿条布袋往大队去挨号，想第一个领到返销粮。当我走到那个姓伍的寡妇山窗前时，听得里面卿卿我我的有男人的声音，“这伍寡妇跟谁相好上了？”我驻足把耳朵贴过去细听听，“这不是矮主任的声音吗？”用舌尖舔破窗户纸一瞅，被子一起一伏，矮主任正钻在伍寡妇的被窝里偷 欢。俩人完事后可能是嫌热，把被子掀到一边竟不知廉耻地赤条条搂在一起。“平日里吆五喝六似乎挺革 命的，却原来是个大流氓！”……这份检查写完，我又特意润了润色，自以为这是我写检查以来的一篇得意之作，它除解了我恨还使我格外开心：我写检查报复矮主任，可怜他个郭矮子还蒙在鼓里只字不知。这份检查交上去他仍是往裤兜里一塞了事。又过了一天，俩月够了，矮主任该放我出去了。我把检查递给矮主任，哪料郭矮子不知咋的这次却意外地看起了我今天的检查，而且看得很细。“糟啦！他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看？是神经质还是察觉到什么了？”最后几句他还朗朗地念了出来：“检查一直不透，原来俩月不够，一旦俩月熬够，自然检查就透。”我捏着一把汗等矮主任念完听候发落。结果又是检查太不透彻，头脑里的“修根”扎得太深太深了没真正刨出来，得延长半月期限再写。矮主任出去了，望着那矮子的背影，我轻声骂道：“哼！写就写。狗 日的王八羔子，老子还就不出去了呢。”
这两个月里也苦了妹妹，吃饭都得她送。听说延长半月才能出去，妹妹埋怨我：“哥你也真是，忍忍就过去了，你胡乱写些啥呀。”这一整把我整了个麻麻的，这半个月的检查矮主任天天要看，我不得不句句推敲字字斟酌，但交上去还是不透彻。我窝着一肚子火，想跑到山顶上发泄发泄，就向看守的齐大叔说：“我要上茅房。”我趁机翻过茅墙，在青纱帐的掩护下攀上了红峪山。红峪山顶四周无人，我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开始发泄心中的不快和愤懑，任凭我骂那该死的告密的和郭矮子主任的十八代祖宗，骂累了，歇歇再骂。发泄得正尽兴时，忽听到大队的高音喇叭广播：“谁家窝藏了资本主义尾巴快来大队走一趟。交出有功！窝藏有罪！民兵连长迅速带人到七小队，看看他父母窝藏了没有，他父母不交出来就把他父母带大队来。”我如果不马上回去必将连累到父母，这时老天若能给我一个神奇的传话筒，我准能人未到声音先到：“狗 日的郭主任，我爹妈没窝藏我，别抓我爹妈！”我准会对着那神奇的话筒说：“爹妈，别怕！我来了，他们不敢把你二老怎样。”可是眼下我只能大喊着跌跌撞撞跑下红峪山。跑回村，老远就见民兵连长和几个民兵围着我父母要人。“你们把我儿子弄丢了，我们正要去向你们要儿子，你们倒好反来向我家要人，这是啥道理？”“不交出来，就把你们扭送去大队替你们养大的那个资本主义尾巴住学习 班。”“好好想想，交出来吧！”“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啦？你们还我儿子！”“别哭着喊着装蒜，快交出来！”见他们拖拖扯扯的威逼我父母，我大喝一声：“我在这，你们让我爹妈交个球！甭难为我爹妈，我跟你们走。”一伙人推推搡搡地把我架回了学习 班。“小子，你可把我害苦了。”看守的齐大叔因疏忽职守挨了训再不敢有半点懈怠，连我上茅房拉屎都寸步不离。其实他每天比我也不轻松多少，也不自由多少，虽然挣着工分，时时刻刻都得提防我越“狱”逃跑，显然很有些不耐烦了。他提醒我：“小子，想回家就说自己错了。承认个不是就那样难？”为了早一天回家，最后我还是说了假话，承认了自己不对。直到我认识“透”了（我也不知道透不透，人家说透就透了），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这事才算了结。一天一份检查，俩月半里，如果郭主任不当手纸用，放到桌上那是多厚的一摞啊？回到家，母亲见我眼圈红红的凹进去许多，就心疼地说：“这帮恶煞神，把我儿糟蹋成这样！”“当干部的哪个没杀心，这算轻的呢。”爹也说。那以后，村里人还送我一个绰号“俩月半”，还有个把人就直接叫我“资本主义尾巴”，我的真名他们似乎都忘了。
不过我还应该感谢那位矮子主任，如果没有那俩月半，我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偷看禁 书《红楼梦》。早年前，与父亲的老亲在一块共事的公社书 记就曾因偷看《红楼梦》被造 反派抓了典型，戴高帽子游街挨批斗。这是一部什么书呢？为什么公社书 记会冒着风险偷看呢？它究竟有多么神奇的引力？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对《红楼梦》有了好奇心。“什么时候我也能搞到一部《红楼梦》看看呢？”在学生时代读高中时我就特别留意这部书，我曾秘密访过一些要好的同学，他们都说：“听是早就听说过这部书，但就是无缘见到过它的尊容。”有个叫曾和平的同学说：“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以前爱收藏古典文学，或许他有也说不定。不过他家离我们这可不近，就是有也得走几十里山路呢。”“这我不怕。就怕这世道人家不肯也不敢借给咱。”“我要去借他也许给。不过，专门去借还得找个理由请假，不如趁学农的机会我陪你去。”
