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姐突然打来个惊喜的电话,象唱:中了五百万!我惊讶地说:真的?忙叮嘱:你小声点,要沉住气,别让人知道了。姐说,又不是我,怕什么哪。我恍然:嗨,不是你,你欣喜啥,险些把我高兴死了。姐说,是李冒家,就是你姐夫的同族兄弟。他硬要拿五万块钱感谢你,我说你不缺钱。你不告诉别人,他只跟我说了,还说要给五万我们啰,还要电话把他儿子从部队叫回来,不当兵了。真是天上飞来的横财。电话里能感觉到她那乐不可支的模样儿。我说,天上掉下的馅饼也好,我是坚决不要的。你只让他小心点,保命要紧。姐悄声说,他鬼精着,知道的。好事和祸事几乎是要伴行的,转化的。我早把这事忘得干净了。然而,没过多久荆江电视台播出一桩特别诉讼案,继而惊动了香港凤凰台,特派记者进行了专访。荆江台播的简单,似乎在我的预料之中,便没太留意。我喜欢看凤凰台,她专播一些奇特事件,又是打破沙锅璺问到底的专访,勾住了我的注意力。
李冒的爸爸也就是我姐夫的同族兄弟,对着凤凰标记的话筒,义愤填膺,一定要状告彩票中心,双花钱请律师诉状,媒体效应倏地在社会上传扬开去。他中的是七星彩,头奖500万元疑。是在李冒验兵前花4块钱买的两注,随手丢在了桌上的柳条小篓内,是他家的财务票据篓,需要时倒出来查找。应该是他买彩票的第二天晚摇号。他从前年做起中彩发财梦,也坚持能理智的10天半月才买一次,有时个把月不想起也不去买。买了这彩票就缠入儿子报名验兵纠葛中。从报名到目测,到体检,到政审,到攻关,一环紧过一环,等儿子欢喜地穿上威武的军装,请了客,送走儿子,他心头的石块才算落地。拿着半折包早餐的报纸,在厕所悠闲的蹲着,浏览。看了标题看趣谈,当目光移到下版时,看到了1234567的一等奖号子。眼睛随着大脑好象太阳黑子爆炸的泛亮了,这不是前不久自己买的号码吗,还一注是7654321,守这两号都三年了。三二下慌乱地揩了屁股,操起裤子往家跑。将篓子底朝天的翻了个透也没见那张彩票。奇了,它象古时传统,金银财宝在地下会自己移位不成,又将大柜小屉翻了个底朝天,还有瓦缝墙角也找遍了,狠不能掘地三尺。整个家闹得似打家劫舍的来过。午饭也不吃接着找,从满头大汗到脸面煞白到满头紫胀。晚饭时还不停歇,当他妻子劝慰吃饭时,才知道是500万的彩票不翼而飞了。她反埋怨他:猪东西!到手的财竟让它没了,气不气人啦!他恼羞成怒,更无法抑制地捶自己的大脑,嘴里念念不忘:我明明放到这篓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他妻子反冷静了:你别急。是不是有人偷了,我们报案去。他斥她:谁知道我有五百万的彩票!她机警说,彩票站知道呵。他昏花说,应该不会。她说,哎哟,在这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怎么不会,不妨去打听打听。他压抑着说,假如没有,我们不仅反而露馅。还是你去探下虚实。她见他魂不守舍的,忙答:好。我去。你先吃了饭,不碍事的。
500万丢了!那是他几辈子都挣不来的,沮丧得要钻地,根本没心思吃饭。她回到家,见他变了个人似的发呆,说,你怎么还不吃饭。他音不对嘴的说,吃么饭吃个头,找到彩票才是重要的。她心疼的劝慰,哄小孩似的:吃了饭自然找得到的。他迫不急待地扯住他:是不是彩票站那儿有了信息。她说,你先吃吧。他发吼的声音都变窄了:你说不说,不说老子不客气了!她哀叹下,说,那儿的人在咒骂是哪个狗日的幸时得到500万不吭声。他们还问是不是你。我回他们这两个月跑儿子当兵的事,哪里来过啦,晓得是哪个鸡巴日的得了。他听了贼喜:这就好,这就好!说明五百万还没人认领。他呼喊起来,我的彩票祖宗你藏哪儿去了呢?她还是劝说,会不会是夹在儿子的行李里带走了。他的眼睛一翻,对呀。好象真在儿子手中,在儿子手里他才能放心。松懈一下的心弦又紧绷起来,冒儿不会再丢了吧,让人知道了不会敲诈他啵?一连串的叩问令心口象击鼓。她说,少乌鸦嘴,部队安全着的。他抨击:你又没当过兵,怎么知道!他灵机一动,甩下这话便去公用电话给儿子联系。李冒笑说,爸爸你没事了吧。我压根儿就没见到你什么彩票,一张废纸我有什么用。她见他魑魅地回到家,欻变魂飞天外似的。
