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人来人往,各色人等脚步匆匆。虽然是刚过了年节。候车室里依然是人满为患,在拥挤的人流中,小满踏上了去往西南的火车。进了车厢看见还有零星座位,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随手把背包放在行礼架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四方脸型眉目疏朗,眼神清明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他的邻座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年纪,留着齐耳的头发,她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穿着㳀蓝色的毛呢大衣,一条白色的围脖搭在向前,看起来优雅而且文静与车内的喧闹一点也不搭边。这二人郎才女貌似乎是同伴,小满的到来可能影响了那看书的女子,她迅速的抬头瞄了一眼,杏眼一转又落在书本上,那神情似乎是被书里的精彩所吸引,杂乱的车箱丝毫影响不了她的注意力。小满暗叹一声好定力,这好学的求知欲真让人敬佩。
小满的旁边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粉黄的外衣罩着短袄,下身穿着黑色带条纹的裤子,这新衣新裤明显是迎新年的喜庆装扮,两条短辫子扎的很齐整,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在她的肩头摆动,看见小满走近时,就喜眉笑眼的抬起屁股往里挪。她身材圆润,圆脸圆眼睛一笑眯成了月牙一般,十分的生动活泼,无论是从她的穿着打扮和举止,都让人感觉到她的憨厚朴实。
见小满坐下,短辫姑娘高兴的打招呼,同样是单身女孩她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拿出吃的让小满品尝,很热心的跟小满攀谈起来。姑娘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对面的男人先是微笑着当听众,可是旅途无聊,面对心胸坦荡的女孩子放松下精神,也加入她俩的谈话中。那短辫子姑娘就高兴的叫他大叔,他先是窘了一下,毕竟他只是三十来岁的人啊,但是看到笑的真诚无比眉飞色舞的银花就勉强的接受下来。在交谈中小满听得出这个大叔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一会时间就不动声色中问明辫子姑娘的家庭情况和出行目的。原来这个姑娘叫银花,是去部队看望生病的对象去的,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她感觉也很陌生也很兴奋,所以她一路兴奋说个不停。从她家的住址,地里种什么作物,家里养了几只鸡,几头猪,她的对象家离她家有多远,二人是怎么认识,怎么相处都说的明明白白。刚开始那男人有意引导着她说,后来干脆就住口不说了,只是笑吟吟的听着,因为不用他再问,银花就自己说个不停。可真是淳朴可爱的姑娘,连见人只说三分话的防人之心都没有。看书的女子原来还不受她的影响,后来见她说个不停索性也放下杂志加入了听众的行列。
旅途中有银花这样的人相伴,几人的行程也不觉得枯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清早,因为晚上在座位上休息没有睡好,大多人都没有了第一天的神清气爽,脸上带了倦意,只有第一次出远门的银花依旧热情高涨,她洗漱完后就拿出从家里带的过年零食分给大家吃,几个人只得意思的尝了尝就各自拿出自己的来吃,小满没有带什么,买了火车上小推车的盒饭填饱了肚子,银花嫌她买东西吃太浪费,到中午非要让她吃自己带的食物,就像是一个好姐姐关心教导妹妹节省过日子模样,让对面的二位看了直翻白眼。出门在外各色人等各怀心思,像银花这样心思单纯的人最让人放心。吃了人家的食物受了人家的教诲,小满一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模样示人,顺着她的话点头认可,男人也跟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家常。
火车每到一站都有人上上下下的,后来上火车的人明显口音有了变化,银花话语渐渐少了,打量别人的眼光多了起来。她悄悄的问小满能不能听懂他们的口音,还担心她的对象是不是已经适应了外地。对陌生地方的紧张不安是每一个出远门的人都经历的事情,小满安慰她说习惯就好,慢慢就能听懂这边的方言了。看着比自己年龄还要小些的女孩坦然自若的样子,银花也稳下心神来,
下午的时候上来七八个小年轻,他们随身没有带行礼,一看就不是走远路的人,他们上车后,贼眉鼠眼的打量了车厢一周,一行人走过去,又有三人很快的回到了这个车厢,寻找一圈看这边座位上有三个女的,就用眼神相互示意冲这边来了,其中有个穿蓝袄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银花的旁边,那个位子原来是小满的,因为银花让小满看沿途的风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她,所以现在银花坐在了靠过道的位子上,因为是冬天穿着厚实,坐下的小青年用屁股往里挤了挤银花。
“妹子,给哥哥让点空,就是你们屁股大也占不了三个人的位子。”银花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他又得意的说:“妹子,你别不好意思,我不是嫌你屁股大,女人屁股大是好事,一是好生养,二是丰满性感,这是夸你呢,别生气哈。”他一边说,一双眼睛肆无忌惮打量着银花。