那时候学校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一天，我们到几十里外的校办农场学农，晚上就睡在临时筑起的窝棚里。农场离曾和平的远房亲戚家不远，我要曾和平带我到他亲戚家去。趁大家熟睡时我俩悄悄溜出窝棚，到了曾和平远房亲戚家叫开门委婉地说明来意后，人家说：“原来是有部《红楼梦》全本，六六年叫红 卫兵抄家收走了。”我俩只好失望而归。返回农场，见一伙人打着手电四处寻找，曾和平说：“是在找我们呢，他们啥时就发现我俩溜出来了？”“管他呢，找个理由不就搪塞过了？”他们见到我俩劈头就问：“你俩去哪了叫我们好找。”见到校领导我只好撒谎说：“我拉肚子一个人不敢去，就让曾和平陪我去了。”“扯谎！拉肚子就拉多长时间？太无组织纪律了！”当下我俩只能低头不语挨批评，第二天写了检查交给班主任才算了事。没借到《红楼梦》我很不甘心，我是校外生，住姨妈家，有机会接触校外生活，就又偷着到校外各处问了问，仍是一无所获，姨妈也悄悄帮我问过她的邻居，邻居们也都说没有。我不知道他们都是不肯借还是真的就没有。今毕业快一年了，我还惦记着这部书。我高中时候的班主任王嗣林老师喜欢文学，仨月前我去看望王老师，说起在学校学农写检查一事，王老师问：“那天晚上你当真是拉肚子吗？”我把秘密透露给王老师，王老师很受感动，他说：“那你为啥不和我借呢？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像我一样珍藏好保护好它，就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至此我才知道王老师也是个红迷，他还对《红楼梦》作了许多精彩评述，在这部书的页眉页脚都可以看到那字字珠玑的精彩评语。我在王老师那搞到了这部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书，只可惜上、下午“农业学大寨”，黑夜又想写些东西，挤不出更多时间看。住学习 班期间，每天除了花费些许时间写检查外，还有多半天时间如不找些活干总觉无聊，于是我就想用阅读来打发时光。但阅读绝对不能让人撞见，我就把齐大叔唤来，说：“齐叔，我想让你帮帮我。”“啥事情？”“每天除了写检查，剩下的时间你看我能不能读些书？”“《毛泽 东选集》倒还可以，其它书籍我可不敢让你读。”“我就想读些其它书。你若发现有人来就在门外给我示警，我就藏起来，绝对不会叫连累到你。”齐大叔经不起我软泡硬磨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了，所以齐大叔不仅是大队指派的日夜看守我的人，还是替我望风把哨的人。每天我们都以咳嗽为号，听到齐大叔咳嗽声我就把书藏好。我利用住学习 班的时间秘密读完了《红楼梦》。《红楼梦》是一部描写男女爱情的小说，怎么就成了一部禁 书呢？难道人世间多一点爱不好吗？说老实话，我就喜欢《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我也非常渴望在现实生活中能找一个属于我的林妹妹。
我出“狱”不久，我村有人透给我一个消息：“俩月半，上边下来调查矮主任了。”我问：“矮主任犯了什么事？”“还不是你俩月半检查里说的那档子事。”“我检查里说什么来着？”“矮主任和伍寡妇的事呗，你忘了？”“我哪能忘了呢？我说嘛，跳蚤蹦得再高，它总归还是跳蚤，迟早都要落回原地的。矮子蹦跳了几天？如今不又是比孙子还孙吗？”“这号东西早该把他‘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原来，矮主任的女人和一伙闺女媳妇在河边洗衣服时，那女人发现矮主任换下的脏裤，裤兜鼓鼓的，以为里边有私钱，怕搓洗烂，就把裤兜翻出来，却原来是一沓手纸，她展开一看，是我的检查，就细细看起来，闺女媳妇以为是郭矮子哪个相好的来信也都凑过来看，看着看着，有个媳妇惊叫道：“哟！郭主任交上桃花运了。”“嫂子，可别吃醋哟。”“只听说过女人给男人戴绿帽子，今个郭主任给咱嫂子也买了一顶。”“……”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得矮主任的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为了显示丈夫怕她，给自己挽回面子，这女人信誓旦旦地说：“我说这些天他总说大队事紧，天不亮就出去，原来是这破鞋勾走了他的魂。你们看吧，我回去不把这对狗男女撕烂，我誓不为人我！”矮主任女人当天回去没啥反应，当她丈夫天不亮出门，她也尾随其后，把奸夫淫 妇逮了个正着。街坊邻居都还在被窝里就听得外面大闹起来。“姓郭的，我把你个狗 娘养的矮矬子，你给我出来！破鞋，浪货，你给我起来！两个不要脸腚的，都给我爬出来！我把你个姓郭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你倒好，把老娘晾起来抱破鞋睡来了，我对你不好还是咋了，你这样对我。再不滚球出来就把这只破鞋挂到那浪货山窗上啦……”街坊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矮主任急了，跑出来揪住他媳妇就是俩耳光，他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骂道：“好呀，你敢打我！你妈就生出你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东西，老郭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举起手中破鞋对着矮主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直打得郭矮子抱住脑袋跪地求饶：“我的姑奶奶，我再不敢了。别打了！别打了！”伍寡妇怕郭矮子的女人闯进来，急忙闩好门连羞带吓躲在屋里不敢露面……调查组从群众口中了解到郭﹑伍一事属实，不久，矮主任就因作风问题停职检查，受到党纪处分。
那次上山杀红条我算是赔净了，蹲了俩月半“监狱”，六块钱充公，少挣了许多工分不说，寄稿挂号仍是没钱。
