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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飙线 作者:欢喜雪娃 本章字数:10315字 发布时间:2021-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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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世界的夜酒,喝得很尽兴,聊得很开怀,不能让第三者分享的。我带着一股浓郁的酒醉撞进屋去,罗靖没有了过去心疼的搀扶,而是劈头盖脑的:你不要命了,胃出血才好过几天。是那种暴风骤雨的关切,我已经醉陶陶的,哪听得进训诫的话。狠地说,我的胃关你屁事,你是我么人!虽酒尤醒,势不可挡,她没对仗,关了电视进房,砰地关紧了门,咬牙切齿的:不信不求我的。威骇也好,抗争也罢,到底不想和她过了。我也抨出一句:我马某不是服人的。踉跄地去打开电视,把音量放到大分贝的。电视里放的么玩意我没留意,意识流驰骋在事业成功的醉乡里。有了事业又有了钱,还怕没女人上门。不信只要这时我去红灯街,扯破衣服的靓妹准应接不暇。帅哥,来,地道的欧式服务。来,泰式享受,帅哥。我不会那么没品味的去上公共厕所,刚才赵军的话已露馅了,他也有时尚的私厕,还不需他花分文,是时尚行档滚滚财源。我说是赌场或晃馆。他油滑说,是你猜不着的高尚娱乐。罗靖耐不住了,冲出房来,关了电视。我猛睁开眼,血红地瞪着她。她咆哮的:我要疯啦!我冷冷地说,你是该疯了。她说,康吉的钱被人挖空了,一点都不焦急,世上有你这样的人吗。我反诘:世界有你这样的人哪,悲哀!康吉完了,全是你的作恶。她说,我作恶,检察院为什么不抓我,抓那个犯罪分子万玉琼。我说,你才是犯罪份了。瞒着我不知你干了多少损害康吉的事,留你还有么用。她逞强说,我是康吉的副老总,你以为离了你,我就活不成哪。她并没狡辩,大嫂挪款和检察院找康吉对帐瞒着我是为了不让我难过。也许她明白,这样辩解是哄三岁小孩,,哄财会上的那帮人,在我面前她休想藏住祸心,实质她是要控制康吉的财权。不行,今晚非和她有个了断。

我放缓了心情,平和说,你不必瞎喊:我们好说好散。本来又没有儿女牵着,有么事说不清楚的。她得意说,那好,你说条件。我说,我没什么条件,你说。她试探的:我说我只要康吉,你不同意就拉倒。休想和那小婊子搞到一起去。我说,你也够仁义的呵,只要康吉。康吉是什么你懂吗,是我的生命!我愤怒了,忙去拿出纸笔,一挥而就离婚书。马昌俊和罗靖因感情不和,长期分居,现双方自愿离婚。我签上马昌俊三个字,落了时间2008年3月4日。甩给罗靖,罗靖从茶几上捡起一瞧,说了句无耻,便嚓嚓地三二下撕个粉碎。我吼:你干什么你!她借我的话说,别激动,别激动。我说,你不肯离是吧。法律有规定,分居六个月就自动离了。我明天就搬出安居花园。她说,有性份儿这时就滚!我奔到她面前:谁滚!你不签字就滚不了。她冷笑说,笑话。接着去书房打开电脑下载一份离婚协议来。难怪有人感言,一生一世都把人认识不清的,何况我们这类半路夫妻。不行,我不能放过今晚,又拿起笔重写一张,我不再先签,要逼她签了才签。她终于出房来,似乎温存些。我说,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签不签?不签,到时你一片瓦也休想沾到。她突地量出份离婚协议:你签不签?不签到时一根毛发都得不到的。我抓过协议,有满满一页,诉尽了离婚的理由,条款很简略,男方什么也不要。上面的名字是三张和李四。想不到她是激我上勾,早已图谋不轨。我还以为她要真拖住我呢。有了她离婚的意思,似乎我格外清醒而冷静下来。斟字酌句的在协议上改成我俩的名字,然后划掉子女那条,在财产分割上写上罗靖财会上的记名20%的康吉股属罗靖所有,马昌俊仍为控股法人。她也不作声,将20%改成40%,另索赔和补偿10%。我惊愕,自负说,那不行,那20%是孔市长的。她瞒不在乎的说,迟早变更在我的名下。说了忙窜至书房,打成正式的,签上自己的名字。荒唐!按她的如意算盘竟占去50%的康吉股,如果孔道然再拿出我们当初的私下协议要去20%,那我就只有30%的康吉股了。康吉集团不就演变为他们的,这样仓促处理财产问题,是不是我真喝多了,便憧憧地把自己关进客房,一阵酣畅过去。

