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早晨,吃了早饭,焕然一新的陆莲就喜气洋洋的出了门,穿街过巷来到陋园,望着大门上的铁锁不由一阵失望。今天是约好了一起回去的日子,师公在山上热切的等着呢,这丫头怎么大早上的就出去了?她在门口徘徊良久,想不出小满的去向?犹豫着是不是小满出去买什么东西去了,就去附近的街市上转悠着找人,看看能不能凑巧找着她,反正在门口等也是干着急。
因为有案子发生,玉枝忙到了下午才得一会的空闲,刚回到家里想休息一下,这时电话声响起,她懒洋洋的抓起电话,电话里立刻传过来陆莲焦急的声音。
她急忙到了陋园,陆汉杰,陆汉青也都在那里了。本想凑齐了一起去山里过年三十的,临时丢了小满让大伙都着急,聚在这里一筹莫展。见她来到,汉青递来一张纸条,玉枝打开,看见上面简单写了一行字。出去办事,你们别等我,事情完了就回来。最后面是小满的名字。
“老爷子知道了,心里肯定不安生,这年甭想过好了,大哥自从去了军营,就没有在家过一次新年,今年凑巧团圆一回,本想舒舒心心的过个好年,这下又被搅合喽。“陆汉青对陆汉杰说。
“.这都没什么,小满不到老人家着急上火。但是更重要的赶紧找人,你们都想想小满这丫头这些天做些什么事?她可能去的地方?可别让她有什么意外了。”陆汉杰一脸的焦虑。
“家里收拾的整齐,煤火也凉透了,说明至少这炉子两天没用。大家都忙着过节,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答应好的又失约,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处理,我不担心她有什么意外,我担心她胡来,别是这孩子掌握了什么消息不辞而别了吧,那她这一跑就说不准地方了。先说说大家知道的情况,她最近跟什么人来往密切。”陆汉青说。
“自从师叔去世后,这丫头就神秘的东奔西跑,问她也不明说,知道她在查那姓金的小子。可我也在查,一直都没有音讯,时间久了说不得早跑去外面躲起来了。”最近工作忙,玉枝与小满匆匆的几次会面,想认真劝劝小满,但是总被她回避了。
“姓金的那小子命大,知道他受伤后还活着,小满就一直查找他。按道理说他们从那样高的山上滚下来不死也得重伤,肯定也走不远就在此地疗伤,怎么就没找到他们的下落呢?嗯,我想肯定是为了这事。哦,我想起来了,聚会那天夜间回去,我和玉枝看见她与几个小贼见面相谈甚欢,如果猜的不错,她可能查到姓金的那小子的一些线索,或许可以找他们问一问,总得先弄清楚她的去向才成。“陆汉杰分析说,他很自责,只顾陪着老爹尽孝把心事重重的小师妹给疏忽了。
“知道她心情不好想找她谈谈,可是过年事忙还要安排演出,就把她给掉以轻心了,都怪我粗心,没有尽到责任看顾好这个丫头。”内疚的还有陆汉青,他们真是亲兄弟心意相通,遇到事情先反醒自身。
陆汉杰伸手拍了一下陆汉青肩头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分头找人吧。”
新年在即,年三十各家的年货都已备齐,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上午长途汽车站里最后一辆车进了站,车站就准备早早的关门放假。最后一批乘客掂着大包小包涌向出站口,这些都是从外地匆匆忙忙赶回家过年的人,有做生意的,有在外工作的,长期没见到家人,思念之情没有因为快到家而消减,反而更加热切,此时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也不为过。在匆忙的人群中有一个少女则是不紧不慢随着前行,出了站口,人们都目的准确的朝着各个方向散去,少女扫视了一会周围环境,汽车站前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安静的看不出平时的繁华喧闹,店铺大多关门闭户,门上已经贴上大红的门对子,提醒着人们新年的到来。只有几家小旅社营业的牌子竖在门外,说明他们还在开门营业。少女思量了一下,走向一个小旅社。
店老板是个一对中年夫妻,二人可能刚忙完事情,对坐在店里吃饭。看见一个明艳娇俏的少女进来明显的愣神片刻,或许这时候一个孤身少女来投店,出乎他们的意外吧。
“你有什么事吗?”中年妇女迟疑着问道。
“你们这除了住店还有其它功能吗?”少女问。
“不是,我是问,你住店呀?姑娘,这大过年的,你看都各回各家的,你一人出来住店,家里不担心啊。”中年妇女干笑着说。
“哦,怕我来历不明,”少女秀目转动眉头不悦的皱了皱,说道:“也怪不得哈,大节下出来住店不合时宜是吧。”