天色很快灰暗下来,他们仿佛不知道去开灯的。她说,要不我们去报案。他希骥说,我为什么没想到这。她说,我白天说了你拦了我。他转念一想,不行,不能自我暴露。她去开灯想把翻乱的家什衣物清理还原,蹲在地上心不在焉的缓缓翻动,目不光转睛的探照灯似的搜寻。她不甘心地问,篓子呢?他苦楚说,都找了。还是动身去寻,还说,怎么没看到了?又自言自语说,哦,我又拿到冒儿房里去了。她要再去找,莽撞地碰倒了门边的煤堆,露出老鼠街去做窝的乱纸来。她骂骂咧咧该死的老鼠真害人!还用火剪挟出来,然后重新堆码煤。他过来嘀咕:真是好事不做,怪煤有么用。说着顺手翻起乱纸,发现有红蓝色的纸皱,拿起展开。天啦,竟是那张1234567号彩票。寻遍天涯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只缺了不碍事的一小角,亦有鼠尿印迹。他即忙双手捧伏在胸口,欣喜苦狂地跳了起来:我的祖宗乖乖嘞!她被那异常的疯癫举动吓傻了,半天缓过神来,关切问:他爸,没事吧?他翻眼说,你才有事嘞!又惊呼,我发财了!我发财了!五百万,我的祖宗哪!随即狂吻。她也猛地一吼:你疯了!一下把他威住。他仍是不知所措的说,真的五百万,不骗你的。她说,哪儿,小声点。他揣得紧紧的,说你别看,不让它吓丢了。她使劲地拉开他的双手,并说,我看看。我是你老婆,不会抢了的。他好不容易压了压暴发的情绪,将彩票小心的递给她看,还是不忍脱手。她凑近看了,是1234567的中奖号。也抑制不住的要跳起来高喊。他捂了她的嘴,说,冷静,冷静。她点头也说冷静冷静。他们都同呼冷静,语音小了下来,可那澎胀的大脑怎么也不能收缩复原的。俩人久久对视,以眼相问:怎么办,怎么办?她去打开电视,让电视声掩盖和淹没他俩无比兴奋的表情和话语。
兑奖的大体规定他知哓,小额奖当地兑,大额将去省市,头彩不用说必须到省里兑去。她听了,便说,那我们今晚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搭早班车直接去省里。她妩媚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好乐乐的情爱。他没理会,摇头说,不,白天走目标大,我们连夜走,神不知鬼不觉的。她说,要不找到,晚上么样熬哦。他说,找不到睡不着,找到了也没法睡去,不说今晚睡不着,起码一个月睡不着。似乎怕它飞了,么办?她不说,心里明白,天大的好事,谁甘心睡去。他俩商议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将燃煤换出,淋水灭熄,打开墙下鸡子的进出口。说南桥乡呆不了啦,这破房子也不必要了,带上门鬼鬼祟祟地离乡背井。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省城兑奖处的人员看了奖票是06年11月4日,今天都元月20了,又看了看萎蔫而憔悴的他俩。和蔼地告诉他们:兑奖期限已过,只能作废。他们哀求,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不兑500万,400万,100万也行。根本没有提到所得税。工作人员又拿出兑奖规则他们看。他们擦干泪雄赳赳说,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便耍赖放死起来,围观者中有人肯出50万收了这张彩票作文物,他们舍不得。在围观者和保安的劝阻下,他们人生地疏的作罢,想到法律上,决定倾家荡产请律师打官司。