所以，此后每次寄出稿后，究竟邮到了没有，都还是个未知数，我还是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受煎熬。创作是很吃苦的，灵感来了，那怕是在半夜里也得赶快穿衣挑灯夜战到天亮。我村没有安电灯，写稿只能伏在煤油灯下写。草成了，再改，反复几次，再工工整整用稿纸誊出来，糊个信封装好心里才算踏实一些；再翻山越岭数里送到邮局，然后再在邮路上是否丢失、编辑是否看过、是否可用、是否退稿等一系列担忧和猜测中度日如年地自我折磨。急性子肯定会疯了的。寄一次稿我都要跋山涉水几次到邮局看有回信没有，直到没指望了才算。有一次寄稿搭了黑，回返时，刚爬上半山腰，因心里想着编辑会不会连看一眼都不看就投到废纸篓，没留神一脚踩空掉到了矮崖下摔伤了腿，膝盖上骨头都白花花的露出来了，幸运的是头部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我忍着疼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要通知家里根本没门，我只能咬着牙盼望有个像我一样搭老黑的村人路过这里把我扶回家，等了老半天愣是没等上，父母见我没回来就挑着灯笼兴师动众地带人找了来，妈妈说：“搭这么大黑，看把你伤成啥样了。”众人七手八脚把我弄回家去已是深夜。那次，因为骨折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养伤中我还念念不忘寄出去的稿。家境贫寒，寄稿, 信封都是自制的，从不买，省一分是一分吧，能买得起稿纸誊稿就不错了。
后来，《老白看戏》在《山西农民报》登了出来(文章署名是王宇星)，除了稿费还获了四十元奖金，心血变成铅字不易呀，能获奖就更不易了。文章虽短小，但对一个写作 爱好者来说，初次见报也倍受鼓舞。邮递员小韩拿出汇款单，好友要我请客，我毫不犹豫买了瓶竹叶青，备了几个小菜，三个人轮杯把盏庆贺了一番。几杯酒落肚，小韩乘着酒兴拉着唱腔说：“你小子还真行呀你，我那时还真是把你看扁了，算我对不住你，小生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好友说：“他这就叫有志者事竟成。”我也借着酒兴说：“那次到邮局查询我也有对不住老兄你的地方，我午休时间去，我失礼呀我。”又指着好友说：“你也快别抬举我了，你不比我发表的多吗？比起你来，我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反复地邮寄，反复地等待，终于有了个结果，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兴事！那天我是破天荒第一次请客，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总觉得我有些像范进中举。不过，文章见报，走在大街上的确有好些熟人都对我刮目相看了，亲友们称赞时，爹妈也总觉得我给他们争足了面子。《老白看戏》是篇几百字的微型小说——
老白看戏
老白踮起脚跟手还没扒着院墙，凳子忽一歪，一个倒栽葱跌倒院里，太阳穴就长出个“面包”来，疼得他直喊娘……
逢七月七骡马大会，村里写来专一团唱三天大戏助威。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还未开演，早把偌大的场地塞得满登登的。
“嘀铃铃……”电铃声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牵着老白的心脏。他是个看戏精，每次都看得掇了鼓，这回专剧团下乡他岂能不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得去！”电铃再一响就要开演，老白屁股下扎了锥子似的再也坐不住了，霍地站起“咚咚咚”走到大门口，转念一想，儿女们跑光了，家里不能没人。要光看个门好说，两扇门一拼背着过去看还可搭个座位儿，只是……他只好踅回屋里。
“嘀铃铃……”电铃声真具有魔力，紧紧揪着老白的心脏，他是村业余剧团的导演，每年春节后都要到县上汇演。说什么今晚也得去取取经，争取在年终排出一出好戏来！
戏开演了，老白屁股下垫了烙铁一样再也坐不住了，他“呼”的站起风也似的地跑到大门口，怎奈大前天邻居失盗的事又涌上脑海，他只得重踅回去，每往屋里挪一步，腿总觉得有磨盘重。老白一条腿刚迈进门槛，脚下似乎踩上了地雷，他慌了——今晚可是出新戏，只见过剧本没看过演出，他不能不看。他又狂奔到大门口，谁知箱底一千零一张十元十元的钞票又在眼前晃动，他是村里万元户，要真失窃，这几年的血汗可就算白白喂了狼！可专剧团轻易不来，这戏咋能不看？得看！
老白急中生智，将桌子搬到院墙根，试了试看不着又将凳子摞上去试试，手还没扒牢便连人带凳撂了下来。
唉，活活气煞我老白矣！
每当有人来我家，爹妈总要翻出那张《山西农民报》指着《老白看戏》让人家看：“我们儿子的文章登报啦，快念念吧。”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仍笔耕不辍坚持写作，发表了几篇后，可能是因为都爱好文学的缘故吧，我又结识了几个外省市朋友。说结识可相互间都没见过面，只是在报刊杂志上拜读过对方的大作和简介，知道了联系方式就彼此开始通信交谈一些创作感受而已。那段时间，我们书信来往较频繁，恐朋友们笑话，说我寒碜，我不再自制信封了，每次寄信都要用个精致漂亮的信封，以显示出他们结交的朋友我是一个爱讲究和不俗气的人，况且，我早是一个人民教师了，每月都有薪水保证，那还能像以前那么小家子气呢。起初买信封是写好了信或稿才要去买，用几个买几个，后来由于我是邮局的常客一直要用，为了省去麻烦，一次就买一小摞，用时抽出来便是。学校属于古郊乡东大片，离邮局有三十来里，寄信都得托人，也不能再到邮局看信了，除非过星期。朋友的来信，邮递员图省事总是放到村支书家里，再由支书家的小孩带给我。书信往返一个周期都要花费好长时间，有时候，不知是朋友没来信还是邮递员丢失了，也不方便查问。往往查问给邮递员的印象是我对人家不信任。可是，有些信件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又不得不查。查与不查，我的心里时常被这一矛盾缠绕着。怕惹人嫌，宁愿自己受煎熬等待。
湖北江陵有个姓徐的女友，起初和我是一般的文友关系，三个月后我读到了她这样一封来信——
宇星：你好！
我们交往已几个月了，从你的每一封来信中，我不仅仅读到了你在文学创作这条十分拥挤的羊肠小道上是怎样奋力拼搏的，也读出了你的一颗心。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文学青年，你是善良的，你人品好，希望你好人有好报，希望你在那条羊肠小道上别让挤下来，希望你写作颇丰。半途而废不仅钓不到大鱼恐小鱼也难捉几条。你还是一个单身，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往往有一个积极支持甚至热切帮助他的女人，很希望你能得到这样一个女人。