邹传志主动找到我办公室来,还只是春晖融融,不到严严烈日,他怎么就汗浸浸,敞着衣襟的,敬畏喊:马总。我说,坐,老邹,有事吧。他近乎哽噎说,您前天说摸底现金的事?我厌恶他们到面前提钱的事,毕竟是大嫂挪了公司的钱。他们的错是不该受罗靖的蒙蔽,便说,哦,事情已经变化了,甭提了。他迟迟不能离去,又欲说不能的。干脆还是我把话说开去。哀叹下,说,事不凑巧,偏偏大嫂与康吉结上恩怨。他象是劝慰:您知道了,这事怎能怨人呢。他见我不接话茬,接着说,我们看您忙,没敢告诉您。也许这算他的检讨,我忿懑说,这个检察院混不混帐,我是法人代表,为什么不经过我,征求我意见哪!他说,我们也有问题。他们可能找过罗总,罗总也是出于好意关爱,不想让您发躁。我吼了:今天明确告诉你,财会上的事坚决不能让她插手,尤其是钱的问题。他被我的恼怒和暴躁震惧了,唯唯诺诺说,这没问题。不过您留在银行的印件还在罗总手上。他虽然还没明白我和罗靖间将要发生的事,应该懂得公私分明的道理。我责问:在她手上竟没办法了,拿过来嘛!他想了会:得用个办法拿来。我说,你别犯难,重新去雕一个,把字体变了,跟银行说那枚遗失了,再换一个。他喜色地说,这是个好办法,我马上就去办。他挪动身体,却又想起个事,说,罗总还说要把红炉那边开发的资金另外开个户。我又火的说,刚才讲了,不要她插手的。还啰嗦什么。康吉是股份有限公司了。上市公司的财务处理你们没有看,怎能随意开户。又接着说,反正她没时间坐下来办公,今后也不算她在上班了。她要批评你们,就让她找我好了。他不敢正眼看我,起身说知道了。随后不声不响的离去,不一会儿又转过身来,说,马总,小熊刚接了建行的电话,要我们派人去衔接按揭的手续。我说,市里的纪要还没下发,衔接什么。话一出口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忙说,你亲自去建行把情况了解清楚,问不要政府的文件行不行。话不这么直截了当,只问他们上面批了没。他嚅了下嘴,想说小熊说的建行给罗总打过电话,但怕我又发脾气,还是咽了回去,答应着离开。

大哥又来电话催:我知道你在开发老康吉正需资金周围。我说,大哥,你别急。万一不行,我去贷一笔也要给大嫂兑现。哎,应该蛮简单的,我康吉一个证明就作还款了。大哥从我的话里得到证实,惊讶地说,怎么!你大嫂动的是你康吉的资金。嗐,她真是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大度说,大嫂也是受害者,走投无路了才顺用挪了。大哥豁然说,你说的办法是不是可以?我不能哄骗大哥,说,不行。那是他们办案的程序,必要要追回赃款才能结案,然后起诉到法院。不过,起诉书的挫词我已经通过人打了招呼的。大哥颓唐的:法院那边我是鬼也不认识,又不是个要命的事。我说,没有办不了的事。大哥,你也要注意身体。我就这天把事办妥。然而,散魂落魄的大哥没听进我话,还是跑到检察院反贪局去找了办案人员。办案人员鲜明说,什么话也别说,先兑了现才能继续下面的事。我们已经是人性化查办了,不然要押到外地去的。大哥又低三下四的拱手说,给你们找麻烦了,对不起!出门时他在心里诅咒,不是人犯了事,鬼上你们的门!