社会传闻是传闻,凤凰台的报道基本版概况是这样。主持人有句发人深省的话,没中奖未必是坏事,中了奖未必是好事。可李冒他爸还是忿忿不平的,要坚决把官司打到底。从屏幕上看他没完全达到那种疯癫的程度,内心祝愿他能平安地过好下半辈子,不要困扰在这张作废的彩票里。看着看着,我豁然启迪,忙给电视台经济频道打了电话:明天创富英雄栏目专访的事我没时间,改日再说。我和姐再次在后街老家见面时,她也不提中奖的事了,还心平气和地答应服侍咱们老妈子。大哥含蓄地望了我下,心头的石块落地,我也一样的心境。我们当即搜出钱来,我数了10张给她,她讳涩的推辞。大哥说,昌俊的家里扫帚扫一下都不止这几张,你都收下,不要白不要。还说,我手头不多,这几张都给你再补上。他悄地捻了有4张。姐说,你就不要补了。当个保姆也没有这高的工资。再说服侍刘妑也有我作女儿一份责任。不过,大哥银行里也不比昌俊的少。我们姊妹和谐的笑了。
那天茹娅没有应聘上,在东方丽湾等我上门。可我最近一直没上那儿去,不是业务需要陪客,我是不会去的。即使有人请我也不会去。她是下决心要跳出那环境,又去了几家门店应聘没成,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还是来康吉找我了。不巧,我去建行签定正式协议了。她等了会,又要李明给我打电话证实。李明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和对我的万分感激,又觉得从没听我提个醒儿的,还是不敢打。好的是按摩工作没有正式辞,已经等到我们要上下午班的时候了才离开。她正出大门,我回公司来,下车后直往办公室去。她一直跟随也不吭下,似乎看我还记不记得她。忘没忘记自己的许诺。在楼梯的转弯处,我发现身后轻盈的脚步。这晚了,还有谁没下班呢?转身一瞧是她,我惊诧地站住了。一张桃红色的微笑脸面,映入眼帘,我也友好的微笑了。她边向我走近,边说,不认识了,马老板。平常都是喊马总的,她称马老板,我忘了那晚按摩床上的称谓。我说,我没忽弄你吧。说了打开办公室去,她跟进来。兴趣说,哟,这是你的企业,好大哇!老刘头提了瓶开水来,他以为是来找我拉皮的,怕我烦恼,来探听虚实的。我说,没叫你提水瓶哪。我办公室有饮水机,从不用开水瓶的。他哦了下,我忘了。我见他不醒悟,说,没你事,去吧。他嗯地不放心地走了。
茹娅也学着老刘头的,对我恭敬起来。您您的称过不停,还改口象老刘头称马总。我问:你有事吧。她突地含羞起来,支吾说,马老,前几天我就来过,看您忙着没敢打扰。我说,是嘛。我坐下,她凑到办公桌前来,送来那股永不消失的体香味。真不愿她离远了,还是说,你坐吧。她去对着我的联邦椅上坐下。我说,有事说吧。我还真不知她是来应聘的。她还是羞答答的讲述了找李明应聘的事,没有了做保健时的大方豁达,顿生怜爱。她讲究了,我却还一直注视着她。她说,马总,您给个话吧,他们准听您的。我从定格中回过神来,轻咳了下,昂扬地说,李主任找你要身份证是对的。她抢过话说,我没说他要错了,可么样解决得了哇。她是荆江东荆河镇东荆河村的,家里连户口都找不到,哪来身份证呢。我想了想,便给赵军打了电话。赵局,我一个远房表妹来康吉找个事做,没有身份证,你给东荆河镇派出所打声招呼让他们办一个。赵军说,这么点小事你大老总也操心,真是忧天下人之忧啊。我不客气说,你不嘴贫了,给个话有没有问题。赵军表态:没问题。为公民办身份证是我们的职责。通过电话,茹娅笑说,真感谢您了。我说,别先感谢。还没回话呢。不一会,赵军打来电话,说给东荆河的刘所长说好了,要你表妹明天去找他。他把表妹2字拗口了。我豪情说,赵局,感谢啦!赵军说,别嘴里谢。哦,还有一事我得提个醒。有人要利用你的厂房,那不是正经营生,你得注意,不要满脑一门经——钱。我并不怀疑他的善意,便说,赵局,你明示。我这人天生悟性差。赵军说,我又不是皇上,没法明示。也许案子还在审理中吧。我说,过去有人想租,但我一直拖着。翻过年就掀了开发的。赵军说,你拖得好。否则又是我的麻烦了。我明知故问,怎么是你的麻烦?赵军别开话题,说约个双休,还去商务会馆轻松轻松,不要变成了事业狂。我说,马某谨听尊便。赵军说,就这样定了。我再邀几只脚去。