文学和设计是我此生的爱好，我喜欢写作也喜欢给文学作品作些点评，文学评论说白了就是给文学作品挑刺。我总认为你的习作《老白看戏》如能在语句上再提炼提炼，就更有些节奏感，读起来就更能扣人心弦，你寄给我的其它一些习作也还须在题材筛选上下些功夫，切忌面面俱到，要给读者留下一个广阔的思索的空间。这是我的一些很不成熟的粗浅的看法，仅供你以后创作时参考。我们一家三口，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就喜欢给我的习作挑刺，我写完一篇稿后总要读给父母和周围的一些人听，让他们都来挑挑刺。虽然他们都没发表过什么作品，不懂得写作，但他们也能听得出一些毛病的，真的。刺挑多了就长记性了，再写起来就不至于犯以前犯过的错误了。我也在习作里设计过我的未来人生，但设计总归是设计，谁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呢？但愿你我的未来都能更美好！
衷心祝愿你找到一个能与之患难与共，并能理解和体谅你，助你一臂之力的人生伴侣！今天就此搁笔，盼复。
晓芬
3月3日
我慢慢品读着这封信，好像从中捕捉到晓芬流露出一种近乎微妙的心理——她莫不是想让我和她之间再提升一个高度？晓芬说得对，漫漫人生路是需要有一个好的合作伙伴来共同设计规划。从晓芬信中的“一家三口”我获悉晓芬尚未出闺门。心里说：“这条信索实在太重要了，百年修得同船渡，也许晓芬就是我要找的林妹妹，我为何不能向她求爱？”凡事都讲究个效益，我得主动向她发出求爱信号看她有啥反应。我写道——
晓芬：晚上好！
今下午收到你的来信，趁学生活动时我抓紧看过。见你信如见你人，倍感亲切。我好想让我们的关系快速升温，超越于一般，今晚当即写下我的心迹。从你信中我惊喜地获悉你也还未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如你不嫌弃，我愿做你的护花使者，为你遮风挡雨。你是花，我就是花周围的篱笆，我愿做你的防护墙。你是花，我就是花上的绿叶，我愿拿出我全部之绿来衬托你霞一般的美丽。
你信中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往往有一个积极支持甚至热切帮助他的女人”，确实如此，任何人要想成功，单凭自身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他也需要支持和鼓舞。我想，在我背后能有你的支持和鼓舞该有多好啊！我渴望成功，更渴望得到你。如果有一天你接受了我的爱，那将是我此生莫大的快乐和幸福！我期盼有这么一天并期盼这一天能尽快到来！
我文章里有很多毛病，很需要你来帮着挑挑刺。我人有很多毛病，也很需要你来帮着挑挑刺。对于你善意而正确的意见我会绝对采纳。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一起了，我会倍加珍惜这美好的时光。因为我知道这美好的分分秒秒都是你给我带来的，我不会轻易地让这美好的光阴从我的手指缝中白白流失。
我热切期望你能来和我共同规划以后的人生，热切期望你能来和我并肩走完人生旅途的后边一长截！
愿我们能双宿双飞共同应对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一切困难，共同开拓出一个美好的明天！愿你对于我所发出的求爱信号作出一个明确表示。盼复。
此致
一个热切追求你的人
3月14日
信托人寄出后，我担心晓芬会笑我自作多情，拒绝我冒昧发出的求爱信号，不给我写信了，不曾想，二十天后我就见到了她婉转而亲切的回复。我细心地品味着她信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没有拒绝我，我兴奋得一夜没有合眼。她说愿意在双方相互间继续了解的基础上逐步提升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几个星期后她寄给我一封用图片代替文字的信，图片制作很精致，上面画着一对青年男女手挽手肩并肩昂首挺胸走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从此我们就有了一个约定：并肩携手走向未来！
和我书信来往半年多后，通过交换信息和照片，我们相互间有了一定的了解，进而发展成了恋人关系。不久前她来信说很想到我家看看，信上写道——
星：
先向你及全家人问好！
通过书信交往，深知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们能发展成今天的情侣我很高兴，为了实现与你共同走完后边的人生旅程这个约定，我想到你家去一趟，不知你意如何？
你说你们那条件很差，尤其你家更差，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思想上早有准备，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志同道合，俩人一心，没有的可以有，现有条件差以后可以好。条件是要靠人来改变的，人心齐泰山还可移呢，你说是吗？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去了看到条件差就会反悔。我不是那种人。你说你是一个缺点和错误很多的人，我也认真考虑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吃一堑长一智，亡羊补牢牢会更永固。我想，在人生旅程中，我们结伴而行，要相互找找不足，取长补短，扬长避短，而不是相互揭短；要相互理解和体谅，关心和爱护，支持和帮助，而不是相互指责，相互间总能感觉出温暖的，这比什么都重要！你对她（他）好了，她（他）自然会感觉到，除非她（他）是冷血动物。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见到你后发现你身上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错误就会反悔。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一定相信我。切记，等你回信。