想想大哥那走投无路,焦虑不安,死气沉沉,我没法用词语表述的愁苦样;想想大嫂在看守所带信出来只盼早些出去,要自由见天日的窘态,我的心一阵阵束紧,不能等邹传志回来的信息,忙给他打了电话。他持着电话一边接去,听得出他有点喜出望外的说,马总,刚会了聂科长。按揭的事可能成了,她没要什么政府的文件。只说把手续衔接好了,就可启动。我也很高兴,说,好。还有一事,你跟他们讲讲,说开发上要进原材料,要他们先给我们贷两百万,两百万不行一百万,保证在他那一个户头进出。你再把帐上的现金凑上,检察院那边催着要了案。他说,我知道了,一定办到位。挂了手机,我有种抑制不住的感觉。真的,没有什么难事可挡住的。我在计算器上匡算着,红炉的四栋套房72户接近万个平方,按我和工程方签订的480元一平米造价,销售挂价1180元,有关规费和其他支出算200万,每平方可达上百的利润空间,对比天骄广场竟无天壤之别了。天骄广场的开发补偿和以房换房花去了大把的票子,房价也没现在的好,一平米还落不到百元。也许是股市受契税调整稍挫,资金开始倾泄房地产了。正在甜滋滋匡算总额的时候,邹传志打电话来了。沮丧说,聂科长当不了家。过去他闯海南开发套了几千万,把行长都开发掉了。现在没人敢再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和饭票当风险。我说,这有么风险。再说风险大回报也大嘛。不贷就不贷,说那些废话干么!他说,如果找下王行长,也许可成。要不要……没等他的后话冒出,我说,那你回来。按揭的手续办好了?他说:办好了,开了个专户。我说,好,你回来。我不想让康吉的人在外卑躬屈膝的,我马昌俊可这么做。

这事不能就这么搁浅,我找出王申的电话,向他感谢。他也谦诚的说,这有么感谢的,是我们扩展的业务。我接着说,还有先斩后奏,中午我已经安排在荆楚,还请了公安局的赵局长,原档案局黄局长特地陪你。王申心悦说,老马,你怎么知道的。连我的生庚八字都掌握了。那个黄尚坤就是你现在的副总哪,还是么局长。我说,我这是尊重历史。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美意,我就先在电话里恭祝你王行长年年有今日,岁岁都今朝啊!王申说,不过我已经有了许诺,不能言而失信人家。我忙说,嗯,是谁比我还有先天之明,不如我们合二为一,一起祝你生日快乐,份子还是算我的。他说,那恐怕不行。老马,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的。我说,我已经和令尊夫人都说好了,你王行长何不赏个脸呢。他有些惊诧的:她怎么答应你了?我豪情说,不信你打电话问去。他说,老马,我算服你了。我赶紧说,那中午阳光见。要不要来车接您。他倍感亲密的:不要太客气,十一点半我准时赴约。我说,谢谢!其实,王申是不想张扬生日的事,他老婆准备在家做几个可口菜,关着门过生日的。我一诈唬他就露馅了,他这样耿直哪是我的对手。我赶紧和黄尚坤联系,让他带了财会上的小熊,买了祝生日快乐的花篮上门去接他的夫人。他们上门时,王申正在电话里责难他老婆: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老马的宴请呢,就说不是我的生日不说得了。她慢条斯理说,你为什么不说不是你的生日拒绝他。还怪我,我是谁也没答应。王申说,人家电话都说了,你亲口答应的。她说,哟,我才买菜进门,谁也没碰到。王行长说,难怪你老半天不接电话的,谁知道你在搞么名堂。她说,不说了,有人来了。她压了电话,开门迎客,见是两个不熟之客,愣住了。黄尚坤说明来意,她忙疾口否定。他只好给我打电话,我让她接了,问,今天是不是零八年四月二十号。她说,是。我说,嫂夫人,是电脑好友里告诉我,我们康吉祝王行长和您贵夫人生日快乐!她只好微笑的应承,道谢。