我不再称她丫头了。说茹娅,你明天去东荆河办了户口和身份证来。她近乎撒娇:不。我明儿想来上班。我质问:那谁替你办身份证呢?她说,在你马总这儿,身份证不再重要了。我没有完全听懂她的话,便说,明天你还是去东荆河,这里算你上班出差。她似乎也不理解我的意思,炯炯的疑视着我,水汪汪的眼里把我的面容整个的映了进去。我又说,你不信是吧。忙拿起手机给李明打。小李,上次来应聘的女孩茹娅,金茹娅的身份证已经没问题了。公安局赵局长查到了,就定她明天正式上班。李明也没完全弄懂,忙说,谢谢马总!照办。我说,你谢什么。李明嗷嗷的,替她谢。我望着她,挂机。说,这下你放心去了吧。可她还是犹豫的,避到外面去给家里打电话。是村头小卖铺王爹的电话,让他去通知再回过来。将近等了20分钟,她欣喜的告诉爹:我在工业园一家很大的康吉公司找到新工作了。身份证还是要办,你明儿去镇上找派出所的刘所长,让他给我办。她爹恼她,他都不认识我,我怎么跟你办去。她硬气说,你只去就认识的。她爹勉强说,那试试吧。我一旁插话:刘所长不信,就让他打电话给市局的赵局长。她跟着说,要他打电话公安局赵局长,记清楚吗?她爹还是说,试试吧。放了电话,她爹的心更悬了起来,这丫头怎么沾上公安派出所了,不该是遇上坏人上当受骗吧。这孩子心志太高了。她挂了机,她轻松地嘘了口气,笑说,您帮了我,我会在你这好好干事的。我说,行呵。你把事情转嫁回家了。可你想干么事?她饱含青春活力地说,干什么都行。我说,我的厂子都是技术活,车钳铇铣装电路板、电脑计算机,你都会?也许这也算我对她的面试吧。她说,我不是那意思,是说扫地也行。我没资格挑剔的。说着便起身要给我去饮水机里灌茶。我不阻拉,看她动作麻利而过细的。我问:你在市里有亲戚吗?她顺溜说,没有。我是一个人出来闯的。高考落榜我不甘心,同人去了南方,害了一场大病。水土不服吧。今年就回荆江在东方丽湾做那份事。她对我已经没有戒备,似乎当着可信赖的人滔滔不绝起来。我说,现在农村比前些年好多了,多种田也能发财的。她莞尔一笑:农村永远赶不上城里的。她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希望,一个完全城里人的希望。我说,我们的宿舍楼快盖起了。又随之起身说,你来看。我们倚靠窗台,她娇小得矮我半个头,迎着轻微的冷风,我指了不远处四层楼的乳白房子:那,你看。她欢喜的说,这么好的楼房,象居家噢,美死了!他暗淡下去,我还是不能向往,我是来打工的。还小声说,知道做不做得长久。我想,他们这代人生来就没有固定观念,不象我们这辈一锤定终身似的,到头来还是世事难料。便说,以厂为家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那时参加工作都这样想的。她说,照你说来我该把按摩做到底啰。错。和你们那代不同了,那时是铁饭碗,我们现在顶多是一次性的纸饭盒。
阵阵清新触面的野风吹啸,不觉得冷颤,仿佛从未有过的温馨和充实。人活着不应该只是疲于奔波辛劳,还要有能理解自己且说心里话的人。茹娅,可惜我不能当面倾心。她望了下我置疑的神情,成熟地说,外面冷,进屋去吧。这时,罗靖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哦,还在谈业务呢,要风度不要温度了。我说,你来了。说了句笨拙的话,她反而说,噢,不该来吧。茹娅应该已经看出我们的关系,怜悯地送了我一眼,悄然离去。罗靖接着问:她是谁?我蔑视的,一个新来的员工。接着说,银行按揭的事定了。只要预售广告打出去,资金就活了。罗靖不接我的话茬,摆动中长貂牌毛绒袄往办公室去。