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下邯丹县,迎宾馆上露台边,一个寂寞的身影在夏夜的空气里沉默。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地方,它没有大城市的霓虹喧嚣,却不缺乏车水马龙的环绕。空气中零星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与市里截然不同的是这里大多是柴油发动机的沉闷感。
好在夜晚清风徐徐,颇为凉爽,加之蚊子的偷袭,让舟车劳顿的困意一扫而空。
无聊不断侵袭着我,驱使身体不由自主掏出手机,准备来一把精彩的王者农药。
在屏幕黑屏的瞬间,透过屏幕我似乎看到背后竟然出现一个人影。
此刻,我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鸡,汗毛全体起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冷汗顺着脊背流到腰上浸湿了裤子。刚才黑屏之下一晃而过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直觉告诉我,那绝不会是错觉。
此人肯定不是胖子,但又是那么熟悉。
我僵直的握着手机,动作在这一刻就如定格画面一般,直到手机屏幕再度回归黑暗。这一次,透过手机屏幕的反射我清晰的看清楚了身后的一切。
他是一个中年人,寸头,浓眉大眼,脸上的皱纹布满了沧桑,一件陈旧的中山上装,蓬头垢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我们共进晚餐的县长,赵复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像个出膛炮弹从座椅上弹射而起,空中完成一百八度的华丽转身,顺势左手扶住露台的护栏,向后退出一米开外。定睛用略带敌意的眼神注视着笔直站在我椅子后面的这个中年男子。
赵复兴不紧不慢的往前踱步,优雅的在椅子前坐了下来,目光注视着我,缓慢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支放在嘴边叼着,熟练的从裤兜里拿出一把廉价的塑料打火机将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很诧异吧?”他先开口了,然而语调和下午截然不同,是一种饱含沉稳的磁性男声。
我充满疑惑的上下打量着他:“你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今晚林雪儿看到的那个黑影是不是就是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们,对吧?”
赵复兴手夹着燃烧过半的香烟在指尖轻轻拨动着,烟灰像雪花般缓缓掉落,“你一次就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赵复兴抬头看见我疑惑并保持警惕的眼神,轻声的笑了笑:“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今天林小姐看见的那个人,至于黑不黑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只猜对了一半,今天我就是来找你的,和里面睡着的那个死胖子没关系。至于我是谁...”赵复兴缓慢的说着,手指上的香烟又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心里默默的打着鼓,眼前这个中年老汉从我出生到有意识以来,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他是敌是友我依然没法分辨,但理智让我认定他就不是个好人。
纵观古今,跳梁小丑,采花大盗,多半都是不请自来的主儿。半夜潜入细无声,有门溜窗自成贼;这是老祖宗留下警示,多半没错。
赵复兴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站了起来,一个《无所谓》的杨氏标准动作将烟头踩灭,用似笑非笑的脸庞看着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明天打算要去的那个墓,你不要下去!”
“为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你这条小命,理由足够了。在你们之前进去的那批人就没一个能活着走出来的。”
赵复兴说完这些我心中的警惕放下了一半,从他传达的信息,至少我确定他对我没威胁,甚至对我有些保护性质。但对于我这个热爱华夏历史的白痴来说,能亲自下墓实属机会难得。
“虽然你是出于好心,但是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完全没必要的,我们有充足的准备,还有专业的历史学家,这点困难难不倒我们,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之前的那批人什么情况,没有证据的言论都是谣言...”
赵复兴没让我继续说,“哼!证据。”说罢他从裤兜里拽了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铁牌链子。
这些牌子就像美国大兵脖颈上挂的“狗牌”,一般来说狗牌的作用就是记录佩戴者的姓名等身份信息用的。
我接过这些牌子,抽取其中的一块,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块金属牌子的形状有些类似八卦的形状,表面不均匀的附着了一层泥土和一些暗红色的痕迹,我下意识的想到的是血液凝固后的血迹,心里不经意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面刻着一串符号“III-MDXX”,内容是一个编号,前面是罗马数字三,后面像是什么名称的首字母,类似于“南派三叔”首字母就是“NPSS”,不过我才疏学浅,并不能其中理解含义,为了方便记忆姑且暂时叫他(她)“三-毛豆轩轩”。
另一面刻着一幅浮雕画,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呢?它不同于我们硬币上的那种通俗易懂的图像,更像是一个抽象的图案。
在画的正中是一个旋转了四十五度角的正方形,正方形的内部两个对角分布着两个圆圈,一个是实心的,一个是空心的,就像波斯猫的眼睛一样。画的周围八个方向分别刻着八个相同的半圆,打底的背景有些类似网上卖的纯手打的不粘锅那样,呈现着布满凹陷的小圆槽。这难道是一只波斯猫眯着它的大眼,被八个球挤在中间,脑壳都被挤方了。这是个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画面。
粗略的看了其他几块,除了罗马数字“III”后面的符号和新旧程度不同以外,其余的都是一样的,而且都不同程度的沾染了一些血迹。
拿着手上沉甸甸的狗牌串,我仔细的数了数,有十九块牌子,或许它们本该属于十九条鲜活的生命,如果这些狗牌是那伙盗墓贼的,那赵复兴说的也许是事实,这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不过此时我心里萌生了新的疑惑,这个赵复兴是怎么拿到这些“狗牌”的,难道他亲自下过墓?回想起下午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身上的泥土气息和蓬头垢面的造型,或许并不是下地务农造成的。
正当我抬头准备问出心中的疑惑时,眼前的赵复兴竟然消失了!就如同他吞吐的香烟一样,只残留他曾经停留过的气息。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技能,我只在电视和小说里见到过,赵复兴,你是魔鬼还是天使?
不过赵复兴已经为我解答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他的确不是冲着林婉儿来,他的目的只是想告诉我们古墓的危险性,准确的说他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别去,对于他而言,他要保护的只有我,但却没有来硬的。
今夜注定无眠,听着床上胖子的鼾声,我扶着露台向远处的黑夜探索着无边的黑暗,安静吞噬了一切,三伏天下邯丹县,迎宾馆上露台边,我就这样呆呆的伫立直到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