事成。黄尚坤给我回电话,我要他带上小熊还有茹娅到荆楚陪王行长夫人。他答应了,问酒店的事。我说,我给刘总打了电话,你提前去督办下。酒桌上的氛围不必叙说,可想而知。杨柳产休了,刘总特地在领班小姐的陪同下来包房敬酒祝贺。茹娅第一次为我陪客。表现也很大方到位。但谁也没有刻求她的身份,只以目光相住,心知肚明便是。送别时,又让小熊悄地给王夫人塞了个3000元的红包。温文尔雅的她竟凛然说,这是干什么!小熊羞色说,没别的意思。给你买点生日礼物,我们怕买不中意。她说,哪有你们买什么礼物的道理。茹娅过去插了句,您不接着,公司要炒我们鱿鱼的。她望了下王申,正醉蒙蒙地被我们送进车去。上车后问她怎么还没上车,小熊说,噢,喊您上车呢。也趁机将红包塞进她红色的坤包,灵巧的动作甚至连我也没看出破绽。在我的车上,问她们红包给没。小熊笑盈盈说,您放心,给了。我先后送小熊和黄尚坤回家,最后和茹娅去公司,看着她走进宿舍楼,我才上楼去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回安居花园的意思。在椅子上打盹。茹娅不知在哪弄来一大杯白糖茶,敲开办公室给我解酒。过去喝酒释放的快,很快通过血液麻醉神经,现在沉在胃里,现场不会有酒态。但这时已经昏昏然了,任人摆布的。有一点是清楚的,知道是她来了。至少她要送我回家,我甚至孩子似的哀求不要回去。我没有家。还说了些醉话也是心底话,我全然不知晓。茹娅又去找来一女工作伴,守护了我一下午。要上晚班时,我终于被园区的隆隆机声弄醒了。茹娅晶亮地注视着我:马总,您醒了。我望了下她和那女工,说你们……我……我一阵头昏起来。茹娅喊她:逗逗,我们回宿舍休息去。逗逗眨巴着睁开眼,怯懦地轻声喊:马总,仓惶逃去。我在使劲地想,在自咎,该没有趁醉酒时对她们施暴吧。然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大脑一片浑浊。

再次欠身算是彻底醒来。路灯还在疲惫的撑着眼皮。东方绘出晨晰,西边的城区在灯火通明中已开始新一天的喧嚣。站在凉台上,好清新的空气,贪婪不够。去厕所小便,瘴气挤压肠胃,恶心的干呕了几下。象单身汉的简单在自来水管的龙头下咕哝嗽口,抹了几下毛巾。在楼下就听到手机在叫,等我回到办公室已停。拿起翻看未接电话,是个并不熟悉的号子,我几乎完全把他们忘了。电话里是廖国平哭丧的声音;慧芬姐已经走了,你还是来看看送送她哪,我是国平。我既内涩又平静地说,我知道是你,你姐在哪?红炉开发把那排破平房列入进来,采起以面积换面积,另外每户出2万元建房款。对比罗靖,慧芬纯朴善良多了,她肯定是没钱交的,我算送她一套房子也不过份,再说最终也是儿子去继承。不想她走这么快,没有福份去享受一天的新房子。唉,她走了从另一角度考虑,世上腾腾只有我这个亲爸了,我们父子的关系应该缓解恢复正常的。国平说,在宾仪馆。我嗯了下挂机,平房拆了,据说她挤到国平家去住了,他也是平房,还夹在一条窄巷内连板车都难走过,自然没有场子办丧事。

老刘头提了碗鸡蛋炒面和猪肝蛋汤来办公室,他象位慈祥的长者关爱说,酒累也伤身体的,快趁热早餐。我问:刘爹,李主管来没?他说,来了我叫他会您?我说,好。同时拿出张十块的票子:这,早餐钱。他说,哎哟,一点早餐还放在心上。他接了笑微微的离去。他惬意的面容深深刻过我的脑海。那是底层人受到尊重得到尊严的一种心底发出表露在脸上的幸福和快乐;也使我领悟到学会尊重他人尊严的必要。有时为了事业自己在人面前卑贱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喝醉了过去,偏偏醉后还能醒来。鲜嫰的猪肝汤拂到烧炙的肠胃里好不舒畅,立竿见影的气血涌动,精神抖擞。放下纸碗,给李明打电话。不再喊他小李了,他也老大不小的,六几年出生的,奔四十的人了,跟了我这多年。没少为康吉左右逢源操心劳力。李主管,起来吗?李明受宠若惊的:马总,你快别这样称呼,我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的。我说,你本来是我公司的行政主管,是不是屈就了。他又说,您别这样,我能有您的一个饭碗就满足了。仿佛我明白了,他这些年也改变了,不想攀那么高的理想。就想挣点钱成个家,日子过得衣食无忧。他在继续说,我早起来了,正运动着。有事您尽管吩咐。我说,你跟我去趟宾仪馆,到转盘那接你。他说,别接别接,我有摩托方便。他又问:您是不是在公司了。我说,对,我在公司。他知道我的工作习惯,基本是以公司为家的,尤其搬到工业园后。想了下,我接着说,好,你就来公司。他又说,您还是到转盘那。我说,行。他是花了三块钱招的到的,摩托带在身边不方便。