我倚在门口朝内喊:走,回去。她不理不闻的,一门心思操作起电脑。电脑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空间相册没建立,日记有搞笑动漫,留言上只有一则。铁水钢花,怎不见庐山真面目。她看了讥讽说,还路边野果!我撇下她,气哼哼地下楼,钻到车里去。我终于熬不过她,连抽两支烟,拧了拧喇叭,她迟迟不下来。一会老刘头跑过来,朝大门说,门开着的,马总。我马着眼也不瞧他,他再仰望办公楼,发现我的门开着。说,您放心回去,我去替您关了办公室。说了忙上楼去,见是罗靖坐在里面,心里嘀咕她么时来的公司,怎没看见?警醒恐惧,便喊了罗总。罗靖没好气地说,是他叫你来喊我的。老刘头如实说,是替马总关门的。罗靖说,谁让你关,有眼无珠的。他人呢?老刘头说,马总正要开车出去吧,您看……罗靖恶脸说,什么东西!同时关了电脑,撤出。老刘头退到一旁去,心想我不是东西上,是大活人呢。他把触痛掩埋到心底,让它沤烂,然后随着大小便排出体外去。要不是马总对我好,你姓罗的就是金山银山堆着,我也不会侍候你的。他仿佛是阿Q精神胜利法的翻版。
罗靖自己上车来,把怒气重重的发泄在车门上,一股子酸味也被关在了车内。酸味和香水味的渗和,产生一种让人从未有过的厌恶,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相敬如宾情投意合的伊人,似乎曾经相濡以沫的慧芬。我陡然踩下,轰地启动,驱动车轮,向前驶去。她没有准备的晃了下,又咒:什么东西!我不想用争吵的方式征服她或解决问题,合不来就平静地分道扬镳。回到家,她再不给我准备洗澡水,我去找前几天换下的保暖内衣,凉台衣柜床头都没有,还盖在全自动洗衣机里,沤发的体汗味薰人后仰。我自己安排洗了,穿上夏天的褂裤,进客房睡去。谁能睡得着,不是因为她,几乎对她没有感觉了。是因为她——茹娅——一朵出水的芙蓉,是否经得住炙晒或雷暴狂飙的折腾。想打个电话安慰她,可没有她的号码。明天她会来公司上班吗,不来我可去东方丽湾找嘛。她能在东方丽湾吗?会不会离开荆江去找理想的归宿?我思虑着,她去别处没法找到好的归宿,被无情的伤害和蹂躏糟踏了自己。
咚咚咚,母狮在撞门发吼了:开门!开门!不能让她把门砸坏了,我缓缓地起床,去轻轻地开门,若无其事的说,干吗?你不睡,我可累了。她嘲讽:你当然累了,还有什么不累。一个骚劲十足的小婊子啃了半天,是钢也溶化了。我说,你胡说什么!你不是一直要找保姆吗。她说,是维护了吧,心疼了吧,戳到你心里的肉了是吧。哟,我找的保姆你不同意,我终于明白了。你做梦去。我没去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只想到一个无辜的求职者被这泼妇恶毒的侮辱,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冲她一巴掌过去。她也不顾一切的和我拼命撕扭,我铁塔般的巍然不动,毫无损伤,全当挠痒痒儿。门外有人敲门,责难:深更半夜,别搅得我们睡不了觉!她消耗得疲惫了,也听到门外的抗议,才松手喘息说,要怎么样你说,你不要这样折磨人的。自我主义没觉得自己是在伤害她,接过话说,谁要怎么了,是你自己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她说,不想怎么,为什么一人到一边睡去。我高傲说,这是我的自由。她抹去凶光,说,法律规定不准你自由。我逗戏说,你拿来我看,哪一条哪一款我不能一人在这房里睡。她抨格说,狡辩!卑劣!我不想诘她卑鄙,怕她受不了失去理智轻身。便坐到沙发里看电视去。看着看着眼睛不知不觉的闭上了。她只得作罢,一人回房睡去。恍然,房中彷徨着茹娅。我关切地问是不是她欺侮你了。她矜持说,她是谁?我说,那个骂你是婊子的女人。她摇头:不知道。随之撒娇地坐在了我腿上,双手勾住我的胫脖,给了我个满怀的吻。