祝愉快！
晓芬
4月11日
看过晓芬来信，我发现她对我的称谓有变，以前一直是称“宇星”，这封信却称我“星”，称谓上的小小变化，我感觉出我们虽隔千里之遥，但她的心已和我贴在了一起，她是我可亲可爱可敬的人。于是我顾不上吃饭睡觉立马拿笔复函。我在邀请函里写道——
芬：
问你及全家人好！
阅你4月11日来函，知你对我情真意切，我打心里敬佩你！今特写信邀你来我太行转转，看看，来我家转转，看看。我和我全家人都热切期待着你的到来！
我家住深山，虽青松翠柏泉水叮咚，环境优雅空气宜人，人如蚁般勤劳可敬，然，山高路陡，人少石头多，条件艰苦恶劣。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一家人勤勤恳恳，节俭度日，忙碌一年也只能顾个温饱，顾个生活，家里并无啥积蓄。我本人自尊和自信心都很强，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违心地去讨好权贵，更不愿听灌米汤之类的奉承话，性格内向，与性格不合的人话语很少，然，对于善意的批评我会虚心接受，对于恶意的攻击或造谣中伤我也会挺身而出。我所说全是真话。因我对你也是真心实意才在以前的去信中如实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阅你信后知你不嫌弃我这一切，我更加敬重你，也更想马上见到你。切记，你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来时一定先发电报，也好让我届时到车站接你。热切期盼你的到来！
祝我们早日相见！
一个日夜期盼着你的人
4月28日
在四月二十八日书信里，我约她到我家来看看，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不见她来电和复函，我已老大不小了（在本地亲友和同事也给我介绍过不少，算算足有一个加强排哩，可每个都是一见面就觉得不投缘，不是我不符合她就是她不适合我，没有一个是我要找的林妹妹），本地没有碰上一个合适的，婚事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能遇上一个知音很不容易，因此很在意她的复函。那段时间，支书家的小孩来上学我总要先过问有我的信件没有。望穿秋水，苦苦的等待没有任何消息，我简直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每天都懒得安锅起灶了。一切的苦闷, 一切的烦恼只有通过在课堂上和学生的问答中得到解脱。
忽然有一天接到一封电报，芬说要来，已买好了正点的火车票，在武汉买的。电报已发出来两天多了。我安插好学生，急忙请个假骑上自行车往回赶。进入古郊村，人们都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外星人似的。我的中学时代是在古郊度过的，更何况那时我是校外生，应该说古郊人对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可他们今天都是怎么了？当我经过乡政府时，我的好多同窗围过来说：“你可回来了，晌午多有个穿裙的女的打听不到你家急得人家都快哭了。”“消息长翅膀了咋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快？”“小子你艳 福不浅呀你。”“可不敢慢待了人家，让飞走了你可要后悔的。”“小子你脸红个啥，这是好事呀！”“……”紧赶慢赶，可到家还是晚了一步，芬已在下午两点就一路打听着找到我家了。事情的突然使家里人都措手不及，以至于连家里屋外都没来得及收拾收拾。我回到家已近黄昏，倒是夕阳给碧水青山的小小村落镀了一层金粉，院子和房屋罩在金色中增添了几分光彩，父母和弟弟都在院子里坐着，母亲说：“在你屋里呢。你妹妹也在那。”“星，回来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你家哩。”“收到电报就往回走，结果还是晚了，没能趁上到车站接你，让你费事找了。芬，路上好吧？”“哥，嫂子等了你一下午，这会来了，你可得好好陪陪嫂子，我去了。”见我进来，妹妹稍坐一会就出去了。这时，我开始细细打量起芬来。“星，你学校离这有多远？走累了吧？”见我没有吭声芬又说：“星，你的芬和你说话哩。”“哦……不远……不累……就三十来里。”“我不和照片一样吗？只顾得看连话都顾不上说了，以后有你看的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看个够的。”“我看不够。看不够。”芬确实比照片要美十分，面若桃花，略施粉黛，青丝盘卷，芳香沁脾，雪白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敢和西施媲美。看到芬如此美丽，我心想：“这不正是我要找的林妹妹吗？今生能娶到这样的天仙做老婆，我心足矣！”“星，别傻看了，给我倒杯水。”我忙沏一杯浓浓的蜜糖茶给芬端炕上，芬慢慢地喝着，又灌我一口，说：“品品，啥滋味？”“甜味。”“这会，我心里就是这种滋味。”“我也是。”当下我只顾傻愣愣地看，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晚饭后，我们又坐了几个小时。煤油灯下的芬更是楚楚动人，让我百看不厌。芬大老远来了，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汽车，又步行数里山路才找到我家，现在肯定很累了，应该让她早点……我正这么想着，母亲进来说：“闺女，累了就早点睡吧。”又对我说：“你今夜就和你兄弟将就着睡吧，明个好好陪陪人家闺女。