也许是出行早了,有人才刚刚起床,路人稀少,宾馆里更是肃寂寂的,连卖花圈鞭炮的人刚开始铺摊子。慧芬瘦骨嶙峋的停放在蓬莱厅,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母冯妑悲痛得已麻木的守在棺旁,再就是两个小花圈,有一个还是老红炉厂的。宾仪馆的灵堂厅大小10间,但民俗还推不开,老人的都在家里办葬事,只是拉来火化。冯妑没用心辨人,老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这个哥哥来了。我靠近乎喊了冯妑,她仍死盯着好象睡着的女儿,哭丧着变形的老脸,泪水似乎早已流干,干瘪瘪的。李明将个柏枝叶葱翠的大花圈摆到正面去,问:马总。放不放鞭?我说,就撂到一边。心想,还可积到追悼会时一起燃放,热闹些。国平去小便来的,破着嗓子轻声喊了昌俊哥,冯妑下意思的朝这边偏了下。他接着说,姐走时心里清醒着,说不让我告诉你。他示意下冯妑,意思也不要我诸葛亮吊孝似的假慈悲。冯妑颤巍巍的立起身子,中气说,国平,你把那个花圈拿一边去,别把腾腾的花圈挡着了。国平只当老人的气话,李明不知所措的僵着。冯妑用气吼了:国平,怎么不听话啦!我向国平示意下,国平过去移开了康吉的大花园。我还是到灵柩前去给慧芬上香。作辑凭吊。冯妑又干嚎起来。然后,我和国平一边去,问腾腾回来嘛。国平揩着泪眼说,腾儿昨晚连夜租的赶回来的,刚让他去睡会。灵堂厅的楼上有客房,从厅内楼梯上去。我向楼梯走去,国平阻拦说,让他多休息会。也许他是当心我父子俩在这决裂起来。

天已放亮,宾仪馆完全苏醒过来。我让李明去买早餐来,国平说,你们自己吃去,那头有食堂。李明说,我们吃了,是给你们买。他没有作答,食堂是最后统一给帐,谁去吃只要报个户头。据说也有混混儿来谎报户头,混吃死人的。李明很快提了包子馒头来,国平说,你们吃了还买来作什么,不全是浪费。李明去递给冯妑吃,国平又说,不用你管。然后对我说,你有事忙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我说,让李主管留下帮你。国平硬戗说,王逸洲说了的,要弄人来的。我想,红炉厂早不存在,王逸洲上哪弄人去,还是说,李主管办这些有经验的,你让他帮帮。李明说,我没事。帮帮送廖师付是应该的。我也是红炉的。国平按奈不住,发火了: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何必逼我把话说绝呢!我们的响动扰醒了楼上的腾腾,他哭喊着奔下来:妈妈,刚才我见到你了,你还活着。他一下感染了我,情愫说,腾腾。你回来送妈妈了的话没讲完,他竟血红着眼冲到我面前,你走你走,你没资格来送我妈妈。我们早没关系了。腾腾已经跟我一般高了,不仅眼睛里充血还要揍人似的。国平拉着他,冯妑也过来,抬手要煸我似的,我闪一边去。国平又吼了:说叫你们走,怎么还赖着,非闹出事来才罢休是吧。楼上又下来几个亲友,门口也围上些人。李明轻声说,马总,走吧。我最后望了下躺在灵柩里仿佛悄悄睡着的红缎慧芬,依依离去。唉,想不到腾腾都走入社会了,还对我这般仇视,仿佛我是害死他妈的罪魁祸手。这比慧芬的早溘更刺痛我的心,难道他的血管里不是流的我马昌俊的血?但愿他成人后能明白这个理儿。