“不是,我是想说,姑娘是不是遇到难事了,要不就是跟家里人生气了,自己一人跑出来,这可不好,家里人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呢?”中年妇女还想多解释,急的旁边的中年男人不住的使眼色。直到被男人在桌下踢了一脚她才及时的闭上了嘴巴。
“他们急,我又不急,反正只要不是你不做我生意就成,家远着呢,没有班车回不去了,只有过了年才能回喽。”少女淡淡的顺水推舟,没有一点被人怀疑的羞窘。
这老婆子问的事可真多,人家来住个店,你问个没完。中年男人心里暗自埋怨媳妇,嘴里却说:“是啊,现在都是三十的下午了,想走也没有了班车,放心吧,我们这是多年的老店,安全可靠服务周到,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他说着拿来登记本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王满意。”少女说。
中年男人因为听到这个略觉惊奇的看了她一眼。一笑说道:“看起来还是个娇闺女呢?“
“娇不娇的我也没感觉到,反正这个是真名。”少女嫣然一笑把冬日沉闷的萧索都照的明媚了许多。
看女孩瞬间明白自己的意思,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中年男人尴尬的笑了笑,他把名字写上,从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领着小满进了登记好的房间。这是个家庭旅社,虽不宽敞倒也干净整齐。因为是过年期间,住客就她一人,所以老板很清闲,对她的服务很周到,热水很快就送来,又简单介绍了周边环境,重点说了一日三餐去哪里能买到吃食。过年放假期间大部分饭店都关了门,如果买不到吃的还真是个麻烦的事情,小满很留意的记下了。
这个长途汽车站离火车站不远,在火车站周边还有少许小吃店在开门营业。当小满踏入一个煎包店时已是肌肠辘辘。等店主端上香喷喷的煎包时,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动了。她一边吃一边夸奖包子的美味,店主听了眉开眼笑,与她热情地说着闲话,对于小满的问话他举一反三的回应。
对于小满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城市,转悠在清冷的街上,按照小吃店老板的提示她来到站前路旁边的白帆街。她这样的一个单身女孩,在这个万家团圆的寒天夜里随意闲逛,有点突兀异常,零星过路的行人不时侧目,用好奇的目光审视的扫她一眼匆匆而过。真的有那么奇怪吗?她可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快速的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这是个药材批发一条街,中药西药都有,中间还夹杂着经营纯中药材的商店,看着林立的商店就知道平时生意是多么的昌隆。她站在一个显眼的大门店前,望着上面金光闪亮的大字招牌,金家中药材批发商行,没错就是这里了,这条街上只有这一家金姓铺子,而且没有贴春联的也只有这家。她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这里已经空置,包括女主人也不住在这里,一家的男人都在同一天里走了,她认为这是个凶宅,被吓破了胆量,不敢在这里安然的过日子,远远地搬离了这里,所以这里是安静死寂,与周围人家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截然不同,
小满潜入了院里,借着外面的灯光能看得出里面并不杂乱,可见是在人离开之前这里被刻意摆放安置好了的,脚下残雪覆盖下的落叶让人踩上去发出了点响声。拧开锁推门进屋,堂屋中间的红木条几的案子上摆放着金家祖孙的牌位。用手摸上去,上面有了灰,院里的落叶还有桌上的灰尘,都显示这里最近没有人来过。不过,那也没什么,要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在黑暗中小满扬了扬嘴角,隐身到更深的角落里去。
一个煤砖的破窑里,年轻男子仰躺在破棉絮上面,眼睛望着从窑顶上方透进来的光。
“今天是大年初三,也是我爷,我爹去世百天的日子,他们去后我都没有好好的祭拜过他们,今晚我要回家拜祭他们。”