银花一是听不太懂他们的口音,二是听明白了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她从没遇到过这样下流无耻的人,窘得面孔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紧紧咬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啊,女人嘛,有肉抓着才舒服,软软腻腻的手感好是吧老大哥。”对面的大叔身旁也挤坐下一个男子,他穿着高领的毛线织的毛衣,油头粉脸的娘们样,一边附合着说,一边用猥琐的目光瞅着那个三十多岁的文静女人,那个女人明显比银花素质高些,一下子听明白了男子话里的调戏意思,她狠狠的白了那个男子一眼,张口就想骂出脏话,但是看见男子眼睛里的挑衅和凶狠,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经过一天的相处,小满早看出来这女人跟旁边的男人也是陌路人。现在她只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身旁的男人,男人看看不怀好意的来人,又瞧瞧在过道另一边坐下的一人,正虎视眈眈凶恶的望着自己,他咽下一口口水闭紧了嘴巴,装作没领会那女人的意思低下头去。
自从这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上车来,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集中在他们身上,做坏人像在身上标签,也算是只有群胆虚张声势的小混混。即便如此善良的普通人也惹不起他们,又听他们口出脏话调戏女人,车厢里的人敢怒不敢言,出门在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什么手感呢,别乱说,这两个小妹妹都害羞,连大姐都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眼睛里除了女人还能看见什么,公共场合别想床上的那点破事,好好说话行不行。”穿蓝袄的男子装作训斥毛衣男,又转向银花。
“妹子,你哪里人?去哪里?明早就到目的地了,有没有相好的来接你,要是没有,哥哥不怕辛苦给你带路,哥就是这里的人,去哪儿给我说一下我一定给你带到地方。”
银花此时虽然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却是用愤怒的眼神瞅着他。老实人发火很吓人,她因为气愤眼睛里全是怒火,脸色也红的可怖。穿蓝袄的男人看见她的模样大叫起来:“格老子,我跟你说话呢,怎么这样看着我晒。”他一激动,拿腔作调的普通话都忘了,一下子就说出了方言。
“臭流氓,你骂谁老子呢?”银花一下子暴怒了,欺负她可以忍,骂她老子,她忍无可忍了,忽的站了起来。
“臭娘们,骂谁臭流氓呢?”穿蓝袄的男子被骂的一下跳起来,四下瞅瞅,见众人都往这边看来,众目睽睽感觉下不了台,伸出手掌向银花脸上拍去,这一掌猝不及防,大家一惊心里都想,这乡下姑娘要倒霉了,都担心的看向银花。
银花也知道惹上了不好惹的人,自知躲不过去这一巴掌闭上眼睛把头一偏。但是这一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睁开眼睛看见里面坐着的小满不知何时起身,正捏住伸手打人者的手腕。她仰起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打人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看看心平气和的小满,傻气的银花回不过神来。小满示意银花起来往里坐,她走到中间过道,穿蓝袄的两个同伙反映过来,赶紧抓小满,却被她脚尖踢中膝盖,一下子单膝跪在过道上,脸上痛苦扭曲,惊恐的望着小满。另一个同伴见如此状况,就停止动作定定的站着观望。
小满松开抓着那人的手腕,因为用力那人差点被甩的仰倒,他扶住硬座的靠背才勉强站住,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满。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你认为她说骂你流氓,你不想听,就对她说,你不是流氓就行了。再说了,你真是流氓,她不说别人也看得清,各人自有判断。你不是流氓,她说了也贴不到你身上去,你急什么呀。是不是因为她说的对,你恼羞成怒。狗急跳墙的伸手打人你不是流氓是什么?那我猜猜,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你们不是流氓,难道是强盗,要不就是贼,上车来是准备晚上偷盗还是准备打劫。”小满煞有介事的跟他讲理,像是个知心大姐姐教育不懂事的孩子。
那个人摸着快捏断的手骨,看着比自己低半头的女孩,她说出这一番话让他心中吃惊,这是提醒整个车厢里的人时刻注意他们吗?那今天是白来一趟肯定是不能出手了,他怔怔地望着小满,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怎么一下子就被她猜个明白。
“你胡说,你别胡说,根本没有的事,你给等着哈,一会回来找你算账。”他底气不足的极力反驳,撂下狠话,带着两个同伙狼狈的去了其它车厢。
“啊,没看出来,你可真厉害呀!我今天可多亏了你,得多谢你了。”坏人走了,银花一把抓住小满的手激动不已,满脸的崇拜惊羡。
对面的男人,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小满,走南闯北的人遇事忌讳强出头,只要不牵涉自己利益只求自保是他的做人宗旨,但是眼见得这个小姑娘能以自己之力吓退歹人,有这样的勇气令他钦佩。以一个生意人的精明眼光,他琢磨不透眼前这女孩的来历,这一天多的相处,那个比她还年长的银花是心无城府的人,可是这个女孩看似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却让人不清楚她的家乡具体是哪儿,所有信息一点也没有透露,还真是个有戒心的女孩子,有点儿意思,她不由对她起了好奇心。和他并排而坐的女人也放下矜持,追问小满那几个到底是不是来偷抢东西的?小满瞪大清澈的眼睛看看围着自己的一圈人,他们好像也在等着这个答案。
“嗯,可能他们今晚不会来了,但是如果有贵重的东西下车时要小心安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伙以为这是女孩子随口一说,自家的东西别说是贵重的就是一般的也得照看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