我沉浸在了她甜蜜的吻中。她又说,人家等你老半天,还不上床去。我是守了20年的女儿身,全为了你,快去吧。我说,我不仅仅是要你的女儿身,我是要你的女儿心,纯朴得似原野的小草,明净得似小草上的露珠儿。她稚声说,只要是你喜欢,我立刻变成小草和露珠。我紧张说,那是比喻。她微笑说,那你就把我全当你心目中的小草和露珠好了。我欢喜地狂吻起她来,狂过又抱起她,向房里去。象婚礼上的浪漫和优雅,幸福在心田。……心想,我们还没有履行手续呢,怎么就……反正迟早她都是我的人的,现在的年青人都兴这样。老鹰叨小鸡的!一个寒颤从脚底钻心,撑开夹层眼皮。电视还在无休止的开着,我起身伸展下酸涩的身子,关了电视和灯,进客房去。
俞平是市长了,微服私房似的出现在康吉,年青保安坚决阻拦,老刘头客气地问,找谁?他不骄不躁,说来看看。老刘头说,这不是公园,有什么好看的。他向内瞅了瞅,二话没说,转身离去。他们没当回事的就过去了。然而,商品房按揭的事要银行、城建、房改办、税务、财政等部门开个办公会,再以政府名义发个会议纪要,便云找孔道然汇报商量。他还是照常地接待了我,听了我的想法后,说这事不必我亲自安排,你去找办公室陆勇。临别时还说,别说找过我。我不明白的嗯了下,也许他学着韬光养晦。我下到二楼敲陆勇的办公室没反应。找秘书们去问,说是同俞市长赴省开会了。他们在一块是天助我的机会,陆勇好久才接电话,说,是马总,这事等回来了再说。我问,几时能回来呢,他说,现在参观,下星期再联系。
红炉花园是我定的名。黄尚坤想起名康吉花园,得亏没让他参股。我想还是留点过去的回忆,要是起了康吉那火红年代便无影无踪了。然而,红炉的那些买断职工不这么看。奠基剪彩的日子,横幅高挂;千年基业红炉永固。从围观的人群中崩出一伙人,首先扯掉了横幅,又捣损护栏围墙,说不准打红炉的牌子!我挺身而出,吼声震天似的镇住他们。张国庆的伍燕小丑般竟然冒出,指着花园设计的现代图画:姓马的,寸土寸金的几万平米被你占为了己有,现在还想打红炉的牌子在赚黑心钱,休想!她又转向众人挑衅:大家说,我们答不答应?群声怒起,齐呼:坚决不答应!平静了才几年的红炉,一下回到文革年代回到改革初上访年代似的。平头虎相的贺家典挥动铁锹说,现在红炉是我贺家典的开发工地,谁要闹事,休怪我不客气了。他的话音未落,那帮施工人员中站出10多条汉子,寒光毕露,杀气腾腾:谁耽误了我们一分钟都是有价钱的。黄尚坤招呼众人,平和说,大家要理智,有么事想法我们坐下来交换,何须兵戎相见。我仍刚强说,没什么好交换的!又对伍燕严厉说,伍燕,今天的事是你挑起来的是吧,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原买断职工又起哄了:是我们自发的。随后,几个婆婆老老躺到石灰钱内去,几台挖土机豗地扬着挖斗。贺家典指着几个扯横幅的职工:就是他们起先闹的,给我上。他的那帮年青人象唆狗子挥棒涌向他们,他们奋起反抗,拾起砖块抡起杂物砸去。一时间,工地混战起来,打闹声淹没了我的大喇叭,黄尚坤忙打110。一会儿,几辆警车鸣笛驰来。干警威武地冲向打斗的人群,高喊:住手住手!谁闹事谁闹事!双方混战停住,已经有人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又去叫起那几个婆老,他们赖着不起,哭喊抓游子抓黑社会。治委大队何斌队长说,都去治安大队接受调查。又叫几个警察去催起他们。何斌来到我面前,说,马总,你没伤着吧?是谁肇事?我说,何队,给你们添麻烦了。他们不敢对我动粗的。其实,不是我躲闪的快,那没长眼睛砖块没准亲上我了。我又对黄尚坤说,谁受伤的各自去治疗,等待治安大队的处理。何斌又去点了竭力分辩的贺家典和伍燕,让他们跟警车去队里。职工又起哄:要抓凶手,是工头请的黑社会游子。戴头盔的的施工队员说,我们建筑工人,是他们无理起闹,干扰工程开工。要把扯横幅掀墙的家伙抓起来。警方又点了双方冒头的两三个人,一起带到治安大队去。贺家典不想去,喊我说,马总,奠基怎么搞?我说,继续进行。何斌又过来向我解释,不会影响你奠基的。又对众人喊话:今天的事端因红炉而起,马总开发的是楼盘,不是炼铁的炉子,我们不要再干预破坏。否则,视为违法闹事。刚才的事谁对谁错,等我们调查了,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正的说法。说完,便命警察撤去。