公司里已一派生机,生机里感到员工中有一种杂音和异样的目光。邹传志找到我办公室来,谨饬说,马总,儿子他妈妈,您知道了吧。我黯然说,去过了。他自责说,是我多嘴。我知道他是好心好意,怎会责难,便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他说,没有。心想,没有才不正常,有才是合情合理的。他还是在劝我,也知道我满脑子里装的事。又说,康吉股挂牌是不是五一定了。我说,证监会定了的,谁还敢改。回想过来,到处奔波一二年了,从着手准备,提出正式申请文件,到证监会受理,又经保荐单位省证监公司等的辅导,好容易进入初审,发审会审核,最后国家证监会正式核准发行,好的是市政府有专门工作专班,关我马昌俊的能力是万万不能的。他说,这就好。募股额还是股东会上定的一个亿吧。奥运前上市总比奥运后上市好。他似乎也迷到上市里了。我说,电视报纸你没看。奥运不会造成我国经济大起大落的。银行的事你上午去找下王行长,贷二百万应该没问题。他反问,您跟王行长讲妥了?我恼火说,什么都说妥了,康吉还聘那多人干什么!本来是要崩出,“吃干饭”的,还是换了那三个字,也许宾仪馆的情绪还在作怪。他又自解地说,哦,刚才听小熊说了,我马上去,要不要小熊也去?我说,就你一人去。邹传志去了建行并没直接找王申,而是找聂信贷。恭敬说,聂科长,我们康吉贷款的事定了吗?聂飞飞说,前几天就说不行。邹传志说,我是说你向行里领导反映吗?聂飞飞很敏感,问:你们是不是和行长说好了。可没哪位领导交待我。邹传志沉稳说,不知道。不过,按贷款程序,客户申请了你们应该向银行领导汇报,聂飞飞说。你们的申请呢?我半个字都没看到。邹传专含笑说,我们银企的业务真正开展起来了,马总要亲自犒饷你们的。聂飞飞说,我不是那意思,你们的申请呢,去写个来。邹传志说,我草拟了个,不知行不行。随立从蓝色帆布公文包里拿出递给她。聂飞飞接过瞧了半天,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猜想,康吉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行长的工作,不然老邹怎么连申请都打印好了,一定是有备而来。得多长个心眼。便将申请放到桌上,委婉说,等我请示了再给你们回信。邹传志又谨小慎微问:大概几时可以定?聂飞飞说,领导上的事,这我怎么知道。邹传志说,不是。我好向马总汇报。我一个打工的别怪我啰吝。聂飞飞傲视说,既然马总那么着急,让他直接找行长好了。邹传志听话中有话,便说,八杆子没碰个面,如何好找行长去。我还是只找你聂主任。聂飞飞不答语,转到一边翻资料。邹传志冷在旁,进退不是,只好凑过去说,我去了,请您催紧点。聂飞飞扫了下他,以示回答。

一路顺风走过来的我,接过聘请的常年律师余果递给我的蓝本本,有了某种下岗时的落泊感觉。感觉到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我,似乎是动物世界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尔虞我诈。记得慧芬过去说过,等你感觉累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累了。感觉到了比下岗时更强烈的压力,无钱人有无钱人的小难,有钱人更有有钱人的大难,人生越走下去越艰难。余果见我沉默不语,说,马总,没事我就去了。他在没事后停顿下,好象在关切我没事吧。我定下神说,不是,我没到场。她同意签字了?余律师很自信地说,这在法律上有规定,不签又怎样,何况她是个死要尊严的人。你可算是真正解脱了。我装出个笑来:对,解脱了。我不知自己是轻松还是失落,也许她和孔道然都不知道有限责任公司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工行以贷款股,还有,嘉禾向远光等企业参股,以防罗靖冲会,在工行开董事定的。康吉的股本注册达2个亿,的我控55%,即将向社会发售的公众股是1个亿,大大超出证监委对上市公司的要求。内部股已没有他们的份额。接着说,余果。你说我是不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那种人。余果说,不准确,你应该是个完完全全的成功男人。他仿佛看透我心思的,继续说,有位现代派的作家在总结他文学制作的历程时写了首“笔瑰”感悟:漫江浓墨归潮涌,指点心击屏春秋;寰淘尽尽遗无恨,梦醒今朝好珍爱。每当我吟诵起,心灵豁然开朗,就象拔开幽沉的乌云,撑起朗朗的晴空。听着简直是劝诫人的人生感悟。我奉迎说,律师这碗饭该你吃了。都逼魂了,怎么不感悟。余果说,马总,晚上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疑惑:干什么?他垂涎说,就我们两人小酌一下。他见我还迟疑着,又说,是我请你。是我佩服你特请你的。我说,是动了恻隐之心怜悯吧。他忙摆手:绝无此意!这么些年都是我请他的,看来他还是担心我为离婚不高兴。他根本不了解我的全部,如果把我的压力用万表示,离婚不过是万分之一。大城市都有富人婚介所了,男士交10万,女士5万。我不想去追那风潮。茹娅已经只等我给她一个示意,就会伏在我的胸脯上的。而且她还能给我生儿育女。台湾的李敖60娶小还得了千金,我还不到50,日子更长着的。不能让余果窥视到我人性的弱点。我说,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暂时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有个重要的约会。余果诡秘地一笑,我明白了。也放心了。便告辞了,我起身相送。他说,马总,你别这样,不醉煞我了。