我要去睡了。”母亲走后，我想“今夜里我该怎么办？是去和弟弟睡还是就在这睡？”这倒成了我的两难选择，成了我的一道大难题。看着天仙般的美女就坐在我眼前，老实说，我真不愿离开这屋，可是要跟芬睡，我又没这个勇气，就算我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能在人家第一次上门就那么肆无忌惮，我可是堂堂的人民教师，我不能让芬看扁我……可是，说句心里话，我又确确实实的舍不得芬，只想和她在一起……芬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不用急，芬迟早是你的。”“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细想，我真心爱芬，我该从细节上从细微处去爱芬，我今夜应该让芬好好休息，于是我说：“那你就早些睡吧，芬。”嘴上虽这么说着，可两条腿就是不愿挪动半步。我们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坐着，还是芬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星，给我找些你写的文章看，好吗？”我说：“好。可是芬，你还是明天看吧，今天就早些歇吧。”还说早哩，我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艰难的抉择使我不能自拔，只能心一横强迫自己走出去给芬关好门去了弟弟房间里。
第二天清晨，我们到村边散步。村边，芳草萋萋小河岸，杨柳依依鱼水情，农家女儿挑水忙，扁担吱悠歌儿长。芬要拉我手，当着挑水的闺女媳妇们的面，我像株含羞草，竟不敢把手伸过去，我甚至认为俩人并肩走都有些超越世俗的底线，总要和芬拉开一些距离。芬笑我封建，可我就是怕村里人看见了会说三道四。芬说：“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介意她们。”芬硬牵住了我手边说边笑，我只好害羞地低下头和芬并肩走。那一刻，那些闺女媳妇们向我们投来的目光是羡慕还是什么的我搞不清楚，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全然顾不上那许多了。还记得那天晚饭后，花好月圆微风送爽，我们在新修的同心桥上欣赏夏夜美景。“山村花月夜，爱侣同心桥。星，当几十年后回首往事，我会觉得这段经历是最甜蜜的。”“我会把这段经历永远珍藏心里。”“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星，我忠贞于我们的爱情。这次来你家，我没有告诉我爸妈，我回去时你去送我，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很希望去送你，不知你还能来吗？你来了，我托关系把你安排到陵川地毯厂。”“那样最好。我相信我会说服我爸妈投降我的，到时候我会把两位老人都带过来，你乐意吗，星？”“我乐意。那样，我们照管四位老人就更方便些。”“星，你真好。”“芬，你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林妹妹，我愿一辈子对你好。”“那么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贾宝玉了。”“芬，《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但你的贾宝玉会努力一辈子的。”“我相信你，星。”“海能枯石能烂，星爱你的心不会变。”“天在上地在下，芬忠贞于你的心也决不会有半点偏移。”那晚，我们互表忠肠，憧憬未来，不知在桥上谈了多久。
我还清楚地记得，有天清晨，芬说：“山里空气好，尤其是早晨。星，我喜欢这里的山，今早你陪我登登山好吗？”“好哇！”我家的房后就是一座高山，我走在前，她跟在后，钻进森林没人能看见我们了，我怕芬再说我封建，就主动说：“芬，给我手，我拽着你好走些。”“不怕粘住你了？”“没人的时候就想和你粘在一起。”握着芬那纤纤手指，我说：“芬，握着你手，我总感觉是握着一块美玉。”芬说：“不过，这块美玉可是有温度的哟，你感觉到了吗？”“我感觉到了，有一股暖流通过了我全身。”“我也有一股暖流通遍了全身。我就愿这股暖流永远流淌在我的全身。”“我也是。”“你感觉累吗？星。”“有美人相伴哪会感觉累呢。不过你初次登山一定很累了，我们歇歇吧。”芬靠着我歇了会，站起来说：“这次我在前拽着你。”我把手给了芬，我们又继续往上攀，快到山顶时芬亮开甜甜的嗓门唱起了《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芬放开我抢先上去看山上面风景，我上来看到她快活得像只小鸟，就问：“八百里太行可好吗？”“洼洼有水有人家，缕缕炊烟飘彩带，块块梯田都是绿，牛羊点缀太行山。人说山西好风光，好山好水好人家，二人牵手山顶上，露水湿衣奴不怕。”芬吟一首小诗回答了我提问。这时我才注意到露水已打湿了我们的衣服，但我们此时都有碧水蓝天般的好心情，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山顶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二人世界是如此的美妙：芬要我抱着她柔软的腰肢跳舞，我不会，她教我给我做示范，我搂着她优美的腰肢，尽管周围无人，但我还是有些害羞，每个动作都显得极不自然，极不协调，笨得像一头猪似的，却开心得很。
芬在我家住的那些天，每天早晚，我们都要到村边散散步或是登登山，到同心桥上赏赏夜景。赏夜景归来总要聊一些文学常识，探讨一些写作技巧，各抒己见，统一看法，以达到共同提高之目的。那些天，母亲曾两次暗示过我：“你可别冷了人家闺女的心，我看人家闺女对你挺那个的。要不，夜里就不用再跟你兄弟睡了。”芬也很有那意思，可我不管母亲和芬怎么暗示我，我总是说：“芬白天应酬那么多客人，忙活一天也挺累的。”芬第一次来我家我就那样做，我还算是人吗？我应该对她的一生负责！所以我每夜仍要坚持到弟弟那去睡。其实，我到弟弟那去睡，我是怕等不到洞房花烛夜就超越了底线，到时候没了新鲜感。洞房花烛夜可不是个一般的夜晚，它是人生的新起点、新亮点，新郎新娘一切都应该图个新鲜，这点我很在意。