“可是你现在不能露面,不说警方正在调查,就是那个丫头像狗一样灵敏,你一露面,可能前功尽弃了。”对面斜坐着的年轻人一脸担心,因为头部受伤,他头上捂着大厚帽子。只是那道从头顶到下巴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阿维,我得回家,我娘说家里摆了灵位,趁着夜深人静我悄悄回去一趟应该没有什么事。家近在眼前不好好的祭拜一次,我心里堵的发慌,心都快炸开啦。“金运奇说。
对面斜坐着的阿维想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劝说了,任谁受了这样大的打击都会发疯的吧。本来开朗乐观意气风发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睛里时常闪动沉郁的光芒。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回去了有什么事怎么办?”他还是忍不住问。
“我跟你去吧。”说话的是黑瘦的中年人。他叫黑麦,年轻时在家乡惹了命案,亡命之路穷困潦倒,饥病交加快要死的时候碰到金家昌,那时的金家昌用刚卖的膏药钱请他饱餐了一顿,又帮他治好了病,从此二人就成了莫逆之交,他开始跟着金家四处卖草药,刀伤药,耗子药,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后来金家昌开了药铺之后,有了固定的门面他跟着跑买卖进货,管理雇工,成了金家昌得力的助手,死心踏地的跟随着金家昌混了多年,金家生意也蒸蒸日上渐渐成了气候,他也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不再东奔西跑的受苦楚。他在金家多年,是看着金运奇哥几个长大的,他见证了金家四子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与他们十分亲厚。没成想金家老爷子一步走错,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如今他跟随着金运奇东躲西藏的养伤,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些天的变化,内心着实担忧。
“黑麦叔,别担心,我自个去就成,人多反而不好。”金运奇说。
“都一百天了,我也去祭拜,祭拜你爷爷,不枉我们相交一场。”黑麦说。
“听你的黑麦叔,可是你的伤怎么样?”金运奇问道。
“无碍了。”黑麦简短说。那天滚下山崖,金运奇背部受了撞击,断了两根肋骨。黑麦却是大腿腿骨断了,内脏也受伤颇重,至今日还有咳有血丝。
“那我也去。我也去拜拜老人家。”阿维说。
“你还是在这休息吧,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不要乱跑。”金运奇说,尽管黑麦已经为他处理了外伤,但是阿维的头伤却是时好时坏,眼睛也阶段性失明,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黑麦的医术不精,后来慢慢想明白,可能是他脑子里因为被撞有了内伤。一直没有找着机会让他好好医治,他不由忧愁的说道;“现在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好点吗?”
“还是有点模糊,但是没有关系。”阿维又说。
“等凌叔派人来,你赶快回去治伤。”金运奇说。
“你们不跟我去呀?跟我回去,凌叔会重用你们,你也能东山再起。“阿维没想到他这样说,就说道:”反正现在你们也没地方去,那个小丫头阴魂不散的甩不掉,先避一避养精蓄锐想好办法对付她。”
“哼,他们害的我失家败业的,就是她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要杀了她解我心头之恨,只有这样我才能静下心来想以后的事。她用一招打草惊蛇把咱们赶出来,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不要紧,我和她慢慢玩。”金运奇满脸的狰狞说。阿维不由抖了抖,平时二人要好,对金运奇的脾气很了解,他有年轻人的好勇斗狠,也有年长者狠辣的狡诈。现在他遭此大变眼神中多了暴戾之气,像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择人而食出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