望着他款款而去,耳边仿佛响起他吟诵的笔瑰,一定在业余搦管,不觉起兴。一直在我看来舞文弄墨没有任何价值,上网或看报刊杂志也不瞟下的无味文学作品,我书柜里厚厚本本中似乎也没有什么文学名著。我忙转过身去,扫视玻璃内的书名,居然还有说文解字。然后,打开电脑图书馆,浩如烟海的图书中,古今名著历历在目。有人敲门,我叫进。推门进屋的是茹娅,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工作服,绣在她匀称的身上是那么得体。这个妙龄女子不需浓汝艳抹甚或任何梳扮窈窕淑女胜过出水芙蓉,比电视里的灰姑娘还可爱。她和罗靖是两类女性,与慧芬没有可比性,慧芬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生必经,不是人生选择。茹娅笑微微的把一双不锈钢锃亮的眼睛盯在了蓝本本。我若无其事说,有事吗?茹娅把磁铁般的目光移向我,说,没事就不能来了?我说,能来,能来。她天真说,我今天很高兴。上个月我超产了,今天发了一千一百一十八块钱,再多装一块电板就一千一百二了。我可从来没超过一千的。所以我想……她不好说出后话,我接过说,想我接你的客是啵。她说,是我接你,感谢咦!我又重复了句,她质问,为什么接我客?我是借她的话逗乐,这个女孩反问我来,纯真得路边的嫩草都不忍心抹一下。我正视说,因为你为老板作了贡献,集成电路装得多就是贡献多。不是吗!我满以为她无话对答的,她利索说,不是的。是我该接你的客。我反问,为什么?她说,听说过去是人工焊接,现在全自动的机械手,还有我爹妈早跟我预言,我遇上贵人相助了,得感谢。我恍然,哦。这是你劳动所得,应该的报酬。她羞涩了,象两片霞彩。遮掩说,不是在那地方碰上,怎么会……说着更緋红了。有了那种情感的色彩,也仿佛唤发起我的青春。便爽快地说,好,我接受了。我不忍让她羞涩到无处躲藏的地步。随立关了电脑,收下蓝本本,她眼睛又一直盯着,她根本不知晓蓝本本是什么,更不知晓和她有着重要关系,不过好奇而已。我说,走。我们开车出去。她说,不,那地方不好停车。我惊诧:你位子都找好了。不想,她有了自己的主见,心里称她声:成熟的小女人。接着说,在哪儿你说看?到地方你自然知道的,她天禀地笑了。我说,园区离城区那么远,咋去?她说,不远。我先去,在路边等你。她不仅有自己的主见,还很有个性儿,也不管我同不同意。难道她已经摸到了我的心思不成。等我下楼,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儿。我顺着园区环城路,穿过国道,向四处张望,她要象小孩和我玩捉迷藏?忽地,她从我的背后出现,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说,去那儿。我哼地说,去那儿野吹?我有点不高兴了,还没谁敢这样摆布我过,唉,谁叫我喜欢她呢。她从我的表情里揣摩出我的不满,说树林那边有农户,刚开张的农家乐小吃,没人去,很安静的,想不到她的小心眼还是很多的,听了觉得是个新鲜地方,自然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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