那时候，在我们这个小县，县城里还没有个穿裙的，乡下见到个穿裙的更以为见到了个洋货色，稀罕得不得了。我家来了个洋姑娘，一时间在乡里成了个爆炸性新闻。那几天的上午和下午，芬拿起我的习作还没看上两页就一准会有人登门造访，不仅本村的，附近大小村庄都有来看的，络绎不绝，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南方人就是大方，她倒像是这个家里的主人，端茶，倒水，发糖，彬彬有礼地招待着一拨儿一拨儿的宾客，使我避免了场面上的诸多难堪，昨天，老同学曾和平临走约我们到他家玩玩，说今上午在家专侯着。怕早饭后有人造访出不了门，今早我们选不远处一座小山丘散散步就匆匆回去吃饭。饭后我推出自行车，芬要带我，我说：“还是我带你吧，山村小路你没骑习惯。”小路起起伏伏长蛇般向前伸展着，往常一个人骑尚觉吃力，今带着芬倒没感觉出累，只是我担心芬在这样的小路上颠簸身体会吃不消，所以就骑一会走一会。再要骑时，芬说：“星，累吧？”“不累。”“别逞能了，我带你一会。”这样的路我怎么好意思让她带我呢？芬争不过我，就替我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那你慢些。”到了乡公路上，芬坚持要带我，我只能如此。
刚行不远，通路北村子的斜坡上冲下五六个人，为首的醉醺醺的散发出一身酒气，斜愣着眼硬把我从车后座上拉下来，说：“天上给你掉下来个林妹妹，还不请请哥们的客？姓王的，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可不能败这个兴。”其余人也齐声附和着：“来了这么个大美人，是得请请客。”我从小受父母影响养成了节俭的习惯，没啥事身上一般不带钱。今走得仓促，更没料到路上会有这一招，所以兜里一个子儿也没有，这可咋办？我正犹豫着，芬说：“三十元够吧？给。”醉汉拿了钱带一伙人兴高采烈而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够意思。够意思。”芬带着我继续上路时，我问芬：“你咋知道我没带钱？”“从你脸上看出的呗。再说，你信里和我说过你的习惯。男人都爱面子，这种场合，我还能让你丢了颜面？”到了曾和平家，他一家早备下桃、瓜子等一大堆水果干果等着我们。我们唠嗑了一上午，午饭时，曾和平拉我到院子里，凑近我耳朵小声说：“晓芬太美了，能和她睡一夜就死了也值。这回你该如愿以偿了吧？”我点点头。“愿你们早结连理。”曾和平祝福我。我说了上午在路上遇醉汉一事，曾和平说：“你那辈子积阴德了。我要有晓芬这样个好媳妇，我真愿一辈子供着她。晓芬很会处事，以后不管啥事晓芬肯定会给你留面子，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和你嫂子就因为她处处不给我留面子，俩人常常生气斗嘴。”听曾和平这么一说，我知道他羡慕死我了，就说：“嫂子以后肯定也会给你面子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曾和平叹口气说：“难啊！”……下午回家路过乡政府时，乡党委书 记还邀我们到乡政府聊了半天。“欢迎你到我们这大山里来作客！更欢迎你到我们这大山里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非常谢谢！非常谢谢！”“不过，你来我们这生活能行吗？我们这里苦啊。”“我觉得这并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看两个人的感情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志同道合了，还有什么不能挺过去？再苦也会觉得甜的。”“……”芬的美丽人皆称赞，谈吐不俗更令人折服。都说能有芬伴我终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姨妈也夸芬是七仙女下凡：“天上七仙女也不过如此，我外甥好眼力。”看到大家都这样说，我的心自然是三伏天吃冰棍——爽极了！那些天父母也高兴坏了，连走路也像年轻了十岁那么带劲。姊妹们也都忙前忙后配合他们心目中未来的嫂子招待宾客。当我得空一问才知道芬月内寄过两次信。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收到，以至于让我遭遇了匆忙和仓促带来的尴尬。我问：“你怎么不挂个号？”她嫣然一笑，说：“谁料到你会收不到？”一个多星期后到湖北送她，她带我逛了武汉……
中篇
那天，我要辞别芬回返，芬送我到江陵城，芬说：“到武汉买好火车票，一定给我打个电话来，不然，我可不放心你。”我说：“你已带我逛过武汉，我这么个大活人还会走丢吗？放心吧！”“只有你上了火车我才会放心的。我就在这里邮局等你电话。”“好，那你就等我的电话吧。”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鼓足勇气上前拥抱了芬吻了芬，第一次拥抱女人吻女人，不免心跳得紧，那滋味真让人一辈子都难忘。要在平时，我不会在车站那众目睽睽之下拥抱芬吻芬，但今天不知哪来这个勇气，连我自己都感到万分惊诧。胳膊挽胳膊手牵手还可以，拥抱接吻这样的事怎好让别人看见呢？可今天……我正深吸着芬身上的那沁人心脾的青春气息，候车室的管理员举着小喇叭广播：“排好队，开始上车啦！”我只得松开芬，朝芬挥挥手，转身匆匆排队上车。我的座位靠着车窗。我坐下，放下车窗玻璃，扭头望望芬，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我们逗遛武汉的情景和这些天来在芬家里发生的一切……