警车呜呜的驶去,混乱的场面恢复正常。我的师付梅丽芳突然出现在面前,已经花白头发的她仿佛责怪的问:昌俊,么事闹得这个样的!我说,我也不清楚。停了又说,可能是用了红炉的名称。有人插话:是马总占了红炉的场地。梅丽芳说,早搞什么去了,改制买断那阵为什么不说。人家都经营这些年了。她的话让其他人欲言又止,而我听来是反话正说。我去黄尚坤那边,对他说,你给老贺打个电话,让他快来,我们要奠基的。贺家典接了电话,对何斌说,我该说的都说了,工地还有几十人等着,耽误一天是多少工资他们是要的。何斌和几名询问笔录的警察简单地碰了个头,对双方说,你们先把各自受伤的情况让医院出具诊断结果,等候处理。伍燕纠缠说,就这么轻易地让他们走了?何斌厉色说,你不想走是吧,那你等着我们把被捕的手续报到局里批去。伍燕缓和了说,我是说您们怎么这么轻饶了他们。有警察插话:你们双方的询问和要求我们记下了,等诊断有了结果,会按治安处理条款在规定时限内进行处理的。如果造成伤害的,将依法论处。伍燕重复询问时的话:郭师付的血都流了一滩,还不是伤害。施工方的年青伢说,我们董师付的都是内伤。何斌说,你们都别说了。如果不服可以运用法律程序,请律师。我还重复一遍,谁再起事,谁负责。火要烧上屋脊的气势,到治安大队,已经自灭了一半。此时,贺家典要赶回工地。伍燕他们只得暂且回去。
梅丽芳又凑到我们这边来,说,昌俊,我给你提个建议,不知你听不听?看在是师付,我耐着性子说,你说。只要不是损害我的工程。梅丽芳畏缩说,刚才我听那公安说得好。你何必叫红炉呢,就叫红楼,楼房的楼。黄尚坤认真说,马总,是起名的红楼,谁知写字的写错了。我望了他一下,他目光里似乎要我赞同他的说法。其实我心里忌讳,跑了的赖昌星不也有举世闻名的红楼豪宅,不能步他后尘。我便接着说,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制造的矛盾。过去的邻居刘师姐也凑过来,说,昌俊,你不能做个好事?把我们那栋贫民窟一同改造了。我忙招呼声:刘姐。又淡淡笑说,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发都有人生非若事,哪敢有其他非份之念。刘师姐泼辣说,这是么非份之念。是双赢的好途径。我们把位子交给你开发,你到时给套房子就行。你不是做一层吧,其余的你卖了赚钱去。大城市的开发都政府出面协调,以面积换面积的。一旁的颜师付说,旻旻说的你是可以考虑。那破平房也是要改造了,你住过的,春上风多雨绸,怕是要塌死人的。我说,你们说的是个好办法。可是在我们市里行不行得通很难说,不说你们住户的意见要统一,还有与老厂的产权关系,还有那些握着开发命脉的部门批不批。这块地的开发不知我费了多少周折,关盖章是二十多家。刘旻旻笑说,哎,你马总有办法的。那时我们进厂在梅师付手里学徒,我就知道你有出息的,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她一番赞词不知是不是内心发出的,但我爱听,也勾起了过去美好的回忆。我欢畅说,那时我妈还把你当成了她的儿媳呢。梅丽芳说,嗯,要真嫁给你,现在不到好处了。瞬息,我感到好多双刺人的目光睃向我。刘旻旻笑盈盈说,老不正经的。她止住笑说,早不休书了。话有点恶毒,还是响起一阵笑声。大家笑得利害,我笑不起劲。这时,贺家典他们回来了,我们接着热烈的剪彩,也不顾禁鞭令,噼啪震天响。