来时，我们在武汉逗遛了一天。芬说：“你没来过武汉，我们乘电车转转武汉三镇。”电车上，芬介绍说：“武汉湖泊很多，有百湖之城的美誉，也叫江城，是华中最大都市。长江和它最长的支流汉江横贯市区，把武汉一分为三，形成武昌、汉口、汉阳三镇隔江鼎立的格局。三国时孙权为了和刘备争夺荆州在这里交过兵，孙权曾在这里武昌建过都，武昌原叫夏口，孙权为实现‘以武治国而昌’，就把夏口改名为武昌。这里的东湖还是毛主 席在解放后除东南海外居住最长的地方。”芬还带我参观了武汉毛泽 东故居、武汉中央农民 运动讲习所、陈潭秋烈士纪念馆，看了一些码头。遛街逛商城时，街道、商城的男男女 女皆是胳膊挽胳膊手牵手的，置身这样的环境，受到感染，我再不像在家乡村边和芬一块牵手散步时那样怕人看见了，居然敢大大方方挽着芬的胳膊走路了，我觉得我真进步不小。中午就餐时芬问：“今上午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想了想说：“大武汉其实就是一个大美女，众多湖泊点缀其中使她容貌更加妖娆动人。今我除了解了她的一些历史外，那就是每到一处下车后与恋人牵手游历，留下幸福足迹的那种甜美感。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能在大武汉的街头、码头、湖岸留下我们牵手走过的足迹，你说这不是最大的收获吗？你知道在我村散步时，当着外人面别说挽胳膊牵手了，就连和你肩并肩挨着走我都不敢。当时羞死我了。一个天生丽质的江南女子能不嫌弃一个北国大山里来的土包子，并能与他手挽手肩并肩地昂首阔步在大都市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你说他的感受能不非同寻常吗？”“想不到你的感受还挺细腻呢。”“我想，你一定也有同感——我们牵手武汉的那种甜美感。”芬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用罢 餐，芬说：“上午每到一处都只是匆匆走过而已，下午我们去登登黄鹤楼，再到东湖玩一玩。”我说：“我是盲人摸象，全凭你导游。”芬先把黄鹤楼给我作了番简介：“黄鹤楼公园是武汉最著名的风景区。黄鹤楼有天下绝景、天下江山第一楼的美誉，与湖南的岳阳楼、江西的滕王阁号称江南三大名楼。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期吴黄武二年（公园二二一年），屡建屡毁，现在的黄鹤楼一九八五年建成，外观雄伟壮观，古朴典雅，是武汉市的标志性建筑。黄鹤楼飞檐五层，攒尖楼顶，金色琉璃瓦屋面，全楼各层布置有大型壁画、楹联、文物等，楼外铜铸黄鹤造型、胜像宝塔、牌坊、轩廊、亭阁等辅助性建筑将主楼烘托得更加壮丽。我八六年秋天去过一次，今天去算是故地重游了。”我对观赏名胜古迹本就有雅兴，听芬说罢，也不顾火热天气的炙烤就催促芬即刻带我前去游览，芬说：“看把你急的。先听我讲个故事。”她说相传有位仙人化作人形在黄鹤楼中饮酒，不料此仙人囊中羞涩银两不多，但店主并没有深究。仙人感谢店家的大度，就在墙上画了一只黄鹤。并告诉店主，为了报答他酒钱留下只黄鹤，说：“你只须拍手四下，黄鹤便可在空中起舞供大家娱乐，但你切记，黄鹤只为大家而舞。”说完，仙人离去。店家按仙人说的方法一试，果然黄鹤翩翩起舞。大家拍手称快。有位无恶不作的大官闻讯，包下整座楼，命令店家让黄鹤起舞。无奈，店家拍手四下，黄鹤从墙上浮现出来，步履沉重地起舞。接着，金光一现，店家看见当年那位仙人回来，仙人说道：“黄鹤起舞，不能只为私人独舞。”说完示意黄鹤，黄鹤回头啄瞎了那位大官的双眼飞到仙人身边，仙人便骑着黄鹤飞走了。黄鹤为地方百姓除了一害，此后，当地百姓就管这座楼叫“黄鹤楼”，谁家有结婚、做满月之类的喜事，仍要光顾这家酒店。末了芬说：“我们典礼时也来黄鹤楼公园欢度佳期该有多么浪漫。”“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们旅行结婚，我到江陵接你来黄鹤楼公园合影留念后，再到北京大观园体验一下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诗话。”“我俩想一块了。”
下午一时半，我们来到黄鹤楼公园。芬说：“先去看看黄鹤归来铜雕。”这幅铜雕位于正面台阶前裸露的岸石上，由龟、蛇、鹤三种吉祥动物组成，龟、蛇驮着双鹤奋力向上，黄鹤脚踏龟、蛇俯瞰人间。看罢铜雕，芬引我来到“鹅”碑亭，这里有清代流传下来的在武昌蛇山黄鹄矶的一笔草成的“鹅”字刻石一方（传说书圣王羲之在黄鹤楼下养过鹅群，有次情不自禁写下此字），一九八六年，风景区将依拓本重新制作的鹅字碑立于形如弯月的鹅池东端，在碑的北侧建有石拱桥，并以碑作亭壁，建六角亭，亭以碑名……最后我们牵着手来登黄鹤楼。黄鹤楼平面设计为四套八边形，谓之四面八方，虽只五层，却有十五六层楼房那么高，各层大小屋顶，交错重叠，翘角飞举，仿佛是展翅欲飞的鹤翼。在一层宽敞的大厅，正面是一幅表现“白云黄鹤”为主题的巨大陶瓷壁画。两旁立柱上悬挂着巨幅楹联：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四周空间陈列历代有关黄鹤楼的重要文献、著名诗词的影印本，以及历代黄鹤楼绘画的复制品。来到二层，正面是用大理石镌刻的唐代阎伯理撰写的《黄鹤楼记》，述说的是黄鹤楼兴衰沿革和名人轶事，楼记两侧为两幅壁画，一幅是“孙权筑城”，形象描述了黄鹤楼和武昌相继诞生的历史，一幅是“周瑜设宴”，反映三国名人去黄鹤楼的活动。登上三楼大厅，映入眼帘的壁画是唐宋名人崔颢、李白、白居易、陆游等的“绣像画”，并摘录了他们吟咏黄鹤楼的名句。涉足四楼又见大厅用屏风分割成几个小厅，内置当代名人字画，供游客欣赏、选购。抵达顶层，《长江万里图》等长卷、壁画更让人耳目一新，联想到蒸蒸日上的可爱祖国。二、三、四层外都有四面回廊，可供游人远眺，五楼是瞭望厅，步入大厅外走廊，放眼远眺，“极目楚天舒”，不尽长江滚滚来，舟楫如织，三镇风光尽眼底，车辆如流。望着美丽如画的大都市，芬说：“孙权修筑黄鹤楼完全是出于军事目的，穿越了近两千年，黄鹤楼如今已成了祖国万里江山上一颗璀璨明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